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兵到投降,甚至連一年的光景都沒有到。
不知是因爲受到了臨水國啓發還是如何,北帝竟然也效仿臨水的宣德帝,生出了與豐延和親的念頭,暫緩争鬥。
可就是和親,按理來講也應當是北朐将人送到邊境,再由老王爺的人将其送回豐鄰城,但是誰料這位北朐的和親公主竟然獨自直奔豐延而去,大有在那落葉生根的打算,全然沒有一絲遠嫁他鄉的猶豫和苦悶。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雲舒正率軍紮營休養生息,畢竟北朐已經求和,若是陛下不能尋摸一個合适的理由繼續開戰的話,難免天下百姓不會認爲是豐延太過好鬥了。
這一日,雲舒正同軍中的将士圍着火堆聊着天,不妨荊元禮忽然賤兮兮的湊了過來,低聲朝着雲舒說道,“将軍,您腰間的那把佩劍能不能借卑職看一看?”
瞧着荊元禮一臉的垂涎之色,雲舒不禁含笑的伸手借下那柄劍。
此劍名爲青霜,因劍刃鋒利,青瑩若霜而得名,她臨行之際,不知夜傾昱是從哪兒弄到了這把劍,定要她随身佩戴才行。
“果然是好劍!”說着話,便見荊元禮一臉興奮的盯着劍刃,一旁的火光映着他的側臉,将他的眸光映襯的愈發明亮。
“嗯,的确是很賤……”
幽幽的歎了一句,雲舒便收回了目光。
“将軍,這杯酒我敬你。”尚銳手持酒壺,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雲舒的面前,親手爲她将酒杯斟滿,口中還不住的嘟囔道,“老子這輩子沒佩服過誰,但是你,老子是打從心眼兒裏佩服。”
“這個……尚将軍喝醉了,将軍您别同他一般見識……”聽着尚銳一口一個“老子”,一口一個“我”的喚着,衆人的心裏不禁爲他捏了一把汗。
不管雲舒素日如何與他們談笑風生,可是她到底是威風凜凜的将軍,尚将軍如此言行有失,怕是會被怪罪的。
但是令衆人沒有想到的卻是,雲舒卻隻是朝着尚銳微微勾唇,随後便仰頭幹了手中的酒。
“好,将軍爽快!”
一屁股坐在雲舒的身邊,尚銳便開始唠唠叨叨的說個沒完,“說實話,一開始看見是您帶兵,我心裏是真沒底,你瞧你長得白白嫩嫩活像個娘兒……”
這一句“娘兒們”還未說完,便被雲舒淩厲的眼刀給瞪了回去。
尚銳雖是喝醉了,但是到底不至于甚至不清醒,察覺到自己恐是說錯了話,是以便神色尴尬的借着喝酒的機會掩飾過去。
“唉……将軍不知,我倒也不是瞧不起女子,從前那北境之地的鳳家之女鳳卿,那老子就佩服的很,隻是可惜啊……”話說到這兒的時候,尚銳的神色倒是難得顯得落寞了幾分,隐隐帶着一絲悲愁似的。
聞言,雲舒拿着酒杯的手不禁一緊,神色倒是已經平靜如常,隻是映着火光的眼眸顯得愈發幽深暗沉了幾分。
“诶,将軍,您知不知道鳳卿這個人?”
“略有耳聞。”
聽聞雲舒的話,尚銳不禁眸光深遠的低歎道,“我之前還曾揚言,勢必要在而立之前受封上将軍,屆時便去鳳家提親,八擡大轎迎娶鳳卿過門。”
“噗……”
“将軍您怎麽了?”見雲舒忽然猛地噴出了滿口的酒水,衆人趕忙上前關切的問道。
“沒事、沒事。”
瞧着雲舒如此大的反應,尚銳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疑惑,“嘶……将軍您該不會是……”
方才穩住了自己的心神便聽到尚銳的話,雲舒神色微斂的回道,“怎麽了?”
“您該不會也中意鳳卿吧?”
雲舒:“……”
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原來是要說這個!
“我……”
“将軍我告訴你,咱倆都沒希望了,不說那人如今已經死了,便是沒死也沒有咱們什麽事,有鄭将軍在,旁人不會有希望的。”
“呵呵,是嗎?”
