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寡婦不敢隐瞞,“她倒是沒指名道姓的說是哪一家,隻說是那家在京城之中十分有權勢,叫我莫要問了。問多不好。”
“隻是這麽多?”衛箬衣蹙眉,聲音益發的冷冽,“你可想清楚明白了?若是發現你有半句虛言,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不敢不敢。”吳寡婦吓的身子一哆嗦,連聲說道。
“那你對衛華衣說的可就隻是這些?”衛箬衣寒聲問道。
“奴家……奴家……”吳寡婦顫聲說道,“奴家原本是這麽說的,隻是後來又多了一句嘴,說咱們這京城之中最有權勢的除了天家之外,無外乎就是謝、衛兩家了。不知道是哪家那麽倒黴,有了這麽一個孤魂野鬼進去。”
衛箬衣在心底簡直要罵娘了。
不怪衛華衣回去之後是那副陰不陰,陽不陽的鬼樣子。
好在衛華衣壓根就沒什麽把柄,她現在被關在寒梅苑裏面也沒什麽和外面接觸的機會。
其實如果衛華衣有點腦子的話,可以先找人去尋了林亦如回來,但是她大概是被關在诏獄之中腦子都關壞了,急于找自己報仇,所以才率先将這樁事情透露了出來。
”行了。“衛箬衣問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擡手拉動了門上的一個拉環。
這是适才蕭瑾出去之前告訴她的,這個屋子裏面相對比較封閉,裏面人叫,恐怕外面聽不到,隻要拉動整個拉環,外面的看守便可以知道能夠進來帶犯人走了。
不過一會的時間,門再度被打開,兩名女看守進來将癱跪在地上的吳寡婦架了起來,拖了出去。
蕭瑾抿唇不語,陪着衛箬衣再度走過那條長長的通道。
等出了诏獄的大門,衛箬衣這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一道不起眼的門阻隔,裏面和外面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
”多謝了。”等走到無人的地方,衛箬衣朝蕭瑾福了一福,随後她脫下了這遮蔽在身上的披風,交給了蕭瑾。”今日之恩,以後一定回報。”
“無妨。”蕭瑾淡道。
他看得出來,衛箬衣打從裏面出來,便是心事重重。
那提審室十分的封閉,不過他也沒刻意去聽衛箬衣在裏面說了什麽,一會隻要再問問吳寡婦便知道了。
若是她真的有心事,他悄然的幫她解決掉便是。
目送衛箬衣離開,蕭瑾再度這回了诏獄之中。
衛箬衣從錦衣衛出來便直接去了拱北王府,沒去方家皮具鋪子,因爲她怕時間太長了,衛蘭衣又不知道要想點什麽。
門上的人進去請衛蘭衣,不一會就又折了回來,“郡主殿下,聽聞您來了,我們家王妃和公子都有請,府上的蘭衣小姐也在公子那邊。”
衛箬衣知道他們嘴裏說的公子就是蕭子雅。
既然是拱北王妃和子雅大哥都叫她進去,她若是不進去,未免太不給面子了。
衛箬衣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蛋,讓自己顯得有點精氣神,這才闊步走入了拱北王府。
等被幾名王府侍女引領着進到一件暖閣裏面,拱北王妃和衛蘭衣走在座,蕭子雅坐在她們的對面,正在播弄着琴弦,即便是衛箬衣聽不太明白,也料想他是在調音。
門簾響動,蕭子雅擡眸,琴聲戛然而止。
“崇安郡主來了。”拱北王府笑的溫和,朝衛箬衣招了招手,“可是巧了呢,難得今日雅兒有興趣彈琴,崇安郡主是好耳福。”
衛箬衣上前去見了禮,就有侍女給衛箬衣搬來了椅子,挨着拱北王妃的身側坐下,衛蘭衣這才重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适才衛箬衣進來,她忙也起身給衛箬衣行禮。
侍女們端來了茶水,糕點。
“要知道雅兒現在很少會撫琴。”拱北王妃笑道,“适才聽說你來了,他叫人去取琴,我還吓了一跳呢。今日也算是托了郡主的福氣,我們才能聽到雅兒的琴。”
衛蘭衣也在一邊陪着笑臉的笑着,但是笑容已經有點略帶僵硬了。
她來了這麽多回,很少能遇到蕭子雅,難得今日遇到了,算是在人家面前露了一個面,聊了幾句,哪裏知道衛箬衣一來,蕭子雅竟然将琴都搬了出來。
“蘭衣啊,都說你長姐的福氣好,我看也不假。”拱北王妃說完,便對着衛蘭衣笑道。
“那是真的。”衛蘭衣忙欠身說道,“長姐她便是在陛下面前也是得臉面的人。我等自是比不上。”她說的躬謙,言語之中已經帶着幾分淡淡的醋意了。
