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走到鳳婉的面前,鳳珅一把将她拽了過來,神色激動的望着她說道,“婉兒,你沒事吧,你可吓死爹了。”
火光映着鳳珅眸中微閃的淚光,鳳婉靜靜的看着,難得沒有說出什麽尖刺的話來。
“還好老爺你沒有沖進去,否則的話……”
薛氏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是在場之人卻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樣大的火,倘或鳳珅進去的話,怕是定然就失了這條性命了。
“還好你們倆人福大命大,躲過了這場劫難。”說着話,薛氏似是心有餘悸一般的拍了拍胸口。
“可惜了……”不知鳳卿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口中竟如此幽幽歎道,眸光遙遙落在老夫人的身上,說出的話意有所指。
“嗯?卿兒你在可惜什麽?”
“沒什麽,隻是看着這這屋宇轉眼之間變成了焦土,是以心裏有些感慨。”
“這院子你們住不了了,先搬到我們那邊去住吧!”滿臉善意的拉着鳳卿的手,薛氏十分懇切的對她說道。
聞言,鳳卿并沒有直接應下,反而是轉頭看向了鳳婉,似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我都可以,有你就行了。”隻要能夠讓她睡得着覺就好了,至于到底是住在哪一邊,她倒是無所謂的。
“如此,便……”
“哎呀,你們那邊也不寬敞,不若還是讓她們搬到夢竹苑去同馨兒一起住吧,她們姐妹住在一起也會熱鬧些。”不料就在鳳卿準備應下薛氏的話時,卻忽然聽聞楊氏的聲音響起。
她方才想明白過來,薛氏屢次對鳳卿這丫頭表示出善意,大抵打的是同她一樣的主意。
老爺可是已經同她說了,那丫頭的身上帶着鳳彧生前所有的财富,如此一來,隻要從鳳卿的口中将這筆财富的位置套出來,那麽這一輩子便都吃穿不愁了。
盡管眼下他們的生活也富足的很,可是這世上有誰會嫌銀子多呢!
是以她必須在薛氏同鳳卿搞好關系之前将她留在她這邊,否則的話,将來的變數就實在是太大了。
如此想着,楊氏便笑的愈發和善,“卿兒,那日馨兒還同我說起呢,說是這幾位姐姐當中,就隻你最疼她,想多和你待在一處。”
“是嗎……”
“可不是,聽大伯母的話,去夢竹苑住吧,你們姐妹同住,馨兒可要樂壞了。”
聽聞楊氏的話,鳳卿面上不動聲色,可是心下卻感到好笑的很。
怕不是鳳馨會高興,而是她這位大伯母要樂壞了吧!
薛氏站在一旁聽聞楊氏如此說,她先是一愣,随後淡淡笑道,“大嫂說的固然是,隻不過卿兒去夢竹苑倒也罷了,可婉兒卻勢必要随着咱們回那邊去住的。”
不管怎麽說,鳳婉都是鳳珅的孩子,從前沒有認這層關系倒也罷了,如今卻萬萬不能再讓她繼續呆在這兒了。
“我跟着她,她去哪我去哪。”說着話,鳳婉神色平靜的伸手指向了鳳卿,再次将球踢回到了她的身上。
見狀,鳳卿沉吟了半晌,最終方才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眼下這個院子燒毀了,即便是要修繕的話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我們便先去四叔那邊住着,待到這院子修繕完了,我和六妹妹便是再回來住也是使得的。”
“但是……”
“就依卿兒自己的意思吧!”見楊氏似是還欲再說什麽,鳳厲便趕忙将話接了過來。
說完,還不忘神色不虞的瞪了她一眼。
初時她還是對卿兒那個态度,眼下忽然間轉變,她當人人都如此好糊弄嘛,更何況卿丫頭從來都不是個傻的。
想到這些,鳳厲看向鳳珅的眼神便充滿了探究之意。
老四這一次到底是打的什麽主意?
未等鳳厲想明白心中的疑問,便忽然聽見“哐啷”一聲,隻見房中的大梁轟然倒塌,露出了裏面隐隐被燒焦的陳設擺件。
那些東西都已經被大火吞噬看不清原本的樣子,但是隐隐看到那些輪廓,便也足夠令鳳厲感到震驚了。
這裏分明是一處廢棄的院子,那房中也該如這破敗的院子一樣,可是爲何裏面會被擺滿了東西?