“當然了,我難道還會騙你不成,将軍您比我強,有能力有樣貌,娶媳婦要比咱們容易的多了。”
比起這些,雲舒很明顯倒是更好奇别的,“你爲何要迎娶鳳卿?”
“我從前曾有幸見她耍過一次梨花槍,潇灑又不失殺氣,優美卻又不會顯得繁複,當真是極爲迷人,從那以後,我就立誓今生非她不娶。”
而今日尚銳說出的話,在日後得知了雲舒真正的身份時,他的第一個反應便是主動請旨駐守北境之地,終身不再回到豐鄰城,不過那就是後話了。
再說如今,豐延的衆将士難得如此輕松的聚在一起,衆人把酒言歡,着實快意的很。
雲舒微微擡頭看着空中洋洋灑灑落下的雪花,她的眼中難得閃過了一抹深色。
下雪了……
能穿帏幕,善度簾攏。
乍飄數點,俄驚柳絮飛揚;狂舞一香,錯認梨花亂墜。
聲從竹葉傳來,香自梅校遞至。
塞外征人穿凍甲,山中隐士擁寒裳;王孫績席倒金尊,美女紅爐添獸炭。
又是一年新年之際,雲舒猶記得,去年的時候她還同夜傾昱去了城樓上看煙火,未想到今年便是兩地相思難入眠。
好在這場戰役就要結束了,屆時她就能夠凱旋而歸,不止是見到夜傾昱,還能爲大姐姐的安危赢得保障,一舉兩得。
但是此刻的雲舒尚且不知,豐鄰城中等待她的,是怎樣的一種境地。
見衆人喝的正歡,雲舒便一把推開了尚銳搭在她肩上的手,徑直朝着自己的軍帳中走去。
“小姐,豐鄰城那邊來信了。”說着話,千行便将手中的書信遞給了雲舒。
她們本以爲這是一封如以往一樣,是夜傾昱寫給她的信,卻萬萬沒有想到,雲舒隻匆匆掃了一眼便臉色一變。
見狀,千行不禁奇怪的問道,“您怎麽了?”
“夜傾昱說,玄姬傳了消息回來,說惜淚不是二姐姐。”
“那……那她是誰?!”
“想來隻是一名容姿非凡的青樓女子而已。”說話的時候,雲舒的眼中難掩失望之色,“而且,府中近來也有……”
“府中又怎麽了?”
看着千行的眼中帶着一抹擔憂,雲舒到了嘴邊的話卻變了一個意思,“沒什麽要緊事,不過就是衛菡和鄭柔而已。”
“又是她們,哼,這次回去之後,必然要讓她們知道些厲害。”
“就你最厲害,行了吧!”
哄着千行去安歇之後,雲舒略有些發愣的望着自己手中的信,眸光漸漸變得寒涼。
……
而此刻遠在千裏之外的豐鄰城中,夜傾昱一身寶藍銷金雲玟團花錦袍,額間系着同色抹額,上嵌一顆珍珠大小的白玉,整個人顯得異常清朗俊美。
他靜靜的坐在桌邊的椅子上,眸光幽暗的打量着端坐在床榻上一身喜服的新娘子。
一旁站着的喜娘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兩人,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按照程序唱着贊詞還是趕忙默默的離開房中。
“退下。”
直到夜傾昱的聲音在房中低沉的響起,喜娘方才帶着房中的一衆婢女趕忙退出了屋内。
“今夜可是洞房花燭夜,殿下将喜娘等人都趕了出去,那誰來伺候咱們?”安靈犀的聲音透過頭上的紅蓋頭低低的傳了出來,令夜傾昱的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異色。
“咱們?”
聞言,安靈犀的眉頭不禁一皺,有些不明白夜傾昱爲何要反問她這一句。
“本殿是本殿,你是你,何來咱們一說。”
“從前雖是這般說辭,可自今日起,我便嫁與了殿下爲妻,你我本該是被綁在一起的。”
“妻這個字,可不是誰都可以用的,本殿奉勸你還是慎言。”說着話,夜傾昱神色閑閑的爲自己斟了一杯茶,言辭之間皆是對安靈犀的不喜。
接連說了幾句話都被夜傾昱毫不留情的堵了回來,安靈犀的臉色也不禁變得有些難看。
她猛地一把掀開了自己頭頂的紅蓋頭,眸色愠怒的瞪着坐在外間的夜傾昱。
可是誰知當她看到夜傾昱身上穿的這一身衣服時,她的心下頓時便變得更氣,“今日好歹是咱們大婚的日子,殿下竟然就穿的如此素淨?!”
