衛箬衣見父親不肯說,自是也不好再追問下去,隻能偃旗息鼓。
她能提供的情報也就隻有這麽多,就連家裏那尊牌位也隻是寫着衛毅之妻這幾個簡單的字。看來什麽都要靠蕭瑾自己去查。
好苦惱。
這回宴客,陛下當場就宣布了柔然公主和四皇子殿下的婚事,宸妃娘娘顯然是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自然了不少。
“大哥。”謝秋燕走到謝秋陽的身邊,見他已經在這裏依靠着柱子發呆很久了,于是輕輕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怎麽還是滿懷心事的樣子。”她看了看四周,“柔然公主的婚事已經定下了。你大可不必再多想了。”
“我知道。”謝秋陽點了點頭,牽扯了一下自己的唇角。“她又病了。”
謝秋燕自是知道大哥嘴裏的她是誰。
“她餘毒未清,體虛是正常的,不是裴院正也說了,再修養兩年就好了。”謝秋燕不知道怎麽勸慰自己的大哥,隻能這樣的安撫他。
“我原本以爲今日能見到她。”謝秋陽轉眸,看向了遠處隐在夕陽餘輝之中的層層宮宇。
每見一次,便徒增一次的相思之意。
可是不見,更是飽受相思之苦。
他的心便是在這樣的煎熬之中反反複複。即便是她病了,他都找不到什麽好的理由去探望。
“不若大哥幹脆就和郡主表明心意吧。”謝秋燕看了看四周,“若是不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後怕是要後悔。”
“你當咱們是尋常人家嗎?”謝秋陽苦笑着搖了搖頭,“不能去。”他隐在袖子裏面的手緊緊的撺起,指甲深深的嵌入了自己的掌肉之中。“很多事情不是想做便能去做的。”
既然明明知道不可能會有結果,爲何還要去試呢?
小妹太傻!
他微微的垂下了自己纖長的睫毛,無神的看着自己腳下的青石地面。
他們這樣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什麽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世家子弟,隻能爲這個家而生。
他的情感,他的婚姻,他未來的子女都已經緊緊的捆縛在世家這個如同磐石一樣的兩個字上。
“可是你不去做了,又怎麽知道一定是不可能的!”謝秋燕蹙眉。
她的大哥就是太理智,太按部就班……她的心胸之中升騰了幾分怒意起來,“你不敢去,我幫你去。”
“胡鬧!”謝秋陽想都沒多想就直接喝止了自己的妹妹。
“你是什麽身份?”謝秋陽蹙眉道,“難道什麽都不顧了嗎?”
“你就是顧的太多,所以才這樣!”謝秋燕平日裏也不會對自己的哥哥說出這麽過分的話。隻是她今日真的忍不住了。她已經沒什麽指望了,也不敢奢求什麽。但是大哥不一樣!他可以放手去博一回的。沒準就成了呢!
她氣鼓鼓的拎起了自己的裙擺,朝着大哥的腿上踢了一腳,以示她的憤慨與不平。
雖然她明白即便是大哥表白有望,謝秋陽與衛箬衣之間也橫梗着千山萬水,但是如果真的想在一起,不是應該攜手同心,披荊斬棘,去将那些橫在他們面前的阻礙都清除掉嗎?大哥這般自艾自歎的站在這裏,像個什麽樣子。
随後她一轉身,快步離開。
她也知道自己沖動了。不過她就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大哥變成這樣意志消沉的模樣。
她走到一邊依然義憤未平,叫自己的侍女在一邊看着,趁着四周無人,狠狠的錘了一下身邊一顆大樹的樹幹,卻錘的自己手疼,不由皺起了一張臉來。這樹又高又粗的,怕是已經有上百年的樹齡了,樹皮粗糙的要命。她不由呼痛,“連棵樹都這麽讨厭!”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啊,“真是煩死了!都是讨厭鬼!一個個都不叫人省心!”
