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話他不曾明說,但是在場的人卻都明白了他是何意。
太和殿前一片靜寂,所有人都沒了聲音,隻等着事态接着如何發展。
就在鳳荀準備接着說什麽的時候,卻不料鳳傒的聲音又接着響起,“啓禀陛下,臣還有事啓奏。”
“何事?”
“鳳彧雖是忠君效國的将軍,但是此前爲了能夠一舉發兵攻打北朐,他曾刻意着人扮成北朐人,在北境之地引起騷亂,從而出兵北朐國。”
聽聞這話,滿朝文武都不禁驚訝的瞪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麽的樣子。
而這當中,自然要屬鳳荀最爲驚詫和憤怒。
原本他還指望着用這件事情扳回一局,畢竟夜傾昱和鳳傒要給鳳彧洗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隻要他将當日鳳彧做下的好事都說出來,他倒是要瞧瞧夜傾昱如何護住他的名聲。
可是他哪裏想到鳳傒爲了扳倒他,竟連鳳彧的名聲都不顧了。
如此一來,鳳彧不還是戴罪之身嗎?
“話雖如此說,卻不知小鳳大人有何證據?”
“當日家父策劃的所有事情,我和三叔都是知情的,而我更加知道的是,也是在那場戰役裏,三叔刻意将我們的布防透露給了北朐的人知道,想要借他們的手除掉家父,卻沒有想到家父骁勇善戰,兵行險招躲過了一劫,而他爲了洗脫自己的嫌疑,便冒險替家父擋了一箭,傷了自己的眼睛。”
隻是可惜,他對鳳荀的計劃知道的太晚了一些,否則的話,就不會發生後面的那些事情了。
衆人聽到鳳傒的話,心裏倒是不免更加相信了他幾分。
畢竟他如此說,可是将自己也連累了,這天底下又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除非他是真的對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
“鳳傒!”鳳荀悲憤交加的大喝他的名字,卻還沒是沒有改變他的想法和打算。
“陛下,當年之事臣也有參與,可臣之罪罪不至死,但是家父通敵叛國的罪名實乃無稽之談,萬望陛下還他清白,至于他好大喜功之罪,臣願以命相抵。”
說完,鳳傒便朝着夜傾昱深深的一拜。
這一拜,卻不禁令人心下動容。
所有人都知道鳳彧當年是因何而死,就算他是含冤而死,可如今人已經不在了,但是鳳傒爲了換他一個清白,竟然會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不知如此,他從未想過要隐瞞世人,而是真的想要還原一個事實的真相而已。
但是想到這兒,又不禁有人心下懷疑,依照陛下那般在意太子妃的态度,他會将這件事情擺在世人的面前嗎?
因爲一旦還鳳彧清白的話,勢必就會牽扯出他另外的罪名,如此一來,對鳳卿登基爲後還是不利的。
鳳荀大抵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是以他的唇邊忽然揚起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他倒要看看,夜傾昱會作何選擇。
神色慵懶的環視在場的這些朝臣,夜傾昱随後方才開口說道,“鳳家之事已然十分清楚,不知衆卿可還有不解之處?”
見一時無人發聲,他才又接着說道,“鳳彧之罪,罪不及滿門,朕會重新拟旨以慰其在天之靈,不過他欺君罔上之罪亦不可輕視,但他如今已經魂歸九天,便由其子代爲受過。”
“微臣甘願領罰。”
“陛下,臣倒覺得,鳳傒有罪卻罪不緻死,況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還是不宜殺戮的好。”忽然,就在夜傾昱準備宣旨的時候,卻不料驸馬爺溫逸然開了口。
“老臣也如此作想,而且小鳳大人赤膽忠心,爲子爲臣都未有絲毫錯處,還望陛下免他死罪。”就在溫逸然開口之後,溫光遠也随之附和道。
一聽他們兩人都開了口,朝中的那些人精自然就跟風附和。
要知道,這位爺将來可有可能是國舅爺,他們哪裏敢将其得罪了,眼下能做個順水人情他們何樂不爲,左右最終做決定的人也是陛下。
這樣一想,便又有幾人跟着求情。
見有人接連爲鳳傒求情,夜傾昱狀似深思了半晌,随後方才啓唇道,“既如此,便就此革去鳳傒官職,此後永不可入朝爲官。”
“臣,領旨,謝恩。”擡頭直直的望着夜傾昱,鳳傒朝着他拱手拜倒,随後任由侍衛将他押了下去。
料理完鳳傒之後,夜傾昱終是将目光落到了鳳荀的身上。
“樁樁件件,均有白紙黑字的證據,鳳大人還要如何辯白?”
