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鳳卿和鳳婉兩人一路到了永安的主街之上,看着街道兩旁鱗次栉比的商鋪,她的目光中帶着一絲玩味之色。
鳳婉四下裏看了看,卻發現滿眼皆是人,也不知鳳卿在看什麽。
好半晌之後,方才見她朝着一個斜前方走去。
待到兩人在那大門前站定,鳳婉稍顯詫異的看向了身旁之人問道,“你要來賭博啊?”
幹嘛帶着她來賭坊啊?!
“我不賭,你賭。”
“什麽?”
意味深長的對着鳳婉笑了一下,鳳卿的眼中帶着絲絲魅惑和邪氣,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之感。
“可是就我這打扮,會被人趕出來的吧?”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瘦弱的身量,鳳婉不禁望着鳳卿皺眉說道。
順着鳳婉的視線看了她一眼,鳳卿眼珠兒一轉,随即信誓旦旦的說道,“随我來。”
被鳳卿帶着七拐八拐的去到了一間毫不起眼兒的衣鋪,鳳婉面露疑惑的望着她,“這能行嗎?”
看着鏡中明顯是女扮男裝的少女,鳳婉無語的看向了鳳卿,“這身裝扮也就隻能騙騙瞎子了,誰看不出來是女兒身啊!”
“這你就不懂了,這世上有兩個地方不會問人出身和經曆,一個是青樓,一個便是賭坊,其實就算你穿着女裝他們也不會攔着你,隻是未免會讓府中的人太容易察覺,是以還是僞裝一下的好。”
“那你呢?”
“瞧好了。”說着話,鳳婉便見鳳卿一臉得意的走進了屏風後面,片刻之後再出來的時候,卻好像換了一個似的。
見狀,鳳婉不禁驚詫的上下打量着她,根本不敢相信這是方才那個驕傲豔麗的少女。
“不成想你這男裝倒是扮的像模像樣的,你是如何辦到的?”說話的時候,鳳婉的眼中難得閃過了一絲驚豔。
“其實與這身衣服無關,我自小便在軍營裏面長大,男子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中,想要模仿起來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我看你不是模仿,是本色出演吧!”
冷冷的說了這麽一句,鳳婉便先行擡腳走了出去。
鳳卿看着那個異常瘦弱嬌小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挑唇邪笑。
這小丫頭的嘴皮子如今當真是愈發厲害了,時不時的便怼她兩句,還真是将她慣得不行了。
方才出了那個衣鋪,鳳婉看着站在街對面的鄭蕭然,她不禁疑惑的回頭望向了鳳卿,“他怎麽在這兒?”
“當然是我叫他來的。”說着話,便見鳳卿撩袍跨出了門。
單單隻有她和鳳婉兩個人的話,未免目标太大,若是有鄭蕭然在的話,倒是可以混淆一下視聽。
三人一路朝着永安最大的賭坊常勝坊走去,沿路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畢竟瞧着他們三人各有千秋,風神俊茂的模樣,任是何人都會駐足觀察一番的。
待到他們去到常勝坊的門前時,門口的小二一見到三人便異常熱情的将他們迎了進去。
隻是看着他們渾身的穿戴便可知他們定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爺公子,這樣送上門來的大财主他自然要好生迎待。
進到賭坊裏面以後,看着滿目的烏煙瘴氣,鄭蕭然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
這樣的地方他從來都不會踏足,看着一個個賭紅了眼睛的人,他的心下便升起了無盡的厭惡之感。
眼瞧着一個輸的傾家蕩産的人死賴在賭坊中不走,鳳卿眼睜睜的看着他被坊中的人好一頓毒打,眸光不禁漸漸變得寒涼。
“卿兒……”輕聲喚了鳳卿一句,鄭蕭然似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不必理會。”話落,她便轉身朝着一旁最大的賭桌走去。
她不是菩薩,沒有那份救苦救難的心腸,既然想來賭場玩,那便該赢得起輸得起,否則便該老老實實的遠離這種地方。
看着這一桌又有一名男子堵得紅了眼,神色激動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骰盅,簡直與走火入魔無異。
掃了一眼他手邊放着的幾張銀票,鳳卿想,隻這一把定輸赢,他很快就要和方才那個人一樣被狼狽的趕出去了。
誰知鳳卿方才如此想,便見骰子上的點數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很明顯是已成敗局。
拉着鳳婉走到那個人的位置坐下,鳳卿一把将腰間的銀票都拍在了桌子上,整整一沓子,足有一本書那麽厚。
見狀,四周忽然靜寂了下來,紛紛将目光落到了她們的身上。
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人震驚的目光,鳳卿隻聲音低沉的對鳳婉說道,“小公子想要壓多少?”