心下疑窦叢生,鳳厲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老夫人、老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忽然,周嬷嬷焦急慌亂的聲音傳了來,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着老夫人的手緊緊的按在自己的心口,呼吸稍顯急促的樣子,鳳卿的眼中不禁閃過了絲絲笑意。
未成想這一把火竟然還将她給燒暈了,還真是諷刺的很。
老夫人的身子搖搖欲墜的靠着周嬷嬷,可是目光卻執拗的要望着在大火中燃燒的屋宇,倒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麽。
可是别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鳳卿的心裏卻實在再清楚不過了。
隻是不管她再怎麽看,也改變不了付之一炬的結局。
“快點将老太太送回梅香苑去。”
“我送老夫人回去吧,這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想來大伯父還要在此處善後,三姐姐和五妹妹此刻想必也被驚動了,大伯母和四嬸兒也要回去安撫她們一下才是,你們也都走不開,便讓我和六妹妹送老夫人回去吧!”
“如此也好。”
見鳳卿說的有理,鳳珅等人便也就由得她去。
老夫人還未來得及拒絕,便被鳳卿架住了手臂,語氣好生溫柔的說道,“老夫人,我送您回去。”
雖然不知道鳳卿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麽,不過老夫人料想她也沒膽子害她,是以便微沉着一張臉朝着梅香苑而回。
也不知是不是擔心鳳卿會做些什麽,周嬷嬷一直在緊緊的盯着她,生怕她暗中動什麽手腳的樣子。
瞧着她那般謹慎的模樣,鳳婉的心裏不禁嗤笑了下。
倘或她們真的有心将這老太太如何的話,一早就動手了,哪裏還會如此麻煩的等到眼下。
扶着老夫人緩步朝前走着,鳳卿的聲音忽然低低的響起,“真是好大的一場火呀,可是說來也奇怪,雖然近來天氣有些幹燥,但是那院中從不生火,莫要說是火星了,便是連個生火的下人都沒有,那這大火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
乍一聽鳳卿提到此事,老夫人的腳步不禁一頓。
“您怎麽了,可是走不動了嗎?”
“哼,我還沒老到那般程度!”看着鳳卿的唇邊一直噙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老夫人心下本就不順的氣便變得愈發氣結了。
“我心下猜測着,這場大火必然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人爲的。”頓了頓,鳳卿意有所指的接着說道,“老夫人您素來聰明,不若您說說,我猜測的可對嗎?”
“簡直一派胡言!”
“蓄意縱火之罪可是要下獄的,倒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膽。”
鳳卿的話音方才落下,不想跟在後面的周嬷嬷忽然一個腿軟竟險些摔倒在地上。
見狀,鳳卿狀似驚訝的問道,“嬷嬷這是怎麽了?”
“……夜裏看的不大真切,是以險些跌了一跤。”
“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你是認同我說的話呢!”朝着周嬷嬷意味深長的一笑,鳳卿的眼中帶着無盡的深意。
接下來的時間裏,鳳卿并不再多言,隻是靜靜的攙扶着老夫人,直到将她送進房間之後,她才借着扶她坐在榻上的機會在她耳邊輕言說道,“您一定很奇怪,爲何火勢會如此大,甚至還燒毀了那麽多的東西,與你預期的半點也不一樣。”
聞言,老夫人驚疑的轉頭看向鳳卿,卻見她莞爾一笑,幹淨又無害。
“因爲這把火……是我添上去的……”幽幽的說出這一句,鳳卿不顧老夫人緊緊扣住她的手,緩緩的退開了身子。
“你……”
“時辰不早了,老夫人好生安歇吧,鳳卿明日再來爲您請安。”話落,便毫不猶豫的帶着鳳婉離開。
而身後的老婦人則是臉色鐵青的坐在那,氣息已經難以喘勻。
“您這是怎麽了?”周嬷嬷爲老夫人倒了一杯茶來,不停的爲她順着氣,可卻未見她有絲毫轉好的迹象。
此刻的老夫人滿心滿眼都在想着鳳卿方才說的話,原來火勢如此之大竟然是她搞的鬼,她竟甯願那些東西被火燒了,也不願落到自己的手上。
如此想着,老夫人的眼睛忽然一翻,竟生生暈了過去。
“老夫人、老夫人,快來人啊,找大夫!”
