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蘭衣站在景陽宮門前,卻是怎麽也不肯朝前了。
“側妃,宸妃娘娘在裏面等着您呢。”前來傳喚她的宮娥們催促着。“莫要讓宸妃娘娘等久了。”
“我隻想見一見四皇子殿下。”衛蘭衣蒼白着一張臉,用手護住自己的肚子說道。“他在哪裏?”
她要見他,親口問問這是怎麽回事!
他那時候許過的話呢?言猶在耳,他轉身就忘記了嗎?
他說過要讓她當他的妻子!讓他們的孩子将來承繼他的一切!
這些難道都隻是說說的嗎?
衛蘭衣心痛如同刀絞,死死的揪住了自己的裙擺。
她人瘦了一大圈,肚子雖然凸起了,但是臉頰上的肉卻全數都熬沒了。
“皇後娘娘駕到!”随着一聲通傳之聲傳來,宮娥們和衛蘭衣同時轉過頭去。
皇後娘娘被人簇擁着走了過來。
“見過皇後娘娘。”被皇後娘娘堵在了宮門口,衛蘭衣趕緊行禮,宸妃娘娘派出來的那些嬷嬷和宮娥們見此情況,叫苦不疊。
宸妃娘娘知道衛蘭衣進宮消息的時候就已經發了一次雷霆了。她們出來的時候宸妃娘娘就吩咐了一定要将人帶到景陽宮裏。
現在好了,皇後居然來插了一腳。
皇後對那些宮娥視而不見,她走到了衛蘭衣的身側,彎腰親自将衛蘭衣扶了起來,“這才多少日子不見,怎麽瘦成這樣了?”她憐惜的擡手拂開了衛蘭衣腮邊的發絲,柔聲說道,“怎麽是一身風塵仆仆的模樣?你這是打哪裏來的?”
衛蘭衣驟然回神,她現在矛盾至極。
皇後與自己婆婆的關系她不是不知道,若是此時她跟着皇後走了的話,日後必定會被宸妃娘娘所不喜。可是如果她現在進了景陽宮,那必會被宸妃娘娘給拘禁起來。
她該怎麽辦?
見衛蘭衣咬唇不語,皇後輕笑了一下,“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如今是帶着身子的,可不能有任何的閃失。不如本宮去傳個太醫來給你看看吧。”說完,她對身後的人說道,“去扶住四皇子側妃,再去叫個太醫過來,順便也将四皇子殿下找來,他的側妃臉色如此的差,他還有心思在外面?”
皇後娘娘沒叫旁人平身,那些宮娥和嬷嬷們自是不敢起來進去通風報信。
還是景陽宮門口守門的小太監機靈,見這種架勢,撒丫子就朝裏面跑。
沒過多久,宸妃娘娘就帶着人匆忙從裏面出來。
“皇後娘娘這回子不應該是陪着陛下的嗎?”宸妃娘娘的臉色不佳,不過臉上還是帶着笑的。
她隐隐的掃了一眼垂頭站在一邊的衛蘭衣,心底頓時一片厭惡。
若不是她姓衛,是衛毅的女兒,她真恨不得掐死這個蠢貨。
這是什麽時候?她怎麽會忽然來這裏?宮門她是怎麽進的來的?
宸妃娘娘腦子轉的也快,見皇後站在這裏,心底便已經是有了答案了。
使節團很快就要到了,她們幾個應該馬上都到禦書房那邊去,皇後卻盛裝出現在次,閑談就是來堵衛蘭衣的。
她都已經千叮咛萬囑咐不能讓衛蘭衣知道這件事情了,隻等成親的事情下了聖旨,闆上釘釘了,再告訴她也不遲,到時候她便是有怨怒,也不能反對什麽,那柔然公主也是一樣。聖旨一下,便是事關兩國邦交的大事,柔然公主再怎麽生氣,也不能作出損害兩國情意的事情。
等日後成親了,再慢慢的哄上一哄,不久皆大歡喜了。畢竟柔然公主能選了蕭晉安,自是對他存着情意的。
可沒成想,衛蘭衣居然回來了!
宸妃娘娘原本的已經要去禦書房了,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氣得摔了好幾件宮裏的擺設,讓人風風火火的去将衛蘭衣帶過來。
這丫頭若是能聽勸也罷了,若是不聽勸,她就直接将人扣在景陽宮裏,橫豎都是她的兒媳婦,她随便找個借口将人留下,旁人也不會說什麽。
她已經動作夠快的了,皇後卻是更迅速。
“宸妃管的可真寬。”皇後輕笑了起來,“在這宮裏,到底誰是皇後?誰在執掌鳳印?”