“你定吧!”
聞言,鳳卿含笑的抽出了一張,直接拍在了案面上。
那一張銀票便是一千兩,見她們出手如此闊綽,旁邊的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紛紛猜測着這是哪家的小公子。
旁的人倒也罷了,不過那莊家是個眼毒的人,加之素日在這魚龍混雜之地待着,對于鳳婉這一身男裝的扮相自然一眼就看了出來。
至于鳳卿……
瞧着她的膚色較之旁邊的男子都白皙了許多,再加上搭在銀票上的手指異常纖細,他心下便愈發确定,這定然也是個女嬌娥。
想來是哪一家的嬌小姐從未踏足過此地,是以來此“見見世面”而已。
如此想着,那莊家便心道,難得送上了這樣好騙的“大魚”,他可要好生赢一筆,屆時将這兩位俏小姐赢哭了可就不怪他了。
“下注吧!”
“您想壓大還是壓小?”神色恭敬的朝着鳳婉問道,鳳卿表現的就像是她的一個小随從似的。
“小。”
話落,衆人便見鳳卿将一千兩銀票直接壓在了“小”點數的那一邊。
一時間,衆人紛紛下注,壓大壓小各有一半。
随着莊家手中的骰盅快速的搖動着,衆人幾乎是目不轉睛的在看。
相比之下,倒是鳳卿和鳳婉兩人,一臉無所謂的坐在那,好像方才壓了一千兩的人并不是她們一樣。
“啪”地一聲,隻見莊家将手中的骰盅一把拍在賭桌上,随即眸光發亮的望着鳳婉說道,“小公子可要加注嗎?”
“不加。”
“如此,那在下便開盅了。”說完,便見他忽然掀開了骰盅,赫然見到案面上的三個骰子都是一點,很顯然是鳳婉赢了。
他像是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結果一般,臉色不禁一僵,随即眼中似有不甘的說道,“這一局是小公子赢了,可要再來一局嗎?”
“好。”
這一局完畢,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赢的人自然是笑靥如花,可是輸的人卻是如喪考妣。
但是對于鳳卿和鳳婉來講,那些都不在她們的考慮範圍之内,赢了這一局,自然要繼續賭下去才是。
“此次小公子要壓什麽?”
“小。”話落,鳳婉便親自抽出了幾張銀票,直接扔到了桌子上。
再次開始搖骰盅之後,莊家的眼中明顯帶了一絲求勝心,不似平常那般随意。
或許是因爲頭一局鳳婉赢了,第二局開始的時候,已經有超過一半的人随她壓了“小”點,結果可想而知,她又赢了。
看着大把的銀票到了她的手中,莊家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
而周圍的人見狀,皆是滿眼驚奇的打量着鳳婉,不知這小公子有何特别之處,居然能夠連勝兩把。
更重要的是,她下注的時候幾乎是一點猶豫都沒有,随手就是一把銀票,生生看的人眼紅不已。
“這位小公子的運氣實在是好,在下佩服,不知可還要繼續嗎?”
“古語有雲,乘勝追擊,自然要繼續。”
“依舊壓小?”
斂目微思了片刻,鳳婉忽然森然一笑,随即說道,“沒錯。”
這一次,幾乎所有的人都随着鳳婉壓了小,隻有一兩個人不信邪,偏要随着莊家一起,結果又是輸了個精光。
“哎呀,這簡直神了,已經連赢三局了。”旁邊的人低聲議論着,不覺猜測着鳳婉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
“真不知道這位小公子是何來曆,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本事。”
“唉……這麽多的銀票,若是能給我一張便好了。”
“你就算了,别想那些白日做夢的事情了。”
聽着周圍的人悉悉索索的議論聲,鳳婉神色淡定的掃了鳳卿一眼,卻見她朝着人群中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不知是在看着誰。
“接連三局,小公子都押了小,還要繼續嗎?”像是不甘心就這麽一直輸給鳳婉,那莊家的神色變得有那麽一絲執拗。
“那依你之見,我這一局該押大?”
