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方才還是好好的,怎麽這麽一會子的功夫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
想到什麽,她忽然轉頭看向一旁的荷香,眸中充滿了深深的懷疑之色,“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方才不是說一切都好好的嗎?”
“奴婢……奴婢也不知啊……”
“是不是你在欺騙我,聯合雲舒耍了我一通,讓我誤以爲爹娘還有回來的一日,實際上卻是空歡喜一場。”說着話,鄭柔神色陰鸷的瞪着荷香,分明已經是被氣得失去了理智。
“側妃……”
瞧着鄭柔這般模樣,荷香和芸香兩人頓時吓得跪在了地上,深深的低下了頭,渾身瑟瑟發抖,根本就不敢擡頭與她對視。
忽然想到了什麽,鄭柔一把拽住芸香的手臂,逼迫着芸香看着她的眼睛,“是你,一定是你和雲舒合謀要害我,所以才弄了那些藥給我,讓我誤以爲是解藥送給了爹娘,對不對?”
“不是奴婢,奴婢沒有。”一邊說着話,芸香一邊大力的搖着頭,眼中甚至已經閃動了淚光,“那日是側妃您親眼看着奴婢被那些小蟲子咬的,事後雲舒給奴婢塗的藥也是您親自驗看過的,怎麽會是奴婢在其中動了手腳呢!”
聞言,鄭柔愣愣的看着芸香,緩緩的松開了拉着她的手。
是她一時被氣得糊塗了,不會是芸香和荷香背叛了她,她們倆人沒有那樣的膽子。
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是雲舒一手設計的。
想必從一開始,她就已經知道了芸香不是真的想要幫她,是以她便将計就計,讓自己和芸香誤以爲她輕信了她們的苦肉計。
如此一想,鄭柔便猛地伸手揮落了桌上的茶盞,一雙眼睛氣的發紅。
見狀,荷香和芸香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唯恐鄭柔将此事算到她們的頭上。
“呵……呵呵……”忽然,鄭柔仰頭笑了起來,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之意,眼淚順着眼角緩緩的滑下,可是她的臉上卻未見絲毫的憂傷之色。
仔細算一下,這是第一次她被人算計的如此慘,畢竟從小到大,隻有她算計别人的份兒,從來沒有别人算計她的份兒。
但是自從雲舒來了皇子府之後,這一切就都變了。
可她怎麽能甘心呢,爲了能夠接近皇權的中心,她費盡心機的嫁給殿下,甚至甘願爲妾,這些她都可以忍,因爲她一直在心裏安慰自己,隻有忍得這一時的辛苦,将來才能夠成爲人上人。
爲了達到自己心中的目的,她一直做的很好,成爲侯府的大家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信手拈來,這些對于她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就算是嫁進了六皇子府,她也一樣做得很出色,從未讓任何人尋到她的半點錯處。
她隻是簡簡單單的設計了衛菡一下,殿下便立刻将府中的中饋之權交到了她的手上,因爲她心裏明白的很,從襄陽侯府出來的女子,根本就不可能在六皇子府中站穩腳跟。
自那以後,她便徹底的掌握了整座皇子府,殿下對她信任有加,恩寵不斷,府中人人都巴不得攀附着她,這一切都是她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而如今卻因爲一個雲舒,通通都要被毀了,這讓她怎能不恨!
“聽聞侯府的二老爺和夫人出了事,未免側妃傷心欲絕,是以奴婢特意前來探望。”
雲舒的聲音忽然在門口的位置響起,令鄭柔和芸香等人頓時朝着門外看去。
“你居然還敢來!”
“側妃這話說的倒是有意思,奴婢又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何不敢來見您的。”說着話,雲舒便含笑的走進了房中。
就連荷香她們都聽出雲舒話中的諷刺之意,鄭柔自然也聽得出來。
瞧着雲舒的唇邊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鄭柔隻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一般。
“這一局是我敗了,你這是來炫耀的嗎?”
聞言,雲舒眼睛微眯,随後淡淡回道,“奴婢從不拿人命炫耀。”
除了在戰場上的你死我活,其餘任何時候的殺人,她都不覺得有絲毫可值得宣揚的。
“奴婢今日前來,是有件事情要找側妃核實。”
“找我核實?!”