“否則呢?”
“你……”
唇角微勾的掃了一眼安靈犀,夜傾昱的眼中卻一絲笑意也無,甚至還隐隐帶着一絲寒芒,“事到如今,你不會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境地是怎樣的吧?”
聽聞這句話,安靈犀的臉色頓時一僵。
“北朐乃是戰敗之國,你不過就是被送來和親的而已,難不成你真當自己像慕青冉那麽好命,指望着本殿像夜傾辰那樣在意你嗎?”
“可我畢竟是一國公主!”
“很快就會不是了。”說完,夜傾昱便準備起身離開。
見狀,安靈犀不禁瞪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的模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隻是不管她如何追問,夜傾昱卻依舊頭也不回的離開,根本就不再理會她,倒是将她招惹的愈發不悅。
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安靈犀的心中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
初時來和親,她本是想要嫁給靖安王,可是卻在靖安王妃那裏碰了壁,是以方才将目光落到了夜傾昱的身上。
竟沒有想到,這位六殿下也不是個好相與的,絲毫不将她放在眼中,但他可知道,迎娶了自己好歹也算是與北朐有了聯系,奪嫡之路或許會更加的好走,這一點他應當不會不明白才對。
對夜傾昱的行爲百思不得其解,安靈犀的心下便充滿了疑惑,一時倒也不敢随意有何舉措。
再說夜傾昱這邊,離開新房之後,他便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燕洄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看着夜傾昱略顯冷寂的背影,一時間,他的心下不禁感到有些擔憂。
若是不日雲舒回來,見到殿下又多了一位側妃,會不會直接血洗他們皇子府?
想到這,燕洄便不禁覺得心頭發寒。
“殿下……”
“嗯?”
“這位公主,就這麽一直在咱們府上放着啊?”依他來看,還是應當趁着雲舒回來之前将她收拾了,否則的話,屆時還不知要鬧出什麽麻煩來呢!
“否則呢,難道你幫她想到什麽好去處了?”
“屬下哪裏有那個腦子啊!”
說話間,兩人便回了寝房,夜傾昱方才漫不經心的說道,“暫且無需理會她,萬一若是哪一日她不長眼睛的惹上鄭柔,自然有她的苦頭吃。”
“可……可萬一她還未惹上鄭側妃,雲舒便回來了呢……”
忽然從燕洄的口中聽到“雲舒”這兩個字,夜傾昱的眸光不覺一閃,随後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
見狀,燕洄恐他心裏不舒服,是以便也不再多言。
他明白,若是殿下能夠選的話,他必然是不會迎娶這位勞什子的公主的,隻是陛下親自下的聖旨,便是殿下也違抗不得。
這般一想,燕洄便不禁在心裏祈禱着,希望雲舒不要那麽快的就回來。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卻是,燕洄心中的祈禱終究是沒有奏效,雲舒不止沒有很慢的回來,反而可以說是很快。
因着她的身份特殊,爲了能夠掩人耳目,是以她便與老王爺商議着,先行回到豐鄰城,左右北朐那邊也蹦跶不起來了,之後随便再尋個由頭便可以直接徹底滅了他們了。
而就在雲舒前腳離開北境,後腳便傳來北朐皇室全部被斬殺殆盡的消息。
聽聞是有武功高強的人夜入北朐皇宮,看起來像是刺客所謂,可是雲舒卻覺得,眼下這般敏感的時候,尋常刺客怎麽可能進得去。
更何況,這得是多大的仇才能将皇室中的人全部殺盡,想來這背後必然有些隐情吧!
“小姐,您說會是什麽人呢?”千行微微歪着頭,一臉的不解之意。
“不知道。”
“這麽大的膽子,一定不是尋常之人,若是江湖人的話……”
耳邊聽着千行不停的嘟囔着這件事,雲舒卻不免想起之前夜傾昱傳給她的那封信,信中言說安靈犀到了豐鄰城之後便直奔靖安王府,瞧着她一開始的架勢,分明就是打算嫁給靖安王,而這位王爺又素來是個不喜旁的女子勾搭他的人,如此想來,會不會是他呢?
可是,就因爲人家要嫁給他就殺了安家的滿門,會不會有些不大可能?