耳邊聽着周嬷嬷驚慌失措的喊叫聲,看着梅香苑不過片刻的功夫就鬧騰了起來,鳳卿的唇邊不禁揚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
難爲她在這家裏當個什麽要緊的人物,竟連這點小事兒都扛不住。
不過就是些價值千金的東西而已,做人若是太過注重眼前的利益的話,眼界就未免太狹窄了些。
心中雖是如此想着,可是鳳卿的口中卻如是對鳳婉說道,“那些東西我暫時放在玄觞那,待到幾時你想變賣了便與我說。”
“呵,你當我差那點東西啊?”
“那你不要了?”
“憑什麽!”那可都是她累死累活偷回來的,爲什麽不要?
再說了,即便她不要也絕對不會便宜這府上的人。
認真說起來,與其落到他們手裏,她倒是甯願一把火燒了。
忽然想到什麽,鳳婉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梅香苑,随後朝着鳳卿問道,“你就不怕将她氣死了?”
怎麽說也是上了年紀的人,再加上她素日爲人小氣了些,被鳳卿這麽一氣的話,難保不會一下子一命嗚呼了。
“你擔心她?”
無語的給了鳳卿一個眼神,鳳婉什麽話都沒有說。
居然能問出這個問題,她實在是有些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既然不擔心她,那你爲何怕她被氣死?”
“将她直接氣死了便不好玩了。”要她看啊,想要報複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直接屠殺,而是慢慢的折磨她。
讓她親眼看着自己所擁有的東西一點點的失去,想要拼命得到的東西卻永遠距離她一步之遙,這種渴望不可及的郁悶才是對人最大的折磨。
含笑的對上了鳳婉泛着森森寒光的眼眸,鳳卿的眸光漸漸變得幽暗。
……
搬到鳳阮的紫霞苑之後,鳳婉并沒有住到鳳珅爲她安排好的房間,反而依舊黏着鳳卿。
原本鳳阮也不大親近鳳婉,可是畢竟自己才是她的親姐姐,她如今這般整日黏着鳳卿算是怎麽回事?
出于嫉妒心作祟,鳳阮對鳳卿方才興起的一絲好感也漸漸消失。
不過礙于薛氏和鳳珅對她的叮咛和囑咐,她也不敢貿然去找鳳卿的不自在,一時間,三人之間倒是相安無事。
在搬過來的第二日,薛氏便帶了兩名小丫鬟過來,用作鳳婉貼身的大丫鬟,其餘的那些粗使丫頭都是與鳳阮一樣的。
鳳卿因着有千行一人便足夠,是以也不願在身邊安排那麽多的人。
至于鳳婉,她倒是也沒有什麽意見,有人能給她使喚也是好的,免得事事都要折騰千行一個人,她倒不是心疼她,隻是懶得去使喚她而已。
那兩個小丫頭一個叫繡橘,一個叫繡蝶,看起來伶伶俐俐的樣子,倒是不招人讨厭,聽薛氏說,這是孟含玉特意派人送過來的。
從薛氏的口中聽到孟含玉的時候,鳳卿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她這位嫂嫂倒是周到的很,昨兒方才問完,今兒便将人送來了。
這一日,因着主子們在歇中覺,是以這群小丫鬟便都聚在廊下坐着,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什麽,聲音悉悉索索的,倒是讓人聽得不真切。
恰好千行從旁邊經過,鳳阮身邊的碧蓮便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自從四姑娘和六姑娘搬到這院中開始她便注意到了,四姑娘身邊的這個丫頭一直蒙着面,碧蓮自然知道她叫千行,從前鳳家未分家的時候,她和碧痕與千行皆是認識的,但是這一次再見,她卻始終蒙着面,不知是何緣故。
皺眉看着千行的背影,碧蓮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碧蓮姐姐,你看什麽呢?”順着碧蓮的目光看過去,可是她們卻什麽也沒有瞧見。
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碧蓮的眼珠兒一轉,随即忽然朝着一旁的繡橘問道,“你們平日與千行在一處,可見她摘下過臉上的面紗嗎?”