像是雲舒說的是什麽笑話似的,鄭柔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又恢複了以往那個精明強幹的鄭側妃,好像并未因爲秦氏和鄭延的事情感到絲毫的悲傷。
漫不經心的掃了地上跪着的芸香和荷香一眼,雲舒好心的提醒鄭柔道,“側妃确定要有人旁聽嗎?”
順着雲舒的視線看向了她們兩人,鄭柔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異色,“你們先出去。”
荷香和芸香正不願意待在這裏,此刻聽聞鄭柔的話,自然都樂不疊的跑了出去。
待到房中沒有了旁人在,鄭柔便直接朝着雲舒問道,“在你問我之前,我倒是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如此才算公平呢!”
“洗耳恭聽。”
“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芸香并非真心幫你的?”按理來說,她們的計劃本是萬無一失,可爲何還是被她識破了呢?
見鄭柔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雲舒的眼眉不禁微微挑起。
雖然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但是卻在情理之外。
不管怎麽說,秦氏和鄭延都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可是鄭柔從頭至尾問都沒問一句,她關心的竟然是如何敗給自己!
默默的看了鄭柔一眼,随後雲舒方才說道,“側妃不該問奴婢是從幾時知道的,因爲打從一開始奴婢就沒有相信過芸香會背叛你。”
“什麽?!”
“旁的事情倒也罷了,可你掌管這皇子府許久,若是連自己身邊的丫鬟都教管不好的話,又怎麽可能在侯府策劃了那麽一大樁事情。”
“不想你竟如此擡舉我。”說着話,鄭柔不禁冷冷的笑了一下,若是仔細看過去的話,倒是不難發現其中的一絲無奈和苦澀。
“側妃的能力雲舒從未懷疑過,隻是你的行事風格,奴婢卻實在難以苟同。”
聞言,鄭柔狀似挑釁的望向了雲舒,朝着她走近了幾步說道,“若是你我換個位置而處的話,你也會作出與我一樣的選擇。”
“随便側妃要如此爲自己開脫的話,那奴婢也無言以對。”
她們兩人也算是道不同不相爲謀,雲舒自認也玩弄這些心機詭谲之事,可是她卻萬萬不會去算計自己的至親之人。
但是鄭柔不同,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和野心,她好像什麽都能舍得出來。
就像這一次的事情,她爲了能夠成功設計到自己,竟然不惜利用芸香用誘餌,可見其心地的冷硬和殘酷。
幸而那小蟲子不過是一些普通的黑色小爬蟲而已,否則若當真是草扒的話,想來此刻就連芸香也深受其害了。
其實從一開始,雲舒拿給芸香的那一小瓶子蟲子就是假的。
她猜到了鄭柔的打算,是以便将計就計,準備将那所謂的“解藥”送到她的手中,再由她親自送到秦氏和鄭延的手上。
既然那些蟲子都是假的,那麽所謂的解藥自然便也是假的。
芸香之所以會在接觸到那些小蟲子之後感到痛癢是因爲她用了之前自己拿給她的那瓶治療外傷的藥膏,而自己則是算計好了她發病的日子才拿着那些小蟲子去尋她,至于那些所謂的解藥,其實隻是一些普通止癢的藥粉而已。
但是這種藥粉隻能對芸香這種症狀管用,對于秦氏和鄭延那種,初時用了的确會暫時解癢,可是過了那個勁兒之後,便會開始瘋狂的發癢,比之之前更加的厲害,似是百爪撓心一般,讓人難以忍受。
雲舒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直接弄死秦氏和鄭延,畢竟比起直接殺了他們,還是由鄭柔自己親自動手的好。
既然她曾經親手殺了老太君,那如今便該親手了結了自己的爹娘,如此才算得上是血債血償呢!
