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再一直下着,狂風依舊狠狠的刮着,眼下,這些都已經不是問題。
此時,最關鍵的問題是,天已經全部黑了,基本上是伸手不見五指,隻能靠他們頭頂上的照明燈,照亮那稱不上路的路,摸索着前進。
鎮政府當時爲他們準備的還算充分,每個人都背了一個防水包,裏面都準備了照明、繩索等戶外必備工具。
李秋秋就是這樣在極端惡劣的情況下,跋涉了将近五個小時。
本來就這兩天身體就欠佳,高度精力集中的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又淋了雨,現在還這樣艱辛冒着大雨的奔走,難免有些吃力。
可是,她不敢有任何懈怠,生怕自己一旦懈怠下來,就再也走不動了!
“慕夫人,你慢點...”帶路的村委會幹部說。
“趙主任,還有多遠才能到...”李秋秋問。
趙主任停下腳步,拿起戶外專用的放水手電筒朝遠處照了照,說:“喏,我們從那座山翻過去,就可以看到一座梨山,梨山對面就是小竹園,那裏地勢高,是觀察小竹園的最佳位置。”
“你确定翻過那座山,就可以到了麽?”李秋秋再次問。
“是啊,慕夫人,翻過那座山,就可以看到一片梨樹,到時候我們用望遠鏡的話,就可以看清楚那邊的情況。”
“好,那我們趕快走!”李秋秋氣喘籲籲的說完,又繼續邁開步子。
“慕夫人,路況太複雜了,你走慢些,可别出了什麽意外才好...”消防官兵看見她一步一滑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勸說。
“我知道,我隻想盡快找到慕雨...”她言語中,淨是嚴肅。
一前一後的兩人,心裏面卻十分不是滋味。這樣的情況下,就算能找到,恐怕也隻是屍體了。但,他們沒有在繼續開口,也沒有在說話,隻是那樣極度默契的沉默着。
雨,此刻已經小了不少。
風,卻依舊張狂的嘶吼着。
燈光所及之處,那些樹木随風搖晃着,在黑夜中仿若一個個吓人的鬼魅。
李秋秋仰起頭看了看山,似乎沒有盡頭,似乎永遠都爬不到頂。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這永遠沒有盡頭,見不到慕雨,她還給自己留下一絲絲念想。
她幾次想要拿出電話打給慕雨,卻始終不敢付出行動。她更加不敢讓趙主任他們打電話給顧鎮長,生怕從那邊得到可怖的消息。盡管,在出發前,肖主席就已經交代,說一有消息就會立刻通知他們。可現在,她甚至希望那一刻永遠都不要到來。
她,怕!
她,非常怕!
不,她不要!
不管怎麽樣,她都要找到他!
她努力的抓住身邊可以抓住的樹枝,或者一些藤條,甚至是一些草,盡全力的往上爬去。因爲看的不是那麽清楚,她的手,被一些帶刺的枝丫、藤條或者是草割破了,開始的時候,疼的厲害,可到了後來,已經沒有多少知覺了。
她低下頭,看了看手掌心,已經是血肉模糊。可是,她也隻看了一眼而已,又繼續揚起臉來,往高處看去。
剛剛趙主任已經說了,爬上了這座山,就可以看到一片梨樹,在梨山之上,就可以以最近的距離看一看小竹園的情況。說不定,她就能夠看到她的慕老師。
累,好累!
她突然感覺一陣暈眩!
她閉了閉眼,努力的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讓自己可以保持清醒。
又超前爬了幾米,暈眩感又強烈了不少!
她緊緊的抓住旁邊小灌木的樹枝,讓自己保持身體平衡,不至于摔倒,然後又狠狠的晃動了幾下腦袋,渴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腦袋清明一些。
“慕夫人,你沒有事情啊?”走在她後面不遠處的消防官兵看見,關心的問。
“我沒事!”她說,語氣中帶着強烈的疲憊。
“要不要休息一會?”走在前面的趙主任回過頭,将一束強光射到她身上。
“不用了。顧鎮長他們也是這樣的一路走過來的麽?”她問。
“可不是麽?那橋被水沖毀了,隻有繞山路才可以到小竹園,而且,這條路也是最安全的一條路。”趙主任說。
“哦!難道鎮上沒有考慮過用無人機來看一看情況麽?”她問。
消防官兵聽到,連忙回答說:“今天的雨太大了,實在沒辦法使用。”
李秋秋聽到答案,“哦”了一聲,繼續往前。
又向上爬了二十來米,可能就快到到山頂了吧,她不禁有些歡喜,更多的卻是恐懼。
她不知道,小竹園哪裏,等待她的會是什麽?是那個随時都溫文爾雅、嘴角微揚的慕老師,還是一動不動、已經冰涼的慕老師!
她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時間竟然喘不過氣來。
傷口的疼痛,腦袋的暈眩,都不及她此時的想法那麽吓人。
如果慕老師,他,永遠都找不到了,那麽她,應該怎麽辦?
身上的疼痛,大腦的暈眩,更加猛烈的傳來,想到這裏,她抓住灌木草的手,不覺間松了松,整個人身體晃動了一下,就向着左面倒了下去,順着坡一直往下滾去。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
原來死,沒那麽可怕!
這是李秋秋在從山上滾下來時候,最後一個想法。
她想,她應該很快、很快就可以看見她的慕老師了吧!
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夢中都是慕雨的聲音。
她似乎聽見了慕雨的呼喚——秋秋,我在這裏,你來找我啊...秋秋,我在這裏,過來啊,過來啊....秋秋,我在這裏,來啊,你怎麽不來找我...
聲音像從四面八方傳來,她想,她一定是跌入了慕雨懷抱當中。否則,怎麽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疼?隻是感覺自己正在被什麽東西分裂,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對,一定是的,她的慕老師在等她!
還有七七,七七也在等她!
她的身體在快速的滾落,她的心境卻愈加平靜!
她想,她一定會帶他回家,哪怕,他永遠無法再開口和她說一句話!
她依稀聽到有人喊着、叫着她的名字,可那些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最後,這個世界陷入暗黑的寂靜之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能聽到的,隻是風呼呼的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