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安魚和安瑾然進宮去看鳳卿,夜傾昱正被自己孩子纏的緊,于是便樂的将孩子丢給了他們夫妻倆。
夜安皓眨巴着大眼看着安魚懷中抱着的精緻奶娃娃,不禁滿眼好奇的望着。
“姨母,您和姨丈是如何相識的呀?”他近來已經将幾位叔伯的故事都打聽遍了,倒是還沒問過姨母和姨丈。
不妨夜安皓會忽然問了這麽一句話,安魚不禁一愣。
她和安瑾然是如何相識的,那可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您也是因爲和姨丈做了交易,然後才以身相許的嗎?”
“額……”從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嘴裏聽到“以身相許”這四個字,安魚的臉色有瞬間的僵滞,“這話是誰教給你的?”
“我父皇。”
“别聽你父皇那個不正經的人胡咧咧,想聽故事呀,姨丈講給你聽。”一把抱起了夜安皓,安瑾然難得顯得興緻勃勃的樣子。
見狀,安魚下意識的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誰知她方才如此想,便聽聞安瑾然的聲音響起,“你姨丈我玉樹臨風、風流倜傥,你姨母與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然後就自然而然嫁與我爲妻了。”
“可是,這怎麽和我在父皇那裏聽到的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安瑾然皺眉想了想,沒有想到自己才第一句話就被人識破了。
“我父皇說,我母後她們姐妹三人當中,就隻有姨丈你的娶妻之路最是坎坷曲折了。”
看着夜安皓天真的一雙眼睛純淨的望着他,安瑾然覺得,這孩子忽然就沒有那麽可愛了。
“好了、好了,别聽你姨丈逗你,姨母和他相識的故事,其實是這樣的……”
幾年前的北朐渝州城
人來人往的城門口處站在一名女子,一身粗布麻衣,頭發簡單的在後面半挽了一個發髻,臉上不知從何處蹭到了些灰塵,擋住了原本的眉清目秀。
她站在那已經有一會兒了,不知是不認識路還是如何,竟半晌都沒有移動過。
可若是走近些看的話便不難發現,她的眼眶中似是隐隐泛着水光,竟不知是爲了何事露出了這副模樣。
安魚仰頭看着城牆上的“渝州城”三個大字,眸光從初時的茫然漸漸變得堅毅。
一旦跨出這一步的話,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家沒了,人也都死了,她僥幸活了下來,所思所想便隻有報仇而已。
但是,她隻是一名女子,無權無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甚至連武功都沒有,倘或真的想報仇,便隻能利用别人。
目光筆直的望進城裏,安魚想了想之後竟轉身朝着城外走去。
來的這幾日她已經都打聽清楚了,如今北朐皇室的二皇子和四皇子争鬥愈演愈烈,他們兩人都是皇儲有力的競争者,而她倘或想到借助北朐的勢力爲自己報仇的話,便要擇他們兩人中的一個。
而不日之後,聽說他們将要去龍延寺,那時便是她的機會。
如此想着,安魚便一路打聽着,朝着龍延寺而去。
臨到山門前的時候,她的腳步卻緩緩停下。
寺廟乃是僧侶清修之地,她一個女子貿然前來投宿他們想必不會收納……
皺眉微思了片刻,她毫不猶豫的走到了路旁撿起了一塊不算大的石頭,揚手便朝着自己的額角上砸了下去,頓時便見額頭上滲出了鮮血,而這一切都被暗處的一雙“美眸”看在了眼中。
用手使勁兒按了按傷口周圍的地方,鮮血頓時流的更多,安魚用手指沾了點蹭到自己的臉上和衣服上,又揉亂了自己原本束的簡單卻整齊的發髻,整個人看起來狼狽極了。
無視自己滿身的髒污,安魚擺出一副極其虛弱的樣子上了山,可是沿途未見一人,心下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這龍延寺也是北朐數一數二的大寺院了,何故竟無人前來呢?