想必在此之前,鄭柔一定是一心在期待着秦氏和鄭延回來之後能夠東山再起,那時她也會變得風光無限,隻是她永遠不會想到,正是因爲她的自作聰明才會親手毀了自己全部的希望。
這樣的滋味,想來是不好受的。
聽聞雲舒洋洋灑灑的說了如此多,鄭柔好似愣住了一般遲遲沒有任何的反應。
半晌之後,她方才忽然發笑,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不經意間滑落到嘴裏,蔓延出無盡的苦澀的味道。
見狀,雲舒卻隻是冷眼看着,眸中透着滿滿的寒涼之色,“側妃想知道的,奴婢都已經說了,如今是不是該換你了?”
“你想問什麽?”
“侯府的大小姐,可也是你害死的?”
随着雲舒的話音落下,鄭柔的眸光倏然一凝,臉色僵滞的同時,她眼中尚且來不及掩飾的驚詫之意被雲舒看了個滿眼。
“果然是你。”
“哈哈……沒想到事情過了那麽久,居然會被你一個外人給發現,倒也不算我無能……”見雲舒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鄭柔索性也就不再遮掩,而是直接承認了此事。
沒錯,就是她害死的鄭婉!
誰讓她擋了自己的路呢,若是不除掉她的話,自己要怎麽嫁進六皇子府。
看着鄭柔一臉的義正言辭,雲舒不盡神色寒涼的諷刺道,“可是你萬萬沒有想到,沿路會殺出一個衛菡,是以就算你害死了鄭婉,取她而代之嫁給夜傾昱,卻也僅僅得到了一個側妃之位。”
“哪又如何,若不是因爲你的話,我如今便會離六皇子妃的位置更近了一步。”
“這就意味着,你這輩子都注定與正妃之位有一步之遙,永遠都無法成爲真正的人上人。”說完,雲舒還頗爲挑釁的朝着她一笑。
“你閉嘴!”
“害死了鄭婉和老太君,你的手上沾滿了鮮血,背負了兩條人命,就連鄭蕭素的死也必然有你在其中的參與,對自己的親弟弟袖手旁觀,見死不救,如今又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害死了自己的爹娘,鄭側妃,你便是你的聰明才智嗎?”
“你……”
“我若是你的話,這會兒便一頭撞死在當場了,連壞人都當得如此蠢笨,便活該被人踩在腳底下!”話落,雲舒便微勾唇角,滿臉勝利者姿态的走出了房中,徒留鄭柔一人備受打擊的站在房中。
眼看着雲舒走出了栖雲軒,荷香和芸香兩人便趕忙進到了房中,卻見鄭柔靜靜的站在房中央,面色慘白的流着眼淚,偏偏什麽話都沒有說。
“側妃……”
瞧着鄭柔這般模樣,荷香和芸香不禁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慌張。
這日之後,鄭柔忽然病倒,病情來勢洶洶,終日卧床不起。
初時夜傾昱還從宮中請了幾位太醫回來爲她看診,可是誰料接連看了幾位都說需要這是心病,除了靜養之外沒有别的辦法。
爲了能夠讓她更加安心的養病,夜傾昱便将府中的中饋之事暫交到了雲舒的手中,言說待到鄭柔身子恢複之後再交還給她。
可是具體到底是幾時,這夜傾昱就沒有明說了,而鄭柔究竟幾時才能好,這便也隻有老天才知道了。
府中的下人也都不是笨的,眼見連鄭柔都倒了台,一時間對雲舒的态度便愈發恭敬,俨然已經将她當成了皇子府中真正的女主子。
在這種情況下,尤夫人即便心裏還怨恨着雲舒可也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之前因着她爲了陷害雲舒而得罪了靖安王妃,殿下已經對她心生不悅,近來她自然不敢再随意做什麽。
再則,尤府如今也并不太平,大哥已經開始漸漸接手了父親手中的生意,再這麽下去的話,怕是那個家就沒有娘和妹妹的位置了。
一想到這些事情,尤夫人便覺得頭痛無比。
隻是未免偷雞不成蝕把米,尤夫人這次倒是沉得住氣,一直沒有對雲舒做什麽,而是一直靜靜的待在自己的憐星苑。
一時間,皇子府中倒是難得的甯靜,少了往日的雞飛狗跳。
……
而與此同時的惠遠寺中,鄭蕭然也得知了秦氏和鄭延的事情,他靜靜的坐在藤椅上,目光悠遠的望着遠處的山峰,眸中透着無盡的憂色。
二房的事情他知道是卿兒幫了他,否則依照他原本的意思,想來他們早就已經死了。
這種血脈相殘的事情他以往隻是在戲文中聽說過,但是卻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甚至于他也會參與其中。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侯府較之别的府上要太平很多,兩房之間也相處的極爲融洽,極少有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
