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宮裏,宸妃身披一襲淺紫色的宮裝,正斜靠在軟塌上。
蕭晉安站在榻邊,臉色并不算好。
“又置氣了?”宸妃斜睨了兒子一眼,緩聲笑道。“不過就是一個側妃罷了,不至于和她計較什麽。”
“兒子倒不是和她置氣,而是她的那個娘。”蕭晉安一臉的不甘心,“母妃就不應該讓兒子将那個女人放在皇子府裏養着。不過就是一個被鎮國公休掉的人,如今在我的皇子府裏倒擺出了半個主人的架勢,還過問起我的去處了。什麽玩意!”
“度量放大一點。”宸妃笑道,“你就當沒看到不就完了嗎?那女人雖然是被鎮國公府休掉了,但是怎麽說也是你那位衛側妃的母親,衛側妃現在帶着身子,讓她替你多照顧,你不是也省心嗎?況且她的長姐還是吳國公夫人。不管她們私下裏關系如何,名面上都是姐妹。以後沒準有用的到的地方。橫豎不管怎麽樣,你都要讓衛側妃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來,畢竟是衛毅的第一個外孫,又是忠勇夫人第一個重外孫。占着這個先機,咱們也不是完全沒機會将衛毅和忠勇夫人拉攏過來的。”
“母親說的是。”蕭晉安深吸了一口氣,他要不是看在未出生的孩子的面子上,已經将衛蘭衣的母親給轟走了。那女人是腦子裏有水嗎?寄人籬下也分不清自己的身份高低?居然還想着過問他去哪裏,爲何不去蘭嶼軒陪着衛蘭衣。
他整日那麽多事情,又怎麽能一直拴在衛蘭衣的身邊。
再說了,衛蘭衣現在懷有身孕,動不動就孕吐,看着是有點可憐巴巴的,但是他也受不了衛蘭衣作嘔的聲音啊。坐在那邊聽着衛蘭衣作嘔,就連他也要跟着吐,他堂堂一皇子,去遭那個罪做什麽。
更何況,這件事情鬧得衛毅多半是不待見衛蘭衣這個姑娘了,兩軍陣前衛蘭衣還當衆被辱,雖然這事情被壓制下去,但是這件事情怎麽都和一根刺一樣戳在蕭晉安的心底,叫他不得安生。便是看到衛蘭衣都覺得疙裏疙瘩的。
以前對她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愛之情,如今也是蕩然無存了。
父皇也因爲這件事情已經很久沒有傳诏他觐見了,雖然表面上是沒有懲戒呵斥他,但是他心底明白的很,父皇沒有公開訓斥是因爲顧忌衛毅的顔面,這次平亂,衛毅是大功臣,他女兒的事情自然是能瞞就瞞,能藏就藏。但是自己做下這種事情,已經是在父皇的面前沒了臉面了。
“父皇還是不肯見兒臣。”蕭晉安憂心忡忡的說道。“母妃可曾替兒子向父皇解釋?”
“他這些日子後宮諸妃一概不見。”宸妃亦是歎息了一聲,“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着急也沒用的。隻有再等等了。”
“可是父皇今日頻頻召見老三和老五。”蕭晉安蹙眉。“就是老十二也常常借由功課之名去禦書房。兒子如今卻隻能來見母妃,着實的心底發慌。”
“不用慌。”宸妃笑道,“過兩天,他就不得不見你了。”
“母妃是說……”蕭晉安的眸光一亮,“那件事情成了?”
“七不離八了。人家大可汗的公主見到你的畫像之後可是喜歡極了。”宸妃笑道,“柔然要和大齊開戰,就要先安撫好我們,自是要将公主送來和親。你舅舅這次作爲使臣出使柔然,已經是立功了,等你舅舅回來,便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你父皇也不會對你如何。你若是能将大可汗的公主迎娶回來當正妃的話,到時候你父皇不得不多看你一眼。再加上你成了大可汗的女婿,将來柔然出兵幫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需要兒子做什麽?”蕭晉安頓時就有了點精神。
“公主已經在前來京城的路上,橫豎這幾日你父皇不願意見你,你也不用一直在京城守着。”宸妃招了招手,蕭晉安馬上附耳過去,宸妃笑着對自己的兒子耳語了一番,蕭晉安眸光更是發亮。
等宸妃說完了,蕭晉安忙不疊的跪下給自己母親磕了一頭,“多謝母親妙計。”
“這事情成了的話,對你百利無一害。好了,你現在就回去吧,先安撫好你家那個嬌滴滴的衛側妃,另外找人看住她的母親,不要讓那婦人壞了你的事情,然後就火速趕去和你舅舅彙合。你舅舅已經在公主面前說了衛側妃的事情了,不過都是她先勾引的你,你出于道義将人迎了回來,其實并無感情。那公主有點嬌蠻,你要多費一點點的心思。其他的都給你安排好了,你隻要按照計劃去做便是了。宮裏适齡,又沒有正妃的皇子如今也就是你了。”宸妃娘娘笑道。
“五弟也沒正妃。”蕭晉安說道。
“他?”宸妃輕蔑的一笑,“就他那一副冰臉,哪一個姑娘看了喜歡?雖然他樣貌是不錯,不過那性子就……人家柔然公主是來和親,沒必要上杆子找一個冰塊靠上去吧。再說了,本宮到時候自然有辦法讓他不能和你争。”
“是。”蕭晉安飛快的行禮,“兒子這就去辦。”
等蕭晉安走後,宸妃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叫來了自己的心腹,“替本宮更衣,本宮要去凝露殿看看拱北王和拱北王妃。”
昨夜陛下将拱北王和拱北王妃連夜帶回宮裏,就安置在凝露殿裏,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情。可惜凝露殿周圍都是皇上的心腹之人,這就更有點可疑了。
不知道拱北王府是出了什麽事情!