心下稍有些惴惴不安,安魚眼見再往前便隐隐有和尚過來,她便也不再往前走,直接倒在了地上,冷眼看去竟難斷是死是活。
且說那兩個小和尚一邊說着話一邊朝着山門外走,卻不妨見那裏倒着一人,滿臉血污,狼狽至極。
“有人受傷了!”說着話,兩人便趕忙跑到了安魚的身旁。
“快去禀報方丈。”
“可是……寺中近來有貴人,不是不許尋常人進到寺中嘛……”其中一名小和尚想到近來老方丈吩咐的話,不禁皺眉猶豫道。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自然是救人要緊。”
兩人略一商量,便由其中一人回去禀報老方丈,另外一人勉強撐起安魚的身子,免得她倒在地上再受了涼。
原本那方丈心中也有些顧慮,恐寺廟中住着的人爲此怪罪,可随即想着那女子傷的并不十分重,想來是身子虛弱才暈倒的,給她歇歇腳、供些齋飯,待到她好了便離開倒也無妨。
隻是未免安魚不懂規矩沖撞驚擾了寺中的那位貴人,那老方丈便将她安置在了最偏僻的廂房中,也免得寺中的和尚唐突了她。
待到房中沒有了一人之後,安魚方才睜開了眼睛。
根據方才那兩個小和尚說的話,原來這寺中還住着一人,瞧着這架勢大抵也是什麽顯貴的人物,卻不知是何人。
洗幹淨帕子擦了擦臉,安魚正在心底盤算什麽的時候,卻不妨方才救她回來的那個小和尚在外叩了叩門,“女施主可醒了嗎?”
“多謝小師傅救命之恩。”走至門邊打開了門,安魚滿臉感激之色的說道。
“出家人慈悲爲懷,施主不必客氣,這是師傅叫我送來的一些齋飯還有治療傷口的金瘡藥。”
聞言,安魚一一接過,口中不斷道謝。
待到那小和尚離開之後,安魚看着手中的金瘡藥,心下不禁想着,她受的傷到底隻是些皮外傷,又不是很嚴重,想來不日就得離開,否則反而招人懷疑。
要想一直等到安景行和安景禾來此的話,便隻能再給自己找些“麻煩”才行。
這般想着,安魚的眼中便極快的閃過了一抹狠色。
事到如今,莫要說是給自己尋些病痛,便是直接要了她的性命,隻要能夠爲家人報了仇,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安安靜靜的用完了膳,安魚便獨自一人待在房中,并沒有随意到處走動。
可是到了晚間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直至月上梢頭,寺中一片靜寂,她才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屋子。
借着皎潔的月光走到院中放置的水缸那裏,安魚舀起了一瓢水,毫不猶豫的從自己的頭頂澆下。
如今尚是初春時節,早晚時分天下還涼的很,她這一瓢水潑下來頓時冷的自己一個激靈。
接連倒了幾瓢水,安魚隻覺得自己的手都凍的麻木了,這才停下了手。
冷水沖淡了她臉上的灰燼,月光下,但見原本長相毫不起眼的女子竟脫落成了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倘或此刻有何人見到的話,必然要吃驚的。
哆裏哆嗦的回了房中,安魚并沒有留意到身後的樹影忽然晃了一下,随後趨于平靜。
而此刻在距離安魚這處稍有些距離的院中,門口站着一對護衛,可見裏面的人身份極高。
房中燃着一些安神香,屋内擺設雖是簡單,但卻精緻考究。
搖椅上躺着一名男子,身着一身素服,打扮的雖十分整肅,但是奈何容貌太過出衆,竟絲毫沒有減損周身的氣質。
隻見他微閉着眼睛,身上搭着一條錦絨毯,随着搖椅前後微微晃着,看起來十分怡然自得的樣子。
見狀,赤羽聲音壓低的開口道,“主子,那女子用冷水把自己全身上下淋了個透徹,不知道打算做什麽。”
聽聞這話,安瑾然的腳輕輕點了下搖椅的腳蹬,椅身頓時便停住了晃動。
随着他緩緩的睜開眼睛,但見一雙瑞鳳眼華光璀璨,格外耀目。
他的眼睛略有些細長,眼尾優雅的微微上翹,有些笑意盈盈的樣子,目光流而不動,極富魅力。
“看來她是想留在這……”開口的聲音懶懶的,卻又如空谷竹音般澄澈清淨。
“是奔着主子您來的?”