“在下不敢斷言,還是要看您自己的意思。”說完,那莊家便已經準備好了骰盅,很顯然是和鳳婉杠上了。
“既然如此,那便繼續壓小。”
聞言,那莊家神色不覺一凜,随後眸光不覺一閃。
眼瞧着鳳婉又甩出了一大把的銀票,衆人便也眼紅的跟着她一起。
然而這一次,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鳳婉會赢個大滿貫的時候,卻不想待到那莊家一開盅,所有人都不禁傻了眼。
“這……這怎麽可能……”
“輸了,居然輸了?!”
周圍不時傳來驚歎的聲音令鳳婉眸光微閃,可是她卻依舊鎮定自若的坐在那,好像失去的那些銀票根本不是她的一般。
“哈哈,小公子,承讓了。”毫無誠意的朝着鳳婉拱了拱手,那莊家一臉的得意之色,哪裏還能見到方才的失意和不快。
事已至此,鳳卿和鳳婉自然明白,方才他的種種表現不過是假象而已,一切都隻是誘敵深入而已。
前面三局他故作不敵失敗,如此便會令她們以爲自己運氣超群,進而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注,直到徹底掉進了他蓄謀已久的陷阱。
想來不止是她們,來這賭場的許多人都是被他們用這樣的法子坑騙的一無所有。
想到這些,鳳卿便微微低下了頭,唇邊緩緩的勾起了一抹冷笑。
“在下瞧着小公子那裏尚有些銀錢,可要繼續同在下賭下去嗎?”滿眼貪欲的望着鳳婉手邊的銀票,那莊家竟然還不死心的問道。
“再賭下去想必也是個輸,人貴在自知和自律,今日便到這兒吧!”随手收起桌上的銀票,鳳婉便準備和鳳卿離開。
未料方才起身,便被周圍的人給圍了起來。
“不行,你們不能走。”她們倒是大家大業的輸得起,可是他們這些人和他們一起賭,如今所有的銀錢都搭了進去,這如何使得。
見到這般情景,鳳卿不着痕迹的将鳳婉護到了身後,口中毫不客氣的挑眉說道,“是你們心有貪念一心跟着賭下去,眼下輸了又與我們何幹!”
“反正你們不能走,定要給咱們個說法才是。”
“對,不能走。”
“絕對不能讓他們就這麽走了。”一見有人應和此事,頓時周圍的人便都開始紛紛開口。
冷冷的掃了一眼在旁邊看熱鬧的那莊家,鳳卿嘲諷的笑道,“你們還真是可笑,咱們的銀子都被他給赢走了,你們不去找他算賬,反倒來與我們說道,這卻是何道理?”
“這……”
“退一萬步講,是你們自己願意賭,那便該願賭服輸,否則的話,從一開始便不該來此處。”怕輸的話,那便該守好自己的銀子。
一時被鳳卿的話堵得啞口無言,那些人不禁面面相觑,倒是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緩步走到方才挑事兒的那個人面前,鳳卿聲音低低的說道,“方才你好像并沒有跟着下注吧,既然如此,此事與你何幹啊?”