“呵……哈哈……”忽然仰天長笑了幾聲,鳳荀的臉上一改往日恭謹謙和的樣子,變得陰鸷又狂傲,“無需辯白,那些事就是我做的。”
不妨鳳荀會如此直白的承認,衆人的眼中都帶着些許的驚詫之色。
“不止是鳳彧的事情,便是如今陛下身中的情蠱也是我下的,按罪應當株連九族,怎麽樣,陛下要連太子妃一起處死嗎?”笑的詭異的望着夜傾昱,鳳荀像是完全豁出去了一樣。
但是事實上,他是在提醒他。
如今他的身體裏可是還中着蠱毒,要是沒有他解的話,難道要一輩子不與鳳卿相見嗎?
“嫁入皇家便是夜家的人,卿兒與你又有何幹系,更何況……”
“本侯已認了卿丫頭爲義女,從此她便是我撫遠侯府的千金,與你這個心機詭谲的叔父有何關系!”就在所有人都爲鳳荀的話感到震驚的時候,卻不妨撫遠侯忽然開了口。
“你們……”
“三叔下了好大一盤棋,原來這麽多年,我、我爹、大姐姐、二姐姐,都身在你的棋局之中。”忽然,鳳卿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語氣中帶着淡淡的哀傷,令人聞之便心生悲戚。
聞言,鳳荀順着眼前的一截明黃色裙擺緩緩擡頭,卻不妨見到了鳳卿淡漠的一張臉。
九龍四鳳冠上墜着的明珠映着鳳卿漆黑發亮的眼眸,透着絲絲寒意。
看着眼前一身明黃鳳袍的女子,鳳荀的眸光不禁微閃。
“封後大典開始!”
随着儀官的話音落下,猶如平地一聲驚雷般,徹底将鳳荀驚醒。
他愣愣的看着鳳卿,口中喃喃重複道,“封後……”
冷冷掃了他一眼,鳳卿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轉身朝着禦座上的夜傾昱走去。
頭戴的鳳冠上嵌鳳凰,口銜珠滴,當中珠翠雲片,旁綴牡丹珠花,好不豔麗華美。
其上有美玉,下垂明珠,随着她走動間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曳地的裙擺上剛好是一隻奪目的鳳凰,金絲織就,點綴美玉,長長的拖在她的身後,竟像是要振翅欲飛似的。
方才行至階前,便見夜傾昱眸光溫柔的站在那朝她伸出了手。
緩緩的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鳳卿随着他走到了大殿之中。
她如今已經開始顯懷了,雖則鳳袍尚寬,但還是可見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儀官将鳳印寶冊呈給了鳳卿,随後退至一旁候着,見夜傾昱随手接過交給了鳳卿身後的千行,他便深深的低下了頭裝作沒有見到的樣子。
這位皇後娘娘受寵的程度,怕是要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
同夜傾昱比肩而立,鳳卿神色傲然的站在他的身側,氣場絲毫未減,周身華光四射。
忽然,下首站着的夜傾辰超前邁出了一步,拱手冷聲道,“吾皇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他這話一出,夜傾桓也緊随而上。
有他們兩人先開了口承認了鳳卿的身份,其他的大臣自然紛紛跟随,一時間,滿朝文武都朝着上首的兩人跪拜了下去。
反倒是鳳荀,逆流而上的緩緩站起了身。
鳳卿遙遙站在高階上同他對視,目光中帶着無盡的寒涼之色。
“将人收押天牢,稍後議罪。”随着夜傾昱的話音落下,當即便有侍衛将鳳荀拖了下去。
而鳳荀見夜傾昱沒有直接下旨将他處死,他的臉上便揚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他自然知道夜傾昱不會好心的饒他一死,之所以暫時将他關押在天牢,必然是因着他還有用處。
這般想着,鳳荀也不掙紮,任由人将他扯了下去,神色卻愈見高深。
……
再說另外一邊的鳳儀,她心知今日是夜傾昱的登基大典,雖然不能親眼去見識那般場面,但想來也是極爲震撼的。
自從鳳卿被送出宮之後,她便沒了進宮的理由,也有多日不曾見到夜傾昱了。
不過她也不急在這一時,隻要等到夜傾昱登基爲帝,屆時便勢必要封後納妃。
她倒是沒指望着夜傾昱會直接休棄鳳卿,但是依照她對鳳卿的了解,那日如此決絕的出了宮,日後是萬萬不會再回來的。
屆時就算夜傾昱不放手,可朝中的那些大臣又豈會這般容着她!
