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又替她将那一頭亂蓬蓬的長發略微的整理了一下,将遮擋在面前的發絲撩開,露出了她的面容,蕭瑾這才在心底默默的低歎了一聲。
“你是來看衛榮的吧?”蕭瑾問道。
“恩。”衛箬衣點了點頭。“如果他拿的真是五石散的話,之前肯定是時間服用的。我覺得這回他差不多會吃,于是就來了。”衛箬衣說完之後看了看蕭瑾,“你也太不拿我們家的侍衛當回事兒了!”她一撇嘴說道,“難不成你在宮裏也這樣到處亂跑?”
“應該還是沒有什麽地方可以攔住我的。”蕭瑾緩聲說道。
“反正吹牛不給稅,你就可勁的吹吧。”衛箬衣擡手點了點蕭瑾的胸口,“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面,我爹可是回來了,你以後半夜在我家裏亂溜達的時候小心點,别一不小心被我爹給撞見。聽說他的脾氣可是不太好的。回頭将你吊起來暴打一頓,大概你爹是不會說什麽的。”
蕭瑾的心底一片黯然。
“大概明後天我就要離開你家了。”蕭瑾緩緩的說道,“你父親回來了,我保護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以後無需住在你家,更不會沒事半夜在你家閑溜達,所以你放心,你父親撞見我的機會會少。”
衛箬衣……
她倒是真的将這茬給忘記了。
父親回府,蕭瑾奉旨保護自己的任務就真的可以完成了。
他在的時候,嫌棄他,如今聽說他要離開了,衛箬衣的心底頓時就好像少了點什麽一樣,有點塞塞的難受。
見衛箬衣傻呆呆的擡眸盯着自己看,蕭瑾的眸光便幽暗了起來。
她的唇近在咫尺,他隻要一低頭就能輕輕的碰觸上,他的心明明已經跳的很快了,就連呼吸都變得有點淩亂,但是那一步他怎麽都邁不出去。
親下去是不難,可是萬一她不願意呢?
萬一真的親了,她氣了,惱了,就此不肯再見他了呢?
他現在除了一個宅院之外什麽都給不了她。而今日他親眼見識了衛大将軍對她的寵愛,這樣被衛毅當成眼珠子一樣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姑娘,衛毅哪裏肯就這樣輕易的将人嫁給他這個幾乎什麽都沒有的皇子呢。
皇子的身份對他來說便是一個負累,如果他沒有這個身份,以他現在的年紀坐在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的位置上,那旁人會誇他年少有爲,但是他有這個身份,以他現在的年紀在這個位置上,人家隻會說因爲他是皇子,所以才會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這個職務。
蕭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垂落在身側的手隐隐的捏成了拳,再緩緩的放開,他艱難的别開了自己的臉,故意惡聲惡氣的對衛箬衣說,“别拿那麽愚蠢的目光看着我。”說完他就故意擺出了一臉嫌棄的模樣。
衛箬衣的嘴角一抽抽,頓時将自己微微張開的唇閉上。
她是真不期待蕭瑾那張狗嘴裏吐出什麽象牙來。
“别廢話了。”衛箬衣低下頭去,有點沉悶的說道。平日裏他怼她兩句,她都已經習以爲常了,不會去在意什麽。但是今日,就在剛才她知道蕭瑾馬上就要離開的時候,心情似乎一下就變得不好了,就好像原本是晴空萬裏忽然之間被一陣妖風一刮,變得烏雲密布一樣。
“趕緊去看一下衛榮在搞什麽鬼才好。”衛箬衣一揮手,側身從蕭瑾的身邊走過。
“不用去看了。”蕭瑾拉住了衛箬衣的手臂。“藥他已經用過了,那些剩下的藥粉也被我拿了過來。我覺的确是五石散。”說完蕭瑾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紙包,塞到了衛箬衣的手裏,“我已經留了一些粉末隻等明天帶去錦衣衛北鎮撫司找人确認一下。不過剛剛看到衛榮的舉動,我覺得衛燕大概真的要被衛榮所拖累了。這個紙包裏面還剩了點東西,我就給你了,你或許有用。如果你不想衛榮被牽連進去,我或許可以暫時不上報衛榮吸食五石散的事情。”
“你真的可以不上報衛榮嗎?”衛箬衣的眸光一亮,“我并非是要偏袒衛榮,隻是我覺得我大哥實在是太可憐了。你看看他病了那麽久,要不是這樣的話,狀元有謝秋陽什麽事情啊,一定會是我大哥的。他現在這麽拼命的讀,就是想将過去錯失了的光陰補回來。如果又是因爲衛榮被牽連,而讓他不能一展鴻鹄之志的話,我大哥的命運就是在是太多磨難了。”
“你若是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蕭瑾看着衛箬衣的雙眸不緊不許的說道。
“我求求你!”衛箬衣頓時雙手合十,努力的眨巴着自己的眼睛看着蕭瑾。“你看我的眼神多真誠。”她還踮起腳尖來湊向了蕭瑾,生怕他瞅不到一樣。
