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一溜煙的跑去鎮國公府門前就直接抓住了一名鎮國公府門前侍衛的衣擺,氣喘籲籲的說道,“叔叔,救救我可好?”
蕭玉這一路跑來,跑的衣襟歪斜,小臉上也風塵仆仆的,雖然他頭上的發辮松散,發絲亂哄哄的,但是他小小年紀,一襲的錦袍玉帶,就連捆紮發辮的發帶下面都墜着明珠,光是看這打扮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聲音甜,長相又漂亮,抓住侍衛叫了一聲叔叔,侍衛們便已經是十分的受用了。
“這位小公子,怎麽了?”被蕭玉抓住的侍衛不由彎下腰來問道。
“有壞人要打我!”蕭玉一指身後,侍衛看了過去,果然街角跑過來約莫有十幾人,其中幾個孩子,後面還跟着幾個布衣的少年,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麽好人的樣子,一個個挽衣袖卷褲管的,應是街上常常打架鬥毆的小混子。
那幾個與蕭玉差不多大的孩子見蕭玉跑去了鎮國公府的門前,一個個都停住了腳步,連帶着那些他們找來的小混子也都停了下來。
“莫怕。”那侍衛說道,他安撫了一下蕭玉,将他朝自己的身後一拽,随後瞪了過來,他這邊一瞪眼,那邊的幾個孩子便趕緊拽着人朝街角縮了縮。
“不要多管閑事。”另外一個侍衛說道。“咱們當值之中,不要亂走。”
“是。”那護住了蕭玉的侍衛點了點頭,“不過這孩子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還是問清楚了,找人帶信給他家,叫人來接最好了。”
侍衛話音才落,衣擺就又被蕭玉拽了拽,他回眸,蕭玉仰着臉對那侍衛說道,“叔叔,我認識你們家的郡主,她對我很好,以前還專門送過球給我。能不能請叔叔給通傳一聲,我想見見崇安郡主。我叫蕭玉,叔叔隻說我是被人追打到這裏,請她幫我暫時避一避,順便找個人通知我家人便是了。”
“你認識我家郡主?”侍衛詫異道,這孩子樣貌衣着不凡,雖然狼狽了點,但是看得出來教養甚好,又是姓蕭的,應該是京城哪家皇親之後。蕭氏還有幾個郡王和親王在京城,現在侍衛更是不敢怠慢,“那你在這裏等等。我進去通傳一下。”說罷,他就叫自己的同伴幫忙照看一下蕭玉,防着那幾個熊孩子果然打人,自己則匆忙進了側門。
衛箬衣剛剛練了一套刀法,沐浴過坐在陽光下一邊曬太陽一邊曬着自己的濕發。
“蕭玉?”衛箬衣稍稍的一蹙眉,“他是真的被人追嗎?”
侍衛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他們都親眼所見,并非說謊。
莫不是蕭子雅又要弄什麽幺蛾子吧,衛箬衣啧了啧嘴,思量了一下,還是決定讓侍衛将孩子帶進來再說。
不管他爹德行如何,至少孩子還是無罪的。
隻是被人追到鎮國公府,怎麽都叫人覺得有點太巧了。
且看看吧,她倒是不忍心将一個孩子曬在一邊。
況且蕭瑾也十分的疼愛這個孩子,她記得之前在拱北王府,蕭瑾一直都是抱着蕭玉的。蕭玉也十分依戀蕭瑾。
既然是對蕭瑾好的,她自是要見見。
沒過多久,蕭玉就被人帶到了回瀾閣裏面。
“醜八怪……”蕭玉一見衛箬衣就扁了扁唇。
這是父親叫他這麽當面叫衛箬衣的。
衛箬衣一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孩子還真是……這下她倒是有點信了蕭玉是被追來的了。若是被人教唆着,哪裏會一開口就叫她醜八怪來着。
“和人打架了?”衛箬衣朝着蕭玉招了招手,蕭玉站在原地,别扭的看着衛箬衣。
父親說,若是郡主叫他過去,他要站着不動才是,不要主動走過去,要等郡主過來牽他的手。
隻是他上來就叫衛箬衣是醜八怪,她還會來牽他的手嗎?
不知不覺,蕭玉的小臉上便布滿了糾結之意。
衛箬衣現在更是放下心來。
她主動起身走了過來,彎下腰來,蹲在了蕭玉的面前,“綠蕊去拿幹淨的帕子,再拿把梳子來。哦,對了,還有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吃的,也都一并拿來。”
“是。”綠蕊領命去了。
“過來坐吧,從學堂跑過來很遠吧?”衛箬衣拉住了蕭玉的手,蕭玉垂下了眼眸,“不知道。人家追,我就跑。”父親果然算無遺漏,便是連醜八怪要說的是什麽都猜到了。
“你這是被多少人追啊?”衛箬衣擡手摸了摸蕭玉的臉蛋,“你做什麽了?讓那麽多人追着你要打?”