皇後一般不在宸妃的面前說什麽過重的話,今日這話一出口,宸妃馬上臉色驟變,跪了下去,“是臣妾無禮了。”她低下頭說道。
“果然是有點無禮了。本宮還當宸妃已經迫不及待了,不想再繼續假裝下去了呢。”皇後輕描淡寫的笑道,“淑妃妹妹已經在書房裏面了,本宮晚點去也是讓陛下和淑妃多說說話。沒成想在這裏遇到了四皇子的側妃。怎麽?本宮與你的兒媳婦多說兩句話卻是惹惱了你嗎?”
“不是,皇後娘娘言重了。”宸妃娘娘不敢擡頭,皇後說的明了,她卻隻能假裝糊塗了。她倒是應該慶幸皇後說這話的時候陛下不在。
“本宮是好心。”皇後淡淡的說道,“你看看衛側妃的臉色,再看看她那身闆,你不心疼,本宮倒是瞧着心疼的很。”
她說完之後,對跟在自己身後的人說道,“四皇子殿下去了哪裏?要不要找個人去禦書房也找找呢?”
“臣妾的兒媳婦臣妾自是會看顧好。”宸妃娘娘心底大駭,“皇後娘娘不必操心,臣妾這就叫人去請太醫來。”
“不必了,本宮已經傳了太醫了。”皇後說完之後看向了衛蘭衣,“你已經很久沒見過自己的娘家人了吧。”皇後笑着問道。
衛蘭衣愕然。
“鎮國公府和你長姐就在禦花園裏,你想不想見見呢?”皇後溫和的一笑。
衛蘭衣心底一寒,完全不知道皇後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是什麽意思。
“臣妾,臣妾已經嫁給四皇子殿下了。”她被皇後盯着看,隻能開口說道。
“那便是不想見了?”皇後啧了啧嘴,“本宮當年懷着三皇子的時候,倒是十分的想見娘家人,這是體己話。到是沒想到衛側妃與本宮不一樣。這離了娘家,竟是半點都不想了。不知道鎮國公和崇安郡主想不想衛側妃。”
衛蘭衣的臉色更加的難看。
她現在終于有點明白皇後說這話的意圖了。
皇後是在側面逼着宸妃娘娘作出抉擇了。
是想要那個公主媳婦,還是她這個衛家的女兒。
就連衛蘭衣都明白了,宸妃又怎麽可能不明白。
衛蘭衣不想回家,衛家的人也不見得就願意見到衛蘭衣。
将來即便衛蘭衣産下了衛毅的第一個外孫,因爲母親的緣故,那個孩子能得衛毅多少眷顧尚未可知。
而皇後也在告訴衛蘭衣,離了衛家,衛蘭衣什麽都不是。
歸根到底,皇後是在擾亂宸妃娘娘的思路。
人一慌亂就沒那麽沉穩,容易出錯。
宸妃原本以爲這一步棋走的是非常的巧妙,讓蕭晉安不光占了衛家的便宜,更是能暗中得到柔然的潛在力量。
但是被皇後這麽一攪和,宸妃娘娘都有一種自己陷入了泥漿之中的感覺。
皇後見宸妃和衛蘭衣的表情均是凝重的不得了自己就先笑了起來,“哎,人一上了歲數就有點羅嗦了。話不知不覺的就說多了。”
“皇後娘娘,太醫來了。”有宮女過來禀告。
“既然太醫都來了,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衛側妃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不好。還是趕緊進去診看診看,本宮要去禦書房,就暫時先走了。”皇後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也就大方的帶人離開。
宸妃娘娘的算盤打的是不錯,可惜,這世上的事情哪裏能時時順應人心呢?
