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知道,我哪裏有膽子瞞着她!”
心知芸香這話不是在說謊,雲舒的心裏便不禁犯起了嘀咕。
鄭柔本是打算在她小日子的時候送芸香去伺候夜傾昱,既不必擔心她會背叛自己,也不會害怕她生了孩子威脅自己的地位,可是她卻萬萬沒有想到夜傾昱根本就沒有寵幸芸香。
“那殿下是爲何沒有寵幸你?”
“……因着朝中發生了什麽大事,殿下連夜出了府,隻是外人不得而知罷了。”說起這件事情芸香便滿腹的委屈,她也就得了那麽一次伺候殿下的機會,就那麽白白的浪費了。
從此之後,側妃便沒有再提起讓她去服侍殿下的話,而後沒過多久雲舒就來了府上,差不多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殿下越來越少進後院,他連側妃都極少親近,更何況是她這個小丫頭。
想到這些,芸香便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眼中是化不去的憂愁。
見狀,雲舒的唇角微微勾起,随後便離開了芸香的房中。
今日的話也說的夠多的了,再繼續聊下去的話怕是就會适得其反,左右日子還長着呢!
看着雲舒毫不猶豫的離開這一處,芸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瓷瓶,眉頭緊緊的皺起,半晌之後她才塗在了自己青紫一片的膝蓋上。
再說另外一邊,雲舒回到書房的時候剛好夜傾昱也已經下朝回來,她正好因爲千行的事情糊塗着呢,是以便趕忙拉着他問道,“你爲何不讓千行去伺候大姐姐了?”
留她獨自一人在惠遠寺,雲舒着實是有些放心不下。
似是看出了雲舒的擔憂,夜傾昱卻笑的很是輕松,“讓千行去的話,反而更危險,依着她那性子,保不齊那一日就同安瑾然動起手來,你覺得那人的性子,有可能會對千行手下留情嗎?”
“這倒是……”
“舒兒,我昨夜去見了安瑾然。”
聞言,雲舒不禁一愣,随後才反應過來夜傾昱說了什麽,“你去見他做什麽?”
“自然是瞧瞧他對安魚的态度,否則怎麽能放心的将人交給他呢!”
“這倒是奇了,你不是說要利用大姐姐吊着他嗎?”
深深的看了雲舒一眼,夜傾昱眸中隐隐含笑的啓唇輕歎,“我改變主意了,未免哪一日安魚忽然那被他打動,還是提早下手的好。”
更何況,他總覺得安瑾然此行的目的很是随意,看起來似是要打持久戰的準備,那也就是說明,北朐那邊已經被他徹底搞亂了。
夜傾昱方才如此想,便見雲舒微蹙眉頭說道,“北朐那邊……怕是已經亂起來了吧?”
“舒兒也猜到了!”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雲舒便沒有再說别的。
她會猜到北朐如今的局勢,并非是因爲安瑾然的舉動,而是因爲那日慶豐帝同她說的那一番話。
這天下……想來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瞧着雲舒的神色似是發生了變化,夜傾昱不覺注目凝視着她,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就在兩人一時無話之際,卻忽然聽聞房頂上響起了一陣吵鬧聲。
“诶,我說,我是來找雲舒的,你攔着我做什麽!”
“我告訴你啊,你别以爲你長得帥我就不舍得打你,本姑娘如今可是有了心上人的人,可不會再水性楊花了。”
“還不讓開是吧,我動手了啊!”
聽聞這個熟悉的聲音,再加上如此霸道的語氣,雲舒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誰來了這裏。
“燕洄,讓她進來。”
随着雲舒的話音落下,便見玄姬忽然從天而降,“雲舒,我回來啦!”
“我看見了。”
“诶,你這麽冷淡的态度是什麽意思,怎麽不興奮呢?”說着話,玄姬的眼珠不禁斜向了一側,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模樣。
“該如何興奮,不若你教教我?”
“還是算了,你最沒意思了,比煙淼還氣人。”
一聽這話,雲舒倒是來了一些興緻,就連夜傾昱在一旁也滿眼的好奇之色。
沒想到她還真是有些本事,竟然當真勾搭上煙淼了。
“唉……你快别提了,我哪裏是刻意去勾搭她,一切都是意外,我險些被她玩死。”
“不會吧?”