思來想去也猜不到幕後之人,即便素日聰明如雲舒此刻也不免生出了放棄的念頭。
“小姐,咱們還有多久能到豐鄰城啊?”
“按照這個速度話,再有個五六日吧!”話落,她便又喝了一口水,随後直接翻身上馬,揚起馬鞭便繼續趕路。
這一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的趕回豐鄰城,待到雲舒一行人終于回到六皇子府的時候,見到的卻是燕洄驚大于喜的一張臉。
“你們……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聞言,千行不禁瞪着眼睛說道,“你這叫什麽話,聽你這意思,倒是覺得我們不該回來了?”
“不是、不是。”
“舒兒!”沒有理會燕洄他們在一旁吵吵鬧鬧,夜傾昱旁若無人的伸手将她摟進了懷中,随即雙臂越收越緊。
她一定不會知道,這個場景他在腦中幻想了多少次。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夜傾昱忽然退開身子伸手就在雲舒的臉上捏了一把。
“嘶……你掐我做什麽?”皺眉捂着自己被掐紅的臉,雲舒心急之下一巴掌拍在了夜傾昱的身上。
“我怕這是夢。”
“那你掐自己啊,掐我算怎麽回事!”
見雲舒神色不虞的瞪着他,夜傾昱卻笑得異常明媚的再次伸手抱住了她。
“舒兒,你終于回來了!”
察覺到夜傾昱喜形于色的激動之情,雲舒也不禁跟着微微彎了唇。
“我不在的時候,六殿下你有沒有很聽話啊?”
“自然有,雖則孤衾寒涼,可是我卻并不曾擁任何人入眠,這可算是對舒兒死心塌地?”
聞言,雲舒卻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唇邊挂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見狀,夜傾昱的眸光不覺一閃,還未等他開口說什麽,便忽然聽到書房之外響起了一道稍顯熟悉的聲音,“本妃要見殿下,你們都不想活了嗎,居然敢攔着我!”
聽着安靈犀的聲音清晰的從門外傳來,夜傾昱的眸光頓時一暗。
“原來這就是殿下說的聽話……”幽幽的歎了一句,雲舒便拉開了夜傾昱抱着她的手,徑直走到了桌邊坐下。
“舒兒,此事我在信裏已經先行向你報備過了。”
“可你也不過就是告訴了我一下而已,又不是征求我的意見,試問,這能算是聽話嗎?”說着話,雲舒便一臉嚴肅的望着他,瞧着樣子倒是果真因此事有些不悅。
看着雲舒一副要同他算賬的樣子,夜傾昱不覺便有些慌了神兒。
他之前便有些擔憂此事,舒兒一走就是半年多,她在疆場浴血殺敵,回來之後面對的居然是自己又納娶了一名側妃,她若是不生氣才奇怪呢!
隻是……
安靈犀嫁到豐延來,是一個并不好處置的麻煩。
按理來說,本該是夜傾辰迎娶了她,這樣一來,父皇放心,對外也有一個說法,可是偏偏她要去招惹慕青冉,自然無法再嫁進靖安王府,于是成了父皇手中一塊燙手的山芋。
原本他是甯死也不肯娶她的,隻是父皇說,隻要他迎娶安靈犀過門,那麽日後他就絕不會在她的身世上做文章。
正是因此,是以他才答應了這門婚事。
畢竟就算舒兒打赢了這場仗,可也不過是換回安魚的一條命而已,那她自己的呢?
帝王之心最是難測,就算如今父皇沒有打算要了舒兒的性命,那日後呢,縱然自己不怕被她連累,可是到底他還是希望兩人能夠活着相守在一處。
看着夜傾昱忽然就沉默的不再說話,雲舒也不禁在反思着,她這個玩笑是不是開的有點大了?
雖然她心裏的确是不願意夜傾昱再迎娶何人,隻是這皇子府中的女子本就不算少,既然那些女人都嫁進來了,那也不差安靈犀這一個。
更何況,早在陛下有這個意思的時候,夜傾昱便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傳信給她了,是以還未回城之前,她就已經得知了這件事。
仔細想一想,其實是慶豐帝擺了他們兩人一道。
對于安靈犀這個北朐公主的身份,陛下不好直接對她下手,也不能一直不聞不問,是以便隻能推給旁人,很明顯,她和夜傾昱就是被他盯上的“旁人”。
“夜傾昱,我連着趕了好幾日的路,眼下都快要累死了,你叫人給我準備些熱水,我得洗洗身上的風塵。”說着話,雲舒便作勢要站起身離開。
“舒兒……”
“六殿下,我怎麽覺得你這腦子越來越不夠使了呢!”說完,她便含笑的踮起腳尖在他的下颚那裏印了一個香吻。
“你不生氣了?”