“我沒做什麽!”蕭玉一别自己的臉,一副倔強的模樣。
父親果然猜中醜八怪會問他被人追打的因由。他叫自己先是不說,等她再問幾遍就照實說。
他不肯說,衛箬衣也不着急,綠蕊和綠萼手腳快,已經拿來了衛箬衣之前要的東西。衛箬衣親手洗了帕子給蕭玉擦了臉,又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身前,替他将發辮解開,用梳子将他亂哄哄的長發仔細的梳理通順,随後用發帶給他将頭發紮了起來。
蕭玉一動不動的任由衛箬衣擺弄,他乖巧的模樣倒是叫衛箬衣心底軟軟的。
“他們追打你總有個理由啊。”衛箬衣這才柔聲問道,“你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真的嗎?”蕭玉轉過身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烏溜溜的看着衛箬衣。哎呦,這模樣實在是太犯規了!衛箬衣捏了捏蕭玉的臉頰,“自是真的。别看我現在病了,可是我很能打的。放心,即便我不打過他們,我還有那麽多侍衛呢!”
衛箬衣倒是沒有得意忘形,還是留了心眼的,就怕蕭玉是蕭子雅派來試探她的。
“他們昨天被我揍了。”蕭玉這才闆着小臉說道,“今天他們不服,所以帶了人要來打我!他們隻是人多而已,并非我怕了他們!”他還不忘解釋一下。
衛箬衣笑出聲來,“那你爲什麽要揍他們?”
蕭玉又不肯說了,“是他們不好!”他氣不過的嚷道。
“好好好,是他們不好。”衛箬衣被蕭玉猛的嚷了一下給吓了一跳,讓綠蕊拿來蜂蜜水,“喝點蜂蜜水,潤潤喉嚨。你叫的這麽大聲,我耳朵都要被你給震聾了。”
蕭玉接過了蜂蜜水,嘗了一口,甜甜的,不冷不熱,溫度正好,他一撅嘴,“他們罵我爹。說我爹是殘廢,是廢人。說我爹沒有腿走路,不能找自己要找的人,隻能廢物一樣的幹等着。”
衛箬衣……
她的眸光隐隐的一暗,原來是爲了這個……
“你等我一等。”衛箬衣起身,走了進去,她将衛庚叫了過來,“你去看看外面那些追打蕭玉的熊孩子到底是誰家的。再抓一個問問看,是不是這麽回事。”
“是!”衛庚領命離開,剛一跑出去就開始撓頭,艾瑪,他堂堂一個暗衛要淪落到捉着孩子來恐吓的地步,還真是……算了!良心什麽的本來就是用來喂狗的。衛庚繞了出去。
衛箬衣再度出來,見蕭玉坐在漢白玉的石凳子上捧着杯子喝水,她凝視了他片刻,“蕭玉,你可不要撒謊啊。”
“我沒撒謊。”蕭玉擡起了眼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衛箬衣。
“恩。”衛箬衣點了點頭。
她找來了一些糕點和糖果陪着蕭玉用了一些,衛庚手腳快,不需要衛箬衣等多久就折回了。
他悄聲的告訴了衛箬衣蕭玉說的都對,那幾個孩子都是皇親貴胄,與蕭玉是同窗。
衛箬衣這才放下心來。
等她再度看向蕭玉,心底倒是有了幾分愧疚之意了。
“你父親的身體還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好。”蕭玉搖了搖頭,“昨天他就沒起來床。”
“哦。”衛箬衣點了點頭,有了一點點的惴惴之意,難不成之前蕭子雅用的不是苦肉計,而是真的誠心想要向她道歉的嗎?