看着雲舒滿眼的不敢置信,玄姬就不禁滿心火大,“幸而最終結局是好的,否則我一定找你報仇,給我出的什麽破主意。”
“破主意?那你還玩的樂不思蜀,說說吧,這段時日都上哪浪去了?”
“我去了永安。”
“永安?!”玄姬怎麽會去了那?
見雲舒一臉的疑惑,玄姬稍顯怔愣的說道,“永安怎麽了,不能去嗎?”
“……不是。”
“我和你說,我這次去收獲還不小呢,原來永安之地也有你們鳳家人,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一邊說着,玄姬一邊滿臉得意的朝雲舒顯擺着。
聞言,雲舒卻一時沉默着沒有回答,令玄姬臉上的笑容漸漸變的僵滞,“你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嗯。”
早在鳳家出事之前,她的幾位叔伯便與他們分了家,是以鳳家被滅的時候,他們隻是受到了一些波及,被貶至了永安之地,但是卻并未危及性命。
這件事情她一直都知道,隻是從前并未放在心上而已。
“原來你都知道了呀,怪沒意思的……”她原還想着能令她驚訝一下呢,哪成想她都已經知道了。
“說起來,你好好的去永安做什麽?”
“唉……快别提了,還不是因爲我哥嘛,我之前不是與你說他看上了一名青樓女子嘛,那姑娘人在永安,他便終日守着她,就連羅刹宮的事情也極少理會了,你說我爹終日帶着我娘瞎胡鬧也就算了,若是連我哥都沉迷女色的話,那估計羅刹宮過不多久就會被人給滅了。”
“你不是同我說,你哥向來醉心武功,素來都不近女色的嗎?”
“從前是,誰知道那女子有什麽手段,生生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若那人像是煙淼那樣的一代女俠也就罷了,偏偏是個愛哭包……”
“什麽?”
“一提起這事我就有氣,我聽我哥身邊的下屬說,那姑娘動不動就哭,我哥在的時候她哭,我哥走了她還哭,跟水做的一樣,你說這多煩人。”
聽着玄姬口中不停的抱怨着,雲舒卻和夜傾昱相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疑之色。
想到什麽,雲舒忽然一把拉住玄姬問道,“她叫什麽名字?”
“好……好像叫,叫什麽惜淚……”
“你可有見到她?”雖然如此問,可是雲舒心下卻隐隐有一種猜測,玄姬大抵是沒有見到或者是她和夜傾昱想多了。
因爲如果惜淚真的是她二姐姐,而玄姬又恰好見到了她的話,那她必然會覺得奇怪,畢竟二姐姐和大姐姐是雙生子,她一定會覺得奇怪的。
而雲舒方才如此想,便聽見玄姬滿含怨氣的聲音響起,“怎麽可能見得到,我哥将她藏得嚴嚴實實的,真不知道那人有哪裏好!”
話落,玄姬方才好像終于注意到了雲舒的不對勁兒。
“你怎麽了?”
“玄姬,我恐有事要你幫忙。”
誰知雲舒的話方才說完,玄姬竟直接轉身欲走,“再見。”
“就這麽直接走了,你也太不講義氣了吧,還自稱是江湖兒女呢,别給江湖人丢臉了。”見玄姬連話都不聽她說完就要走,雲舒便一臉鄙夷的嘲諷道。
不成想玄姬一聽這話頓時就火了,眼睛瞪的像是銅鈴一般朝着雲舒抱怨道,“我不講義氣?到底咱倆誰不講義氣,你每次說要我幫忙,那是人幫的忙嗎,哪一次不是險象環生,危機重重,人家幫忙講究的是人情,你講究的是人命。”
“哎呀,那幾次都是意外嘛!”
“無論你怎麽說,這一次我一定要狠下心拒絕。”
見玄姬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雲舒便試探着問道,“我這将燕洄叫進來?”