“未必,再看看吧!”話落,安瑾然便起身走到榻上抱起了一隻昏昏欲睡的貂兒,渾身的皮毛光滑的像是絲綢一般。
方才有人接近它,便見它身上的毛猛地炸了起來,原本微合的眼睛也猛然瞪大,全然是一副防備的姿态,倒是頗有靈性的樣子。
直到安瑾然伸手順了順它的毛,它才又乖順的躺下,似是認出了他是誰。
“這畜生倒是有點意思……”
瞧着安瑾然似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赤羽便也就不再多言,可是他旁邊的橙兮卻躍躍欲試的湊上前說道,“主子,屬下瞧着那姑娘長得可美了呢,您竟不關心關心?”
不妨橙兮忽然來了這麽一句,屋内的氣氛頓時一滞。
這屋中除了他們三人之外,暗處還有五個暗衛,隻是沒有現身而已。
此刻見橙兮又這麽不怕死的調侃安瑾然,就連赤羽也不禁扶額輕歎,幸而主子從不和她計較,不然的話,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安瑾然饒有興味的回身望着橙兮,随後漫不經心的問道,“比之你如何啊?”
“較之屬下嘛……稍遜了一籌,她長得雖美,但那身子骨太弱了些……”沒有聽出安瑾然的打趣,橙兮竟認真的歪頭回道。
“赤羽不必再去盯着了,讓橙兮去吧!”
“是。”
“哎呀,怎麽這活計落到我身上了?”一驚一乍的疑問道,橙兮的手驚訝的拖住了自己的肉臉蛋兒。
沒有再理會她,安瑾然徑自走回了内間準備安歇,似是沒有對安魚的事情抱有多大的好奇心。
待到兩人一并走出房間的時候,赤羽不禁伸手掐了橙兮的臉一下,隻覺得手下軟的不可思議,竟像水一般似的。
“你就不能少在主子面前說話嗎?”每次都去招惹主子,到最後連挨罰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爲何讓我少說話,不說話我不憋得難受嘛!”
赤羽:“……”
這麽強大的理由,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好了。
……
因着前一夜裏泡了冷水又吹了風,是以第二日安魚果不其然就受了風寒。
晨起小和尚去給她送飯的時候,敲了半天的門都沒有人應聲,無奈之下便隻能破門而入,卻不妨見到安魚暈倒在了房中,臉色滾燙,俨然是風寒高熱之狀。
見她人已經燒的糊塗了,他們自然也無法開口叫她離開。
不止如此,那和尚還每日按時給她送藥過來,卻誰知總也不見她的病有何起色。
那老方丈約莫着她怕是也沒有幾日活頭了,是以便也就不再糾結她在寺院中的事情。
可是事實上,卻并非如此。
話說自從橙兮去看着安魚之後,她每日都會絮絮叨叨的跑到安瑾然面前去念叨有關她的事情。
今日說那姑娘故意往臉上抹鍋底灰扮醜,明兒又說她偷偷倒了治療風寒的湯藥,直至後來,竟越說越下道了。
“你方才說什麽?”
“哈哈……我就說主子您得好奇吧,那姑娘的身材可好了,皮膚也光滑細膩……哎呦,您打我做什麽?”捂着被安瑾然用瓜子打過的額頭,橙兮倒抽了一口涼氣。
不是他自己問的嗎,此刻她回答了他又打她,真是沒有良心的主子。
“我是問她倒藥的事情。”
“哎呀……您是問這個呀,這又什麽好聽的,左右不過就是她不願意吃藥,趁着那小和尚走了,她便将湯藥盡數都倒了,半點都沒喝。”
“有點意思……”
橙兮在一旁觑着安瑾然的神色,見他目光玩味,便又賤兮兮的說道,“是吧、是吧,我就說這姑娘有意思的很,主子您一定會感興趣的。”
瞧着橙兮這一副急吼吼的樣子,安瑾然不禁挑眉道,“你激動個什麽勁兒啊?”