聽聞碧蓮的話,繡橘和繡蝶相互看了一眼,随後微微搖了搖頭。
“千行姐姐從來都是同姑娘睡在一處的,不同咱們一起,是以咱們從來沒有見到過。”
不止如此,千行姐姐除了在四姑娘的面前和善些,平日裏覺得她冷冷的,好像并不愛搭理人的樣子,是以她們也都不敢同她親近。
加之她又是四姑娘眼前的紅人兒,她們唯恐得罪了她,是以便盡量少在她面前晃悠,免得被她揪住什麽錯處。
一聽她們的話,碧蓮的心下不禁愈發覺得奇怪。
既然如此得四姑娘的心意,那想來确然是千行無疑,可她如此小心翼翼的護着自己的容貌,難不成是也因爲見不得人嗎?
這個想法一出來,碧蓮的眸光不覺一閃。
不再同院中的這些小丫頭胡扯,她趕忙回了房中,見鳳阮還未醒來,便将自己的猜測說與了碧痕知道。
可是碧痕聽完她所言之後卻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是什麽,就算千行的臉毀了,哪又與她們何幹?
就在兩人說話間,卻見鳳阮醒了過來,緩緩的坐起了身。
伺候她簡單了梳洗了一番,碧蓮便迫不及待的朝着她說道,“小姐,奴婢發現了一件事,心下想着要禀報您知道。”
“什麽事?”
“您難道就不覺得四姑娘身邊的千行有些奇怪嗎?”說話的時候,碧蓮的眼中閃動着些微的光芒,透着一絲激動。
“千行?!”好好的,怎麽忽然提到了她?
“她整日帶着一個面紗,奴婢便猜測着,她的臉是不是毀了,否則爲何要遮起來呢!”越是說下去,碧蓮便越是覺得有這個可能。
聞言,鳳阮不禁微微皺眉想着,也覺得碧蓮說的有理。
鳳家當日畢竟是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鳳卿躲過一劫是因爲二伯父在暗中周全,可千行卻完全是因爲福大命大了。
這般想來,她的臉指不定就在鳳家的那場大火中出了事。
但是……
“就算知道她臉被毀又如何,這和咱們有什麽關系?”
“小姐此言差矣,您不是因着六姑娘的事情在同四姑娘置氣嗎,可是您瞧她半點也不哄着您,好像根本就分不清眼下誰才是寄人籬下的人一樣,可是老爺和夫人又千叮咛、萬囑咐讓您不可以和四姑娘爲難,是以奴婢便想着,她如此着緊千行,咱們便捉弄千行一番就是了。”
“别聽她的,萬一要是惹惱了四姑娘可如何是好?”一把推開碧蓮,碧痕頗爲不贊同的說道。
她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四姑娘了,連老爺和夫人都叮囑不要去同她爲難,可她們要是在這個時候與千行起了沖突的話,那結果可想而知。
不悅的瞪了碧蓮一眼,碧痕苦口婆心的對鳳阮說道,“小姐,四姑娘如今住在咱們院子裏可是夫人和老爺同大房那邊搶過來的機會,您就不想想這當中有何緣故嗎?”
“會有何緣故?”
掃了一眼房中的丫鬟,将其他的人都揮退之後,碧痕方才對鳳阮說道,“按理說,四姑娘隻是一個孤女而已,咱們府上何必如此善待于她,可您瞧就算老夫人對她再是不喜卻還是一樣容着她待在這兒,這當中必然有個原因。”
“你是說,鳳卿身上有利可圖?”
“除了這個,再也沒有旁的了。”
想到了什麽,鳳阮卻仍是心下疑惑的問道,“即便鳳卿說的過去,可鳳婉呢?”
她瞧着爹對她也是不錯,之前不是還爲了救她要往火場裏沖嗎?
“小姐您不妨想想,六姑娘到底是老爺親生的孩子,生死攸關的大事他怎麽可能不加以理會呢,不夠若說是平時,老爺自然還是個更疼你一些。”
經碧痕這般一說,鳳阮原本打算捉弄一下千行的念頭便隐隐被打消。
可是一旁的碧蓮卻對碧痕極爲不滿意,她也不過就是爲了給小姐出出主意,讓她消消氣,怎地到了碧痕這兒就變得如此胡鬧了。
她也不想想,到底還是她們家小姐才是這府裏的正經主子,四姑娘算得上是什麽身份啊!