“這招沒用了,本姑娘有喜歡的人了。”
“那……”
“哼,你還是省省吧,這一次我一定不會服輸的。”說着話,玄姬還好像爲自己打氣似的,捶了自己的心口兩下。
“要真是這樣,那我就隻能讓燕洄瘋狂的追求你,讓你的那位老相好誤以爲你是個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子,你說到時候你這日子還能過得消停嗎?”
“你……”
一時被雲舒氣的頭疼,玄姬伸手指着她的臉,卻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伸手撥開玄姬的食指,雲舒一臉讨好的同她耐心解釋道,“這次的事情真的是非常容易,一不偷二不搶,隻是讓你去幫忙确定一件事而已。”
“什麽事?”一臉懷疑的望着雲舒,玄姬的眼中滿滿都是不相信。
“你去幫我瞧瞧,那位叫惜淚的姑娘,到底長得是何模樣。”
看着雲舒的眼中閃動着激動之色,玄姬不禁歪頭問道,“你打聽她做什麽?”
“我懷疑她是我二姐姐。”
“啥?你二姐姐?!”
将事情的始末又對玄姬解釋了一遍,雲舒鄭重其事的拉着她的手說道,“我們姐妹三人能夠團聚,便全在你的身上了。”
“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臨走之前,雲舒特意又對玄姬叮囑了一番,“若那女子的容貌果然與我大姐姐相似,你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先傳信給我。”
“爲什麽?”若果然是樂藻的話,那就該找他哥直接要人啊!
“依照你描述的你哥對惜淚的特别,你覺得他會将人給我嗎?”
“這倒也是……”
更重要的一點是,雲舒至今還記得,上一次她去羅刹宮的時候,玄觞并沒有羅刹宮的規矩而殺了她,那時她就覺得有些奇怪。
如今想來,倘或惜淚既是她二姐姐的話,那麽玄觞很有可能也在調查她和大姐姐的下落,正是因此,他此前才會放了她一馬。
隻是如此同時也說明着,他似乎并不想讓她和二姐姐相認,否則的話,他當日便會言明這些事了。
直到玄姬離開之後,雲舒都一直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見狀,夜傾昱挑眉問道,“不将這個消息告訴安魚嗎?”
“暫且不必,萬一若是空歡喜一場的話,還要大姐姐也跟着難過。”
還是等事情都确定了再說,屆時她也要想想對策,萬一惜淚真的是二姐姐,那她該怎麽從玄觞的手中将她接回來。
這邊雲舒一直在惦記着樂藻的事情,倒是一時忽視了芸香近來的近況。
而她這般舉措卻令芸香誤以爲她是不打算再找她幫忙了,一時倒是慌了神。
這一日晚間,芸香伺候鄭柔歇下之後,便假借如廁偷偷出了栖雲軒,一路直奔主院去找雲舒。
在院門口被侍衛攔下來的時候,芸香在那一瞬間方才徹底下定了決心,這一次,她必須要狠下心腸和雲舒聯手。
近來幾日,側妃的脾氣越來越大,可是她不找荷香的麻煩,反倒是處處與自己過不去,白日方才着人杖打了她,晚間卻還要她上夜伺候,這擺明了就是故意在折騰她。
倘或鄭柔隻是一時氣憤,過了這段時日就會好的話,那麽芸香也不會興起背叛她的念頭,可是依照眼下的情況來看,這日子到底要過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好不容易見到雲舒之後,芸香二話不說,直接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答應你之前說的那些話。”
聞言,雲舒不禁意味深長的一笑,“想清楚了?”
“再清楚不過。”
“如此,那你便先回去吧!”說完,雲舒便轉身欲走。
“诶,你還沒有告訴我要怎麽做呢?”她好不容易跑出來找她一趟,她怎麽什麽都不對她說?
“眼下還不是時候,再則,你如此貿然的來找我,萬一被鄭側妃發現的話,屆時你覺得你說的話她還會相信嗎?”
“這你放心,我自己會想好說辭的。”
看着芸香的手一直在捂着自己的屁股,雲舒漫不經心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随後含笑說道,“這幾日你便好生養傷,需要你做什麽我會去找你的。”
“好。”
說完,芸香便準備回栖雲軒,可是忽然想起什麽,她的腳步卻不禁一頓,随後又轉回頭望着雲舒猶猶豫豫的說道,“你……你到底要對側妃她做到什麽地步……”
“怎麽,你舍不得她啊?”
