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府中的人也多有發現,總局的殿下對鄭側妃不似從前那般缱绻恩愛,反倒是還不如皇子妃與他見面的次數多。
若非想着如今府中的中饋之權依舊握在鄭柔的手中,怕是這府裏的人早就随風跑到绮蘭苑的門前去了。
既是連衆人都能感覺到這般變化,鄭柔自己身在其中自然感受更加明顯,可是不知爲何,她卻遲遲沒有任何動作,既不去争寵、也不去難爲皇子妃,反而隻是每日靜靜的待在自己的栖雲軒中,盡心盡力的操持着皇子府中的大小事務。
相比之下,倒是動不動就胡亂發脾氣的衛菡愈發令人生厭。
绮蘭苑中有些小丫鬟背地裏就開始嚼起舌根,都說要是能去栖雲軒中伺候就好了,雖說都同樣是幹粗活,可到底攤上個好性兒的主子,這活也幹的歡快不是!
這樣的事情最怕的就是跟風效仿,有一個說的,自然就會有兩個,接下來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地便在衆人心裏紮了根。
但是對于這一切,衛菡卻全然不知,反倒是一味沉浸在雲舒爲她編織的美夢當中,隻異想天開的以爲,夜傾昱當真是愛慘了她,勢必要妃她不可呢!
隻是此刻的衛菡還不知,不管是美夢亦或是噩夢,終究有一天是要清醒的。
這一日,冬兒從後廚房端着衛菡要的山藥糕往绮蘭苑的方向而回,卻不料在半路上的時候遇見了秋夕,正朝着她迎面走來。
“秋夕姐姐這是往哪去啊?”盡管心下有些不大喜歡衛姝的爲人,但是冬兒卻并未因此而不待見秋夕和秋雯。
畢竟大家都是下人,根本沒有必要互相爲難,更何況保不齊哪一日她還要從她們這兒打聽消息呢!
“不往哪去,我是特意在此候着你呢!”
“等我?”一聽這話,冬兒不禁稍顯錯愕。
“衛側妃叫你過去一趟,所以我才來此尋你的。”說完,秋夕便欲拉着冬兒離開。
“诶……等一下……”使勁兒甩開秋夕的手,冬兒神色警惕的望着她,眼中充滿了防備之色,“我這還急着給皇子妃去送東西呢,不知衛側妃有何事?”
見狀,秋夕面色坦然的說道,“這還不簡單,我将這山藥糕給皇子妃送去,若是她問起,我便說你被側妃叫走了。”
“姐姐還未說,側妃叫我過去是爲了何事呢?”
“我不過就是個跑腿的,哪裏知道主子們的心思,總之你去了就知道了。”一邊說着,秋夕一邊從冬兒的手中奪過了托盤,似是唯恐她不去錦瑟居一般,她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側妃特意喚你過去,你可别不識擡舉,想來依照皇子妃的性子,也未必肯護着你!”
聞言,冬兒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朝着錦瑟居而去。
秋夕說的是對的,無論如何衛姝都是這皇子府中的主子,她既是喚自己過去,又豈有推脫的道理!
一路胡思亂想的去到了錦瑟居,方才進到房中,便見到衛姝滿臉笑意的倚在貴妃榻上。
“冬兒是吧?”
“奴婢參見側妃。”戰戰兢兢的站在衛姝的面前,冬兒的眼中充滿了茫然之色。
衛側妃到底叫她來做什麽呢?
“起來吧!”說着話,衛姝示意一旁的秋雯拿些點心給冬兒吃,又給她賜了座。
見狀,冬兒的心中不禁變得愈發忐忑,總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你在绮蘭苑伺候多久了?”
“回側妃的話,奴婢是前年被買進府中的。”唯恐那句話裏面有圈套,冬兒回答的很是小心翼翼。
“前年?竟然這麽早,可我從前怎地沒見過你呢?”
“奴婢此前隻是在院中伺候的粗使丫鬟,側妃沒見過奴婢也是自然。”
聽聞冬兒的話,衛姝便微微點了點頭。
“想必是你這丫頭機靈的很,否則的話,姐姐也不會特意吩咐你在房中服侍。”說話的時候,衛姝的眼中充滿了對冬兒的喜愛和贊賞,卻愈發令她感到頭皮發麻。
“側妃謬贊了。”
“我素日看你與雲舒那丫頭走的十分親近,你二人關系很好嗎?”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衛姝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一聽這話,冬兒的眸光不覺一閃,随後微微垂下了頭,避開了衛姝探究的目光。
繞了這麽一大圈兒,原來是奔着雲舒姐姐來的!
