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秦氏在一旁微微低下了頭,掩住了自己眸中的一絲不悅。
方才在問柔兒身子的時候都不見老太太這般上心,倒是此刻涉及到鄭蕭然的事情,她就如此積極,難道柔兒有孕一事還比不得蕭然納妾嘛!
心中雖然如此想着,但是秦氏卻并沒有膽量表現出來,甚至還生怕老太君注意到。
再說鄭柔,她見老太君并無不悅之色,方才柔聲答道,“據我所知,殿下近來似是去了幾次绮蘭苑,對雲舒那丫頭的态度倒是頗有些耐人尋味。”
“哦?竟還有此事?!”聽聞鄭柔所言,老太君不禁覺得十分驚訝。
“我也是近來方才留意到,府中近來也多有傳言,隻是大家都不敢拿到明面兒上來說罷了。”
“昨日跟在皇子妃身邊的兩個丫頭我倒是都瞧見了,隻是并非如何注意,卻沒有想到竟有這樣大的本事,連殿下都對她動了心!”
秦氏回憶着昨日跟在衛菡身邊的兩人,心中卻并未将她們放在心上。
正在說話間,卻見荷香領着雲舒進到了房中。
“奴婢見過側妃,老太君、鄭夫人。”
“起來吧!”
老太君注目打量着雲舒,瞧着眼前微垂着頭的女子,心下難掩好奇。
不僅蕭然非要納她爲妾,就連六殿下也似是對她有意,這倒是不禁讓她感到有些好奇,這女娃到底有何特别之處。
“擡起頭來。”
話落,雲舒依言緩緩的擡起了頭,随後眼眉微垂的靜立在那。
而老太君緊緊的盯着雲舒的臉,一雙蒼老的眼睛透着精明,此刻卻眸光忽然一凝,眼中有一閃而逝的錯愕。
“你……”
“奴婢名喚雲舒,乃是皇子妃身邊伺候的人。”雲舒雖然微垂着頭,但是她的餘光卻一直在留意着老太君的動向,見她似是目露驚詫的要說什麽,她便趕忙接過了話頭。
聞言,老太君仿若久久不能回神一般,一直盯着雲舒瞧個不停。
“老太太、老太太,您怎麽了?”瞧着老太君這般模樣,秦氏不禁開口輕喚道。
“嗯?”
“您怎地瞧着這丫頭出了神,可是身子不舒服嗎?”
或許是因爲方才回神的緣故,老太君神色稍愣的望向了秦氏,随後再次将目光轉向了雲舒,眸中意味不明。
半晌之後方才見她微微搖了搖頭,随後輕言歎道,“老了、老了,老眼昏花,不中用了,方才出來了一會子,便覺得渾身難受的緊。”
一聽這話,鄭柔趕忙說道,“祖母向是素來少出門,是以今日才會有些覺得乏累。”
“不若咱們先回府吧,左右相距不遠,老太君若是再想柔兒,改日可以再來。”
聽聞秦氏的話,老太君便緩緩的點了點頭。
“你與柔丫頭也是難得見面,有何體己話還是說你們的,且讓這丫頭送我出去吧!”說着話,老太君的手指向了一旁的雲舒,倒是令衆人覺得詫異不已。
見狀,鄭柔不禁奇怪的掃了雲舒一眼,心下疑窦叢生。
她怎地覺得,從方才雲舒出現開始,祖母的神色就變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呢!
“老太君請。”
一邊說着,雲舒一邊伸手虛扶住了她的手臂,兩人緩緩步出房中。
其實莫要說是鄭柔和秦氏,就連雲舒自己也是滿心的茫然。
待到兩人緩步出了栖雲軒之後,老太君借着袖管的遮掩,将手搭在了雲舒的手上,随後指尖輕輕的拂過了她的掌心。
察覺到老太君的動作,雲舒的眸光不覺一閃,可是偏偏又不能掙脫開,隻能任由她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手。
再說老太君感覺到雲舒手心中的薄繭,她的腳步便不禁一頓,随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老太君怎麽了?”
“無事。”滿目深意的看了雲舒一眼,老太君随後依舊緩步朝着府外走去。
“我身上帶着的帕子似是遺落了,你們沿路回去尋尋。”又走了幾步之後,老太君忽然開口如是說道。
聞言,雲舒方才要返身而回,不料卻被她攔了下來,“讓她們去,你留下。”
聽聞這話,雲舒便心知找手帕是借口,怕是這老人家是有何話要同她說了。
不過她奇怪的是,老太君是鄭柔的祖母,自己表面的身份乃是衛菡身邊的丫鬟,她即便不會對自己撂臉子,可也斷或是不會這般反應才是。
“你……你說你叫什麽……”待到周圍沒有了旁人,老太君雙手緊緊的抓住雲舒問道,神色間稍見激動。
見狀,雲舒微皺眉頭的望着她,心下覺得驚疑不已。
“奴婢名喚雲舒。”
“這便是你的本名嗎,雲姓并不多見,想來這是皇子妃爲你賜下的名字,你的本名叫什麽?”
