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的話說完,衛箬衣就趕緊看向了衛燕。
衛燕的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似乎在這一瞬間全身的血都被老大夫的一句話給抽離。
積累成毒!
良久,衛燕才緩過來,擡起了自己的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竟是失聲笑了起來。
“老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和大哥單獨待會?”衛箬衣十分抱歉的對簡大夫說道。
簡大夫是個慈祥的老者,他活了那麽大一把年紀,看多了世間冷暖,自是不再多言,而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起身離開。
衛燕開始還是低低的在笑,越笑便是越厲害,最後竟是帶着一絲的悲鳴在其中,如杜鵑泣血,讓衛箬衣聽的心驚膽顫的,她也有點懵了,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衛燕,隻有傷心至極的人才會發出這樣悲切的笑聲。
“大哥。”良久,衛箬衣才緩緩的張開雙臂攬住了衛燕的肩膀。
她能感覺到他單薄的肩在她的手臂中的顫抖。
眼眶也不由跟着有點濕潤起來,衛箬衣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好,隻能輕輕的拍着大哥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衛燕這才緩緩的平複了下來,他放下了遮掩在自己眼眸上的手,再度看向衛箬衣的時候,雙眼已經是赤紅一片。
“我是不知道我這幾年竟然變成了一個旁人眼底的笑話。”衛燕啞聲說道。他反握住了衛箬衣的手,将她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拉下來,眼底一片死灰。
衛燕眸中的沉寂讓衛箬衣更是擔憂。其實她明了衛燕此刻的心情。想他原本小時候就是神童,應該是收獲無數的贊譽,父親又傳受過刀法給他,他對未來的憧憬應該是一片光明的,偏生一連遭受這麽多的打擊,再加上多年的病痛已經将他所有的銳氣和心力消耗殆盡,如同行屍走肉,現在忽然有人和他說,你這麽年承受的東西本不該是屬于你的,而是被人構陷的,這叫原本就心氣高傲又帶着一點清高的大哥怎麽能承受的住。
“大哥,你别這麽消沉。我看那簡大夫是真的有點本事的。我陪着你在護國寺住下,先把身體調養好,我們再回京城。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總歸跑不出是咱們府上的人。等你好了,咱們慢慢查。大哥,我也是撞壞了腦子的人,之前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綠蕊和綠萼說你小時候是神童,又曾經跟着父親習武,本就應還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人。你是我的大哥,便是我的驕傲。我不想看着你如此下去。”
“我是你的驕傲?”衛燕猛的身子顫了一下,暗沉的眸中似是略微燃起了一點點的星光。
“是啊。”衛箬衣輕輕的一笑,“你看你琴棋書畫樣樣皆精,還會咱們衛家的刀法,這些我都不會呢。哪裏會不是我的驕傲?”
衛燕凝視着衛箬衣,良久,他才長歎了一聲,擡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衛箬衣的額頭,“謝謝你。”
不知道爲何,這三個簡單的字讓衛箬衣忽然很想淚奔,眼淚就這麽不争氣的直接流了下來。
衛箬衣這一哭,倒是真的将衛燕給吓了一跳。
他手忙腳亂的拉起了衣袖輕輕的擦拭着衛箬衣眼角的淚水,“你看看,叫我不要難受,你自己卻是在哭。”
“我我我……”衛箬衣結巴了起來,猛然站起來,“大哥你等我一會。”
她說完,嗖了一下就在衛燕愕然的目光之中跑了出去,一直奔到了大門外,綠蕊和綠萼忙跟了過來,衛箬衣拽住了綠萼手裏的帕子将自己眼睛一頓猛擦,随後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将剛剛那股子莫名的情緒給壓制下去。
她擡手在自己的眼睛邊上扇了扇,這才笑了起來。
平複了心情的衛箬衣驟然轉身,又帶着綠蕊和綠萼走了進去。
一直在對面書店裏的蕭瑾看到了剛才抽風一樣的衛箬衣那來去無影的樣子,更是蹙了蹙眉頭。
陳一凡,花錦堂還有馮安都已經不想說話了。
他們已經在這裏站了一個多時辰了,現在就連字畫店的老闆看他們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他們也不知道頭兒心底到底想的是什麽,也沒人敢去問。
“這位客官,你到底是要找點什麽?”最後還是掌櫃的實在是忍不住了,出言問道。
蕭瑾這才緩緩的将眸光收回,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長歎了一聲,“我要找的你這裏大概也沒有。”
掌櫃的終于來了一點精神,“客官不妨說說,小店便是在京城都有分号,這骊山書院裏面的夫子和學子們都知道小店的書不能說是全大梁最齊全的,但是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了。隻要客官能将書的名字說出來,說不定我可以幫到客官呢。”
“掌櫃的你有所不知,我今年是一定要考中的。”蕭瑾說道。
“這……”掌櫃猶豫了一下,“客官,來這裏的人都是想得以高中的。”
“我知道。”蕭瑾繼續說道,“若是有十拿九穩的辦法不是更好,多少錢我都願意出。掌櫃的,家中母親已經病入膏肓,我在母親病中遠行已經是不孝了,若是不能考中的話,隻怕她難以瞑目啊。”
“這,真是幫不了客官了。”掌櫃的讪笑起來。“小店可沒能包中的法寶書籍。”
“行了。我也就這麽說說罷了,這種好事哪裏尋去。”蕭瑾苦笑道。
“那客官你再看看吧,需要什麽别的時候再叫我。”掌櫃的說道。
“恩。”蕭瑾颔首。
等衛箬衣再度回轉到房裏的時候,簡大夫已經坐在了衛燕的對面,正在仔細的把脈。
衛箬衣瞪大了眼睛,看着衛燕,衛燕朝衛箬衣緩緩的一笑。
他的眼波清潤如水,适才眼底的暗沉如今已經蕩然一空,更顯得整個人清雅出塵。
衛箬衣不敢多言,怕吵着簡大夫看診。
片刻之後,簡大夫對衛燕說道,“你服用這藥應該是有三年多了。”
“老大夫神技也。”衛燕拱手抱拳,十分的敬佩。他換這種藥就是在三年前。這些年,雖然每年都有禦醫上門來替他看診但是方子萬變不離其宗,都是差不多的這幾味藥,衛燕早就已經能記得住了。
所以現在問題不是出在禦醫的身上,而是替他熬藥人的身上。
衛燕的眼底寒光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