碧蓮本還欲再說,可是礙于碧痕一直在一旁虎視眈眈,她倒是也不敢再胡言亂語,免得她到時候去夫人那裏告狀。
盡管口中不提,但是碧蓮的心裏卻還是在暗戳戳的打着主意。
這日晚間,她因着白日與碧痕鬧了些不愉快,是以不該她當值的時候便跑去了找旁的小丫鬟玩樂。
不經意間瞥見千行端着一個臉盆進了鳳卿的房中,碧蓮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仔細想了想,她便起身朝着鳳卿所在的房間走去。
看着坐在廊下的繡橘和繡蝶,碧蓮低聲朝着她們說道,“待會兒你們進去幫我告訴千行一聲,就說我有事找她。”
“诶……”
“那她去我房間找我就是了。”說完,碧蓮便匆匆離開了這裏。
見狀,繡橘和繡蝶不禁相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不解。
待到繡橘将碧蓮的話告訴千行的時候,後者明顯一愣。
碧蓮找她會有什麽事啊?
瞧着繡橘和繡蝶說的鄭重其事的,她微思了片刻,便緩步出了屋子。
去到碧蓮的房中時,千行見她正手捧一個胭脂盒坐在那,臉上神色莫名。
“你找我?”
“哎呀,不想你如此快的就來了,快些坐。”說着話,碧蓮便一臉熱情的起身給千行讓座,不知道的,還隻當她們兩人素日的感情極好呢!
“找我有何事?”沒有理會碧蓮的熱情,千行的反應倒是冷淡的多。
“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就是小姐賞賜了我一盒胭脂,我一個人也用不完,是以便想着給你拿一些。”
聽聞碧蓮的話,千行神色淡淡的掃了一眼她手中的胭脂看了看,随後毫不客氣的回道,“我從不用這些胭脂水粉,你自己留着用吧!”
話落,她便起身欲走,不料卻被碧蓮一把拉住,“诶,你别急着走啊,我還有話要說。”
“什麽話?”
“你我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此前鳳家出事,你不知道我多爲你擔憂,如今既是還活着,我心裏可是高興壞了。”
“是嗎……”淡淡的應了一聲,也不知她有沒有相信碧蓮的話。
“如今好不容易相見,我也盼着能與你說說體己話,隻是一直尋不到機會。”話說到這兒的時候,碧蓮微微頓了一下,随後臉色羞愧的低下了頭,“實話與你講,這胭脂不是小姐賞我的,而是我自己花錢買的,爲的便是能夠借此機會與你說上話兒。”
眸中極快的閃過了一抹詫異,千行的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你若是不收下,便當真是嫌棄我的東西不值錢了。”說着話,碧蓮還狀似不悅的收起了手中的胭脂,一臉神傷之色。
見她如此模樣,千行便伸手接過了那盒胭脂。
“這顔色俏麗的很,不若我給你試一試?”話音未落,便見碧蓮将手伸向了千行臉上的面紗。
說時遲、那時快,千行察覺到碧蓮的意圖,猛地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眸光微微轉冷,“不必了,我能收下就不錯了。”
“好疼……”
冷冷的望着碧蓮疼的稍顯扭曲的一張臉,千行松開了她的手,随後起身便準備離開房中,可是未料忽然從門外沖進來一人,眼瞧着是奔碧蓮而去,可是在經過千行身邊的時候卻猛地撞了她一下,對方自己也被撞得一個踉跄,雙手下意識的要胡亂拉扯住什麽,不妨一把扯下了千行臉上的面紗。
“啊……鬼啊……”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後來的那個小丫鬟當即便被吓得驚呼出聲。
碧蓮無聲的張着嘴,手掌顫抖的覆在了唇上,看着千行半側臉上縱橫交錯的傷痕,甚至覺得好像連自己的臉都在揪扯着發疼似的。
這一處鬧騰出的聲音頓時吸引了院中好些的小丫頭來圍觀,她們紛紛扒着門框,眼神驚奇的朝着千行張望着,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似的。
變故發生的太快,千行愣愣的站在房中,她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臉,指尖卻觸碰到了糾結麻人的肌膚,頓時便從指腹涼到了心底。
耳中一直響起周圍那些人的嘲笑和議論的聲音,她既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聽,又想遮住自己的容貌不被人瞧見,可是最終,她卻隻是雙手垂在身側站在那,什麽都沒有做。
如此懦弱的不堪一擊的她,不該是昔日的那個千行該有的樣子。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若這張鬼魅般的臉能夠令世人感到懼怕的話,那她倒是甯願以此爲刃,爲小姐搏出一條生路。
這般想着,千行便握緊了拳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方才準備擡起頭勇敢的面對這些人,卻不料忽然被按住了頭抵在了肩膀上,嚴嚴實實的遮住了她的臉。
還未等千行完全反應過來,便聽到鳳卿的聲音如冬日的寒冰一般冷冽,“是誰?”
