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入山,秋寒更盛,衛箬衣剛剛留意了一下,骊山腳下是有一個不小的鎮子,名爲骊山鎮。骊山書院聞名遐迩,護國寺香火又盛,所以山下的這個鎮子十分的繁華,商鋪林立。
衛燕身上的衣衫比較單薄,一定是扛不住山中的秋寒的。
路過鎮子的時候,衛箬衣已經讓陳嬷嬷帶着兩個小厮留下,取了一件衛燕的舊衣爲樣,在鎮子上購置一些厚實的衣服帶上山來。
侯府早就和護國寺說過,所以衛箬衣到的時候護國寺主持在外相迎。衛箬衣是朝廷敕封的縣主,又是鎮國大将軍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十分受重視的。
他們被安排在護國寺裏一個清幽雅緻的禅院之中,獨立的一個院子,兩進兩出,有兩個十分禅意十足的小院子相隔。衛燕住在外面一進院子裏,衛箬衣則住在裏面,除了貼身丫鬟之外,其他仆從皆住在套院的廂房之中。
這些禅院本就是爲了皇親貴胄所準備的,裏面的陳設用品一應俱全,就連地龍都有,衛箬衣怕衛燕冷,就和方丈說了,早早的将地龍燒起,這樣至少在房中能讓衛燕感覺到溫暖如春。
等和方丈詳談了祈福的過程,衛箬衣才發現蘭姨娘果然是不負衆望的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來的時候,蘭姨娘說一來一去半個月足矣,但是等真正到了這裏,問過方丈,要将一整套祈福流程做足的話,半個月根本不夠。
按照大梁的風俗,首先要選取吉日爲祈福起始的日子,祈福前要沐浴焚香,吉日那天要供奉鮮花蔬果,由高僧誦經,連續九日,這還不算完,祈福者要親自抄寫一部經文,供奉于佛像之前,最後,還要種十方善田,廣獲法益,正善正行,以滿所願。
衛箬衣就呵呵了,這一套繁瑣的步驟,就是她聽了都覺得眼暈,要是換成原來的衛箬衣,估計現在已經是不耐煩的掀了桌子了。
居然還要種田……
隻要原主稍稍流露出些許的不耐,或者那牛脾氣一上來,覺得厭煩,撂了挑子,應該就會馬上傳回京中。
衛大将軍平安倒也算了,隻要是在戰場上受點傷,出點事,這一切便會歸結到衛箬衣祈福的時候對神明不敬,所以神明降罪震怒之上。即便是衛大将軍運氣好,豪發無傷的回來,要是得知自己的寶貝女兒在自己出征的時候祈福一點都不上心,估計也不免會心寒,繼而漸漸的疏遠吧。
蘭姨娘好手段,真是一扣連一扣,連個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給……
要是她在這裏認認真真的将所有的步驟做完,估計最快也要一個月才能回京。
一個月的時間,都已經入冬了。梅姨做不了主,亦是什麽消息都不知,隻知衛燕要出門一回,幾天便回。蘭姨娘心知肚明,卻是一件冬衣都不曾替大哥準備,大哥又是那種隐忍不發的性子,隻怕便是凍死都不會開口相求。
到時候祈福不利,大哥再出點事情,衛箬衣這是要被人一點點的架在火上烤的節奏。
實在是太陰損了,溫水煮青蛙,讓衛大将軍在潛移默化之中與自己疼愛的女兒離心。
衛箬衣趕緊又問了方丈有沒有什麽禁忌之事,方丈想了想,隻要在山寺之中不能沾染葷腥,除了這個,也沒别的什麽需要忌諱的。衛箬衣這才稍稍的放下心來,還好還好,總算不需要她一直跪着陪誦經什麽的。隻要她抄寫一部經書,外加不能在寺裏吃肉。
等送走了方丈,衛箬衣就一把拽着綠蕊,和沒骨頭一樣靠在了她的身上。
“縣主這是怎麽了?”綠蕊拍了拍衛箬衣的肩膀,溫柔的笑道。
“嗚嗚嗚,我感覺到生活好艱難。”衛箬衣嘴一扁。
“奴婢感覺到這裏很好啊。”綠蕊環顧了一下四周,雖然陳設簡單了點,但是住起來并不比在侯府的時候差多少。況且被褥都是從府上帶來的。
“爲什麽我感覺一點都不好?”衛箬衣歎息道。
“哪裏不好?縣主倒是說說,奴婢去想想辦法。”綠蕊笑問道。
“不能吃肉,便是大大的不好。”衛箬衣站直了身體,她是純正的肉食動物啊,三天不吃肉,她已經覺得很難熬了,想想自己在這裏要那麽多天不能吃肉,簡直就是人間慘劇,慘絕人寰。
綠蕊……
好吧,她和縣主的想法永遠都不在一個平面上。
綠蕊猶豫了片刻,壓低了聲音說道,“隔壁便是骊山書院,山下有骊山鎮,若是縣主真的熬不住,咱們到這兩處地方吃……不在護國寺裏面,應該不算犯戒吧……”
衛箬衣眸光一亮,再度抱住了綠蕊,狠狠的親了她一口,“我的好綠蕊,要是我沒了你和綠萼兩個,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綠蕊這些日子陪伴衛箬衣,即便早就對她諸多驚世駭俗的舉動已經見怪不怪,現在也不免滿臉通紅,笑着掙脫開,跑了出去。
因爲經書要供奉在佛前,所以要在吉日之前抄好。衛箬衣不敢怠慢,打發了綠萼去找方丈取了一部經書又取了紙筆過來。
等她一切都鋪開,坐在桌子後面翻開經書這麽一看,又驚悚了!
全面的字,愣是沒幾個能看懂的……
衛箬衣抓耳撓腮的,明明都是字,從現代搬來古代咋就變得那麽難……
比照着經書衛箬衣試着抄寫了兩張,那種生無可戀的感覺油然而生,恨不得一口老血吐死,她完全用不慣毛筆啊,軟塌塌的,都不敢用力,那字寫出來比螃蟹爬也好不了多少了。
衛箬衣洩氣的趴在了桌子上裝死。
綠萼走了進來,見到自家縣主這副德行,頓時忍俊不禁,“讓縣主寫這個是難了點。”
一臉呆滞的衛箬衣緩緩的擡起頭來,“笑吧,笑吧,盡情的笑吧,你家縣主我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連寫字都不會。”她心底的憂傷已經逆流成河,好好的一個學霸,如今淪落到被自己家丫鬟恥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