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回了绮蘭苑之後,衛菡也并沒有就此事詢問太多,反而是說起了别的。
“你去挑兩套我的首飾,給茹兒送到侯府去。”一邊喝着參湯,衛菡一邊朝着雲舒吩咐道。
“是。”
“這丫頭偏偏一顆心的系在靖安王的身上,如今得知他大婚,怕是有的鬧呢!”
聞言,雲舒微垂着頭并沒有說什麽。
且先不論旁的,單單沖着衛茹的身份,靖安王就不可能同她在一起。
娶了衛茹就等于與襄陽侯府有了牽扯,自然也就等于是間接與夜傾瑄有了聯系,這絕不是夜傾辰會做的事情。
“稍後我會手書一封,你着人去侯府的時候一并帶過去,此事我須得與爹娘都說一下,還是趁早給茹兒尋一門親事才是正經。”
話說到這的時候,衛菡不禁皺緊了眉頭,眼中似是充滿了擔憂。
見狀,雲舒倒是覺得有些驚奇。
難得衛菡有這般思慮周全的時候,看來她對這位妹妹倒是十分上心,可誰曾想雲舒方才這般認爲就聽到衛菡的聲音接着響起,“萬一要是再纏着靖安王屆時惹惱了他,恐怕連我也會被連累其中。”
雲舒:“……”
雖然衛菡的擔憂有些道理,可是至親姐妹之間算計這些,雲舒還是覺得有些啞然。
“我說的,你可記下了?”
“奴婢記住了。”
微微點了點頭,衛菡便也就不再多言。
可是雲舒心下想着這些不免覺得,怕是因着衛茹喜歡夜傾辰的事情,夜傾瑄與襄陽侯府之間也會有些芥蒂存在。
依她看來,這位侯爺夫人是個不拿事的,甚至對孩子有一種毫無道理的縱容,想必對衛茹喜歡夜傾辰的事情她雖然不贊同,但也同樣拿不出嚴母的态度去教育她。
若是夜傾辰也當真瞧上了衛茹的話,那想來夜傾瑄是很樂見其成的,可如今的問題是,夜傾辰馬上就要迎娶王妃,而倘或此時衛茹還是沒有眼色的話,那隻怕就會惹惱了他,但是得罪夜傾辰這樣的事情可不是夜傾瑄樂見的,長此以往,怕是兩家必生嫌隙。
這般一想,雲舒倒是忽然隐隐有些期待起來。
……
又過了幾日,便是靖安王與王妃大婚的日子,衛菡早早的便起來梳妝,準備與夜傾昱一同前去靖安王府。
自從上次紅翎被趕出府之後,衛菡的身邊便一直都是她們三人在伺候,也不知是衛菡懶得再挑人進來還是如何,這身邊的人倒是一直沒有補齊。
而這一日要去王府,也不知她是打算刻意顯擺自己的排場還是怎樣,竟然吩咐雲舒、琉璃和琉玥都與她一道前去。
待到她們出府的時候,夜傾昱看着衛菡身後帶着人,眼睛不禁微微眯起。
這般大的陣仗,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皇子妃嘛!
上了馬車之後,衆人便一路朝着靖安王府而去。
“不知這位靖安王妃是個什麽樣的人物?”說話的時候,衛菡語氣的嘲諷明顯大過了疑問,似是很不屑提起一般。
聞言,夜傾昱微微閉着眼養神,口中卻毫不客氣的說道,“待會兒到了王府,你最好收起這些陰陽怪氣,那裏比不得咱們府上,稍有不慎就會被抓住把柄。”
“臣妾……臣妾也隻是好奇而已……”
被夜傾昱冷冷的警告了一番,衛菡頓時便沒了原先的氣勢,口中趕忙蒼白無力的解釋着。
“前幾日娘親和茹兒來府上,臣妾聽她們說,靖安王妃原本并不是公主,而是臨水朝中大臣家的一個女兒而已。”
“嗯。”
“既然如此,那爲何王爺還答應迎娶她,臨水這擺明了就是在欺騙咱們,何不就此一鼓作氣打下臨水國呢?”
聽聞衛菡的話,雲舒的眸光卻隐隐變得越來越冷冽。
一鼓作氣?!
她說的倒是容易!
這位王妃并非真正的公主,慶豐帝和靖安王必然一早就知道了,可既然知道了,卻還依舊同意了她來和親,那就代表這當中有什麽是她們不知道的事情。
而夜傾昱聽聞衛菡的話卻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随後眸光幽暗的望着她說道,“你可知這位公主嫁來時帶了多少嫁妝,你又可知臨水割讓了多少城池給我們?”