“我……我不過是看不過鄉親們因此失了銀子而已……”
“哦?既然如此,那你便該在一開始的時候苦口婆心的規勸才是,緣何在他們都輸了銀子之後才說,是否有些馬後炮了。”
随着鳳卿的話一句句的說出來,周圍的人也好像是意識到了不對勁兒,也從初時的一臉不忿漸漸平靜了下來。
狀似不經意的掃了一眼人群中的鄭蕭然,鳳卿見他幾不可察的朝着她微微點了點頭,她便徑自拉着鳳婉準備離開。
兩人不顧周圍人的目光直接出了常勝坊,卻不想在旁邊的胡同裏與鄭蕭然彙合的時候被賭坊的人堵了個正着。
彼時鄭蕭然正在将方才在賭坊中赢到的銀子遞給鳳卿,這是他們事先就計劃好的,由她和鳳婉在明,吸引賭坊内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他則是在暗,不動聲色的随着下注,一點點的赢下場中的銀錢。
事實上,早在進到賭坊之前,鳳卿便已經将這裏面的套路告訴了鄭蕭然和鳳婉。
一開始開局的時候,其實不管鳳婉壓了什麽,她都會赢的,因爲隻有讓她嘗到了甜頭,她才會一直下注,若是上來就讓她慘白的話,那麽接下來她一定不會再繼續賭了。
鳳卿約莫着,也就是三局之後,随着鳳婉押的數目越來越大,那莊家一定會漸漸收網。
而在這個時候,她和鳳婉雖然還在賭,但是鄭蕭然也在暗中下注,不過他混在人群之中,卻将寶壓在了那莊家的身上。
如此一來,待到那莊家準備翻盤的時候,表面上看起來鳳婉是輸了,可是實際上若是連同鄭蕭然的一起算上,他們還是赢的。
不想就在他們才出了賭坊之後,就被人家給發現了。
看着從胡同口冒出來的人,鳳婉不禁低聲朝着鳳卿嘟囔道,“你這計劃也不是那麽萬無一失啊,剛剛就不該讓他和咱們一道進去。”
“你當我真的是要靠着這手段賺些銀子花嗎?”朝着鳳婉漫不經心的笑了下,鳳卿一把拉起她的小手朝着那些人走去,“若真動起手來,單憑你們幾個必然不是對手,還是直接帶我們去見你們背後的人吧,免得無辜傷了人命。”
這話鳳卿說的不可謂不張狂,但是爲首的那人倒的确沒有輕舉妄動,皺眉掃了一眼他們三人,見他們果然都是練家子,便頗爲客氣的說道,“如此,三位請吧!”
聞言,鳳卿便半點猶豫都沒有的直接随着那些人再次回到了賭坊中。
一路朝着坊中的暗室走去的時候,鳳卿不着痕迹的将鳳婉護到了身後,神色警惕的留意着周圍的人,而跟在兩個身後的鄭蕭然恰好也是這般神色。
她們耍的這個小把戲,鳳卿并未指望着能夠瞞得過這背後的人,正是因此,她才能有機會見到這賭坊背後的到底是何人。
直到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鳳卿的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詫異。
她還以爲見到的會是一個精于算計的高挑男子,怎知竟是個如此富态的人。
不止如此,瞧着他一笑的時候,唇邊的兩撇小胡子一動一動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簡直充滿了喜感。
見狀,鳳卿強忍着笑意坐到了他的對面。
“你們兩個,誰是主子啊?”一邊把玩着手中的紫砂壺,隻見秦九爺漫不經心的問道。
“無主仆之分,我們是姐妹,相攜而來。”
瞧着鳳卿毫不掩飾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情,秦九爺微微一笑,随後口中幽幽歎道,“嗯,倒是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誰知他方才如此說,接下來的話鋒卻忽然一轉,“不過你們在我的場子裏玩弄那些小心機,這便有些自作聰明了。”
“您這話從何說起啊?”
“你們三人是一起的,初時你連赢三局,那位藍衣公子便一直在跟着你買小,可是随即第四局開始,他卻跟着莊家買了大,如此一來,就算你輸了,可是實際上,你們卻還是赢了。”
聽聞秦九爺狀似漫不經心的話,鳳卿竟也全然放松的說道,“果然難逃秦九爺的眼睛……”
“你膽子倒是大!”居然敢來他這兒玩弄這種小心機,真不知是何人借她的膽子。
“不解秦九爺爲何如此說,我靠自己的小聰明賺些銀子,這與您其實并沒有什麽區别,畢竟若是方才與我賭的那人沒有準備玩弄心機的話,我也賺不到那麽些銀子。”
無所畏懼的與秦九爺對視,鳳卿的眼中帶着絲絲凜然的寒光。
“來人!”
