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夫人拽着,衛箬衣就是想跑也好像被繩索給套住了一樣。
她無奈的扶着老夫人從屋子裏面出來,從侯府帶出來的丫鬟婆子也都死了大半,也就剩下了一直伺候老夫人的李嬷嬷和陳嬷嬷兩個了,她們随着老夫人一輩子,老夫人習武的時候,她們也跟着學了點,所以雖然也受傷了,但是命卻是保下了。
李嬷嬷和陳嬷嬷如今傷口也都包好了,都是小傷,站在外面等着。
侯府的馬車已經被毀掉了,蕭瑾就将自己來時做的馬車收拾了出來,讓給了老夫人。
衛箬衣先是将奶奶扶上了車,随後深深的看了一眼蕭瑾。
蕭瑾也正好在看她,目光之中暗潮流動,似是有萬語千言蘊含在其中不得傾訴一樣。
“我……”衛箬衣才剛剛要開口和蕭瑾說話,就聽到奶奶在車裏咳嗽了一聲,“箬衣?怎麽還不上來?五皇子殿下還有要事要辦,咱們切不要耽擱了五皇子殿下的事情了。”
“是。”無奈之中的衛箬衣隻能朝車裏應了一下。“這就來了。”
她在回眸,蕭瑾已經低垂下了他的眼眸,低首抱拳,“瑾恭送老夫人。崇安郡主一路保重。”
不知道爲何,心底忽然湧上了一段淡淡的酸意,衛箬衣長歎了一聲,明明之前兩個人已經是親密無間的模樣,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麽生分的樣子,這種感覺真是叫人一言難盡。
“多謝五皇子殿下的救助,等五皇子殿下凱旋回京,崇安再登門拜謝。”衛箬衣隻能依照規矩對蕭瑾行禮道。
她是在告訴他,他要平平安安的,等他回京,她會去找他的。
蕭瑾一聽便知,心底總算是被安撫了一下,便是心氣都順了好多。
“借郡主吉言了。”蕭瑾再度抱拳對衛箬衣說道,不過聲調之中已經一掃适才的沉暮之意。
衛箬衣的心這才算是放下了,安撫好蕭大爺是她這輩子的頭等大事!
艾瑪,真是太吓人了!
她撩衣跳上了馬車,老老實實的蹲在了老夫人的身側。
“走吧。”車外的蕭瑾對馮安吩咐道,“一路小心一點,機靈一點。”
“是。頭兒,你放心吧!”馮安颔首抱拳,翻身上馬
侯府碩果僅存的四個侍衛跟在馬車的旁邊,其中一人趕車一揚手裏的鞭子,鞭子在空中啪的一下打出了一個響兒來,馬車緩緩的開始移動。
蕭瑾就站在驿站門口,一直到馬車和随行之人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他才收斂回自己的目光,轉身,寒聲對陳一凡說道,“走,再去看看那幾個冥頑不靈的人。”
他的語調之中帶着幾分森然之意,便是陳一凡聽了都替那幾個人感覺到不好了。這幾個人倒黴,偏偏遇到頭兒心情不好的時候。
剛剛他在一邊看的分明,崇安郡主這是被自己家奶奶給逼的離開了頭兒了!看來以後頭兒與郡主殿下的路不見得就好走啊。
“你平時話最多的。”老夫人坐在車上,舒服的靠在墊子上,這一路,衛箬衣就和一個悶口的葫蘆一樣。“怎麽現在不說話了?是對着我這老婆子說不出話來?”
“哪能呢?”衛箬衣回神,讪笑道,“我是在擔心我爹。”
“你不用替他擔心。這點點叛軍若是能将他給折騰死了,那之前他早就死在戰場上了。”即便是老夫人心底也擔心的很,但是嘴上卻是十分的硬氣。
武将之家的媳婦,若是沒點膽色和氣度,隻怕早就在戰戰兢兢之中被等待給逼瘋了。
就是心底擔心的要死,表面上也不能在自己的兒孫面前流露出來。
“奶奶,咱們就不能忌諱點嗎?”衛箬衣無奈的搖頭。
“忌諱!”老夫人輕笑了一聲,“若是他們知道忌諱這兩個字,便不會一次次的出征,一次次的留下妻兒父母在家裏擔驚受怕了。他們都不忌諱,我忌諱什麽?”
您老真彪悍!衛箬衣到現在才算是真正領略到了老夫人的真性情!
說真的,她很喜歡自己的奶奶!如今奶奶在她面前不再藏着掖着,這樣的性情她更是喜歡。
“奶奶你真的不讓我去從軍嗎?”衛箬衣幹脆挽住自己祖母那條沒受傷的手臂,将身子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嬌道。
“你若是個男孩子,你說要去,我連半個不字都不會說。”老夫人歎息道,“你是個女孩子,你爹爹已經給你争下了這份榮耀了,你已經是郡主了,幹嗎還要去吃那個苦?女孩子最好的年華不過就那麽短短幾年的時間,錯過了,你将來會不會後悔?”