“這不是怕主子您寂寞了嗎,自從您來龍延寺裝模作樣的過老侯爺的忌日,可是好幾日沒有招過漂亮姑娘了。”
聞言,房中空氣忽然一動,想來是個人逃命去了。
連這樣的大實話都敢當着主子的面兒說,橙兮想來是當真想死極了。
然而令衆人感到意外的卻是,安瑾然聽聞橙兮的話卻并未動怒,而是微眯着一雙瑞鳳眼問道,“橙兮啊,你将來可要尋個什麽樣的夫君?”
“嗯……”認真想了想,橙兮方才回道,“隻要不想主子您這般朝三暮四就好。”
“……呵呵。”
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安瑾然想,今後定要給這小妮子尋個“驚天動地”的夫君才行。
而私下裏那些人見橙兮又在主子面錢冒傻氣,不禁感歎她的運氣。
她如此說話行事沒轍沒攔的也不是第一日了,可是每次主子都不會真的同她計較,隻是每每看向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個弱智一樣。
“主子,屬下将迷魂香都爲您備好了,今晚……哎呀,您又打我做什麽……”
“回去看着她,我倒要瞧瞧,她如此折騰到底是有何目的。”
原本他還懷疑對方有沒有可能是奔着他來的,不過瞧着眼下這架勢,又覺得不大可能。
直到不日之後,安景行和安景禾來龍延寺敬香,儀仗中莫名闖入了一名女子,安瑾然方才終于明白了她的打算。
皺眉看着被侍衛押到儀仗前的女子,安景行原本微怒的目光猛然變得一亮。
那女子雖是一身粗布麻衣,但是面容卻白皙絕美,漆黑烏亮的眼眸中透着一絲倔強。
她打扮的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落魄,可是偏偏長得很是豔麗,不覺讓人眼前一亮。
“殿下,怎麽處置她?”
還未等安景行說話,倒是一旁的安景禾開了口,“哪裏來的野丫頭,還不拖下去!”
“是。”
“慢着。”就在安魚要被那兩名侍衛押下去的時候,安景行卻忽然開口制止。
見狀,安景禾意味深長的望着他說道,“怎麽,四弟是憐香惜玉了?”
沒有理會安景禾打趣的話,他徑自走到了安魚的面前,動作輕柔的拂開了散亂在她額前的碎發,伸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搭在了她的身上。
“帶她下去吧,切記不要爲難她。”
“卑職遵命。”
安瑾然靜靜的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看着那女子緊緊的攥住了披風的邊緣,他眼中的笑意更甚。
本還合計着她是不是要使美人計刺殺皇子殿下,卻哪裏想到她竟沒有半點武功,那她選擇在這個時候接近安景行和安景禾是打算做什麽?
敬香途中發生的這段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接下來的流程,一切都有序的進行着,而安魚的出現好像也并沒有引起什麽太大的騷動。
不着痕迹的落後了幾步,安瑾然朝着身邊的赤羽吩咐了一句,随後便依舊若無其事的陪在兩位皇子殿下的身邊。
在龍延寺中的齋戒也剛好到了日子,安瑾然便随着安景行他們一并回到了渝州城。
回到川甯侯府的時候,安瑾然前腳方才踏進府内,便見橙兮忽然閃身出現。
“主子、主子,好美啊、好美啊!”
冷眼掃了橙兮一眼,安瑾然腳步未停,“本侯的長相還用得着你來評價?”
“不是說您,是說被赤羽帶回來的那位姑娘,好生拾掇一番之後竟比那晚我見到的還要美,看的我的心都噗通噗通直跳。”
“瞧你這點出息……”
“我還算好的呢,紫舞都流鼻血了。”
安瑾然:“……”
若是沒人說的話,怕是任何人都想不到這是兩個姑娘家吧!
瞧着安瑾然腳步不停的直接朝着書房走去,橙兮不禁跟在後面屁颠屁颠的嚷嚷道,“主子您真不去瞧瞧啊,會後悔的。”
“讓她來見我。”
“得嘞,屬下這就去。”這麽好看的姑娘家還是得讓主子早早收了,若是将來便宜了别人可怎麽才好。
……
安魚被人控制住帶回一座大宅子的時候,她的心中是充滿了擔憂的。
按照她一開始的設想,倘或是安景行或是安景禾其中的一人着人帶走她的話,應當不會刻意遮住了她的眼睛才是。
那對方究竟是誰?