眸光銳利如刀的掃視過在場的諸人,第一次,鳳卿如此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神色盛怒的瞪着她們。
“四姑娘……”碧蓮方才要開口說些什麽,卻不料對視上鳳卿的那雙眼睛,一時竟吓得半個字也說不出。
“掌嘴!”
話落,便見繡橘和繡蝶一臉糾結的走到了碧蓮的面前,“你們敢?!”
她可是三姑娘身邊的丫鬟,哪裏是旁人說打就能打的呢,更何況是這個毫無背景的四姑娘。
見繡橘和繡蝶一下子就被碧蓮被喝斥住,鳳婉不悅的瞟了她們兩人一眼,似是在嫌棄她們無能的樣子,“哼,打你就打你,有什麽敢不敢的。”
方才說完,便“啪”的一巴掌扇在了碧蓮的臉上。
鳳婉本就是練武之人,雖然身量小了些,但是手勁兒卻不小,這一下打下去生生令碧蓮踉跄了一下,唇角甚至都挂上了血迹。
“你們……”
“莫要說是打你,殺了你我都敢。”說着話,鳳婉的手緩緩的掐住了她的喉嚨,眼神似是在欣賞什麽玩物似的,唇邊甚至還挂着一抹興奮的笑意。
見狀,門口已有小丫鬟匆忙去喚了鳳阮前來。
一見救星來了這兒,碧蓮趕忙大聲朝着鳳阮嚷嚷道,“小姐,救命啊,您救救奴婢,六姑娘她忽然發瘋要殺了奴婢啊!”
“鳳婉,你快點把人放下。”
沒有理會鳳阮的話,鳳婉依舊掐着碧蓮的喉嚨,直到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問安聲,她的眸光不覺一閃,随即才忽然放手。
顧不得去猜測鳳婉的異樣,碧蓮連滾帶爬的躲到鳳阮的身後,朝着匆忙趕來的薛氏和鳳珅哭訴道,“老爺、夫人,救命啊,六姑娘她要殺了奴婢,您要爲奴婢做主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才奴婢正在與千行叙話,不想翠兒進來的匆忙,不小心撞到了千行,将她臉上的面紗扯了下來,誰知随後四姑娘和六姑娘便沖了進來,不止打了奴婢一巴掌,如今還欲直接掐死奴婢。”
眸色森寒的接過鳳婉遞過來的面紗,鳳卿小心翼翼的給千行戴上,随後身形一閃,忽然站在了碧蓮的面前,“你說是誰扯下了千行臉上的面紗?”
“是……是翠兒……”
“誰是翠兒?”根本就不顧忌薛氏和鳳珅還在一旁,鳳卿眸光森冷的緩緩環視着周圍的小丫鬟。
見衆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落到了角落裏一名身着綠衣的少女,鳳卿便緩步朝着她走去,“你就是翠兒,爲何不承認?”
“奴婢……”
“你很好奇千行的臉是什麽樣子嗎,不然爲何要故意扯下她的面紗?”聲音平靜的朝着翠兒問道,可是鳳卿眼底的波濤洶湧卻連一旁的鳳阮都下意識的握緊了薛氏的衣袖。
鳳卿和她們所有人都不同,她身上的那股狠勁兒不僅僅是故作假象那麽簡單,她自小待在軍營裏,時不時的便征戰疆場,她身上的那股殺伐之氣便是連鳳珅都覺得毛骨悚然,更何況是這滿院的小丫鬟和鳳阮這個嬌滴滴的大小姐。
“不是的,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是不小心撞到了她……啊……”誰知翠兒的話還未說完,便見眼前寒光一閃,随即方才感覺到臉頰火辣辣的疼。
她錯愕的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頰,卻意外的摸了滿手的鮮血。
“我……我的臉,我的臉……”
“如今你知道千行的臉到底是什麽樣子了,可還好奇嗎?”沒有理會翠兒的哭喊,鳳卿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卻那麽清晰的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碧蓮姐姐,是她讓我這麽做的。”看着鳳卿再次揚起的匕首,翠兒趕忙跪在地上哭訴道。
似是唯恐鳳卿不相信一般,翠兒連連在地上磕着頭,口中不住說道,“奴婢不敢欺瞞四姑娘,當真是碧蓮姐姐吩咐的。”
“你胡說八道!”