“回老太君的話,這雖非奴婢的本名,但也并非是皇子妃賜下的,因着當初被人牙子拐走的時候年紀尚小,奴婢不記得自己原名爲何了。”
聽聞雲舒如此說,老太君的眼中稍顯失望。
“你與我的一位故友有幾分相似,是以方才見到你,我便有些難掩激動之色。”說着話,老太君的手不自覺的輕輕拂過雲舒的臉頰,眸中充滿了回憶之色。
“奴婢隻是一介小小婢女,怎敢與老太君口中的故人相提并論!”
“哎……都不在了,隻剩下我這把老骨頭了……”輕輕的歎了一句,老太君便緩緩的收回了手。
“故人已逝,還望老太君節哀。”
“你與她有幾分相像,隻是眸中比她多了一些戾氣,我老人家話多,還是免不了要叮囑你幾句,勿要被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困住了自己,不得解脫。”
聞言,雲舒的眸光的不覺一閃,随後看着老太君的手緊緊的握了她一下才放開。
她深深的低下了頭,朝着老太君規規矩矩的一拜,但卻并沒有再說什麽。
恰好方才去尋手帕的小丫鬟們都回來了此處,老太君便朝着雲舒揮了揮手說道,“就送到這,你且回去吧!”
“老太君慢走。”
“夙夜一别又相逢,飛去飛來乘風中……”
慢慢的朝着府外走去,老太君的口中輕言了歎了一句什麽,雲舒聽聞之後不覺一怔,随後眸中愈見幽暗之色。
……
及至夜間,雲舒和燕漓一身黑衣,乘夜去到了撫遠侯府,他在外面把風,而她則是獨自去尋了鄭蕭然。
此時已近深夜,本該是萬簌俱寂,衆人都應安寝的時候,不想雲舒去到鄭蕭然院中的時候,卻見他一人在院中舞着劍,神色愈見悲憤。
見周圍并無人在,雲舒便從地上撿了一個小石頭,在手中掂了幾下便朝着鄭蕭然扔了過去。
可是那石頭還未丢到鄭蕭然的近前就被他發現了,反身一劍就擋開了這一擊。
然而當他站定朝後看去時,卻隻見朦胧之間似是雲舒站在樹下,正眸光精亮的望着他。
見狀,他下意識的便欲朝着她走去,可是方才邁出一步,他的腳步便忽然頓住,随後返身回了房中。
待到他回到房中之後,不多時就見到雲舒也随之進了來。
“雲舒!”沒有想到雲舒會乘夜來尋他,鄭蕭然顯得十分的激動。
“鄭蕭然,你幾時也學會玩弄人心的事情了?”自顧自的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雲舒極其自然的爲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後方才朝着鄭蕭然問道。
聞言,他的臉色忽然一變,随後似是羞愧的低下了頭,并不敢再直視雲舒的雙眼。
此事怕是會成爲他一生最爲不齒的行徑,可是他卻并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即便再重來一次的話,他還是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或許沒有那麽聰明,但是想到什麽能夠幫助卿兒的辦法,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否則的話,怎麽能知道究竟如何做才是有用的呢!
“此事的确是我手段卑劣,你心中怨怪我也是自然。”更重要的是,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居然還失敗了,祖母今日回來便告訴了他,此事斷或是不可行了。
“我素日當你是知己,不想你竟說出如此不了解我的話!”
“雲舒……”
“我知你所做這些都是爲了幫我,我也并未因此怪你,隻是覺得你爲了幫我而違背自己素日做人的原則,未免有些不值得。”
鄭蕭然不該是這樣人,他該是活在陽光之下,作爲光明磊落的存在。
聽聞雲舒的話,鄭蕭然卻急急的說道,“怎麽會不值得,沒有比做這些更值得的了。”
“罷了,我來此也不是爲了與你說這個,左右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隻是想與你說,你今後莫要如此了,再來一次的話,我會被你害死的。”
還好他沒有執意要迎娶她爲妻,否則的話,怕是就算無人想留意她也會因爲此事而對她諸多關注。
“可是,我并不放心你待在皇子府中,雖然我嫉妒六殿下能夠時時與你在一處,但我并不是因此才設計你的。”
“我知道。”不管怎樣,他的爲人她還是相信的。
“雖然侯府比不得六皇子府那般有權勢,但是至少後宅之中沒有那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原本撫遠侯府就站在與大皇子的對立面,即便發生了什麽事情,旁人也不會起疑的。”
聞言,雲舒緩緩的喝了一口茶,随後望着鄭蕭然說道,“你可知我當初爲何要與六殿下做交易?”