自從大姐姐去世之後,娘親因爲身邊不得一個貼心的女兒,是以對鄭柔很是疼愛,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一房的人居然都包藏禍心。
想到這些事情,鄭蕭然便猛地一下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事到如今他方才終于明白,原來不是侯府中沒有那些腌臜之事,隻是祖母選擇了隐瞞他而已,他們将他們保護的太好。
“卿兒不是囑咐過你,讓你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的嗎?”安魚皺眉站在鄭蕭然的面前,一臉不贊同的同他說道。
“隻是偶然想起。”
将手中洗好的時令水果遞到鄭蕭然的手上,安魚坐在他的對面望着他說道,“鳳家出事的時候,我也與你一樣,日日都想着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總盤算着要如何爲他們報仇,隻恨不得一夜之間将那些人都殺幹淨才好。”
聞言,鄭蕭然捧着果盤的手指微微一動,随後下意識的問道,“後來呢?”
“後來……就被安瑾然帶回了川甯侯府,同他做了交易,他保住我的性命,而我幫他勾起北朐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間的争鬥。”
“那你如今已經不打算報仇了嗎?”
“比起報仇,我更希望能夠爲卿兒好好活着。”安魚滿眼深意的望着鄭蕭然,紅唇輕啓,“鄭蕭然,若你經曆過親人的生死便該明白,爲了還在的人活着,原比爲了已經死去的人神傷更加重要。”
卿兒千裏迢迢的将她從北朐帶回來,爲的是她能夠好好的活着,而非是整日的沉浸在仇恨當中,生生害的她也無法安心。
安魚心知自己的能力,從各個方面而言,她都敵不過卿兒,是以她便聽從她的安排,好好的保住自己的這條命,如此便算是幫助她了。
“如今老太君和世子雖然已經不在了,可是侯府還有侯爺和夫人,更何況,二房的人都已經得到了懲罰,你便不該再繼續沉浸在仇恨當中,我們認識的鄭蕭然,是馳騁疆場的潇灑少将,而非如今坐在這裏長籲短歎的哀怨公子。”
被安魚這般毫不留情的說了一番,鄭蕭然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忽然覺得心裏輕松了很多。
這許多日子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好像是進入了一個怪圈兒似的,遲遲無法從中解脫,倒是安魚今日同他說了這些話,讓他忽然就明白了過來。
“多謝,我想我知道該如何做了。”
見鄭蕭然朝着她揚唇一笑,安魚也不禁跟着彎了唇角,頓時豔光四射,整個人顯得無比的迷人。
就在此時,卻見小院的門外忽然就閃進了一個人影,一把扯過安魚之後,便伸手捏住了她幹淨白皙的臉蛋兒。
“誰讓你對着他笑的?”
看着眼前一臉怒氣的人,安魚使勁兒扯開了他的手,随後根本就好似沒有見到他一般,徑直朝着旁邊一臉茫然的鄭蕭然說道,“你好生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安魚便直接轉身離開,從頭至尾都沒有搭理安瑾然,好像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存在似的。
“你居然無視我,你給我站住!”
可是不管安瑾然說了什麽,安魚都沉默的超前走着,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鄭蕭然愣愣的看了片刻,随後忽然便覺得方才還有些陰霾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察覺到鄭蕭然臉上的笑意,安瑾然一臉不悅的瞪了他一眼,随後便欲擡腳追着安魚而去,不料卻被前者開口喚住。
“侯爺留步。”
“什麽事?”頗爲不耐煩的應了一句,安瑾然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分給鄭蕭然一個,一直神色緊張的朝着安魚離開的方向張望着。
“惠遠寺這裏高手如雲,安魚她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本侯不是擔心她有危險,是擔心她被哪個花和尚給盯上。”
鄭蕭然:“……”
這擔心也太多餘了吧,人家都是和尚啊,怎麽可能會妄動塵心呢!