話落,便見房中忽然湧出了許多的人手,瞧着樣子,似是此事已經不能善了了。
盡管眼下的情況并不算好,可是鳳卿卻依舊滿臉自得的笑着,“真的要動手,您心裏清楚的很,單憑這些人一定不是我們的對手,您讓他們進來也無非是送死而已。”
“你到底想做什麽?”臉色微僵的瞪着鳳卿,秦九爺一時間也有些拿捏不住她的想法和意圖。
“也不做什麽,就是想要煩勞秦九爺一件事而已。”
“哼,你賺了我的銀子,居然還想讓我幫忙,簡直癡人說夢。”冷冷的哼了一聲,秦九爺便朝着底下的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先下去。
待到這裏再一次隻剩下他們幾人之後,鳳卿忽然拍了拍身邊的鳳婉,随後望着秦九爺說道,“聽聞您賭術非凡,不知可否請您收個徒弟?”
“什麽?!”
聽鳳卿如此說,秦九爺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似的,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還真是敢說啊,居然讓自己收那毛丫頭當徒弟?
“看着樣子,秦九爺是不準備答應了?”
“想都不要想。”如今是他們在他的手上,居然還敢與他談條件,這丫頭看着精明的很,怎麽竟幹一些蠢事!
見秦九爺拒絕的如此幹脆,鳳卿也不急,甚至還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後方才随意的說道,“我聽聞秦九爺與羅刹宮的右護法有些過節,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不妨鳳卿會忽然提到羅刹宮,秦九爺的臉色頓時一變。
“你是羅刹宮的人?”一臉警惕的瞪着鳳卿,秦九爺的眼中充滿了防備。
“這倒不是,不過我素日與那邊的人能夠說上一兩句話,聽聞秦九爺之前爲了惜淚姑娘同玄觞鬧了些不愉快,是以想幫您分憂一二。”
詫異的看向了鳳卿,秦九爺了然的接道,“條件便是要收你這妹妹當徒弟?”
微微笑了下,鳳卿唇角揚起的弧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皺眉掃了一眼鳳婉,秦九爺不禁疑惑的問道,“我如何能夠輕易相信你有本事說服羅刹宮的人,更何況,你當我怕他們不成?”
說完,秦九爺甚至還頗爲不屑的嗤笑了一下,言辭之間頗爲不将羅刹宮的人放在眼中。
聞言,鳳卿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即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打擾了,秦九爺便等着常勝坊關門大吉吧!”
既然不肯收鳳婉爲徒弟,那她便告訴玄觞的人毀了這裏,如此他才能知道自己說的是真的。
眼睜睜的看着鳳卿他們轉身便走,秦九爺神色糾結的望着他們的背影,就在他們即将跨出房門的時候,方才見他不情不願的開了口,“站住。”
得意的一笑,鳳卿回身對視上秦九爺的目光,口中不覺說道,“我就知道您是聰明人,知道如何做才對自己最有利。”
“少來那些,你有何本事說服羅刹宮的人?”
其實說起與玄觞的恩怨,秦九爺自己都覺得冤枉的很。
因着之前聽聞醉仙樓來了一位名喚惜淚的花魁,他心下一時好奇便想要去瞧瞧,哪知那惜淚當真長得國色天香,他心下一喜便準備爲她贖身,哪知她是玄觞看中的人,就是因此才與他結下了梁子,之後他的賭坊中便時不時的出事,好在鬧得不太大。
不過聽聞近段時間時日玄觞又回了永安,是以他近來正在爲此事發愁呢,若是眼下這個女娃兒當真能夠解了他的困局,便是随意傳授她一兩招也無妨。
想到這,秦九爺看向鳳卿的眼中不禁充滿了疑惑。
那樣一個冷心冷血的人,他怎麽可能會聽一個小姑娘的話?
“秦九爺,您上眼瞧瞧。”說着話,鳳卿輕輕地拍了兩下手,頓時便見她的身後出現了幾個帶着面具的黑衣人。
見狀,秦九爺頓時被吓一跳,好在他平日也是見慣了風浪的人,此刻勉強撐得住場面。
“若我說這是羅刹宮的人,您可信嗎?”但是事實上,這些都是安瑾然給她的死士,隻不過她打賭秦九爺并不清楚。
“你……”
這丫頭到底是什麽來曆?
再次随意的揮了揮手,方才那幾人便又如來時一般神出鬼沒的離開,全程都沒有驚動秦九爺外面的手下。
“我們也不是白白學了您的賭術,這是一點心意,算是她當徒弟的孝敬給您的。”一邊說着,鳳卿一邊将手中的銀票遞給了秦九爺。
微擡眼簾掃了一下,秦九爺幹咳了下,随即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兩撇小胡子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破個例吧!”