聞言,鳳卿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匕首,随後慢慢的轉頭看向了碧蓮。
該如何說呢,那一眼的狠厲和陰寒甚至令碧蓮想不顧一切的轉身逃開。
“小姐,小姐您救救奴婢……”看着鳳卿一步步的朝着她走來,碧蓮滿臉驚恐的跪在鳳阮的腳邊,不斷的朝着她的身後躲着。
見狀,鳳阮無措的望着鳳卿,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面,她甚至連對視鳳卿的勇氣都沒有,最終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了薛氏。
“卿兒,算是這丫頭不對,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且先饒過她這次吧!”眼見周圍這麽多的小丫鬟在,薛氏便如是說道。
可是誰知聽聞她的話,鳳卿卻完全不給面子,“算是她不對?”
“诶……瞧我這嘴,就是她的不對,都是這丫頭的問題。”
“四嬸兒,并非是鳳卿不給您面子,隻是我素來都是個極爲護短兒的人,也從來不是什麽氣量大的人,寬恕人這樣的事情,是菩薩做的事情,不是我。”
一聽這話,薛氏和鳳珅的臉色都不禁一變。
“那……那不若便将人交給我吧,我來處理,你一個姑娘家,若是……”
正說着,不了薛氏的話不禁一頓。
驚詫的看着鳳卿扔起匕首将其掉了個頭,絲毫不在意刃上的血迹直接握在了手中,而将手柄那一頭直接遞到了薛氏的面前。
“如此,便有勞四嬸兒了。”
“卿兒,你這是何意?”給她匕首做什麽?
“毀了她的臉,難道四嬸兒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狀似好奇的朝着薛氏挑起了眉頭,鳳卿眸光幽暗的朝着她問道。
不妨聽到了這樣一句話,在場之人都不禁愣在了當場。
而碧蓮一聽到鳳卿打算毀了她的臉,當即驚恐的瞪大了雙眼,身子抖如篩糠。
看着她這般模樣,一旁的碧痕不禁皺起了眉頭。
她之前就說過,讓她不要去打千行的主意,四姑娘又豈是那麽好惹的,可是她竟隻不聽話,眼下終是惹出禍事了。
“怎麽,這府上我連個下人都處置不了了?”
“并非如此,隻是如此做,未免讓人覺得咱們手段殘酷了些。”
毫不在意的朝着薛氏一笑,鳳卿的話說的有那麽一些意味深長,“這就不勞四嬸兒費心了,左右人是我處置的,有什麽壞名聲,我一人擔着便是。”
“這……”
說到底,紫霞苑的事情畢竟是屬于後宅之事,鳳珅一個大男人根本就不便插手,更何況還是事關一個婢女的事情。
他之所以過來不過是擔心是鳳阮與她們起了什麽沖突而已,哪成想是因爲碧蓮惹出的禍事。
心知今日的事情若是不給千行一個交代的話,鳳卿定然是不會善了了,于是鳳珅便朝着薛氏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後者會意之後便開口說道,“來人,将碧蓮帶下去,任由四姑娘處置。”
“不要、不要啊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求您饒了奴婢這次吧!”不停的撕扯着架着她的人,碧蓮哭的昏天黑地,已經完全是被鳳卿吓傻了一般。
“慢着。”
忽然,鳳卿的聲音緩緩響起,不禁令人以爲她是否改變了主意。
滿眼期待的望着鳳卿,碧蓮不禁連連朝着她磕頭道,“謝謝四姑娘,奴婢多謝四姑娘的大恩大德。”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鳳卿真的是打算饒過碧蓮的時候,卻不妨見她薄唇微勾,眸中笑意森然,“謝什麽,我隻是懶得再跑去别處收拾你,便就在此動手吧!”
話落,滿院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