“他們素日守着這座寺廟,清心寡欲,總也見不得幾個女子,寺中忽然住進了安魚,萬一他們若是亂了心境呢?”
“……不會的,知道安魚在這兒的根本就沒有幾個人,就算知道也都是了空大師信得過的人。”
“那也不行。”
瞧着安瑾然一臉鄭重其事的模樣,鄭蕭然覺得自己甚至有一瞬間已經被說服了。
“我就是想同侯爺您解釋一下,我與安魚之間更像是親人一樣的關系,并非兒女之情,是以你無需如此防備着我。”雖然這樣的話講出來有些難爲情,可是這位小侯爺日日上演這麽一出兒,他也是着實有些受不了了。
“不必你說,本侯知道你對她沒有非分之想。”
“你知道?!”
“這是自然,你喜歡的是那個雲舒。”昔日北境之地對鳳家下一代家主的事情可是傳言不少,其中最爲人廣爲流傳的便是她與鄭蕭然之間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人素日并肩作戰,共同殺敵,是以便也自然而然的以爲,他們能夠走到一塊去,可是如今看來,怕是要讓那些人都失望了,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聽聞自己的心事忽然被人戳破,鄭蕭然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一絲不自然。
見狀,安瑾然的心下卻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仔細想了想,他便一臉正色的朝着鄭蕭然說道,“喂,我幫你得到雲舒怎麽樣?”
鄭蕭然:“……”
安瑾然要幫他得到雲舒,他沒有聽錯吧?!
他自己連安魚都搞不定,居然還敢誇下海口說要幫自己和卿兒在一起,他是在說夢話嗎?
“還是不必了。”
“怎麽,你不是心儀她嗎,爲何不想要同她在一起?”
看着安瑾然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鄭蕭然便愣愣的回道,“卿兒她……已經同六殿下在一起了。”
“你怎麽知道她是不是心甘情願的,萬一是被夜傾昱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給威脅的呢!”
一聽這話,鄭蕭然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疑惑之色。
爲何他覺得,小侯爺這句話如此針對六殿下呢?
而事實上,鄭蕭然也的确沒有想錯,自從夜傾昱利用安魚的事情算計了安瑾然一次之後,他的心裏便記恨着,想着也要報複回來才行。
可是因着有安魚橫在中間,萬一若是夜傾昱真的有個什麽好歹,屆時雲舒找到安魚哭訴一番,結果還是他的不是。
是以安瑾然便在心中計劃着,若是能夠使用鄭蕭然坑夜傾昱一下子的話,那他心裏倒是會舒坦不少。
隻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仁兄居然是個這麽慫的人,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能拱手相讓!
“卿兒曾經親口對我說過,她喜歡六殿下,既然如此,我便隻能對她好,卻不能再讓自己的喜歡成爲她的負擔了。”
“負擔?”
“我喜歡她,她不喜歡我,可是我對她來講也同樣是重要的存在,如此一來我若再表現的十分激進的話,卿兒她會很累的。”
聞言,安瑾然詫異的瞟了鄭蕭然一眼,随後冷冷的來了一句,“白癡。”
對于自己喜歡的人不努力抓緊反而大方的推給旁人,這種事情他一輩子都不會做。
既然認定了安魚,那他這輩子便算是死也要同她死在一起。
分明從安瑾然的眼中看出了難以理解,鄭蕭然不禁淡笑着對他說道,“卿兒和安魚同,她素來是吃軟不吃硬的。”
“那安魚呢?”
“安魚是軟硬都不吃。”
安瑾然:“……”
言外之意就是更加的麻煩對嗎?