“還不快點拜見師傅?”
愣愣的看了鳳卿一眼,鳳婉似是還有些不明白,怎麽忽然之間就給她尋摸了一個師傅出來。
瞧着鳳婉還是一臉茫然的站在那,秦九爺狀似不悅的喝斥道,“還坐在那做什麽,不願意拜我爲師啊?”
“願意、願意,這孩子是一時高興傻了。”說着話,鳳卿不禁伸手捏了鳳婉一把,這才讓她終于回神。
看着眼前這個胖的流油的大樹,鳳婉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嫌棄之色,誰知卻被秦九爺注意到了。
“幹什麽,你還敢嫌棄我啊,不收了。”猛地一拍桌子,秦九爺一臉傲嬌的扭過了頭。
見他如此出爾反爾,鳳卿也不禁一愣。
怎麽感覺,這位秦九爺和她打聽到的不大一樣呢?
“倒也不是嫌棄,可你既是讓我拜師,總得露兩手給我瞧瞧不是。”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質疑,鳳婉略有些挑釁的說道。
“哎呀,你這個小丫頭,今日若是不讓你見識見識,你還當真不知道我的本事了。”話落,便見秦九爺從袖管中掏出了一個骰盅,“啪”地一下拍在了三人的面前。
“來,猜猜是大是小?”得意的看向了鳳婉,秦九爺的眼中閃動着無盡的光芒,興奮的眸光就像個小孩子一般。
“小。”想也未想的便給出了答案,鳳婉顯得有些興緻缺缺。
“錯了。”一揭開骰盅,幾人赫然見到是三個六,“服氣嗎?”
“術業有專攻而已,這有何值得你顯擺的。”
“那你别學啊!”
“你以爲我願意啊,得瑟什麽。”見這兩人一言不合就開吵,鳳卿不禁和鄭蕭然相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奇。
怎麽覺得,他們兩人還頗有喜感的樣子。
靜靜看着這兩人不相上下的互怼,好半晌之後方才以秦九爺的失敗告終。
唯恐他再出爾反爾的說不收徒,鳳卿趕忙開口說道,“秦九爺,收了她做您的徒弟其實有一個極大的好處,您就沒有想到嗎?”
“想到什麽?”
“待到她上了手,将來往您這常勝坊中一站,您瞧她這小身子骨,大抵會有許多人想要同她試試的,到了那個時候……”
“你倒是頗有頭腦。”不想她人小,這賺銀子的主意倒是不少。
“如此,此事咱們便算商定,明日開始,我便會送來來此與你學藝。”
“嗯。”
與秦九爺商議好了這些事情,鳳卿便和鳳婉離開了常勝坊。
三人朝着鳳府而回的時候,鳳卿不禁對鳳婉說道,“你好生與秦九爺學着,争取将他一身的看家本領都學到手。”
“我倒想,就怕他不肯教。”古語有言,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那老東西看起來又不是個傻的,如何能夠掏心掏肺的将畢生心血相傳。
“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想要攻克秦九爺,就要從他的弱點下手。”
“弱點?”
“日後你慢慢觀察留心,總會發現的,這倒是不急于一時。”
眼瞧着再轉個彎便到了鳳府,鳳卿不禁朝着一旁的鄭蕭然說道,“再往前行多有不便,你且先回玄觞那邊去吧!”
“也好。”
就在鄭蕭然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卻不料見到從前方走過兩人,器宇軒昂的騎在馬上,他隻掃了一眼便閃身擋在了鳳卿和鳳婉的身前。
直到那兩人過去之後,鄭蕭然才低聲說道,“我瞧着方才那兩人,像是你三叔和那位兄長大人。”
“三叔……”
神色稍疑的微思了片刻,鳳卿随即想到如今那府上老夫人的情況再加上鳳婧回門,想必正是因此三叔和鳳傒才會來此的。
直到回了紫霞苑之後,聽聞鳳傒似是朝鳳阮打聽過自己,鳳卿的眸光不禁一閃。
“他還說了什麽嗎?”