難道是豐延那邊的人,他們尚有人知曉自己還活在世上?!
一想到這種可能,安魚的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
被人安置在一間房中的時候,她本以爲自己會一直被扔在那不管的,卻沒有想到出現了兩名少女一直盯着她看,還給了她一身豔麗的衣裙。
瞧着那兩名少女雖然一身黑衣但是長得卻嬌俏端麗,對她言辭也頗爲客氣,安魚至少确定自己眼下是安全的。
“你長得這麽漂亮,爲何要故意醜化自己呢?”一邊說着話,橙兮一邊拿着手帕仔細的擦拭着安魚臉上的灰。
方才在兩位殿下面前的時候她的臉蛋還白白淨淨的呢,怎地這麽一會子的功夫就又弄髒了?
聽聞橙兮的話,紫舞也不禁湊近安魚仔細盯着她看,瞧着對方豔麗的容貌,她竟微微紅了臉。
無言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安魚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兩人是誰?
若說她們是丫鬟的話,打扮未免太奇怪了些,可若說是侍衛的話,長得又未免太好看了點。
“呐,這是給你準備的衣裙,你快換上吧!”将手中的衣裙遞給了安魚,橙兮和紫舞兩人相互搭着肩膀,滿臉興緻勃勃的盯着安魚。
她本來是不想換的,可是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便也就乖乖聽話了。
從屏風後面出來的時候,安魚明顯聽到了橙兮和紫舞兩人的抽氣聲。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她穿紅色會極爲好看。”
“快去叫主子,快去叫主子!”
愣愣的看着這兩個莫名其妙開始激動的少女,安魚的心中充滿了無限的疑惑。
待到其中一名少女離開的時候,安魚不着痕迹的朝着另外一人問道,“請問……”
“我叫紫舞,剛才那人叫橙兮。”
“不知你們将我抓來有何事?”
“抓?沒有、沒有……”連連擺着手,紫舞一副急于解釋的樣子,“我們是把你請過來,我家主子可能要見你。”
“那不知,你家貴主是何人?”
“我家主子是川甯侯。”
聞言,安魚的眸光倏然一凝。
安瑾然……
她對這人倒是略有耳聞,隻因從前在家的時候曾聽爹爹和卿兒提到過,他和他父親都是北朐的棟梁之才,隻是這爲人嘛,就有待商榷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被他抓來了。
“敢問這位姑娘……”
“哎呀、哎呀,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漂亮姑娘如何稱呼啊?”
不妨紫舞會忽然有此一問,安魚不禁一愣。
鳳栖這個名字不能用,眼下讓她忽然想一個的話也沒有什麽頭緒,沒有再多猶豫,安魚淡定道,“我名喚安隅。”
家破人亡,安于一隅。
正在兩人說話之際,卻見橙兮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
“主子叫你過去呢,他要見你。”
雖然不知道安瑾然要見自己做什麽,不過安隅還是乖乖跟着橙兮和紫舞朝着書房那邊走。
她沿路一直留意着這侯府,發現這裏人雖不多,但是府宅卻出奇的大。
見安隅不住的朝四下裏望着,橙兮忍不住蹭到她面前炫耀道,“我們府裏闊氣吧,這還隻是冰山一角呢!”
“诶,主子說過,财不可外漏,你怎麽什麽都說啊?”見橙兮又在忍不住和安隅攀談,紫舞不禁提醒她說道。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和她說了能怎麽樣?”
安隅在後面聽着前面那兩個少女拌着嘴,她的心裏愈發感到奇怪。
這些到底都是些什麽人啊……
将安隅送到門口之後,橙兮和紫舞兩人便不約而同的候在了門外,并沒有随她一起進去。
“姑娘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安隅擡腳走進了房中,方才進去就見到了一名錦藍色華服的男子坐在書案後,面若冠玉,風神俊茂。
聽到開門的聲音響起,安瑾然擡頭看過來,卻隻見那女子一身大紅衣裙,容貌鮮麗,紅唇豔豔,美目流轉,似是神仙妃子一般。
大抵是沒有想到會見到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安瑾然的眸光不覺閃過了一抹驚豔之色。
“民女見過侯爺。”規規矩矩的朝着安瑾然施了一禮,安隅并沒有随意亂看。
“起吧!”