“我們畢竟主仆一場,而且她畢竟沒有直接要了我的性命,我所求的也不過就是以後可以過安生日子,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害她的性命?”
“皇子側妃雖也是妾室,但那是入了皇家宗譜的,哪裏是旁人能夠随意坑害的,我也不過是未免她将來對付我,是以打算先下手爲強而已。”
聽聞雲舒如此說,芸香才算是放下心來。
瞧着她緩緩的朝着栖雲軒的方向而回,雲舒的眸光卻漸漸變得幽暗。
……
栖雲軒
就在芸香自認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之後,鄭柔卻随即就清醒了過來。
掃了一眼戰戰兢兢的候在一旁的荷香,她的眼中帶着無盡的危險和冰寒,“她去找雲舒了?”
“是。”
“很好,我倒是剛好可以巧巧,咱們這位雲舒姑娘到底是打算做什麽。”
一聽這話,荷香便心知,鄭柔勢必是打算還擊一二了。
不知爲何,隻是如此想着,荷香便忽然覺得心裏毛骨悚然。
雖然從前側妃也經常玩弄這些心機之事,可是自從侯府接連發生了許多事情之後,她便覺得側妃好像變了。
盡管她在人前的時候還是如從前一般溫柔,可是隻要背起人來,她就像是變了臉似的,對待下人也不似以往那般和善。
今次對待芸香的事情上也是,其實她是不大贊同的,可是側妃卻連聽都沒有聽她的意見,直接就拿了主意。
她心下明白,她和芸香是下人,不該妄議主子的事情。
但是她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她以爲側妃對她們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可親眼見到側妃對老太君下了毒手之後,荷香的心裏忽然就不确定了。
或許在側妃的心裏,下人就隻是下人,就算主子擡舉了一二,可也萬萬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本。
好半晌都沒有見到荷香有什麽反應,鄭柔不禁心下奇怪的朝着她望去,卻見她的眸光異常黯淡,不知心裏在想着些什麽。
“荷香,你怎麽了?”
“诶……奴婢沒事,隻是忽然想到了一些閑事……”
聞言,鄭柔明顯沒有相信,但是卻并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近來這府裏的人心都有些渙散,大抵是瞧着雲舒越來越受寵,而她既不得殿下的待見,又失去了侯府那邊的助力,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是以如今府中的事情她也極少去理會,眼下最先要做的,是幫助爹娘重新回到侯府。
想到這,鄭柔的眼中便不禁充滿了恨意。
都怪鄭蕭禾那個愚蠢的東西,否則的話,事情又怎麽會變成眼下這個樣子。
他既是已經要被問斬,那就該安安靜靜的死去,偏偏要多嘴說出那些話,分明就是在給他們找麻煩!
這般一想,鄭柔卻又不禁在懷疑,會不會是雲舒在暗中搞了什麽手腳,否則的話,依照蕭禾的性子,他應當是一門兒心思的等着他們去救他才對,又怎麽可能會将他們都供出去呢?
不過眼下再想那些事情也是無用,還是得盡快找到爲爹娘診治的辦法。
她已經舍棄了蕭禾,但是爹娘卻萬萬抛棄不得,不然她就真的同衛菡淪落到同樣的境地去了。
說起來,爹娘染病的這件事情也是處處透露着古怪,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那麽湊巧的事情,老太君和鄭蕭肅才出了事,後腳爹娘就患病在身,這分明就是大房的人在報複。
即便不是他們,那也必然是雲舒無疑。
一想到雲舒,鄭柔的眼中便是毫不掩飾的憎恨。
如果不是因爲她在中間跟着瞎攪和的話,那本是一個十分完美的計劃,想必不出現意外的話,這會兒蕭禾已經成爲了侯府的世子爺,而她也離六皇子妃的位置更近了一步,屆時隻要陛下登基爲帝,那她無疑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可是如今這一切都被雲舒給毀了,這讓她心中怎能不恨!