“綠蕊你找人去一次錦衣衛吧。”衛箬衣對綠蕊說道,“讓北鎮撫司的蕭大人來将他的侄子帶回去。免得路上再被那些孩子給堵了。”
“是。”綠蕊馬上應了下來。
“我去幫你把你五堂叔叫來可好?”衛箬衣對蕭玉說道。
“好啊!”蕭玉頓時眼睛放光。
衛箬衣其實還是在試探蕭玉。若是他真的是被蕭子雅指使的話,那應該吵着鬧着要她幫忙去叫他爹或者找拱北王府的人來才是。
而她偏生去叫了蕭瑾,如此一來,蕭子雅想要借蕭玉之顧接近她的算盤就落空了。
剛剛她一直在觀察着蕭玉,見他眼底興奮和開心并非是假裝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的開心。衛箬衣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有點小人之心了。
今日這事情可能真的就是一個巧合了。
她卻不知道蕭子雅昨日就和蕭玉說過了,今日他很可能能見到五堂叔。蕭玉與蕭瑾的感情很好,已經很久沒見到蕭瑾,一聽蕭瑾能來,自是高興萬分。
蕭瑾一聽蕭玉出事了,現在在衛箬衣那邊,第一反應也是莫不是蕭子雅安排的?所以他想都沒多想就直接丢下了手裏的事情,跑來了鎮國公府。
平日裏他都是晚上偷偷摸摸的來,今日難得能光明正大的從正門進來。
“五叔!”一見到蕭瑾走進來,蕭玉頓時就甩開了衛箬衣,直接撲到了蕭瑾的腿上。蕭瑾擡手将蕭玉接住,如同往常一樣順手将他抱了起來。
“長高了,也便重了。”蕭瑾見蕭玉完好無損,暗自松了一口氣,随後笑道。
看蕭玉這般的粘自己,也不太像是被蕭子雅特地派來的。不然他應該将蕭子雅叫來才是。
摟住了蕭瑾的脖子,蕭玉親昵的将自己貼在了蕭瑾的身上,“五叔很久很久沒去看過我了!”
“五叔很忙。”蕭瑾不得不解釋道。
“你們當大人的都說自己忙!”蕭玉頓時眼圈就紅了,“其實就是騙我!”
蕭瑾哭笑不得的看向了衛箬衣,衛箬衣在一邊攤手。
“郡主,我要送蕭玉回去。”蕭瑾對衛箬衣說道。
“恩。”衛箬衣點了點頭,随後行禮,“那就勞煩蕭大人了。”
蕭瑾不敢在衛箬衣這裏做過多的停留,一來是怕被蕭玉将這裏的見聞全數告訴蕭子雅,二來他也想早點将蕭玉送回去,畢竟蕭玉在這裏,蕭子雅就有了借口過來。他必須防着點!
蕭瑾帶着蕭玉回到王府的時候,正巧看到蕭子雅被人推着朝外來。
“子雅堂兄。”蕭瑾當着蕭玉的面還是如同往常一樣與蕭子雅打了一個招呼。
“玉兒!”蕭子雅一臉的焦灼,擡手伸向了蕭玉,蕭瑾将蕭玉放下來,蕭玉就直接撲入了蕭子雅的懷裏。
“你躲去了哪裏?怎麽會和你五堂叔在一起的?”蕭子雅先是檢查了一下蕭玉,“你的貼身小厮回來說你被人追打,他和你跑散了,四處找不到你,隻能先回來報信。你爲何不坐上王府去接你的馬車?又怎麽會和你五堂叔在一起?”
蕭子雅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一副急的不得了的樣子。
蕭瑾站在一邊冷眼看着蕭子雅的表情,看他着急的模樣倒一點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隻是之前他所有的模樣都不像是假裝出來的。
他的心機之沉,非是常人可以想象。
或許他是真的在關心蕭玉,也或許他壓根就是在演戲。
蕭玉将自己被約架的事情說了,又說自己見對手人太多,打不過就跑了,情急之下就跑去了鎮國公府,求了衛箬衣的庇護這一系列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蕭瑾默默的聽着,倒是沒有任何的錯漏,合情合理。
蕭子雅先是申斥了蕭玉一頓,不準他以後在做與人約架這種危險的事情,随後叫人将蕭玉帶回去換衣服。
等人都離開了,他才對着蕭瑾一抱拳,“這回謝謝你了。”
“我隻是怕蕭玉出事。”蕭瑾不冷不淡的說道。
“那也應該謝你。”蕭子雅也淡淡的說道。
“不必。”蕭瑾冷冷的掃了蕭子雅一眼,随後彎下腰來,小聲的在他耳邊說道,“你最好收起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有句話叫夜路走的多了,總會見到鬼的。”
“你在說什麽?”蕭子雅卻是絲毫沒有放在心頭,“我一個廢人,還能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隻是一次,便已經叫人厭惡了。倒是你,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事情,莫要胡亂管别人的閑事。”
“我正是在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蕭瑾寒聲說道,随後支起腰來。“蕭玉還小,你若是想耍手段,用點别的,不要利用他。”
“我自己的兒子,我舍不得禍害,也不勞你費心思量。”蕭子雅嘴角噙着溫潤的笑意,“你有空擔心我的兒子,倒不如想想如何扭轉一下你在你父皇心目之中的印象才是。”
“同樣不勞你費心思量。”蕭瑾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