爹爹已經聯絡了朝中的大臣,他們都會爲她站隊說話,讓夜傾昱納她爲妃,隻要進了宮,她想要的一切便都會慢慢到手。
即便夜傾昱眼下滿心滿眼都是鳳卿,可她日日悉心陪伴,就不信他不變心。
男人都喜歡溫柔似水的女子,否則的話,靖安王何以獨獨鍾情于王妃一人。
越是這樣想,鳳儀便越是覺得有信心,卻不妨檀雲忽然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跑了進來,“小姐,不好了,府外來了好多的禁軍。”
“禁軍?!”
“對,将咱們府上都圍住了。”
聽聞這話,鳳儀的心下不覺一驚。
今日是夜傾昱登基的日子,何以會如此大動幹戈,難道宮中發生了什麽大事不成?
這般想着,鳳儀便不禁皺緊了眉頭。
還未等她走出院門,便見段禦風帶着人沖進了院子裏。
“段統領,這是何意?”掃過那些手持長矛的侍衛,鳳儀神色似有不悅。
“奉陛下之命,特來捉拿謀害陛下和皇後娘娘的要犯。”
聞言,鳳儀的眸光倏然一凝。
皇後娘娘……
“你說什麽?”
“鳳姑娘,請吧!”沒有再給鳳儀說話的機會,段禦風朝着院門口那處揚了揚手,示意她主動跟着他們走。
見鳳儀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段禦風也不和她多廢話,朝身後的屬下揮了揮手,頓時便有人上前控制住了府裏的人。
甚至連她身邊的檀雲和麝月也沒有幸免,紛紛掌控在了禁軍那些人的手中。
“你們……”
“在下奉勸鳳姑娘還是遵旨的好,免得受皮肉之苦。”他們都是習武之人,可不懂得什麽憐香惜玉。
就算鳳儀再是不了解情況,見到眼下這般情景也明白了。
定然是爹爹在宮中出了事,否則的話,斷然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将目光落到了段禦風的身上,鳳儀到了嘴邊的疑問還是咽了回去。
她知道段禦風和鳳卿之間的關系,是以就算她問了,對方也不會回答的。
一直到被押送到了天牢的門口,鳳儀的腳步才不禁頓住。
他們要将她關在這兒?
驚詫的望着段禦風,鳳儀似是不敢相信的樣子。
“長姐還不進去,是在等着我來送你嗎?”鳳卿的聲音忽然幽幽的響起,令鳳儀下意識的就轉頭望去,卻見那女子一身明黃鳳袍,頭上的鳳冠閃閃發亮,将她整個人都襯的華光四射。
發愣的看着鳳卿,鳳儀的眼中充滿了震驚。
果然是她!
方才在聽到段禦風提到“皇後娘娘”的時候,她的心裏便已經起了疑,不想這麽快就在這見到了她。
“原來你們一直在演戲……”她早該猜到的,夜傾昱那麽在意鳳卿,怎麽可能會放任她出宮去呢!
“這也是和長姐你,還有三叔學的。”
“我爹呢?”
“已經在牢中候着長姐你了,快些請吧!”
瞪視着鳳卿半晌,随後鳳儀才緩聲問道,“你要殺了我們?”
“不會,我體内的毒蠱還未解,留着你們自然還有用處。”
聽鳳卿這般說,鳳儀的心下方才了然。
和她料想的差不多,想來他們是尋到了什麽法子,否則依照鳳卿那嫉惡如仇的性子,斷或是不會留他們性命的。
轉身朝着天牢走去的時候,鳳儀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異色,卻并無人得見。
回到朝陽宮的時候,鳳卿見夜傾昱已經在宮中等她了,腳步不覺微快了幾分,可是心口卻猛地一疼,腳下忽然踉跄了一下。
好在夜傾昱及時閃身到了她的身邊,這才避免了她摔倒。
抱起她走向床榻的時候,夜傾昱的臉色也微微泛白,明顯也是在守着蠱蟲折磨的樣子,但他卻隻是皺緊了眉頭,坑都未坑一聲。
“喚太醫和鬼醫來。”
“是。”
扶着鳳卿緩緩的躺在榻上之後,夜傾昱伸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語氣略帶着一絲命令,“不許想我。”
“怎麽,陛下如今就要和我撐皇帝的架子了?”