是以這筆賬,她一定要和雲舒好好算一算。
……
過了沒幾日,雲舒趁着夜色的掩映,一路去到了芸香的房間,交給了她一個小瓶子,還吩咐她務必要守好。
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東西,芸香心下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東西啊?”
說着話,她便伸手欲打開蓋子看一下,卻被雲舒一把拉住。
“别打開。”
“怎麽了?”這裏面難道是有什麽要緊的東西嗎,怎地瞧着雲舒如此驚懼的模樣。
“這裏面是幾隻草扒,聞到人的氣味就會咬,所以你千萬不要随意打開。”說話的時候,雲舒的神色很是嚴肅認真,一看就不是玩笑的樣子。
“草扒?那是什麽東西?”
“一種小蟲子,被咬之後身上會奇癢無比。”
聞言,芸香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拿着小瓷瓶的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狀似不經意的朝着雲舒問道,“奇癢無比……是不是與二老爺和夫人一樣的症狀?”
“不該你問的事情就不要問,鄭側妃不喜歡太聰明的人,我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我說什麽你做什麽,多餘的并不需要你去操心。”
“……我知道了。”
被雲舒毫不留情的搶白了一番,芸香也不敢再随意問什麽,隻一味聽話的點着頭,看起來倒是十分順從的樣子。
“我讓你将這瓶中的幾隻草扒放到鄭側妃的床榻上去。”
“什麽?!”聽聞雲舒的話,芸香頓時一驚。
放到側妃的榻上去,那她不是就……
“放心吧,被咬之後隻會覺得癢而已并不會危及性命,我要的也不過就是鄭側妃從此無法再在府中呼風喚雨而已,如此你我二人才算是安全的,不是嗎?”
“話雖如此說,可是我怕……”
“怕?怕的話前幾日你就不該來找我,眼下這個時候才說怕的話,我可是不會縱容你的,你自己可想清楚了!”
聽聞這話,芸香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目光直直的落到了手中的小瓷瓶上。
見狀,雲舒也不急着催她做決定,而是兀自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
約莫過了有半盞茶的功夫,雲舒方才聽到芸香的聲音顫抖着響起,“隻是放到榻上就可以了嗎?”
“自然。”
“好,我知道了。”
瞧着芸香一臉的堅定之色,雲舒這才含笑着準備離開,走到窗邊的時候她的腳步卻忽然一頓,随即轉頭朝着芸香又叮囑了一句,“記住,千萬要小心,不要自己被咬到了。”
話落,她才終于離開。
可是誰知盡管雲舒如此再三叮囑,可是第二日芸香還是哭着喊着來找她了。
瞧着芸香已經被撓紅的胳膊,雲舒的眉頭皺的死緊。
“不是告訴過你要小心的嗎?”
“我也不知道那些小蟲子那麽靈活,我都已經将它們倒在側妃的床榻上了,可是有一隻順着瓶口爬到了我的手上,這下該怎麽辦呀,我會不會死呀?”說着話,芸香急的眼眶通紅,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等一下。”回到内間拿出了另一個小瓶子,雲舒從裏面倒出了一些粉末灑在了芸香的手臂上,然後又仔細的幫她塗抹均勻。
看着她的動作,芸香的目光不禁落到了雲舒手中的瓶子上,随即她好似忘記了痛癢似的,隻一心好奇的朝着她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自然是止癢的藥,不然待會兒這條手臂就會被你撓爛了。”
“那你……”
芸香的話還未說完,便忽然聽聞外面一時鬧哄哄的。
兩人仔細聽了一下方才知曉,原來是鄭側妃忽然身子不适,栖雲軒已經亂了套了。
一聽這話,芸香趕忙一臉激動的朝着雲舒說道,“側妃也被咬了!”
“你趕快回去吧,這會子若是在那不見你的話,怕是會令人起疑。”
“可是我這手還未上完藥呢!”