這種事情她是應該弄明白的。
宸妃帶着一食盒子的糕點在衆人的簇擁下去了凝露殿,但是還未曾靠近凝露殿便被人給阻攔了下來。
宸妃進不去,隻能帶着人回來,心底到更是起疑了。
看來這拱北王府是真的有事!
宸妃派出了自己的眼線出去探查,越是這樣遮攔的厲害,就越是叫人好奇。
蕭瑾将雨兒的供詞呈遞上去之後,就一直安靜的等候着。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陛下蹙眉看着證詞上所述事件,不悅的說道。
蕭瑾并沒吱聲。
“你替朕去一次鎮國公府。”陛下沉思了片刻,“去問問衛毅,他閨女醒來沒有,若是醒了,想要如何處置拱北王妃和蕭子雅,若是她有主意了,你就轉來給朕聽聽,朕就那麽辦了。”昨夜他對衛毅許諾,處置拱北王府都交給衛箬衣來決定,這是不能更改的。但是拱北王和拱北王妃也不能在皇宮放的時間長了。免得多方猜忌。
“是。”蕭瑾不動聲色的抱拳拱手,“臣告退。”
陛下擡眸看着蕭瑾離去的背影,終于忍不住叫道,“等等!”
“陛下還有什麽吩咐?”蕭瑾停住了腳步,躬身問道。
什麽吩咐!連聲父皇都不叫!
陛下盯着蕭瑾,不知不覺之中眉頭就皺了起來。
心裏堵了一口氣不上不下的。
他是不待見這個兒子,一點都不叫人感覺到親近。别的兒子見了他父皇長,父皇短的,叫的那叫一個熱絡,這個可好,除了過年,或者他心血來潮,否則都是一口一個皇上,一口一個臣,父皇和兒臣這幾個字就這麽難從他嘴裏說出來嗎?
不過看了衛毅對他女兒那般模樣,也叫陛下心底有點震動。
“你從小離開皇宮……”不覺之中,陛下脫口而出,随後就有點微微的出神。
便是蕭瑾也是一愣。
很久,父皇都不曾提過這件事情了。
他不知道現在龍椅上的那個男人重提此事是爲何故。
“錦衣衛的差事忙不忙?”陛下深吸了一口氣,緩聲問道。
“忙。”蕭瑾斂下眼眉,淡然的回道。
“恩。”陛下點了點頭。這孩子雖然與他不親近,也和其他人都不親近,但是倒是一直忠心耿耿的替他辦事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曾考慮要成家?”陛下問道。
蕭瑾的心猛然一動,竟是有了幾分慌亂。
如果他現在趁着這個機會和父皇提及要求娶衛箬衣的話,父皇可會答應?
見自己的兒子站在下面,一動不動,便是連個衣服角都不曾有半點抖動,陛下的眉頭就蹙的更深了。
“你幾個哥哥都定了下來,唯獨你還是一個人。你年紀也不小了。朕可以幫你指門親事。過幾日柔然公主即将前來京城,是爲和親而來。你若……”陛下還未曾說完就見自己的兒子猛然擡起眼眸來,瞪向了自己,那雙清亮的眸子裏面好像有一團火在燒。
他身在高位已久,已經不記得還有什麽人敢如蕭瑾這般瞪着自己。
陛下怔了一下,随後重重的一拍桌子,“蕭瑾!你那是什麽眼神!”他厲聲呵斥道,倒是将剛才未曾說完的話給生生的截斷了。
蕭瑾緩緩的斂下眼眉,“臣孑然一身習慣了,無迎娶柔然公主之意。還請陛下三思。”
看着他那副油鹽不浸的樣子,陛下心底的火氣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他抓起了桌子上的鎮紙就朝蕭瑾砸了過去。
平日裏那副不陰不陽的樣子也就算了,如今可是好了,居然敢拿眼睛瞪他,還公然堵他的話了!
這是長本事了!還知道不知道誰是他老子!沒有他,哪裏來的這個小畜生!陛下想到這個又覺得發堵,自己罵兒子是小畜生,不是将自己也連帶着一并罵進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