“我本也沒有生氣啊,不過是逗你玩的罷了。”
“爲何?”他以爲她心裏多少會有些不是滋味呢,怎料她竟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瞧着夜傾昱似是稍顯疑惑的模樣,雲舒忽然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鄭重其事的對她說道,“因爲我心知你娶她必然是形勢所迫或是有旁的原因,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該同你置氣,而倘或你是因爲見異思遷娶了他,那便是我瞎了眼,誤許了人,便更加不該爲了你讓自己爲難。”
“那舒兒是如何知道我不是見異思遷的?”
“因爲你不敢。”說話的時候,雲舒朝着夜傾昱微微勾唇,雖然看起來極美,可是卻莫名令人覺得背脊發寒。
見她這副模樣望着自己,夜傾昱下意識的便跟着附和道,“對、對、對,不敢、不敢。”
他怎麽敢……
舍得讓她有一丁點的難過呢!
“夜傾昱,你出來見我!”忽然,就在夜傾昱深情脈脈的望着雲舒時,卻不料門外傳來了安靈犀怒不可遏的一聲大吼。
聞聲,還未等夜傾昱有何反應,倒是雲舒勾唇冷笑,擡腳便朝着門外走去。
猛地一把打開了房門,雲舒神色倨傲的望着門外的安靈犀,眼中寒光畢現,“書房重地,側妃怎麽在此大呼小叫?”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如此同本公主講話!”
“公主?這稱呼怕是有些不大對吧,您如今可已經不再是北朐的公主殿下了,既然嫁到了我們豐延,那便該随着這兒的規矩。”
聽聞雲舒毫不相讓的話,安靈犀這才認真的打量着她,但見眼前的少女神情傲然的站在石階上,鳳眸微眯的打量着自己,一身淡紫色的衣服将她周身的淩厲之氣壓下去了一些,否則的話,怕是比眼下這般看着還要讓人感到霸氣淩然。
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想了些什麽,安靈犀頓時一愣,随後看向雲舒的目光中不禁帶着一絲錯愕和驚詫。
“你到底是誰?”
“奴婢隻是這皇子府中一名丫鬟而已。”
不再理會雲舒,安靈犀越過她朝着夜傾昱說道,“殿下,我要出府去,可是門口的那些侍衛攔着不讓我出去。”
“在本殿面前,你便是如此自稱的?”
聞言,安靈犀的臉色頓時一僵。
“嫔妾……嫔妾想要出府一趟,還望殿下準許。”硬生生被夜傾昱的一句話逼得低了頭,安靈犀微垂的眼中含着深深的恨意。
從來沒有人如此爲難過她,這筆賬她記下了。
夜傾昱……還有這個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丫頭,她一定要給他們好看!
可是不管安靈犀的心中如何想,她如今都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但是即便她服了軟,夜傾昱卻仍舊沒有答應她的要求,“你出府去做什麽?”
“自從嫔妾來了豐鄰城,還從未好好看一看這裏的風土人情,是以打算趁着今日天晴出去逛一逛,還望殿下應允。”
“你來豐鄰城也算有些時日了,之前有大把的時間不出去逛,倒是如今嫁了人,忽然要去外面抛頭露面,這是哪裏的規矩?”
“因爲……”
“不若本殿替你回答吧,那是因爲你之前一直在忙着往靖安王府跑。”
随着夜傾昱的話一句句的說出來,安靈犀的眼神漸漸從初時的憤怒變成了心虛。
“這場和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想必你心裏清楚的很,本殿警告你,最好還是少耍花招,否則的話,六皇子府絕對不會是你的歸處!”
一時被他的話驚住,安靈犀不禁失去了反應。
不再理會直愣愣的站在那的人,夜傾昱直接拉着雲舒便離開了書房這裏。
待到兩人走遠之後,安靈犀方才好像是終于回神了一般,神色憤慨的朝着身邊的小丫鬟問道,“那丫頭到底是什麽人?”