站起身之後,她依舊微垂着頭站在房中央,背脊挺得筆直。
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安瑾然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安隅。”
“來渝州城做什麽?”
“家中無人,流落至此。”話說到這兒的時候,安隅的眸光中不覺閃過了一抹異色。
可是安瑾然聽聞她的話卻微微勾唇,明顯是不相信的樣子,“欺騙本侯的話,你可知是什麽後果嗎?”
聽聞這話,安隅的心下猛地一驚。
安瑾然起身緩步走至了她的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語氣森然道,“你故意住進龍延寺,刻意弄病了自己,就是爲了等着兩位殿下去寺中敬香的時候在他們面前現身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這才是你來渝州城真正的目的,我說的沒錯吧?”
見自己的心思都被安瑾然猜中,安隅沉默的望着他,心下卻如打鼓一般的跳個不停。
他怎麽會知道……
“趁着本侯對你還有些好奇心,說說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明顯感覺到對方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漸漸用力,安隅垂至身側的手不禁緊緊的握起。
微微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手,安隅狀似無計可施的承認道,“小女子孤身一人漂泊在外,自然是想要尋個好歸宿。”
“你自稱民女,可是尋常家的子女嗎?”
“父母在世時,家中尚有些生意,府裏也有些婢女仆從,不算完全的貧寒小戶。”
“本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重新說一次。”
“我……”
未等安隅的話說出口,便被安瑾然毫不客氣的打斷,“見你方才向本侯請安的架勢和此刻的站姿便可以知曉,你定然是大戶人家出身,普通的小戶人家哪裏來的這樣的派頭。”
其實安瑾然沒有直說的是,安隅往這一站,便是比之宮中的公主也使得,她卻隻言說自己是小戶人家的女孩兒,這分明就是在撒謊。
沒有想到會在這麽細節的地方漏了怯,安隅一時沉默着不再多言,安瑾然靜靜的打量着她,心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便是連他都一時被她的容貌驚豔到,想來安景行那個色坯也會上心才對。
想到這兒,安瑾然便開口說道,“罷了,本侯也懶得去管你有何目的,不管你想做什麽,都得先聽我的安排。”
“憑什麽?”
“就憑本侯有能力決定你的生死,隻有你乖乖聽我的話,才能确保今後有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一聽這話,安隅的眸光不覺一閃。
沒有選擇的權利……
“下去歇着吧,需要什麽的話,直接找橙兮就是了。”
從安瑾然書房中出來的時候,安魚看着一直站在門外眼巴眼望的橙兮和紫舞,心下不禁想着,這主子和仆人給人的感覺倒是相差甚遠。
隻是她不懂,安瑾然要留下她做什麽?
橙兮跟在安隅的身側走着,看着她美豔的臉上神色無比凝重,她的心下便好奇的很。
怎麽瞧着這位姑娘不大高興的樣子,主子到底是和她說了什麽?!
照理說,她家主子看到這麽漂亮的姑娘,應當會很憐香惜玉才是。
一路暗戳戳的想要開口問安隅,但是見對方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橙兮到了嘴邊的話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
接下來的日子裏,安隅便算是在川甯侯府落了腳。
每日有吃有喝,穿金戴銀,一切都堪比主子的條件,實在是再優渥不過了。
但是得到這些的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她徹底的失去了自由。
安瑾然不許她出府去,甚至連她如今住的院子也不能離開。
她不知道安瑾然爲何要這般做,不過她心下猜測着,這到底也是他在暗中蓄謀着什麽。
比起流落街頭,自然是在侯府更安全些,而且日後指不定還有機會接觸到安景行和安景禾,她倒也不算吃虧。
至于整日悶在這個院子會不會無聊……
安隅看着一直在她耳邊“噼裏啪啦”地說着話的橙兮,她不禁無奈的移開了視線。
實在是太聒噪了些,她就不明白,那人的身邊怎麽會有這麽活潑好動的屬下呢?