“乖乖聽話,别惹我心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夜傾昱的心口莫名一澀。
靜靜的将手搭在了夜傾昱的膝上,鳳卿聽話的安靜的躺着,不再多言什麽,一直到鬼醫前來,她方才伸出了手腕給她查看。
看着鳳卿白皙的手腕上帶着一條淡淡的黑線,鬼醫的眉頭不禁越皺越緊,“敢問娘娘,這條線如今到了哪了?”
“心口。”
“什麽?!”聞言,夜傾昱猛地一驚。
“不止如此,我發現那條線,已經隐隐有往小腹那裏延伸的迹象了。”話說到這兒的時候,鳳卿的眼中也不禁浮現了一抹憂色。
一聽這話,便是鬼醫也坐不住了。
“若按娘娘所言,恐怕這蠱毒将會影響到腹中的孩子。”
雖然知道這個真相很殘酷,但是鳳卿日日都觀察着自己的身子,自然有所準備,倒也沒有表現的十分驚訝,隻是稍稍失神了片刻。
相比之下,倒是夜傾昱根本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倘或舒兒和朕的孩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朕一定讓你殉葬。”
“民婦不敢。”
看着鬼醫慌張的跪下,鳳卿的眸光卻不覺一閃。
“依照眼下這般情況,若是再拖下去,蠱毒勢必會影響到孩子,如今總該是轉移蠱蟲最佳的時候了吧?”
“啓禀陛下,從前是因着娘娘胎像未穩,是以無法接連轉移蠱蟲,也恐會一着不慎鬧個一屍兩命,但是如今,民婦這裏倒是有個完全的法子。”
“講。”
不知爲何,鳳卿聽聞鬼醫這話,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誰知她方才如此想着,便聽鬼醫的聲音響起,“就任由那蠱毒蔓延到孩子的身上,待到娘娘生産之日,民婦可以施法一并引出蠱蟲,如此便能确定皇後娘娘的安危萬無一失了。”
“不行!”
鳳卿的拒絕之聲方才出口,便見鬼醫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被夜傾昱一掌打了出去。
“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饒命。”勉強撐着身子爬起來,鬼醫卻“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朕命令你保住皇後娘娘和皇嗣,你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找死!”說着話,卻見夜傾昱眸中愈見幽暗,分明是起了殺心。
見狀,鬼醫爲求自保,趕忙趴伏在地上解釋道,“陛下明察,民婦本就不是十分精通這蠱蟲之術,未免将來連皇後娘娘的性命都要搭進去,是以才出此下策,隻要有皇後娘娘在,陛下還愁皇嗣做什麽,民婦所言句句出自肺腑,甯死不敢欺瞞陛下和娘娘。”
伸手下意識的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鳳卿失神的望着夜傾昱,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她以爲,解決了鳳荀和鳳儀的事情,他們便能好好的相守在一起,可是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樣大的難題在等着他們。
鬼醫所言的方法自然是萬無一失,可是她連這孩子的面兒都還未曾見到,如何就舍得他代她受過呢!
雖然在最後生産的關頭轉移那條蠱蟲也有風險,但是到底還有一線生機,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鳳卿聲音堅定的對鬼醫吩咐道,“本宮命令你,在接下來的這段時日,查閱所有相關的典籍,若能尋到兩全其美的辦法最好,若不能,待到本宮生産之日,勢必要保全皇嗣。”
“舒兒!”
“你先退下。”
“是,民婦告退。”
待到殿内隻剩下了他們兩人,鳳卿拉住了夜傾昱的手,輕輕的覆在了她的小腹上,卻并沒有多言什麽。
他們兩人之間,已經不需要事事都出口相商。
隻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對方便可知另外一人意思。
相守已是不易,何必爲了那些事情去争吵,進而浪費了在一起的時間呢!
殿内一時靜了下來,隻餘下了兩人交錯的呼吸聲,連夜也靜的恬柔。
……
鳳荀被關在牢中之後,并沒有發現鳳儀的蹤迹,他料想了鳳卿必然不會放過她,想必是單獨留着她解蠱之用。
隻不過,怕是不會如他們想象的那麽順利。
鳳傒提着一個食盒走進天牢裏的時候,隔着鐵門看着裏面邋裏邋遢的鳳荀,他轉頭示意獄卒打開牢門,随後走了進去。
聽到開門的聲音,鳳荀下意識的擡頭看去,随即冷笑道,“呦,這不是國舅爺嘛!”
