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張廷秀下手?!
“舒兒可是有何打算?”不然的話,她說出的話也不會如此有針對性。
“殿下若信得過我,不若就靜聽佳音吧!”
聞言,夜傾昱難得好奇的望着她,眸中充滿了探究。
“如此,便有勞舒兒了。”
“不過還有一樣,我要借燕大人手底下的人一用。”說着話,雲舒似笑非笑的望着燕洄,滿眼的打趣之意,“燕大人可否應允啊?”
瞧着雲舒又去故意找燕洄的不自在,夜傾昱不禁搖頭失笑。
“用多少?”
“也不多,兩人足矣。”一邊說着,雲舒還一邊伸出兩根手指朝着燕洄擺了擺。
見狀,燕洄下意識的追問道,“隻用你兩個人你能用來做什麽?”
“憑你的智商我很難同你解釋。”
燕洄:“……”
若不是因着她是殿下的人,他一定要親自與她打一架!
此事被雲舒應承下來之後,夜傾昱便果然丢開了手不再理會,而雲舒則是依舊整日待在皇子府中,并不曾出去過,也不知她的謀劃到底是什麽。
而與此同時的朝中,吏部尚書陶行知力保戶部侍郎張廷秀上位,可是六皇子一黨的人卻極力反對,一時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夜傾瑄對此心下也是十分的奇怪,不解這位素來中立的吏部尚書何以會忽然支持他這邊的人。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卻是,慶豐帝對此卻一直沒有做出任何的決定,戶部尚書一職也就一直空置着。
隻不過沒過幾日,此事便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故。
事情還要從這一日張廷秀下朝開始,原本近來朝中多是推崇他上任戶部尚書之職,一時間也算得上是風光無量。
他本爲此感到欣然竊喜,兀自做着即将要登上尚書之位的春秋大夢,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變故也是由此而來。
這日他下朝之後,管家忽然來報,說是乾州家中有人來此求見。
一聽這話,張廷秀的心中不禁覺得奇怪。
家中之人來此未曾提前寄來書信,不知是何緣故?
略一沉思,他便吩咐管家将人帶進來。
不多時,便見門外走進來一人,滿身穿着麻衣,肩上背個包裹,行履如飛,漸漸至近。
張廷秀定睛一看,心下頓時一驚。
這人不是家中伺候的下人嗎,怎地會孤身一人來此?!
正在思索間,便見那下人一下子跪倒在了張廷秀的腳邊,“小人見過老爺。”
“王顯,你怎地會在此地啊?!”他不是應當在家中服侍嗎?
“老爺有所不知,家中發生了變故,有書信在此,老爺一看便知。”話落,便從身後的包裹中取出了一封信呈到了張廷秀的面前。
後者接過信封之後,卻見上面正是他母親的手筆。
原來張廷秀升任戶部侍郎也不過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他本非京官,乃是後來升任至此,是以家中妻兒老小并未随之到豐鄰城來,本是打算他在這裏徹底安家落了戶再接她們過來,可是怎知還未等他的人回去,家裏竟是先來了人!
待到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卻頓時驚得不知所以。
自兒别後,日夕憂慮,遂沾重疾,醫禱無效,旦夕必登鬼籍矣。年踰六秩,已不爲夭,第恨不得汝送我之終,深爲痛心耳。但吾本家秦,不願葬于外地,終夜思之,莫若速回乾州,以資喪事,迎吾骨入土之後,再議後事。倘違吾言,自罹羅網,颠覆宗祀,雖及泉下,誓不相見。
這府上的管家瞧着張廷秀看完信件之後滿目震驚,一時間心下也不禁好奇,不知這書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麽。
“母親臨去前,可曾留下什麽話兒嗎?”說着話,張廷秀的眉頭不禁緊緊的皺起,可是偏偏眼中一絲淚珠也無。
“回老爺的話,老夫人隻是滿口喚着您的名字,别的倒是不曾言說。”
聞言,張廷秀故作傷心的哭喊了兩聲,卻被下人一勸便止住了聲音,随後略有些躊躇的望着王顯,似是在考慮到底該如何安頓他。
“你……”
“啓禀老爺,小人臨出來時得了家中大夫人的吩咐,她讓小的将信兒送到之後便趕忙回去報信兒,也好讓她們安心,老爺您奏明陛下之後便随後回鄉丁憂。”
聽聞王顯這話,張廷秀的眸光不覺一閃,随後似是萬分憂心的說道,“說的正是,你且先下去歇着吧,好歹明日再回。”
“是,小人多謝老爺。”
話落,王顯便随着管家走了出去,而張廷秀臉上的悲傷之色卻瞬間就變了一個樣子。
眼下這個時候,他正要升任戶部尚書,若是此時回鄉丁憂的話,這到了手的肥鴨子豈不是就飛了!