這幾日以來,她也從橙兮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這姑娘好像是一點防範心也沒有,或許也是因着安瑾然并沒有有意隐瞞她的原因。
原來老侯爺已經歸西了,侯府其他的一些兄弟也是死的死、丢的丢,就隻剩下了安瑾然一個人,是以便是他繼承了這侯爺之位。
隻是聽聞橙兮這般說起,安隅便覺得這事兒有些蹊跷。
看着安隅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橙兮忽然湊到她面前問道,“姑娘想什麽呢,是不是在想我家主子?”
“不是……”
“是也沒關系,大大方方承認就好了,誰讓我家主子那麽俊美無俦呢!”
聞言,安隅眸光微閃,随後含笑問道,“是嗎?”
“自然是,這渝州城裏未嫁的姑娘小姐都眼巴眼望的等着嫁進侯府成爲侯爺夫人呢,隻是我家侯爺爲人雖然溫柔,但是卻都瞧不上她們。”
瞧着橙兮說的認真,安隅并沒有好意思打斷她,不過她口中言說的溫柔的某人,卻與她認識的那個安瑾然大不相同。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安隅眼中的質疑,橙兮不死心的給她洗腦道,“屬下說的都是真的,姑娘若不信可以改日到城中去打聽打聽,至今還有稱贊我家主子的歌謠呢!”
“是什麽?”
“嗯……不願穿绫羅,願頌侯爺歌;不願君王召,願得侯爺叫;不願神仙見,願識侯爺面;不願千黃金,願中侯爺心……”
話落,橙兮還一臉得意的望着安隅,似是在證明她所言非虛一般。
兩人正在說着話,卻不妨紫舞從門外闖了進來,急吼吼的朝着安隅說道,“姑娘趕快将這身衣裳換上,我家主子請您随他出府去。”
詫異的看着紫舞,安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被關了這麽多日之後終于可以出去了。
不過她心下想着,安瑾然大抵是有什麽行動了吧?
誰知她才這般想着,便見後者也從門外走了進來,拿着手中的折扇敲在了紫舞的腦袋上,“做事毛毛愣愣的,我話還未說完呢,你跑到倒是快。”
說完,他轉頭看向安隅,見她氣色比之初見之時更好了許多,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亮色。
将手中的錦盒遞給了安魚,安瑾然示意她打開看看。
看着裏面金光閃閃的一道首飾,安隅不禁微愣。
這是……
“待會兒佩戴這套首飾随本侯出去,記得打扮的精緻些。”
靜靜的看着安瑾然,安隅雖是沒有直接說什麽,不過他還是從她那雙美目中看出了不悅。
隻不過,她卻并沒有直言表達什麽,很聰明的決定。
如今她寄人籬下,惹惱了他對她并沒有好處,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主子請好吧,我和紫舞一定将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邊說着,橙兮一邊催促着安隅走到了屏風後伺候她換衣服。
見狀,安瑾然也不避嫌,就坐在房中靜靜的候着。
待到安魚一身紅裙緩步而出的時候,他的眼中不覺充滿了笑意。
果然!
他就知道她這般打扮最是亮眼,待會兒勢必會一鳴驚人的。
看着安隅靜靜的坐在妝台前由着橙兮挽着發,安既然忽然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後,兩人的視線透過雕花棱鏡相交,他的唇邊凝着一抹笑意,視線緩緩的掃過錦盒中的首飾,骨節分明的手指挑起了一根金鑲玉的雕花簪。
輕輕的将其簪在安隅的發間,赤金的牡丹花熱烈的綻放着,映着她柔順的烏發和白皙的臉頰,整個人都貴氣萬分,比之那日初見之時天差地别。
橙兮和紫舞站在一旁看着安隅和安瑾然兩人一坐一站,她們兩人勾肩搭背的站在一處,雙雙歪着頭瞧着他們,心下不禁感慨,金童玉女,簡直就美如畫。
然而橙兮和紫舞卻沒有想到,她們的主子将安隅打扮的這麽好,卻完全是爲了将人送到别人的手上去。
而對于安隅來講,她的心下已經若有所覺,可她不禁沒有動怒,甚至還隐隐有些期待。
不管是他要将自己獻給皇子亦或是當朝的老皇帝,她都沒有意見,隻要能有機會接觸到北朐皇權的中心,付出什麽她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