“爲了借助他的勢力報複大皇子,是不是這樣?”
“不能算是借助吧,而應該是或是完全的依仗。”單憑她自己一個人,有多大的本事能夠徹底扳倒一個在朝中風光無量的皇子殿下。
“完全依仗?!”聽聞雲舒的話,鄭蕭然不禁震驚的低呼。
“什麽手刃仇人、親自報仇,這些都是嘴上痛快的話,我若真的要報滅門之仇,何不直接去江湖上花高價雇幾個殺手,直接去大皇子府中殺了夜傾瑄,這難道不是更快嘛!”
“那你是想……”
“報複一個人的方法那麽多,可唯有将人殺死這個辦法太簡單,也太容易了。”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毀掉夜傾瑄的全部,就像他對她做出的這些事情一樣。
“可這與六殿下有何關系?”
“豐鄰城中人盡皆知,夜傾瑄的勁敵一直都是夜傾昱,若是他在奪嫡的路上敗給他,你說他豈會甘心!”
話已至此,鄭蕭然方才算是明白了雲舒的打算。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不準備自己親自報仇,她可以從旁輔助,但是卻永遠不需要夜傾瑄知道她的存在,因爲敗給六殿下,這才是對大皇子最大的懲罰。
“原是我會錯了意,險些誤了你的計劃。”說着話,鄭蕭然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禁握緊,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
見狀,雲舒挑眉望着他說道,“所以我早前便與你說過,不要輕舉妄動,說不定你沒幫上我的忙,反而會壞了事。”
瞧着鄭蕭然一臉糾結的樣子,雲舒不禁輕笑道,“我又不曾怪你,你何苦露出這般苦大仇深的樣子!”
“雲舒,我此次設計于你,當真隻是爲了幫你,而非是打算趁機将你綁在我身邊,我隻是、隻是……”
說了半天,鄭蕭然也說不出後面的話,看着這個在自己面前顯得有些局促難安的人,雲舒覺得她仿佛又回到了許久之前。
鄭蕭然就是鄭蕭然,不會說謊,不會害人,即便勉強設個局,也是漏洞百出,讓人想不發現都難。
“不必多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既然明白便不會誤解,你若再多加解釋的話,反而顯得你我生疏。”
即便鄭蕭然此舉有些冒險,可是雲舒仍舊無法說出什麽怨怪的話,一個全心全意待你好的人,你能因此而責怪他什麽呢!
聽聞雲舒如此說,鄭蕭然方才恍若重獲新生一般,神色難得顯得輕松了些。
“那日後我事事都會聽你的,你不吩咐的話,我絕對不會貿然行事。”
聞言,雲舒微微歎了口氣,随後望着他說道,“你若當真聽話,便好生過你自己的日子,勿要摻和到我的事情中來。”
“可是爲何六殿下就可以?!”難道卿兒已經喜歡上他了嗎?
“他與你不同。”
“哪裏不同?”
“即便沒有我,他也要與大皇子鬥個輸赢,這便是不同。”說完,雲舒似是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一般,徑自拿起了茶盞喝着水,不再多言。
見狀,鄭蕭然也心知她此刻沒有兒女情長的心思,便也就不再追問,可是卻兀自坐在那嘟囔道,“待人好不犯法,這點誰也攔不住……”
雲舒瞧着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不禁搖頭失笑。
想着天色太晚,雲舒便欲起身回皇子府,可是忽然想起白日的事情,她便轉身朝着鄭蕭然問道,“你可曾将我還活着的事情說與老太君知曉?”
話雖如此問,但是雲舒覺得鄭蕭然大抵是不會說的。
“并不曾言說,此事侯府上下隻我一人知曉。”
聞言,雲舒心下不禁愈發覺得奇怪,“今日老太君去過皇子府,她瞧着我的時候神色顯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可是确信此前我以雲舒的身份活着時并不曾見過她,倒是不解她那般激動的神色是爲何。”
“而且,她當時還摸了我的掌心,我覺得她大抵是摸這個。”一邊說着,雲舒一邊攤開掌心,卻見那白皙的手掌間布滿了薄繭,一看便是常年手握兵器之人。
聽雲舒如此說,鄭蕭然仔細皺眉想了想,随後忽然擡頭望着她,眸中難掩震驚,不知他想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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