想到這,張廷秀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暗色。
他熬了這麽久的時日才好不容易等到了出頭之日,怎麽能因爲這樣的事情就耽誤了他的大好前程,更何況逝者已逝,他回不回去又能如何!
這般一想,張廷秀的心中忽然就變得坦然了許多。
“吩咐管家,好生招待着王顯,切不可由得他走漏了風聲。”若是被旁人知道他家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怕是不想回去也要回去了。
“奴才遵命。”
不過随即想到次日王顯便要離開,張廷秀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抹冷芒。
若是任由這人回去的話,那麽乾州之地的人還是會認爲自己得到了消息,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人滅口,如此一來,他就有了最合理的理由和借口。
但是令張廷秀沒有想到的卻是,還未等他做出任何的反應,這消息竟是已經不胫而走了。
豐鄰城中的人都在紛紛傳着這個消息,隻言戶部侍郎張廷秀恩孝加身,即刻便要回鄉丁憂了。
聽聞這個消息之後,那府上的管家趕忙回禀了張廷秀,頓時将他氣的怒不可遏。
竟也不知是何人的消息得的如此快,連給他反應的機會都不曾。
他心下猜測着是王顯來此的路上走漏了風聲,可是如今也無計可施,唯有應下這個名聲,指不定還能在陛下的面前留個好印象,可是這心裏到底是不甘心的。
不出張廷秀所料的是,翌日一早上朝的時候,慶豐帝果然得知了這個消息,張廷秀無奈之下隻能主動提及返鄉之事,一時間赢得朝中贊譽一片。
夜傾昱站在一旁看着張廷秀苦瓜似的一張臉,心下不禁覺得好笑。
眼睜睜的看着到手的職位不翼而飛,張廷秀怕是就要火死了吧!
不止是他,怕是就連大皇兄的心裏也是郁悶不已。
想到這,夜傾昱微微低垂下頭,唇邊噙着一抹邪魅的笑容,頓時魅态橫生。
此事落定之後,張廷秀便安排好了府裏的事情,随即帶着人返鄉而回。
……
話分兩頭,卻說此時的乾州之地,張家卻不似張廷秀想象中的那般一片缟素,反而熱鬧的不成樣子。
隻因前兩日豐鄰城中有人來此,特意送來了張廷秀的一封家書。
自離膝下,一路托庇粗安,至豐鄰城一路順遂,官至侍郎。更喜得遇大皇子殿下恩識,引至天家之顔,頗蒙青盼扶持,官封尚書,诰身已領,特遣下人迎母同之任所。書至,即将乾州田産盡貨,火速入京,勿計微值,有誤佳期。相見在迩,書不多贅,男臣百拜。
而此刻本該已經駕鶴西去的老夫人卻滿眼喜氣的看着阖家上下忙忙碌碌,一雙蒼老的眼中充滿了笑意。
早前她便一直盼着兒能成龍,不想如今竟果真實現了!
一想到張廷秀如今官拜尚書,張母的臉上便滿是難耐的笑意。
“如今我兒又升官職,此皆天地祖宗保佑之方,感謝不盡,到臨起身,須做場好事報答,再祈此去前程遠大,福祿永長。”
“老夫人說的極是。”
“你這一路上也奔波勞累辛苦了,也趕快下去歇着吧,待到過幾日行程之時待一同回轉。”
聽聞這話,那前來報信的人卻神色恭敬的施禮道,“老夫人這裏收拾起來也得好幾日,老爺在京靜待回音,待小人先去回覆,也好讓老爺安心,不知老夫人覺得意下如何?”
“此言甚是有理。”
說完,老夫人便寫起書信,付些盤纏銀兩,打發那人先行。
後又将一應田地宇舍,什物器皿,盡行變賣,止留細軟東西。
因恐誤了張廷秀上任的好日子,又想着如今自家兒子官任尚書,并不差這些個東西,是以不擇善價,半送與人。
又延請僧人做了一場好事,然後雇下一隻官船,擇日起程。
那些奴仆,因家主得了官,一個個手舞足蹈,好不興頭。
舉家手額歡聲沸,指日長安晝錦回……
相鄰的鄰舍見他家都變賣了屋宇離開,一個兩個的都稱作好,隻因張家在乾州之地雖算富庶之家,但是一家老小吝啬無比,慣會占便宜不講理的主兒,若非是因着有個做官的兒子,怕是早就被人擠兌出乾州了。
如今見他們均已搬走,别提心下多慶幸了。
再說張家這一家人,他們直奔豐鄰城而去,而張廷秀也正奔着乾州家中而回,兩廂在路上一碰面,卻紛紛驚得口不能言。
而此刻遠在豐鄰城的六皇子府中,雲舒背靠着椅背,纖細的手指一頁頁的翻看着手中的兵書,眼中布滿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見狀,夜傾昱不禁挑眉問道,“看個兵書也能笑的如此開心?”