她事事好強,一直都想争,卻怎麽也争不過衛箬衣。
以前和衛箬衣明着來,現在暗着來,但是無論是在明還是在暗,她都落在下風。
“說的是福氣,和臉面又有什麽關系。”衛箬衣淡然的說道。
衛蘭衣被衛箬衣搶白了一下,頓時就垂下頭去。
即便心底再怎麽别扭,面上也要裝出一副躬謙和順的模樣,“長姐教訓的是,是蘭衣說錯話了。”
衛箬衣本不想當着外人的面給衛蘭衣難看的,但是衛蘭衣說的實在是聽的刺耳,再加上她現在心情不好,所以也就不想收斂了。
她無非就是想成就她自己一個溫柔賢惠的名兒,衛箬衣成全了她便是了。
拱北王妃見這姐妹二人一個高傲美豔,一個躬順溫和,忙笑道,“京城裏都說衛府專門出美人兒,可是不假。瞧瞧你們姐妹兩個的樣子,可真是在京城的貴女裏面出挑的。”
被拱北王妃誇了的衛箬衣淡淡的一笑,而衛蘭衣則是再度欠身,“多謝王妃娘娘的誇贊。”她禮貌的說道。
蕭子雅緩聲說道,“難得今日有興緻,我給大家彈一曲,大家聽聽看,這曲子裏面是個什麽意境。”
他這麽一說,便将幾個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他的身上。
“好好好。”拱北王妃撫掌笑道。
衛蘭衣頓時就來了精神,琴棋書畫,她什麽都精,問音而達意,她自是能聽出來意境的。
但是那邊坐着的那位便不一定了。
衛蘭衣心底覺得有點好笑,蕭子雅專門爲了衛箬衣而彈琴,難道真的不知道衛箬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不學無術的人嗎?難不成這是蕭子雅有意爲難衛箬衣?
蕭子雅手指輕按琴弦,偬偬琴音便從他的指下流淌出來。
琴聲清越悠揚,宛若高台明月,清麗而脫俗。
撫琴之人白衣墨發,淡雅從容,珠玉一樣的容貌,濯濯青蓮,不媚不俗,溫和之中透着一股子優雅大氣,叫人見而忘憂。
一曲終了,餘音袅繞。
拱北王妃先輕輕的撫掌,衛箬衣個衛蘭衣也跟着捧場。
“如何?”蕭子雅再度擡眸,眼底帶着溫和的笑意。桌案前擺放着一盞香爐,香爐之中青煙徐徐,讓他那張俊美溫和的容顔更顯了幾分神秘莫測。
“好久不聽了。”拱北王妃笑道,“雅兒的技藝不減。自是好聽的很。”
她誇起自己的兒子來倒是一點都不謙虛。
不過也不需要謙虛,蕭子雅當年書畫琴藝的造詣在京城皆是在頂尖的那一部分裏面。
“意境如何?”蕭子雅淡笑着問道。
衛蘭衣看了一眼穩坐如泰山一般的衛箬衣,她才不會先說,叫衛箬衣先說才是正經的,橫豎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長姐先說吧。”衛蘭衣笑道。
她隻要等着看衛箬衣的笑話,然後再由她來收場便是了。
衛箬衣低歎了一聲,“子雅大哥的琴聲真的是很好。”就是她這種對古琴一無所知的人,聽了都能感覺到好的話,那邊是真的好了。
衛蘭衣眼底含笑,看吧,除了好,她也說不出什麽來。
”好在哪裏?“蕭子雅凝視着衛箬衣,緩聲問道。
衛蘭衣總覺得蕭子雅今日有點咄咄逼人的氣勢,與他往日的溫和淡雅有點不盡相同,但是那人的眼眉依然柔和,卻也叫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聽着順耳就是好。”衛箬衣歪頭說道。
她這一說完,衛蘭衣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見衛箬衣斜睨她,她忙說道,“長姐繼續說。”
衛箬衣橫了衛蘭衣一眼,“好是好,但是我總覺得子雅大哥這琴聲之中似乎滿懷心事,有一種郁郁不平之意夾在其中無處宣洩。雖然曲音清亮,但是卻帶着一股子涼意。”衛箬衣繼續說道。
反正她是順嘴胡扯的,她今天心情不好,聽什麽好聽的都會覺得一股子涼意在裏面。她聽到什麽就說什麽,說錯就錯,橫豎也不會少塊肉。
她沒衛蘭衣那般的花花肚腸,想到什麽就說。
蕭子雅先是一怔,随後他怔怔的看着衛箬衣。
衛蘭衣在心底已經是笑的打跌了,什麽淡淡涼意?不過就是衛箬衣爲了嘩衆取寵胡說八道的吧,這琴音明明就是風花雪月的那一套東西,并非是抒緩心意的那種婉轉低沉。
“長姐,這一曲名叫對月賦,寄托的是對明月的贊美之意。”衛蘭衣覺得現在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她就喜歡長姐這種不學無術的樣子,連曲名都不知道還學人家聽琴,搞的像那麽回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