沉默了半晌之後,冬兒方才緩聲回道,“因着奴婢初到皇子妃的房中,很多規矩都不懂,是以雲舒姐姐便對奴婢諸多提點。”
“原來如此……”
“側妃若無事的話,奴婢就先告退了。”話落,冬兒便焦急的想要離開,卻不料竟被衛姝給攔了下來。
“慢着,我還沒讓你走呢!”意味深長的看了冬兒一眼,衛姝随後緩聲說道,“我這有件好差事要交給你,做得好了,别說是雲舒那樣的大丫鬟,就是殿下的通房丫頭,你也可當得。”
聞言,冬兒頓時震驚的瞪大了雙眼,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些什麽。
“我這有一個殿下賞賜下的荷包,裏面的香料是極好的,便賞給你吧!,若是你今後得了臉,這樣的東西可是一抓一大把呢!”
說完,衛姝便是以秋雯給冬兒帶上。
眼睜睜的看着秋雯将那精美的荷包挂在了她的腰間,冬兒想要拒絕,可是卻被秋雯按住了手,随後朝着她低聲說道,“你可别惹惱了側妃,到時候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着冬兒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衛姝便隻當她是驚訝的不知如何了,心下不禁暗道此事怕是成了一半了。
可誰知她方才這般作想,便隻聽聞冬兒的聲音顫抖着響起,“啓禀側妃,奴婢資質愚笨,怕是難以勝任您的差事。”
“你說什麽?”
“奴婢……怕是要讓側妃失望了……”
“哼,一個小丫頭而已,竟然也敢在我這裏自作聰明,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着話,衛姝忽然将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見狀,冬兒吓得深深的低下了頭,心下不禁充滿了疑惑。
她總覺得她今日見到的衛側妃與往日有些不同,倒像是,如今這般模樣才是她真正的樣子,以往在皇子妃面前都是假的了。
“秋雯,去将人帶進來。”
聽聞衛姝的話,秋雯便走出了房中,冬兒正在奇怪她們要帶什麽人進來,卻不料就見到一個滿眼賊光,瘦小枯幹的男子被捆了進來。
“哥哥!”一見到來人,冬兒頓時忍不住驚呼出聲。
“冬兒,你快救救哥哥,快求求主子将我放了吧!”
“側妃,您這是……”
冬兒神色疑惑的轉頭望向衛姝,不明白她将兄長綁來此地何用。
“方才誇過你聰明,怎地這一眨眼的功夫就變笨了!”朝着冬兒意味深長的一笑,衛姝喝了一口茶之後方才接着說道,“抓你哥哥過來,自然是爲了威脅你的。”
“威脅我?!”
“若你依我所言行事,我便放了你哥哥,否則的話,我怕是就不敢保證他會發生什麽了。”
聞言,還未等冬兒說些什麽,倒是一旁她的兄長急切的嚷嚷道,“冬兒,你就答應吧,别讓她們傷害我啊,你快救救我。”
耳邊不停的回蕩着他求救的痛哭聲,冬兒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一時間心下糾結不已。
“如何,可考慮清楚了?”
“側妃要我做什麽?”實在是受不了自己的兄長受難,冬兒被逼無奈之下隻能應了下來。
聽聞冬兒答應了下來,衛姝朝着秋雯擺了擺手,後者便又将那人帶了下去,臨出門之前,冬兒還能聽到他的呼救聲。
“诶……”
“放心,隻要你幫我完成我要求的事情,我自然會放了你哥哥,畢竟我留着他也無用。”
“但憑側妃吩咐。”
見狀,衛姝方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倒也無需你做别的,隻是給雲舒喂些東西而已。”說着話,衛姝的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精光,令冬兒不禁一顫。
“什麽?!”
瞧着冬兒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樣,衛姝卻忽然笑道,“怎麽,你哥哥的性命竟還比不得雲舒來的重要?”
“雲舒姐姐與側妃您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您爲何要針對她?”
“主子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隻要按我的吩咐做就是了,不過你若是膽敢陽奉陰違的話,那就别怪我對你哥哥不客氣。”
聞言,冬兒一臉茫然的站在原地,一時間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該怎麽辦,一個是雲舒姐姐、一個是她的哥哥,到底該如何做?
看着冬兒隻是沉默的站在原地,衛姝忽然起身走到她身邊說道,“走吧,該是你表現的時候到了。”
話落,她便率先出了房中,冬兒無奈之下便隻能跟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绮蘭苑,衛姝毫不避諱的直接帶着冬兒走進了房中,令人奇怪的是,衛菡并沒有因此感到半點不悅,反而還朝着她微微點了點頭。
見是這般情況,冬兒的心下便不禁在猜測着,難道皇子妃也知道衛側妃的打算了?!
否則的話,她爲何對于自己和衛側妃一同出現沒有表現出半點的不悅呢?