“何人惹惱了你?”驟然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
謝秋燕大驚,擡起眼眸來,卻見樹的背面轉出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三……三皇子殿下!”謝秋燕驚的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你……你怎麽在這裏?”情急之下,她都忘記了用敬語。
眼前的男子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小時候就一起長大,如今更是她的未婚夫,他們的婚禮已經快要到了,皆是她将成爲他的妻子。
“這裏是皇宮,是禦花園,我爲何不能在?”蕭佑城看着自己未來的妻子,緩緩的一笑,眼底流出的笑意讓謝秋燕驟然臉色發白。
這下毀了,剛剛她吐槽的話是不是全被他聽去了吧。
姑姑喜歡的姑娘是端莊大方得體賢淑的,她剛剛好看起來像是那樣的。她隻是掩藏的很好,将骨子裏面的反叛都遮蓋住了罷了。
她剛剛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她努力的想了想,先是松了一口氣,随後又驟然提緊了一口氣。完了完了,禦花園的那端正是歌舞升平,她身爲未來的皇子妃應該端坐在那邊,而不是借故跑出來找個樹撒脾氣。
她的表情全數納入了蕭佑城的眼底,倒叫他感覺到了一絲的新鮮。
有意思。
這個表妹打小就是個标準的世家女。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簡直就是母後的翻版。
他知道她會是他的妻子的時候,心底并沒什麽感覺。
他生來是皇子,又是嫡子,自是知道自己的婚姻不會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所以他從不過多的去關注哪一個姑娘,關注了也沒用。求而不得,不如不想。
況且也沒哪一個姑娘能讓他感覺到心動。
崇安郡主挺有意思的,不過父皇定然不會讓他娶衛家女。況且崇安郡主打小心心念念的就是他的五皇弟。他何必去湊熱鬧呢。
能娶自己的表妹也不錯,至少是個知根知底的,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性子。
她舉止端莊,将來不管是當皇子妃,王妃或者是太子妃甚至是皇後,太後都會是相當稱職的,僅此而已。
适才陛下宣布了四皇子和柔然公主的婚事,他覺得自己心悶,于是就借故走了出來,又不能走遠了,免得一會有人要找他找不到,畢竟柔然使臣團在,他不能失了禮數。
他隻是氣悶,老四蹦的厲害,而他卻隻能看着,他心有不甘。
席間都是對四皇子的恭賀之聲,他聽着心煩。既然什麽都不要他做,還讓他争什麽儲君之位,他不如離家出走算了,至少還等當個逍遙王爺,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如今困在這裏,真是叫人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他卻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謝秋燕。
她臉上倉皇的神色倒是無形之中取悅了他。
他心情不好,還有人心情比他更是不好。
隻是他心情不好是因爲四皇子殿下,那她呢?誰敢惹内閣首輔之女,他未來的妻子呢?蕭佑城瞬間就有了興趣。“你還沒說是誰惹了你了。”蕭佑城緩聲問道,“要不要我替你出氣?”她是他未來的妻子,替自己未來的妻子出口惡氣也沒什麽吧,況其她還是他的表妹。
“沒沒沒。沒人惹惱我。”謝秋燕回過神來,忙低下了自己的頭,“見過三皇子殿下。殿下,宴席尚未結束,臣女應該馬上返回席間,是故不能相陪,告辭。”
想跑嗎?
蕭佑城身出手來,一把勾住了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可真細,蕭佑城與女子接觸不多,即便是母親給他安排了陪寝的宮女,他都一個沒用。因爲他覺得不需要。
他被他母親教育的都快要成一個聖人了。
蕭佑城知道自己骨子裏也存着一點點的反叛,隻是從不表現出來。
這纖細的胳膊捏在手裏還真給人一種别樣的感覺,蕭佑城的思緒有點飄忽。
不知道爲什麽表哥會忽然伸手來扯她,謝秋燕吓的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了。宮裏人都說四皇子殿下是溫潤君子,公子典範,其實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君子。打小就沒見他怎麽發過脾氣,都是笑容以對,和個泥菩薩一樣,弄得她都有一種這位表哥沒個性的錯覺了。
如今他忽然對自己做出這種唐突的舉動,弄得謝秋燕瞬間石化。
“先别去了。”蕭佑城回過神來,臉頰微微的一紅,不過他沒準備放開自己的手。“在這裏說說話吧。算是當陪着我一會。”
謝秋燕的嘴角抽了抽,隻是她端莊慣了,掩飾的很好,她忙低下頭來,“這樣不好吧。孤男寡女的。”
“呵呵,這叫什麽借口?”蕭佑城笑了起來,“要不你再想個合理點的理由跑啊。你我本就已經定親,婚期将至,算什麽孤男寡女。況且你還是我表妹。”
不知道爲何,逗一逗這個表妹,讓他心底大悅。
“這……”謝秋燕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更是讓蕭佑城忍不住想笑。
适才蒙在心頭的陰霾蕩然無存。
“還有别的理由嗎?”蕭佑城笑問道。
“尿急算不算……”謝秋燕呆呆的問道。
噗一聲,蕭佑城終于忍不住了,笑噴了出來,他笑的甚是歡暢,倒将謝秋燕真的笑成了一個大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