“三叔住的可習慣?”随意的坐在地上,鳳傒一邊說着話,一邊将食盒中的酒菜都拿了出來。
“拜你所賜,活的尚好。”
沒有理會鳳荀言辭之間的尖刺,鳳傒淡淡笑道,“三叔過譽了,這都是您教導的好。”
若非他一步步的調教,他哪裏會有今日呢!
“我英明一世,不想竟毀在了你這個兔崽子的手裏。”說出這話的時候,鳳荀隻恨不得一劍殺了鳳傒。
他圖謀了那麽久,暗中蟄伏了那麽久,不想竟然都毀在了他的身上。
早知道,他就不該信任他。
而事實上,鳳荀這樣的人是最不容易相信别人的,畢竟他自己就是背叛鳳彧信任的人,是以他知道人心有多善變。
但是到底,他還是一時豬油蒙了心,輕信了鳳傒。
沒有理會鳳荀的辱罵,鳳傒擡手喝了一口酒,随後才緩緩說道,“當年三叔爲了取得爹爹的信任,不惜毀了自己的一隻眼睛,後來您同我說,瞎了一隻眼沒什麽不好,因爲眼睛最是容易洩露内心真實的情緒,從此之後,您便能掩藏的更好了……”
“你要說什麽?”
“三叔想的如此明白,怎麽就沒在我的眼睛裏看出什麽呢!”
“哈……哈哈……”仰天長笑了下,鳳荀忽然眸光陰鸷的望着他說道,“你在嘲笑我?”
“您是長輩,孩兒是晚輩,自然不敢。”
怨恨的瞪了鳳傒一眼,鳳荀不甘心的問道,“鳳彧從始至終都不知道我對他有異心,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這一點,在那日夜傾昱的登基大典上他就想問了。
他僞裝的那麽好,連鳳彧那個當事人都相信了,爲何沒有騙過他這個毛孩子?!
聞言,鳳傒的眸光忽然變暗,沉默了好半晌才緩緩回道,“三叔可知當日爹爹撿我回去,爲何要将我放在你身邊教養嗎?”
一聽這話,鳳荀的神色猛地一僵。
“他在提防我?!”話雖如此說,但是鳳荀卻又覺得不大可能。
若是鳳彧早有這個心思的話,何以會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緩緩的搖了搖頭,鳳傒的眼中不禁浮現了一絲追憶之色。
“爹爹自認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他說他沒資格教導我,若是教了,便必然也将我調教成一個壞人了。”
“呵,那他如何那般盡心盡力的教導鳳卿那丫頭?”
“卿兒與我不同,她的性子與爹爹别無二緻,父女倆都倔強的不行,什麽事她都有自己的主意,爹爹左右她不得,可我不一樣,我示爹爹爲恩人,必然對他言聽計從,一言一行也會下意識的學着他,所以他才不親自教導我。”
“你的意思是,你如今這般是受我影響了?”
“受教于三叔您,自然連您的行事作風都要學習了。”
爹爹身在局中,看不出這當中形勢紛雜,隻當鳳荀是與他兄弟情深,可是随着他的一點點長大,他卻看得分明。
隻是誰知還未來得及出言相告,鳳家便遭了殃。
那時鳳荀還不信任他,是以很多事情他都是事後才知道。
彼時他年紀尚幼,看到鳳家的人都出了事兒,可是與鳳彧兄弟情深的鳳荀卻安穩活着,雖然被貶了官,但是卻依舊活的很好。
于是從那時起,他一邊取得鳳荀的信任,一邊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偷偷去調查鳳家的事情。
未免被鳳荀發現,他也不敢有何大動作,是以取得的進展并不大。
直到後來,被他查到了大皇子這條線,他才漸漸走出了迷障,洞察了鳳荀的野心。
爲了得到他徹底的信任,鳳傒自認也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因爲他明白,隻有他表現出對權利的絕對的向往和野心,鳳荀才覺得他可以掌握,才會放心大膽的任用他。
也正是因此,他才有機會得到一些證據呈交給夜傾昱。
聽聞鳳傒洋洋灑灑的說了這許多話,鳳荀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可怕,似是恨不得手撕了鳳傒一般。
他千防萬防,卻萬萬沒有想到還是出了内鬼。
若是沒有鳳傒的話,那麽一切都不會被人發現。
一個毛孩子而已,便是鳳彧那樣的人,不也一樣被他耍的團團轉。
不過這也是他活該,誰讓他奪走了他的家主之位呢!