“那倒不曾,隻是見大家都在唯獨少了你,是以二哥他便問起你去了哪。”
聽聞鳳阮的話,鳳卿的眸光不禁變得愈發幽暗。
鳳傒怎麽會忽然關注她的行蹤,這倒是有些奇怪。
難道……
是夜傾昱那邊有何問題嗎?
看着鳳卿忽然之間皺緊了眉頭不再說話,鳳阮不禁試探着喚道,“四妹妹,你怎麽了?”
“沒什麽。”
“對了,今日蕭竹表哥也打聽你來着,今兒也不知是怎麽了,一個兩個的都格外的關注你。”
“噗……”鳳阮的話音方才落下,便見鳳婉不受控制的笑了出來。
見狀,鳳卿眸光微涼的瞪着她,似是打算看看她要笑的什麽時候。
不解的看了鳳婉一眼,鳳阮略有些疑惑的朝着鳳卿問道,“四妹妹幾時與表哥如此相熟了?”
照理說,他們此前從未見過面,應當不比她與他們的感情才是,可是鳳阮總覺得,蕭竹話裏話外透露的意思都頗爲親近鳳卿。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算相熟,迄今爲止也不過見過一面而已。”
“是嗎……”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鳳卿便不再去理會此事。
在她看來,蕭竹爲何會對她另眼相看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内。
隻要他不沒有深淺的惹到她眼前來,她也懶得去同他牽扯。
但是鳳卿并不知道,即便她有心與蕭竹劃清界限,可是後者卻偏偏沒有眼色往上湊,盡管她整日待在後院兩人難以見着,但他還能夠趁着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見縫插針的同鳳卿說上幾句話。
這一日,在給老夫人請安之後,鳳卿本是打算直接回紫霞苑的,卻不料楊氏忽然親昵的拉住了她的手,讓鳳卿随她去她的院子叙話。
盡管心下疑惑不已,不過鳳卿的面上卻是不動分毫。
待到同楊氏去了她的房中,看着她将屋中的下人都揮退之後,鳳卿不禁微微挑起了眉頭,“不知大伯母找我有何事?”
“也不是什麽要緊事,隻是找你叙叙家常而已。”
聞言,鳳卿的眸光倏然一凝,心下不禁一緊。
她可不相信,楊氏如此神神秘秘的将她找來是爲了叙家常,否則的話,她何苦特意揮退了婢女。
想到這,鳳卿便掩飾好了自己眸中的疑惑,神色淡淡的問道,“大伯母要說什麽?”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卿兒今年有十六了吧?”
“是。”
含笑的打量着鳳卿,楊氏臉上的笑容令她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十六歲的年紀,二八芳華真是好時候,若是你爹娘還在世的話,想來此刻你早就議親了。”滿含深意的看了鳳卿一眼,楊氏似是在暗示她什麽一般。
一聽這話,鳳卿的眸光頓時一冷。
“大伯母說什麽?”她沒有聽錯吧?!
“唉……也是我一時糊塗,竟然給忘記了,若不是這次你姑母他們來此,我都要忘了你與竹兒之間的婚事了。”
“婚事?!”
瞧着鳳卿眼中的震驚之色,楊氏笑的十分和藹可親的說道,“怎麽,你爹沒有告訴過你嗎,你自小便與竹兒訂了親,這是家裏人都知道的事情。”
“家裏人都知道,爲何我不知道?”
“這……大抵是因着你年紀尚小,是以你爹便未告訴你,誰知後來……”話說到這兒的時候,楊氏的眸光不禁微暗。
看着鳳卿明顯不相信的樣子,楊氏趕忙接着說道,“瞧你這孩子,大伯母難道還會拿此事騙你不成,這些都是真的,隻是大夥兒隻當你也随着鳳家的那場大火不在了,是以便都忘記了這門婚事,如今你還活着,竹兒也來了永安,那日與你姑母無意間叙話方才想了起來。”
沉默的望着楊氏,鳳卿似是在判斷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似是唯恐鳳卿不相信一般,楊氏趕忙補充道,“你若實在不信,不若去問問你三叔,當日定親的時候他也在場。”
倘或說楊氏前面的話鳳卿都抱有懷疑态度的話,那麽待到楊氏将鳳荀都搬了出來,她卻不禁有一瞬間的僵愣。
三叔也知道……
那這件事就未必是假的了。
她居然和蕭竹有娃娃親,這未免太過驚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