有了這些東西,那這位遠道而來的公主到底是不是皇家的女兒,其實并不是那麽重要。
更何況,夜傾辰自己點頭同了意,那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聽聞夜傾昱所言,衛菡瞧着他不大好看的臉色,便也就不敢再多問什麽。
一直到馬車到了靖安王府的門前,衛菡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倒是難得令雲舒覺得安靜了許多。
方才走下馬車,雲舒便見到大門口處熱鬧非凡,盡管眼下時辰還早,但是很顯然大家都甯可早來些在此候着,也不願晚到,較之旁人落了下乘。
“見過六殿下、皇子妃。”說話間,便見一名一身墨色深衣的男子迎了上來,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
“恭賀你家王爺。”
“殿下裏面請。”話落,那人便引着夜傾昱和衛菡朝着府内走去。
雲舒在後面不發一言的跟着,眼中卻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前面引路的那人,瞧着他的打扮和談吐,想來是這王府中管事兒之人,不過他這一身功夫倒是較之燕漓他們也不爲過了。
一路往府中走去,雲舒發現靖安王府中園林布景十分大氣磅礴,氣勢非凡,并非大皇子府和六皇子府那般雕欄畫棟的雅緻之景。
更重要的是,這一路走過去,雲舒也沒有見到幾名婢女,有倒是有幾個,可着實有些太少了。
因着老王妃仙逝多年,小王妃又是還未過門的媳婦,是以女眷這邊倒是無人相陪,未免她們枯坐此處,這府上便将男女兩處的花廳設在了一處,隻中間用一道珠簾相隔,倒也逸趣橫生。
瞧着這屋中的擺件和府中的造景,雲舒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這王府上可不是一般的有錢!
因着還未到吉時,衆人都坐在廳中喝着茶、吃着點心,閑話家常。
衛菡方才一進來便徑自坐到了衛茹和襄陽侯夫人的身邊,此刻母女三人一起讨論着這位素未謀面的靖安王妃。
其實不僅是她們,這滿屋子的人都對此議論紛紛。
見狀,雲舒倒是難得有些好奇,竟也不知這靖安王妃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怎地引得大家如此猜測。
“聽說王爺可是很寶貝這位未過門的王妃呢,人還在邊境,就先求準了陛下降下一道聖旨,直接将這和親公主接到了王府來住,這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殊榮。”
旁邊不知道是哪一位大臣家的夫人興緻高昂的說着,眼中的興奮令雲舒覺得她似乎就在當場一般。
“才不是呢!王爺怎麽可能會看上這樣的病秧子!”衛茹聽聞了她們的對話,頓時神色兇惡的激動反駁道。
“病秧子?”
聞言,衆人不禁一愣,似是不解衛茹這話從何說起。
“哼,你們不知道吧,這位所謂的和親公主乃是個不久于人世的人,自小便病體纏綿,體弱多病,還指不定能活到哪一日呢!”
說完,衛茹還十分刻意的掃過了衆人,眼中閃過了一抹十分解恨的光芒。
“哪一位新成親的嫁娘不得花轎遊街一番,可是你瞧着王爺直接省去了這一步,這便足以說明王爺根本就沒将她放在心上。”
見衆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衛茹不禁越說越起勁兒,卻根本沒注意到珠簾另一側已經漸漸沒了聲音。
“将人扔出去!”
衛茹的話方才說完,便聽聞珠簾的另一側響起了一道異常清冷的聲音,生生聽得人心口發寒。
話音方落,便見方才引着夜傾昱進來的那人先行走了進來。
“衛小姐,請吧!”
聞言,莫要說是衛茹,就連旁邊其他的女眷也不禁有些發懵。
方才開口說話的人……
是靖安王?!
“你……”像是沒有聽懂王府的管家墨錦說的是什麽一般,衛茹愣愣的望着他,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好大膽的奴才,就這般冒冒失失的進來,難道就不怕沖撞了貴客!”未等衛茹有何反應,倒是一旁的侯爺夫人先行開了口。
見狀,一旁的大皇子妃袁玮琴方才打算開口阻攔,誰知卻已經來不及。
“動手!”
又是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帶着比方才更加濃烈的寒意,令衆人都下意識的噤了聲。
墨錦朝着門外的方向輕揮了一下手,頓時便進來兩名侍衛,架起衛茹便朝門外走去。
“诶,放開我、你們好大的膽子!”
“辰弟……”
夜傾瑄方才要開口,不料才說了兩個字就被夜傾辰冷聲打斷。
“再有何人諸多言語,便自行滾出靖安王府,莫要等着本王親自動手!”