他的娘親是鳳彧的娘親死後被老太爺續娶進府的,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是鳳府的嫡子,爲何定要将家主之位傳給鳳彧不可?
從那時開始,他心裏就已經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每每行軍打仗,将士們都口口聲聲誓死追随“鳳将軍”,那時鳳荀便明白,旁人口中的“鳳”乃是鳳彧的鳳,而非他鳳荀的鳳。
所以那時他便立志,将來定要改變這個情況。
而讓他終于下定決心要對付鳳彧的契機便是鳳卿的出現!
鳳儀出生的時候,因着是府裏的第一個女孩兒,是以也算是備受寵愛,加之她容貌長得如花兒一樣好,自然更得人喜歡,不過他的心裏還是稍顯失落。
而後不久,鳳彧得了一對兒雙生子,卻不料也是女子,他的心裏便平衡了許多。
再後來,便是鳳卿的出生。
原本在得知這第三個孩子也是女孩時,鳳荀還抱着一絲希望,指望着鳳彧能夠在下一代讓出家主之位,卻沒有想到,他竟甯願傳給一個毛丫頭。
那時起,鳳荀就明白,單靠等他是等不來機會的,隻能自己創造。
所以後來,他的夫人“病逝”了,他獨自一人帶着女兒,死心塌地的追随着鳳彧。
可是實際上,他一直在暗中挑撥鳳厲那些人和鳳彧之間的關系,直到最後徹底的讓他們鬧僵,最終分了家。
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在後來鳳家出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爲是鳳厲他們在暗中動的手腳,可是實際上卻是他。
是他聯合了尉遲凜想出了這個計策,也是他将罪證藏在了鳳彧的書房中。
被貶至永安之地的時候,鳳荀一直在等、在觀望。
他知道大皇子和六皇子之間的奪嫡之争愈演愈烈,而他一個小官而已,也幫不上什麽忙,索性一直狀似中立的眯着。
但是事實上,他在考慮,看看最終到底會誰勝誰負。
倘或是大皇子赢了,難麽他便直接投誠,他此前未與六皇子有過任何的聯系,加之他們之前聯手的成果,大皇子一定不會虧待他。
相反地,若是像如今這般由六皇子登基爲帝那也沒關系,左右他和大皇子私下接觸的事情并無一人得知。
不管怎麽看,他這局棋都是萬無一失的。
真的要說有哪裏是意外,便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鳳卿還活着!
在從尉遲凜那裏等到消息之後,他就知道了她和六皇子之間的牽扯,那時他就已經開始在給自己暗暗鋪路了。
得知鳳卿到了永安,他一直裝作不知道,因爲他不确定她對鳳家的事情知道多少,是以他在試探。
倘或鳳卿直接去找鳳厲他們的麻煩,那便意味着她已經知道了自己這裏不安全,她是刻意演戲給他看的,而若是她先來找自己,那便等于她還是相信他的。
按照當日的情況來看,鳳卿的确是不知道那些事情的,至于她是從幾時得知的,這他也懶得去想了。
“你将我所有的計劃都探查了個徹底,卻還是沒有防住我給鳳卿下蠱,想必如今自責死了吧?”說着話,鳳荀的唇邊忽然揚起了一抹堪爲解氣的笑容。
因着這件事情一直是鳳儀在負責,是以他便沒有刻意告知鳳傒,也好在他沒有告訴他。
聞言,鳳傒正在倒酒的手不禁一頓,眸色果然變得寒涼了幾分。
“三叔是果然恨極了爹爹,定非要至卿兒于死地。”
“哈哈……這話倒是說得不錯,我與他至死方休……”
又喝了一口酒,鳳傒莫名覺得辛辣的很,“放過卿兒,以我這條命相抵。”
他死了沒什麽要緊,左右十年前他這條命就該盡了。
幸災樂禍的看着鳳傒,鳳荀笑的陰險,“你想救她?”