“回側妃的話,那位是雲舒姑娘。”
雲舒……
“她是什麽來曆?”說話的時候,安靈犀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絲疑惑。
從她嫁進皇子府之後,就發現這府裏的女子少的出奇,且先不說她從未見過這府裏正兒八經的皇子妃,貌似除了一位側妃和一位夫人之外便再沒有旁的人了。
這哪裏是一個皇子的後院,簡直連普通大臣的後院都不如。
不止如此,她雖進府的時日不長,可是也隐隐發現了,夜傾昱對女色并不上心,否則的話,他也不會連在大婚之夜都不留宿在她的房中了。
可是她方才瞧着,他倒是對那個叫雲舒的臭丫頭十分在意的樣子,這又是怎麽回事?
聽聞安靈犀的話,那名小丫鬟便趕忙回道,“雲舒姑娘就是被人牙子賣進府中的丫鬟而已,隻是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入了殿下的眼,是以如今便在這府中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甚至連鄭側妃都要避其鋒芒呢!”
“普通丫鬟……”
雖然這丫頭如此說,可是安靈犀卻并沒有完全相信。
若當真是個普通丫鬟的話,哪裏來的那樣的氣勢,更重要的是,安靈犀隐隐從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久經沙場磨砺出來的殺氣,她絕對不會看錯的。
是以她敢斷定,這丫頭絕對不簡單!
……
話分兩頭,再說雲舒和夜傾昱這一邊,一路被他拉着回了寝房,雲舒詫異的望着他,不明白他怎麽也跟着一道回來了。
似是看出了雲舒眼中的疑惑,夜傾昱笑意吟吟的望着她說道,“舒兒不是要沐浴嗎?”
“我沐浴與你有何幹系?”說着話,雲舒的眼神中不禁充滿了警惕和防備。
“瞧你這話說的,我在這兒自然是服侍沐浴啊!”
聞言,雲舒趕忙伸出手抵在了他的身前,“還是免了吧,您貴爲殿下,我哪裏敢指使您做這樣的事情,有千行就行了。”
“千行被燕漓纏着呢,沒空來伺候你。”
話落,夜傾昱便作勢要爲雲舒寬衣解帶,不料卻被她一把握住,“我這連日快馬加鞭的趕路,就是爲了能夠早些回來見你,如今累的不行,你就不能容我喘口氣嗎?”
“舒兒想到哪裏去了,我不過是想幫你揉揉肩、捶捶背而已,如何就讓你喘氣了?”夜傾昱的眉頭微微皺着,眸中似是充滿了疑惑。
見狀,雲舒稍顯詫異的望着他,似是在想着是不是她誤會他了。
“當真隻是如此?”
“那不然舒兒覺得我會如何?”語氣含笑的朝着雲舒反問了一句,夜傾昱的眼中閃動着玩味的笑意。
“以爲殿下又起了色心了。”
說完,雲舒便徑自轉身走到了屏風後面寬衣,并沒有見到就在她離開之後,某人唇邊意味深長的笑意和不懷好意的眼神。
似乎是爲了證明自己的君子作風,夜傾昱一直靜靜的站在外間沒有進去,隻讓雲舒獨自一人在屏風後面泡着澡。
房中累絲鑲紅石熏爐中燃着香氣淡淡的熏香,屋内一時靜谧的讓人不禁昏昏欲睡。
微仰着頭枕在了桶沿上,雲舒的神色顯得十分的放松。
難得享受這樣的甯靜,就連被磨得起泡的腳都覺得好像變得沒有那麽痛了。
“舒兒,你睡着了嗎?”
就在雲舒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不料卻忽然傳來了夜傾昱的聲音。
她轉頭朝着屏風那處望去,卻見他長身玉立的站在外面,倒是難得恭敬的很。
“原本你若是不喚這一聲的話,我便睡着了。”隻是他這麽一喊,倒是将她的睡意吓跑了不少。
“還是别在水裏面睡了,待會兒水涼了當心受寒。”
“嗯。”
聽着雲舒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夜傾昱便試探着問道,“要不然,我進去幫你捏捏肩,你也好放松一下?”