“先放在你那,小心些别被人看見,事後記得還給我,我也隻有這麽一點解藥了,也别讓你看見你手上的痕迹,否則定然會懷疑到你的身上。”
“嗯,我知道了。”
将那小瓶子仔細的揣進自己的懷中,芸香變扭趕忙離開了主院。
透過窗戶看着芸香匆忙離開的身影,雲舒的眼中閃動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這一日晚間,雲舒收拾床榻準備安歇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癢癢的,走近燈下一看她才發現,原來是手背上有一個黑色的小蟲子。
見此,她的眸光不覺一凜。
拿着燈燭走到榻邊,她仔細的床榻上搜尋了一圈兒,果然發現了其他幾隻。
翌日一早,夜傾昱連早朝都未去,連忙叫了好些的太醫入府,紛紛爲雲舒診治她的身子。
府中一時傳言紛紛,都說雲舒也得了撫遠侯府二老爺的病,身上奇癢無比,臉都已經被抓破了。
頓時,皇子府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也被傳染這種怪病,一時間,主院這一處也成了人人避而遠之的地方。
而就在這時,鄭柔卻偏偏什麽都不怕的親自去了主院探望雲舒,倒是令人覺得她心底良善的很。
看房中被罩上的層層紗幔,鄭柔的唇邊不禁揚起了一抹笑容,一臉的紅光滿面,未見絲毫的病态,倒是令人心下生疑。
“真是山不轉水轉,被自己設計的局給害到,心裏是怎麽滋味啊?”說着話,鄭柔緩步走至房中的椅子那坐下,神色顯得極爲放松惬意。
“你……”
雲舒的聲音聽起來似是有一絲震驚,好像沒有想到鄭柔居然會安然無恙的站在她的面前。
“我一直覺得你很聰明,就算這次自食苦果,我也一樣覺得你是個可敬的對手,隻是可惜,你我注定了要針鋒相對。”
“将計就計?”
聽聞雲舒懷疑的聲音,鄭柔卻微微笑道,“聰明。”
荷香和芸香兩人都是自小與她在侯府長大的,特别是,她們兩人還都是家生子,根本就不可能随意的背叛她。
這一點她們都心知肚明,可是雲舒卻并不知道。
于是她刻意在府中衆人的面前刁難芸香,爲的就是讓雲舒相信,她們主仆二人離了心,唯有如此,她才能放心的利用芸香。
隻要芸香能夠取得雲舒的信任,那不管她接下來的計劃是什麽,自己能夠在第一時間了解到全部的信息和内容。
而且,她也猜到了雲舒可能并不會完全信任芸香,是以所有的苦肉計都是真的,爲的就是引她入局。
說起來,事情也是巧,雲舒剛好要用對付爹娘的那一招對付她,那倒是剛好合了她的意,趁此機會從她的手中套出解藥。
爲了能夠使她更加相信芸香,她甚至真的讓芸香被那些小蟲子咬了一下,唯有如此,這事情才逼真呢!
想到這些,鄭柔便輕輕笑了一下,随後沖着紗幔裏面的雲舒說道,“不知你如今是何感受,是以特來探望一番。”
“鄭側妃還真是好手段啊!”
“彼此彼此。”
頓了頓,雲舒似是擡起頭望向了芸香,“你的演技也不錯,果然是鄭側妃手下調教出來的人,連我都被騙過去了。”
許是因着在鄭柔的面前立了功,芸香也神色稍顯得意的朝着雲舒回道,“都是你自己非要生出歹念害人,如今遭報應了吧!”