聽聞這話,再見到方才他毫不猶豫的就命人将衛茹趕出了王府,女眷這邊早已吓得面色如土,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衛菡心下氣不過,本想着爲衛茹求情,可是卻不料被雲舒不着痕迹的一把拉住。
眼下衛茹惹惱了夜傾辰,這尚且隻是襄陽侯府與靖安王府的事情,可若是再牽扯上衛菡的話,那就連六皇子府也被扯入其中了,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瞧着雲舒朝着她微微搖了搖頭,衛菡最終還是沒有輕舉妄動。
她往日脾氣的确是很沖,可那是因爲她知道夜傾昱不會真的殺了她,但是夜傾辰她就不确定了。
再說侯爺夫人眼見自己的小女兒被人當衆趕了出去自然心下不悅,可是盡管她頻頻暗示衛菡,卻一直不見她開口求情,一時間将她急的不行。
見狀,雲舒卻愈發看緊了衛菡,生怕她一個沖動将夜傾辰給得罪了個幹淨。
“臣婦……臣婦身子不适,自請告退……”
聞言,對面卻半晌都沒有聲音,似是已經懶得理會了一般。
無奈之下,襄陽侯夫人灰溜溜的出了房中,到府外去尋衛茹。
這段小插曲一過,女眷這邊簡直鴉雀無聲,再也無人敢輕易議論什麽,即便是說,也隻揀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說說今日的排場多好啊、天氣寒涼啊,總之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直到已至吉時,衆人方才移步到正廳觀禮,靖安王妃被丫鬟攙着一路走進廳中的時候,衆人的視線下意識的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旁人且先不論,雲舒一眼望過去,頓時便是一愣。
這靖安王妃身上的嫁衣……
怎地瞧着像是娟娘的手藝?!
可是靖安王妃遠在臨水,總不可能特意在玲珑坊定了嫁衣,想來這一套是到了豐鄰城之後靖安王又着人去準備的。
想到這,雲舒再想起方才他懲罰衛茹的事情,一時間她倒是有些不确定到底他是因爲什麽大動肝火。
是因爲看不慣襄陽侯府,是以借機給他們難堪,還是單純的不喜歡有人對這位小王妃評頭論足,因此才會以儆效尤?!
“聽聞王妃乃是臨水有名的才女,容貌也是驚人的傾國傾城,隻是可惜咱們今日沒有眼福了。”
“能讓王爺都動了凡心,想是必然品貌不凡。”
聽着一旁的女子悄悄的低語,衛菡神色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像是并沒有将其放在眼中。
見狀,雲舒并沒有理會她,而是依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正中央的兩人。
女子自是不必多言,因着頭上蓋着紅蓋頭,是以衆人都難以得見其真容。
不過單單是瞧着這身量,倒是袅娜多姿,格外的迷人。
再說那位傳聞中殺人如麻的王爺,雲舒倒是頭一次見,雖然知道他們豐延皇室的血脈都不會太差,可她到底也從來沒有想過,那樣一個在站場上殺伐的男子漢居然會有如此妖孽的一張臉!
隻是……
美則美矣,就是太冷了些,總感覺缺少了一絲生氣,而且他眉宇間的戾氣也太勝,即便今日一身大紅喜服,可還是難掩他的滿身冰寒。
就在他們即将拜堂之際,卻忽然聽聞外面響起了一道聲音,隻言是“陛下駕到”,房中之人頓時一湧而出,紛紛前去迎接。
而雲舒聽聞這四個字,腦中卻頓時“嗡”地一聲。
若是在以前,他爲君,她爲臣,雲舒心中除了忠心自然不會有别的情緒,隻是如今,鳳家因爲他的一道聖旨滿門被滅,她即便恩怨分明知道這些都是夜傾瑄在其中作祟,可是到底無法做到全然心平氣和的面對他,但是偏偏,他又是夜傾昱的父皇,這本就剪不斷的關系卻越理越亂。
待到所有人都重新落了座,衆人再次看着廳中拜着天地的兩人,然而雲舒的目光卻一直在望着慶豐帝。
她本以爲見到的會是一位滿眼算計,時時設防的皇帝陛下,可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溫文儒雅的像是一位書生。
不僅如此,那滿頭花白的頭發也讓雲舒吃了一驚。
這……
該是一位帝王該有的模樣嗎?
瞧着他笑眯眯的看着夜傾辰和新娘子,雲舒的心中忽然有一種錯覺,慶豐帝并不像一個帝王,至少此刻的他并不像。
似是一時愣了神,雲舒沒有收回的目光到底令慶豐帝有了一絲察覺,他下意識的轉頭望人群的方向掃了一眼,卻隻見到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娃緩緩低下了頭,就像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而已。
就在雲舒強自鎮定的等着慶豐帝收回目光時,不料卻忽然聽到了衆人的驚呼聲。
她順着衆人的視線望去,隻見方才準備送回洞房的新娘子竟忽然暈倒,還好被靖安王眼疾手快的抱住,随後便直接将人給抱出了廳中。
見狀,雲舒不禁微微彎唇,心道還真是一個病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