衛箬衣苦笑,奶奶說的對,女孩子最好的年華匆匆而過,逝去速度之快,等你反應過來就是連尾氣都抓不住了。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我做了一個噩夢啊。”衛箬衣柔聲對祖母說道。
“什麽噩夢?”老夫人蹙眉。
“我夢見我們侯府風雲突變。夢到我們都沒有好的下場和結局。”衛箬衣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夢很真實,真的叫我一身冷汗的醒來,所以奶奶,我們隻躺在之前的功績上是不夠的。萬一父親……咱們府裏能承繼父親武功的目前隻有我了。”
老夫人的臉色略變。
“不過就是一個夢罷了。做不得數的。”老夫人心底忐忑,嘴上卻是在安慰道。
衛府樹大招風,她也清楚明白,所以孫女之言,對她不是沒有沖擊力。
“不,奶奶,萬一這個夢是真的呢?”衛箬衣正色的扯住了自己奶奶的衣袖,“萬一我們都沒有時間去我們的主宅所在地呢?亦或者連離開京城的機會都沒有呢?”
衛箬衣這一句話算是真正的擊中老夫人的心了。
衛箬衣說的主宅所在地便是東海之濱,這孩子有了别院的掌管令符,自是有點了解衛府了。
真的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嗎?
便是老夫人現在也有點心底發慌。
“即便是那樣,你一個女孩子,又能如何?”老夫人壓制住自己紛亂的心思。車外之人是侯府侍衛之中可靠的,所以老夫人倒也不擔心她們的對話外露。馮安很懂規矩,馬車裏面是侯府的女眷,他隻是跟着并不朝前湊。
“事在人爲啊。”衛箬衣壓低聲音說道,“若是我能闖出一片天地來,即便是有些人想要動咱們,至少也要掂量掂量吧。我不求能頂天立地的撐起侯府,至少也要讓咱們侯府的人有機會和時間等事情真的發生了,能從容離開京城。我要的是保住咱們侯府的那一份自尊。”
老夫人的心念搖晃,就和這馬車一樣飄搖不定。
她活到現在,見過太多世家門閥說倒就倒。
久的不說,便是幾年前的普甯侯府,不就是說倒便倒,侯府被抄,男丁被誅殺大半,剩下的流放千裏,貶爲賤民。女眷全數賣入教坊司。普甯侯夫人不堪屈辱,當衆自盡,幾個侯府的小姐沒死成的,都變成了官妓了。聽說還名噪一時,恩客不斷,那些男人不過就是圖個新鮮,去看看昔日高高在上的貴女們淪落風塵之後是一副什麽樣的光景。
從那以後,大梁再無普甯侯府一說。
老夫人的眉尖緊蹙。
“不過就是一個夢罷了。”她呆了良久,才緩聲說道。“不要當真!”
“萬一呢?”衛箬衣急道,“萬一這是老天給我的預警呢?”
“這……”被衛箬衣一說,老夫人都有點慌神了,不敬鬼神的事情,她是不敢做的。
“所以奶奶,我不是隻知道胡鬧的。”衛箬衣見有門了,于是繼續勸說道。“奶奶,咱們紫衣侯府爲何現在有這種地位,不就是爹和爺爺還有咱們的先祖們拿命換來的嗎?我是衛家的子女,流的也是衛家的血,如果我的夢真的是上天和祖先對我們的示警,那我必須要做點什麽出來。”
“你說來說去就是想要去找你爹!想要從軍是不是?”老夫人被衛箬衣說的心底發慌,不過還是低聲的喝斥了她一聲,“亦或者你想要去找那個五皇子殿下!”
“我是要去找我爹,是要去從軍,五皇子殿下也要去找。”衛箬衣說道,“求奶奶成全!”
“想都别想!”老夫人一口就回絕了。
“奶奶!”衛箬衣的心拔涼拔涼的,她還以爲自己勸說的差不多了……哪裏知道兜了一大圈,還是回到了原地之中。
“你要去找你爹,你要去建功立業,可以,這是正經事,我不攔着你,但是你要去找五皇子殿下的話,我卻是不讓!”老夫人正色說道。“你要去也可以!除非你和我發誓,你不和五皇子殿下牽扯不清!将來不嫁入皇家!”
衛箬衣……
這和蕭瑾又有什麽關系啊!爲何奶奶這麽抵觸蕭瑾呢?
算了算了,先蒙混過關再說。
“好了好了,奶奶,我發誓以後我不和五皇子殿下牽扯不清,見到了我對他也是以禮相待。”衛箬衣飛快的發誓,心底默默的加了一句,他和我牽扯不清就行了呗!滿天神佛,見怪莫怪啊!至于嫁不嫁入皇家的話,也可以說!
“我絕不嫁入皇家!”衛箬衣正色說道。
心底默默的又加了一句,不成親便是不嫁入皇家,至于其他的,嘿嘿,見仁見智了!
發誓這種事情,是難不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