“呵,報應?若果然是報應,也應當是你家側妃先遭吧,害死自己的親祖母,又對自己的弟弟袖手旁觀,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呢,鄭側妃這是令奴婢敬佩不已。”
“你……”
見鄭柔被雲舒一頓冷嘲熱諷,芸香下意識的便要開口說些什麽,不料卻被前者揮手制止。
“縱是你如此說,可是也于事無補了,還是顧好你自己吧!”說完,鄭柔便一臉愉悅的帶着人離開了這一處。
而與此同時的豐鄰城外莊子裏,鄭延和秦氏看着鄭柔派來給他們送藥的人,兩人都一臉的激動之色,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老爺、夫人,這是鄭側妃命小人送來的,說是隻要擦到身上癢的地方就可痊愈了。”說着話,那人便将一個小瓷瓶交給了鄭延。
“柔兒……還是我的柔兒最有孝心。”
沒有理會那下人說的話,鄭延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瓷瓶,打開之後就朝着自己已經被撓的潰爛的胳膊上灑去。
見狀,秦氏也不甘示弱的說道,“還有妾身,老爺也給妾身留一些。”
可是不管秦氏如何說,鄭延都好似沒有聽到似的,依舊隻顧着往自己的身上抹着藥。
直到最後秦氏實在是按捺不住伸手去奪,鄭延卻大力的推開了她,眼睛都紅了起來。
一旁負責在莊子上伺候的下人都躲得遠遠的,雖然知道他們兩人的情況并不會傳染給旁人,可是瞧着他們眼下這狀态,怕是待會兒必然要鬧起來的。
果然,見鄭延一直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秦氏立馬就坐在地上破口大罵起來,一時間,兩人都狼狽到了極點。
待到鄭延終于将手中用剩的瓶子丢給秦氏時,她這才停止了叫罵聲。
而一旁的鄭延看着自己的胳膊上都塗滿了藥,混着之前的濃水顯得十分的惡心,可是好在到底是不癢了,這才讓他放心了些。
那些下人見鄭延不似往日那般一直抓個不停,心下也不禁對那小瓶子藥感到驚奇不已。
竟也不知道是什麽靈丹妙藥,居然用上之後就好了。
秦氏瞧着鄭延已經痊愈了似的,她的心中也不禁充滿了希望,可是奈何那些藥粉就隻有那麽一小瓶子,已經被鄭延用去了大半,再加上撒到地上一些,自然是不夠她再用的。
因此當她看着鄭延神色舒坦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時候,她的心裏便變得十分的氣憤。
自從兩人被送到這個莊子上之後,她方才徹底明白了什麽叫“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鄭延根本就是一個沒血沒肉的人。
不對,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人!
蕭禾還是一個孩子爲他們做的事情背了鍋,可是他卻半點不念父子之情,竟然對他不聞不問,事後也漠不關心,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若非是因着柔兒還有些用處的話,怕是他也不會如此心心念念的念叨着她。
一想起這些事情,秦氏的心裏就後悔的不得了,他們當初爲何要興起謀害大房的念頭呢,即便不去争奪世子和侯爺之位他們也一樣能偶活的好好的,反倒是如今這般,淪落到了這般下場,真是欲哭無淚。
可是事已至此,再也沒有了回頭路,便隻能期盼着早日脫離這苦海吧!
而秦氏心中這個看起來無法實現的願望,卻在不日之後就成真了。
如果說之前鄭柔派人送來的解藥已經足夠令他們感到高興,那麽此刻陛下親自下旨召他們回京的消息簡直就是福音。
什麽都未來得及收拾,兩人匆匆上了馬車便一路朝着豐鄰城而去。
而此刻城中的六皇子府,鄭柔初時聽聞秦氏他們都安然無恙的消息的确是很開心,既能夠救下爹娘,又能夠趁機打擊到雲舒,她自然是高興的。
随後再聽到陛下已經下旨令他們回城的消息,鄭柔的心情簡直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了。
“消息可确定嗎,爹娘當真要回來了?”
“側妃放心吧,一定是真的,奴婢都打聽清楚了。”如今城中到處都在傳這件事情,不會有錯的。
聞言,鄭柔不禁撫着自己的心口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這許多日子以來吊着的心終是可以放下了。
隻要爹娘能夠回到豐鄰城,那麽其他的事情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兒,用不了多久,想來他們就可以站穩腳跟。
就算不必依靠撫遠侯府,他們也一樣能夠生存的好好的,待到将來他們得了勢,方才是将他們都踩在腳下的時候。
而在這之前,她或許該考慮一下,到底要如何理順她與殿下之間的事情。
畢竟若是他心裏隻有雲舒的話,那麽就勢必會與她站在對立面,如此一來,她若是想要自保的話,便隻能……
誰知鄭柔這邊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便又緊接着得到了消息,說是秦氏和鄭延來回豐鄰城的途中忽然發病,兩人将身上撓的血肉模糊,鮮血淋漓,最終受不了身上的奇癢,竟雙雙磕死在了路邊的山石上。
這個消息一傳回來,豐鄰城中頓時便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