她靠的越來越近,身上和發間都散發着淡淡的幽香,随着她的動作緩緩的鑽入了蕭瑾的鼻子裏面,如同一隻手一樣撩撥着他的心湖,讓他的心底蕩漾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你竟是爲了你大哥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蕭瑾努力的忽略掉她給自己帶來的影響,故意冷聲說道。
“那我又有什麽辦法。”衛箬衣頓時就一聳肩,“我不想讓大哥那麽難受。雖然我是知道這件事情爆發出來,大哥表面上不會說什麽,但是他的心底一定是會非常沮喪的。明明不是他的錯,但是他卻要付出本不應該由他付出的代價,這樣對大哥來說太不公平了。”
衛箬衣說完就抓住了蕭瑾的手裏,輕輕的搖晃了一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好不好,那個宅院其他人你都可以抓,先壓下衛榮的名字。”
“你以爲我暫時不上報,衛榮就不會被揪出來嗎?”蕭瑾冷靜的說道。“沒準他會被旁人咬出來也說不定,也沒準那宅院之中有名冊和賬簿,這些都是會洩露衛榮的名字。那些馬車定時來接,便是最有可能有衛榮名字的人。我能替你瞞住一時,但是也難瞞住所有人。”
衛箬衣眼眸之中的光芒漸漸的熄滅,引得蕭瑾也有了幾分的暗淡。
“我知道。”衛箬衣難受的低下頭去,低聲說道,“我是掩耳盜鈴了。難道我大哥就這麽的要被衛榮所牽連了嗎?”
“還有一種辦法,便是逼着衛榮去舉報那地方。”蕭瑾沉思了一下說道。“若是經由他之口将那地方給查封了,那他便是戴罪立功,回頭你再去找我父皇求求情,父皇多半會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将這件事情給蓋過去的。不過也隻有你去找我父皇求親,你父親卻是不能出面。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知道了!”衛箬衣眼眸之中的星光再度閃亮,她是個聰明人,自是一點就通。
戴罪立功!這是多好的一個借口啊!
“那你豈不是少了一件功勞了?”衛箬衣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于是趕緊問道。
“我少一件功勞或者多一件功勞都無傷大雅。”蕭瑾緩聲說道。隻要你開心就好。隻是這句話蕭瑾并沒說出口。
他的眸光柔了下來。
“你幫了我這麽多忙。我卻還是總對你惡聲惡氣的。”衛箬衣深感自己有點不太好意思,于是略扭捏了一下說道,“我背後罵了你許多。真是對不起啊。”
“你背後罵我,我又聽不到,我不會放在心上。”蕭瑾橫了她一眼,不過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你背後都罵我什麽了?”
“哦,也沒什麽。我自己都不記得了。”衛箬衣嘿嘿的一笑,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将本來就夠淩亂的長發耙的更加的亂了。
蕭瑾輕輕的哼了一聲,雖然一臉的不屑,不過眼底的柔光卻是更濃郁了。
“對了,天色不早了。”衛箬衣這才察覺到身上有了點涼意,“我該回去休息了。”
“恩。”蕭瑾的神色一凜,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那……我回去了?”衛箬衣轉身,說道。
“恩。”蕭瑾再度點了點頭。
衛箬衣真的轉過身來朝着自己來的地方走回去。
她的心底有點淩亂,走出去了兩步,就忍不住回眸看向了原本蕭瑾站的地方,看到他還站在遠處,衛箬衣的心就更亂了,她忙轉過頭來,又快走了兩步,心底又是一陣抑制不住的想要朝回看。
忍了又忍,衛箬衣咬牙切齒的,但是還是再度回頭了。
隻是這一次,她沒見到蕭瑾依然站在遠處,原本他所站的地方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衛箬衣愣住,片刻之後,她回神,低低的歎息了一聲,這才快步離去。
直到目送着衛箬衣從窗戶翻進了她自己的房間,蕭瑾這才從暗處走出。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發間,身上,如同撒了一片霜雪銀白。
蕭瑾緩步而歸,心思複雜沉重。
衛箬衣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她明明是不喜歡的蕭瑾的,但是爲什麽聽到他要走,卻是心底有點舍不得的感覺?
衛箬衣到最後還是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那便是她已經習慣蕭瑾的存在了。習慣是一個可怕的事情,潛移默化之間叫人無形的就接受了原本不打算接受的東西。她已經習慣了蕭瑾存在了,所以蕭瑾有一天說要走,她必定是不習慣的。
終于找打自己心亂了理由了,衛箬衣心滿意足的翻了一個身,心安理得的閉上了眼睛。
她果然不是因爲喜歡上了蕭瑾才會心煩的,真實吓死她了。
喜歡上蕭瑾本身就是一部恐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