衛蘭衣能将這事情攪黃了算她的本事,不過皇後多半沒抱那個希望。
她隻是不想宸妃娘娘覺得自己太過順風順水的。
即便衛蘭衣沒辦法阻止四皇子娶了那個柔然公主,不過這一根刺是埋下了,将來衛家的力量宸妃娘娘是不要想借助到了。一來衛蘭衣沒那個本事說的動衛毅,二來衛蘭衣這邊尚懷有身孕,四皇子就想着迎娶旁人,便是衛家不說,但是看在眼底也會落下一層陰影。
皇後剛剛說的那些話已經在暗示了。
宸妃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的。
她不能帶走衛蘭衣,衛蘭衣畢竟是宸妃娘娘的兒媳婦,不是她的。
衛蘭衣雖然隻是在禦花園裏面昙花一現的出現了片刻,卻是有消息傳了出來,衛蘭衣适才形容憔悴,便是追來宮裏找四皇子的。
大家都知道今日說是歡迎使團的宴會,其實也是讓那個柔然公主挑選夫婿,有消息靈通的人已經知道四皇子最近和柔然公主過從甚密。
衛蘭衣不出現,大家不覺得有什麽,但是衛蘭衣一出現,頓時大家的神色就變得詭異起來。
如衛箬衣說的那樣,古代娛樂少,想要開心必須要腦補,所以各種想象力一開,那就如同止不住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這給柔然公主相親的歡迎宴會顯然就有點變了味道了。
宸妃娘娘将衛蘭衣帶回景陽宮裏,一直抿着唇,不發一言。
衛蘭衣心底忐忑惶恐,再加上一路趕回京城,沒有休息,竟是在一進入景陽宮就直接暈了過去。
蕭晉安在外面躊躇滿志,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臉色驟變。
他今日可以的裝扮過了,但從樣貌上來看端是儒雅風緻,如珠如玉,挑不出半點毛病來。他也是自信滿滿,公主喜歡他,兩個人都已經商定好了,若是今日陛下提及此事,公主就說看中了自己,這事情就算是成了。
隻要柔然公主嫁給他,他就如虎添翼了。
卻沒成想,半路殺出一個衛蘭衣,蕭晉安頓時就沒了心思,趕緊朝景陽宮來。
“你來幹什麽?”見蕭晉安快步走來,宸妃娘娘寒着一張臉問道。
“衛蘭衣呢?”蕭晉安來就直接問衛蘭衣。
“暈着呢。”宸妃娘娘心情不佳,煩躁的要死。“還沒死!”她沒好氣的說道。
她現在擔心的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皇後既然能将衛蘭衣找回來,便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隻要将這件事情稍稍的和陛下一說,那蕭晉安在陛下心目之中的印象必定大打折扣。
男人三妻四妾是沒什麽,但是藏着掖着,欺騙着柔然公主就是大事了。
宸妃娘娘想到這一點之後立即也沒訓斥自己兒子的心思了。
她吩咐人好好的看住衛蘭衣,莫要讓她在繼續到處亂跑,惹是生非了,一邊趕緊抓住蕭晉安,“你到現在有沒有和公主說過你有一個側妃在家裏?”
“尚未。”蕭晉安搖了搖頭。
“那好吧。”宸妃冷冷的一笑,“你現在就找公主去,和她坦白了這件事情。免得皇後一會借題發揮。若是那公主真的喜歡你,你倒是可以将她哄的回心轉意,若是那公主聽了之後勃然大怒,你就用一下苦肉計,看看能不能挽回。若是不能挽回,再另外想辦法。”
“那公主有點心高氣傲。”蕭瑾聞言,俊容一滞,“怕是……”
“不管如何。你都要趕緊補救。”宸妃娘娘急道,“别杵着了!趕緊去說!被皇後再占了先機就不得了了!”
陛下若是因爲這件事情震怒了,那就真的所有計劃都落空了。
“是是是。”聽母妃催的急促,蕭晉安也不敢多想,趕忙行禮離開。
使團已經抵達皇宮了,由大梁這邊的人陪着說話,他的舅舅就在其中之列,所以他現在想要見公主不是見不到。
皇後将宸妃這裏鬧了一個人仰馬翻就輕松的去了禦書房。
淑妃娘娘果然早就在這裏了,皇後進來,淑妃起身請安,皇後掃見了禦書房的桌案上放着的一大張巨幅的紅梅圖。
“這畫倒是漂亮的很。”皇後娘娘笑道,“怎麽以前沒見過呢?”
“皇後來的正好。”皇帝今日顯得特别的高興,他對皇後一招手,“看看,這是淑妃給朕尋來的畫,朕覺得不錯,你給看看挂在什麽地方合适?”
“既然是淑妃娘娘的心意,自是應該讓淑妃娘娘來說。”皇後不動聲色,緩聲說道。
她與皇帝多年夫妻,哪裏不知道皇帝的意思,他都已經有了計較了,還來問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