“不過你若當真想要得到她的芳心,不若從她的身邊人下手,她最在乎的就是鳳家的人,隻要你待卿兒好,她一定會對你改觀的。”
随着鄭蕭然的話一句句的說出來,安瑾然滿臉懷疑之色的望着他澄淨的眸光和單純無害的一張臉,忽然覺得這情景十分的熟悉。
是不是前幾日,夜傾昱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敢情他們豐延的人說話都喜歡這麽迂回是吧,分明就是想要利用他,還說的好像是爲他好一樣。
冷冷的瞪了鄭蕭然一樣,安瑾然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見狀,鄭蕭然低頭咬了一口手中的蘋果,眸中笑意彎彎。
這位小侯爺倒是不如在北朐時那般讨人厭了,不過他突然出現在了豐延之地,說明北朐那裏的事情他已經忙完了。
若果然如此的話,那他就要快些養好自己的身子了,怕是不日這天就要變了。
……
再說另外一邊,安瑾然一路追着安魚回了惠遠寺後山的小院,看着緊閉的房門,他的眉頭不禁緊緊的皺了起來。
雖然這一扇門根本就攔不住他,可是這分明就表示,安魚不願意見他。
盡管當日放她離開的時候他就知道,那晚她會待他如此溫柔是刻意騙他的,但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再次見面的時候,她即便不比那日的嫣然淺笑,可是也萬萬不該對他橫眉冷對。
緩步走進了房中,看着倚在竹榻上看書的安魚,安瑾然使自己的臉色看起來謙和許多,随後方才朝着她說道,“方才……方才我不是有意吼你的……”
到底是從未這般伏低做小的給人說過話,連他自己聽起來都極爲别扭,更莫要說是安魚了。
見她一臉詫異的望着他,安瑾然下意識的便移開了目光。
“說完了?”
“嗯。”愣愣的點了點頭,安瑾然看着忽然搭理他的安魚,眸光一點點的變亮。
“那便出去吧,我這裏地方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話落,安魚便依舊低頭看着書,将人無視了個徹底。
在心裏一遍遍的說服着自己,想着夜傾昱同他說的忍耐和放下身段,安瑾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可是随後卻還是兇神惡煞的朝着安魚撲了過去。
“下次不準再對着除了我以外的人笑。”說着話,安瑾然便一把奪過了安魚手中的書卷,雙手緊緊的捧着她的臉頰,逼迫着她同他對視。
“你簡直莫名其妙,我要對誰笑都是我的自由,你憑什麽管着我?”
“憑我喜歡你。”
“那我也喜歡你,是不是也可以同樣管着你了?”
誰知安魚的話方才說完,便被安瑾然神色激動的摟進了懷中。
“安瑾然,你放開,這裏是寺廟!”他做事怎麽可以這般無所顧忌,他不要臉她還要呢!
“寺廟怎麽了,我又沒有出家。”
安魚:“……”
根本就無法溝通,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看着安魚被自己捏紅的臉,安瑾然似是猛然驚醒的放開手,眼中不禁不滿了糾結之色,“是不是捏疼你了?”
聞言,安魚微微偏着頭望着他,語氣涼涼的說道,“不疼,比起當日你射向我的那一箭,這點痛處根本就不算什麽。”
聽聞安魚的話,安瑾然頓時一愣,随後方才想起她說的是什麽。
“那是因爲你要跑,否則我怎麽會那麽做呢!”
“呵呵,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瞧着安魚眼中隐隐閃動的怒火,安瑾然原本準備說出口的話頓時哽在了喉嚨那裏。
“不是……”
“安瑾然,喜歡不是禁锢,我是人,不是你養的馬,不可能事事都由着你擺布,你若想要一個完全不會違背你意願的人這世間大有人在,何必要一直糾纏着我。”
“可是我隻要你啊!”
“那你就不該試圖去改變我亦或是束縛我,那樣隻會讓我更加讨厭你而已。”
握着安魚的手不斷的收緊,安瑾然的臉上難得浮現了一抹猶豫和糾結,似是在考慮要不要同意她說的話。
片刻之後,方才聽見他的聲音艱難的響起,“那你保證你會喜歡我,這樣我就不會再勉強你了。”
一聽這話,安魚頓時便笑了。
他到底明不明白感情的事情,這是可以保證的嗎?
更何況,她保證了他就會相信嗎?!