“是。”
“呵,那丫頭不出奇,不想竟得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麽護着你。”頓了頓,鳳荀才又接着說道,“想救鳳卿,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既是他讓自己不痛快,那他也要他們都不痛快才行。
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鳳傒的臉色猛地一變,起身擡腳就踢在了鳳荀的心口,頓時疼的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好……好小子,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可是……連夜傾昱都不敢做的事情,你敢嗎……”殺了他就更加沒有人有把握給鳳卿和夜傾昱解蠱了,他料定了他們不敢。
怒火交加的瞪視着鳳荀,鳳傒轉身快步離開,似是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對他出手的樣子。
而就在他離開之後,鳳荀伸手擦淨了嘴角的血漬,眸光閃動着幽暗的光。
他還尚有一顆棋子未用,待到時機一到,便是玉石俱焚之時。
……
随着日子一點點的過去,鳳卿的肚子鼓的越來越明顯,竟像吹皮球似的大了起來。
夜傾昱每每見到她這副模樣便憂心不已,想到聽聞墨熙說起,夜傾辰曾在慕青冉生産的時候都被吓的吐了血,他的心裏便不禁發寒。
雖說舒兒的身子不似慕青冉那般羸弱,但是到底女人生産的時候都是九死一生,這讓他如何不擔心呢!
越是到後期,夜傾昱的焦灼便越是明顯。
可是相比之下,倒是鳳卿自己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好像并沒有太過将生産之事放在心上。
她雖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但是這樣的事情着急也沒有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等到了那日自然就硬着頭皮上了。
至于那蠱蟲……
鳳卿發動的那日,是在夜裏。
皇宮上下都處在一片安甯當中,夜傾昱躺在她身邊并沒有睡去,自從聽聞太醫說近來快到她臨産的日子,他夜裏幾乎都是不睡的,唯恐她哪裏不舒服。
這夜他正輕輕的幫她揉着小腿免得她身上難受,卻沒有想到聽見鳳卿的聲音平靜響起,“夜傾昱……”
“嗯?舒兒有何事?”
“我同你說句話,你别太激動。”
“你說。”他隻當是她又突發奇想了什麽,并未太過在意。
“我可能要生了。”
夜傾昱:“……”
沉默了片刻之後,夜傾昱忽然朝着殿外大聲喚人,手心被吓得一陣冰寒。
甚至連外袍都顧不得披上,就隻坐在榻邊等着人喚太醫和穩婆過來。
好在爲了行事方便,早一個月夜傾昱就命他們住在了朝陽宮,是以來的倒是也快。
同來的還有鬼醫,雖然心知在這日爲鳳卿轉移蠱蟲的危險很大,但是她除了遵命之外也别無他法。
将所有人都趕出了殿外候着,宮中伺候的嬷嬷看着夜傾昱一動不動的站在榻前,一時爲了難。
她聽聞靖安王妃生産的時候,王爺便是守在了産房中,這陛下不會也……
“夜傾昱,你出去!”誰知還未等那老嬷嬷說什麽,倒是鳳卿先開了口。
見這位皇後直呼陛下的大名,所有人都吓得氣都不敢喘。
“舒兒……”
“出去,不然我就不生了!”眼下可不是他任性的時候,他在裏面守着她反倒不自在。
見鳳卿實在堅持,夜傾昱也深知她執拗的性子,是以便轉身出了殿内。
而恰在那一瞬,鬼醫微垂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容,卻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與此同時的天牢當中,忽然冒出了一批黑衣人大肆屠殺,瞧着架勢分明就是朝着鳳荀所在的牢房而去。
------題外話------
盛世紅妝:世子請接嫁
浮夢公子
她是夏國長公主,身份尊貴,風華無雙,後宮之中,卻是步步驚心!
他是楚國世子,慘遭排擠,淪爲質子,卻是胸有乾坤,算無遺算!
當她遇上他,是羊入虎口還是強強聯手?
他以江山爲聘,求娶佳人,無人知曉,他挑起戰事,屍荒遍野,卻不過是爲了與她說一句:“雲曦,從此,我來護你……”
小劇場:
雲曦微笑的時候
冷淩澈:這般模樣合該隻有爲夫我能看,你若不想害人性命,日後還是莫要對着除我以外的男子這般微笑。
雲曦生氣的時候
冷淩澈:你若是對别人生氣,爲夫便幫你去出氣;可你若是對爲夫生氣,那爲夫便隻好犧牲色相來爲你解氣。
雲曦累了的時候
冷淩澈:膳食在桌上,爲夫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