那裏面難道寫了笑話不成!
“我是想着,約摸着時辰,怕是張家的人也該是時候相見了。”說着話,雲舒從書中緩緩的擡起頭,明眸含星的朝着夜傾昱說道。
“說起來,我至今還不知道你到底讓人做了些什麽呢?”
初時夜傾昱心下猜測着,許是雲舒刻意利用張家老夫人的死來給張廷秀設套兒。
畢竟依照他對這位戶部侍郎的了解,如今眼看着尚書之位近在咫尺他必然不會輕易放手,隐瞞此事不回鄉丁憂的事情他也不是幹不出來。
可是随即想想,夜傾昱卻又覺得不對。
倘或雲舒當真想以此爲罪名扣到他的頭上的話,那勢必要等張廷秀穩坐尚書之位之後,如此才算是有憑有據。
但一旦如此的話,便意味着張廷秀有機會在戶部繼續爲夜傾瑄培植勢力,這是一個冒險的舉動,待到将來一一拔除這些黨羽的時候,怕是會費許多的心力。
因此隻粗略一想,夜傾昱便排除了這個猜測。
見夜傾昱的眼中似有些疑惑之意,雲舒得意的回道,“殿下想知道?”
“自然。”
“我讓燕洄的人趕往乾州之地,設計張家的仆從王顯被管家驅逐出府,他心下怨恨張家自然會爲我所用,于是我便找人臨摹張老夫人的字迹給張廷秀寫了遺書,再由王顯親自送來,他勢必不會懷疑。”
“于是便有了張廷秀回鄉丁憂的舉動?”
含笑的點了點頭,雲舒又接着說道,“與此同時,我又讓人帶着張廷秀的書信去到乾州,言說他官任尚書,要接張家的人來豐鄰城,一并讓他們變賣祖宅,棄了屋宇良田,徹底斷了後路。”
“怕是不止如此吧?”不止爲何,明明雲舒說出的内容都是玩弄心機之事,可是偏偏夜傾昱就是就覺得這一瞬的雲舒無比耀眼璀璨,格外的吸引人。
“燕洄的人會刻意引着張家的人相見,屆時會鬧得滿城風雨,陛下自然也就會得到消息,殿下不若說說,這欺君之罪可嚴重嗎?”
“罪當處死。”
“這就對了,張廷秀假借丁憂之名施金蟬脫殼之實,可不是罪無可赦。”
聞言,縱是聰明如夜傾昱也不禁有些疑惑,“金蟬脫殼?!”
“我聽聞張廷秀雖然隻是戶部侍郎之職,但是卻家資萬貫,良田千頃,府中美妾無數,仆從成群,就連給孩子玩耍的彈珠也是純金質地,因此乾州之地多傳,苦饑寒,逐金丸。”
“這些……舒兒都是從何處得知?”
張廷秀府上有些銀子倒是真的,但是卻并沒有舒兒所言的那麽誇張,卻不知這些話她是從何處聽說的。
看着夜傾昱一臉的好奇之色,雲舒卻無比淡定的回道,“我瞎編的。”
夜傾昱:“……”
“雖然有些誇大其詞,但是張廷秀是馮子肅一手提拔上來的人,你覺得他身上幹淨的了嗎?”
“他倒的确有貪污的行徑,隻是一直沒有抓到證據而已。”
“待到陛下抄了他的家,自然全是證據。”
若是恐那府上的銀子不夠的話,她倒是還可以私下添上一些,左右最後也還是要充入國庫的。
聽聞雲舒所言,夜傾昱的眼中難掩驚豔之色,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見狀,雲舒偏頭望着他,眉頭微微挑起,别提有多張揚肆意了。
“殿下可是被驚歎的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的确有些難以言表。”說着話,夜傾昱不禁湊近了她的身邊,“總覺得每每與舒兒言語一番,之後便會比之前更加喜愛你。”
“哦?那眼下有多喜愛?”
“嗯……”夜傾昱往後退了一些打量着雲舒,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在仔細考慮着這個問題,“喜愛到……就算你是個男子,我甯願背上短袖之名也要與你一起。”
雲舒:“……”
還說她煞風景,這說法也沒有比她強到哪裏去吧!
“舒兒好像不接受?”
“我又不是男的,我爲何要接受!”
“如此,那我換個說法如何?”一邊說着,夜傾昱的手暗戳戳的搭在了雲舒的腰上,後者卻隻當不知,“如今喜愛你喜愛到了,就算明知道此生相逢太短,可卻甯願與你一起,靜待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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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秀故事的原型出自《醒世恒言·第六卷,小水灣天狐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