這般一想,冬兒的心便愈發“砰砰”地跳個不停,眼睛不着痕迹的四處亂瞄着,卻始終都沒有發現雲舒的身影。
衛姝落座之後,衛菡便吩咐人上了茶,不過兩人缺都沒有喝,反而是當着冬兒的面,往那茶裏下了一些東西。
“你看見什麽了?”忽然,衛姝擡頭滿眼警告的瞪着冬兒,頓時吓得她雙腿一軟。
“奴婢……奴婢什麽都沒看見……”
“如此最好,待會兒你便将這茶給她,想來她不會對你有所防備的。”說完,衛姝便示意秋夕将茶杯端給冬兒。
滿眼恐懼的看着秋夕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近,冬兒幾乎有逃走的沖動,可是餘光瞥見門口把守的老嬷嬷,她的眉頭愈發皺緊。
眼下這般情況,她到底該怎麽辦啊?!
察覺到冬兒心神不甯的樣子,衛姝似是恐她臨陣退縮似的,不覺在一旁低聲警告道,“我提醒你一句,你可别忘了,你哥哥還在我手上呢!”
聞言,冬兒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後深深的低下了頭。
恰在此時,雲舒從外面走了進來,瞧着衛姝也在房中,她的腳步不禁一頓,随後便依舊走到了冬兒的面前,誰料方才走近她的身邊,便聞到了一股馥郁的香氣。
不着痕迹的掃了冬兒一眼,雲舒的目光頓時就被她腰間那個華美的小荷包給吸引住了。
“奴婢參見皇子妃、側妃。”
“起來吧!”
衛姝不着痕迹的掃過冬兒,朝着桌上的茶盞看了一眼,示意她将那杯茶遞給雲舒。
見狀,冬兒不知所措的看了雲舒一眼,随後便趕忙深深的低下了頭,也不吭聲,但是卻也同樣沒有依照衛姝所言行事。
“冬兒,還不給你雲舒姐姐倒杯茶,她可是特意出去尋你才累的滿頭大汗呢!”衛菡眼中滿是警告的望着冬兒,說出的話也充滿了暗示意味。
一聽這話,冬兒的身子不禁一顫。
雲舒距離她極近,自然看到了她的反應,眼睛不禁微微眯起。
在衛菡和衛姝兩人的連番逼迫之下,冬兒最終緩緩的走到了桌面,端起那杯茶之後,便朝着雲舒走去。
看着冬兒一臉糾結的樣子,再想到衛菡方才突兀的話,雲舒若是再猜不到這其中有貓膩就當真是傻的了。
衛菡素來就不是那般體諒下人的主子,又怎麽可能會特意吩咐冬兒給她倒茶呢!
想到這,雲舒便看了看冬兒手中端着的茶杯,随後眸光專注的望着她,似是在求證什麽一般。
“别喝……”借着背對着衛菡和衛姝的機會,冬兒微微開口動了一下嘴唇,雖然沒有聲音,但是雲舒還是猜出了她要的目的。
她讓自己别喝這杯茶?!
如此說來,這杯茶有問題?
幾不可察的朝着冬兒點了點頭,雲舒隻當不知的端起了茶杯,緩緩的往自己的唇邊送去。
然而就在快要接近唇邊的時候,她的手忽然一抖,整杯茶都灑了出來,茶盞也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頓時變得粉碎。
見狀,還未等衛菡先發火,雲舒自己倒是趕忙跪到地上,“奴婢一時不慎,還望皇子妃恕罪。”
不知是方才動作有些突然還是爲何,雲舒忽然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破碎的茶盞也都出現了重影,朦朦胧胧,看的并不真切。
“何來恕罪一說,我反而要賞你呢!”說着話,衛菡不禁朝着雲舒獰笑了一下。
看着衛菡臉上露出這樣的神色,冬兒心下頓時一驚。
“皇子妃……”
“你給我閉嘴,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狠狠的瞪了冬兒一眼,随後便朝着外面喚道,“來人,将她給我帶出去。”
話落,便有兩個五大三粗的老婆子進來将冬兒扯了出去。
與此同時,雲舒卻愈發覺得不對勁兒,不止是腦袋昏沉得很,就連身子也漸漸變得燥熱不安,神智愈發不清晰。
瞧着雲舒的雙頰浮現了兩抹紅暈,往日漆黑湛亮的眼中此刻蒙上了層層水汽,衛菡便和衛姝相視一笑,随後朝着外面冷冷喚道,“進來吧!”
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雲舒下意識的側頭望過去,卻隻見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門口,随後緩步走了進來。
“本妃将她賞給你了,今日之後,她便是你的人了。”
“卑職多謝皇子妃。”
聞聲,雲舒憑着記憶仔細回憶了一下,卻認出了這道聲音的主人,正是皇子府的侍衛統領——莊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