“你就這麽厭惡我嗎?”見安魚一直沉默着不說話,安瑾然忽然頗爲無奈的低聲問道。
并不是他非要事事都逼着她順從他,而是她不肯喜歡他,是以爲了确定她無法逃離他的身邊,他便隻能利用這樣的方法來安慰自己。
不過好在,如今這裏并沒有安景行,他倒是不必擔心安魚會被他拐跑。
想到這,他方才安心了一些。
“還不放開?”掙了掙被安瑾然牢牢握住的手腕,安魚皺眉說道。
“安魚,你告訴我,要我怎麽做你才能不那麽讨厭我,除了趕我離開你,其他的事情隻要你說,我一定可以做到。”
“我要你幫着卿兒複仇,你能夠做到?”
“能。”說着話,安瑾然從腰間摘下了一枚令牌,直接放到了安魚的手中,“這是我手中的一隊死士,有了這枚令牌,他們就會聽從你的号令。”
錯愕的看着安瑾然認真的神色,安魚愣愣的低頭看着手中厚重的令牌,她的心下忽然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就這麽将自己的死士交給她,難道不怕她反過來殺了他嗎?
“你……”
“怎麽樣,是不是不那麽讨厭了?”
安魚:“……”
用一對死士換她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話,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止是雲舒,我還可以幫助夜傾昱奪嫡,将他成功的扶上帝位,還有你的二妹妹,我也一直在着人調查她的下落,你還想要做什麽,我都可以幫你。”
“幫我這麽多,那你所求的是什麽?”
緩緩的将安魚拉進了懷中,安瑾然的聲音很輕,帶着無盡的滿足和喜悅,像是得了蜜糖的孩子一般笑的開心,“我隻要待在你身邊。”
“就算我不喜歡你?”
“……是。”
即便她不喜歡他,他也要和她在一起,這是他餘生所有的執念,放棄不得。
房中一時陷入了長久的靜寂當中,安魚被安瑾然抱在懷中,鼻間嗅着房中淡淡的檀香之氣,她緊皺的眉頭卻一點點的舒展,眼中的迷蒙之色漸退,好似終于想明白了什麽一般。
“你利用了我一次,這次換我利用你,我可以不再那樣冷漠的對待你,但是同樣也不會喜歡上你,你若受得了,便留下,若受不了便盡早離開。”
“受得了。”
“這令牌我收下,我答應你留下也是因爲有利可圖,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畢竟我本就沒安什麽好心……”
誰知安魚的話還未說完,卻被安瑾然忽然一指抵住了她的唇瓣。
“安魚,我以爲我受得了,可是你如此說,我這裏還是難受的緊。”說着話,安瑾然便握着她的手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你心裏如何想可以不必告訴我,至少這樣我可以繼續自欺欺人,可好?”
看着眼前這個溫言軟語的人,安魚有那麽一瞬間忽然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安瑾然。
他……
真的沒事嗎?!
可是安魚并不知,安瑾然不知沒事,反而還安心了不少。
眼下這樣的情況對于他而言,實在是再好不過了,就算她如今沒有喜歡上他,可是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耗下去,他還是有些盼頭的。
靜寂的房中,那一身绛色錦袍的男子将一女子緊緊的抱着,兩人臉色各異,顯然各懷心思。
隻是這感情一事是最難說得清楚的,他們分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也無法插手幹預什麽。
安瑾然覺得,其實從始至終,他所求的都很簡單,隻是兜兜轉轉,他繞了一大圈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方才明白了與安魚之間的相處之道。
就像如今在惠遠寺中的日子,一間茅草屋,房前幾簇花卉,春來夏往,他同她依偎窗邊聽雨打芭蕉,秋去冬來,他擁着她看雪落紅梅。
天晴之時,她彈筝,他舞劍,偶爾會賞山間清泉,聽林間蟲鳴,亦或是在一個雨落的日子裏,他看着她躲在他的懷中安靜的淺眠。
唇角上揚的弧度,同他一模一樣。
不須耳鬓常厮伴,一笑低頭意已傾……
一生那麽長,他唯獨想與她走下去。
------題外話------
不須耳鬓常厮伴,一笑低頭意已傾——朱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