“也好……”
見雲舒終于松了口,夜傾昱便好似生怕她反悔似的,一個健步便沖到了屏風後面。
浴桶中的熱氣将雲舒的臉頰熏染的透着一絲淡淡的粉色,倒是顯得十分的俏皮可愛,多了一些小女兒家的嬌俏之感。
她的眼睫微微閉合着,頭部微微仰着,水珠順着她曲線優美的頸部滑下,最終落到了水面上。
夜傾昱無聲的走到她的背後,雙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肩膀上便頓時覺得心頭一顫。
掌下的肌膚很是細膩,隻是偶爾有幾道傷痕橫亘在其中,讓他下意識的便放輕了手下的力度,生怕那些已經結痂的傷疤還會痛似的。
輕輕的将她的頭發攏到一側,從夜傾昱的角度看過去,便剛好可以瞧見水下的旖旎風光。
見狀,他猛地擡起了頭,眼神直直的盯着屏風上的花紋,再不敢随意亂瞄。
可是盡管心下想的明白,但是他卻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似的,不由自主的就将視線停駐在了雲舒的身上。
越是壓抑不住心裏的邪念,夜傾昱便越覺得掌下的觸感十分清晰的傳了過來。
漸漸地,他的手從雲舒消瘦的肩頭朝着她的脖頸滑去,最終安分的停在了她的鎖骨處。
指尖觸碰到一絲寒涼的時候,夜傾昱看着她頸間帶着的那枚白玉扳指,他的唇邊不禁漾起了一抹笑意,似水一般溫柔。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的手忽然環住了雲舒的肩膀,微微低下頭貼着她的臉,眼神神情的望着水面上的兩人。
“舒兒,你瞧,如此方才叫耳鬓厮磨。”說完,似是爲了證明自己說的沒錯一般,竟還朝着她的耳垂輕輕咬了一下。
看着她的耳垂漸漸變得粉嫩,變成了同她唇瓣同樣的顔色,他才微眯着眼,輕輕邪笑。
雲舒依言順着他的視線望向了水面中映照的兩人,瞧着兩人的側臉緊緊的貼在了一起,唇角的笑容揚起了同樣的弧度,眸中都隐隐透着一絲邪氣,心中便忽然覺得暖融融的。
伸手從水面的邊上拿起了一片花瓣,雲舒不懷好意的放到了夜傾昱的倒影上,随後她笑的像個孩子一般頑劣和調皮,“帶花兒的皇子殿下,哈哈……更美了……”
這若是換了别的人,想必早就因爲雲舒這句話給惹火了,可是咱們這位六殿下卻微微一笑,好不客氣的說道,“如此美色當前,舒兒難當還能坐懷不亂?”
聞言,雲舒不禁一愣,很明顯沒有想到夜傾昱會接的如此順口。
“夜傾昱……”
“嗯?”
“偶爾我真的會覺得你這個人挺可怕的。”
聽聞這話,夜傾昱倒是難得奇怪的問道,“爲何如此說?”
他怎麽不覺得她怕他呢?
“因爲你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任何事情都舍得出去,什麽樣的境地都能坦然以對,這樣毫無弱點的人,難道還不可怕嗎?”
說白了就是,不要臉皮,天下無敵。
可是誰知夜傾昱聽聞雲舒的話卻微皺着眉頭表示不贊同,緩緩的搖了搖頭,他方才聲音低迷的說道,“誰說我什麽都不在乎,誰說我什麽事情都舍得出去,誰又說我毫無弱點,這世上我最在乎的就是你,最舍不得的也是你,最大的弱點更加是你。”
不可否認,即便雲舒從來不覺得甜言蜜語有何好聽,此刻也不禁微微彎唇。
微微轉頭朝着夜傾昱的唇角輕輕的落下了一吻,随後雲舒微眯着眼睛說道,“嗯……味道倒是不錯,就是甜了些。”
緩緩的湊近了雲舒的耳邊,夜傾昱的手順着桶沿的水面慢慢探了進去,“我有一個辦法,能夠不那麽甜,舒兒要不要試一試?”
說完,還未等雲舒做出什麽回答,便見夜傾昱猛地站起身子,一并将雲舒抱了起來。
“水涼了,舒兒當心受寒。”說着話,夜傾昱抱着雲舒的手便又收緊了幾分。
“水裏是暖的,殿下抱我出來才冷呢!”
“胡說,我難得還不比水暖嗎?”夜傾昱的唇若有似無的劃過她的耳畔,聲音愈見魅惑的低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