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雲舒下意識的聲音,燕漓不覺開口問道,“可傷到了哪裏?”
“不曾。”說完,雲舒不覺回頭看了方才那人一眼,卻見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也不知是怎麽了。
略一挑眉,雲舒便與燕漓繼續朝皇子府的方向而回,并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反而是方才撞了她的人,聽聞雲舒的聲音之後猛地轉身回頭,定定的望着她離開的方向。
帷帽遮住了他臉上的神色,可是他垂在袖管下的雙手卻止不住的顫抖,似是難掩激動之情。
不過盡管如此,他卻并沒有追上前去,而是待到他們走的遠了,方才緩步在後面跟着,一直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離。
方才所見那個眼覆黑巾的男子是個高手,自己并不是他的對手,跟的太近恐也會被發現,是以還是遠遠的望着就好。
再說雲舒這邊,她與燕漓一路回了皇子府都沒有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
回到绮蘭苑之後,雲舒明顯感覺到院中下人看待她的眼神都多了一絲友好和崇拜,倒是令她覺得莫名不已。
可是随即想想,大抵他們是覺得她負傷安葬綠竹,實在是仁義之舉,是以才會如此。
罷了,随她們如何去想,總之對她也不會有半分影響。
處理完了綠竹的事情,雲舒便去正房與衛菡複命,不想方才進去便見到紅翎一臉谄媚的拿着什麽東西遞給衛菡。
忽然見到雲舒進房來,紅翎的臉色頓時一僵,随後伸出去的手也有些僵硬,不知到底是該繼續說下去還是收回來。
“啓禀皇子妃,奴婢已将綠竹的屍骨埋在了城外一處安葬。”
“嗯,埋了就罷了。”說完,衛菡毫不在意的擺弄着紅翎遞給她的東西,顯然對綠竹的死毫不關心。
“奴婢想着,此事是不是要通知侯府那邊一聲?”
“一個丫鬟而已,死了就死了,哪裏需要如此麻煩!”
“皇子妃說的極是,隻是奴婢想着綠竹畢竟是您的陪嫁丫鬟,又是侯府的家生子,倘或不知會一聲的話,未免外面有起子小人對您言三語四。”
“何人敢說什麽,簡直大膽!”衛菡聲色狠厲的朝着喝斥了一聲,可是随即想想覺得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便又接着說道,“既如此,你便着人去侯府說一聲吧!”
“是。”
見雲舒應聲之後卻并沒有離開,衛菡不覺奇怪的問道,“還有何事?”
“奴婢聽聞近來豐鄰城中流言不斷,之前方才傳出了皇子妃被行刺的消息,若是今次再傳出一個綠竹的事情,隻怕那些不明就裏的百姓又要瞎說了,不若就對外宣稱,綠竹是自己病死的吧!”
“随你如何去說,左右人都已經死了,隻是勿要連累壞了我的名聲才是。”說完,衛菡便頗爲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是,奴婢遵命。”
走出正房的時候,雲舒的神色變得十分冷冽,眸中似是凍結了寸寸寒冰,整個人冷漠的不可親近。
雙兒百無聊賴的坐在廊下,看着雲舒從房中出來卻臉色微沉,便在心下揣度着,是否她也因爲紅翎的挑撥而受了皇子妃的氣。
說起來,原本雙兒以爲自己成爲了一等丫鬟就能夠過上好日子,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卻是,自從紅翎再次回了绮蘭苑之後,她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因着早前雙兒隻是院中負責灑掃的丫鬟,是以那時她便處處巴結着紅翎,後者爲了顯示自己地位與她們不同,是以便時而會幫着她一些,但偶爾也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譬如之前去給雲舒送飯之事,其實哪裏是綠竹讓她去的,分明就是紅翎吩咐的。
而如今自己與紅翎平起平坐,都是皇子妃身邊伺候的人,她自然便不高興了,是以總是暗地裏使些小手段陷害她,真真将她害的苦不堪言。
如今忽然見到雲舒也露出這般神色,雙兒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個念頭。
她何不與雲舒聯手對付紅翎,屆時讓她在皇子妃的面前讨了嫌,日後她們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這般一想,雙兒便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有什麽人便朝着雲舒說道,“雲舒姐姐,我有些話要與你講。”
聞言,雲舒腳步一頓,随後她轉頭望向雙兒,卻見她目露精光的朝着自己走來。
“什麽話?”
“你大抵是不知道,早前你被禁足的時候,是紅翎命我給你送的馊飯,卻是與綠竹姐姐無關。”說着話,雙兒不覺面露悲戚之色。
“爲何忽然與我說這些?”現在來找她坦白這些事情,未免有些奇怪吧!
“綠竹姐姐如今已經不在了,這黑鍋若是一直讓她背着,隻怕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甯。”
“所以……”
“你難道不想爲綠竹姐姐報仇嗎?”雙兒忽然神色憤慨的望着雲舒,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倒是讓人誤以爲她與綠竹關系極好的樣子。
“報仇?!”
“是紅翎陷害了她,又假借她的名義去欺辱你,你難道就不想要報複她?”
話已至此,雲舒自然明白了雙兒的意思。
敢情是自己在紅翎那受了欺負,是以想要拉着自己一起摻和進去。
“我倒是想,可你瞧我如今這副模樣,我能繼續活着便已經不錯了,哪裏還敢指望去報什麽仇!”
話落,雲舒便狀似可惜的欲走,不料雙兒卻急急的攔在了她的身前。
“不是還有我嗎,我幫你!”
聞言,雲舒的心中不覺嗤笑了一下,可面上卻不露分毫。
話倒是說的十分好聽,怕是幫她自己吧!
“哦?你要如何幫我?”
“隻要讓紅翎在皇子妃的面前犯個錯,今後這绮蘭苑又豈會有她的容身之地!”
“這主意倒是不錯,可要如何做呢?”
“方才我臨出來的時候瞧着,她拿着一個小瓶子獻給了皇子妃,說是什麽去疤痕的膏藥,想來是爲了奉承皇子妃,以彌補那日皇子妃被刺殺的時候她兀自逃脫的罪責。”
聽聞雙兒這般說,雲舒倒是的确想起有這麽回事,方才她進房去回話的時候,可不是見到了衛菡的手中拿着什麽。
“然後呢?”見雙兒這般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大抵是已經有了主意了吧!
“咱們隻需要将那藥給換了,讓它起不了那樣的功效,到時候皇子妃自然大怒,咱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辦法雖好,可我覺得你便是不用我,自己便也可以完成,爲何要來找我?”
聞言,雙兒的眸光不覺一閃,随後神色略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我不比你這般得皇子妃的信任,貿然去她的房中翻取東西,隻怕會引起懷疑。”
“原來如此……”
眼中充滿深意的看了雙兒一眼,雲舒也沒有說答應更沒有說不答應,便直接擡腳欲走。
見狀,雙兒趕忙追在她的身後問道,“诶,你還沒有答應我呢?”
“這樣不劃算的買賣,我還是不跟着摻和了。”
“爲何?”她把自己的計劃都告訴了雲舒,現在她說不跟着摻和,這怎麽可以!
“整個人計劃當中,最危險、最難辦的事情便是去取那膏藥,你裝的一派大義凜然的樣子讓我去取,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我……”
“說起來,我與紅翎之間的恩怨雖然存在,但是如今這般狀态下,我不去找她的麻煩,她自然也不敢随意來惹我,是以我倒是沒必要去趟這趟渾水,甚至還要被你利用。”
說完,雲舒見雙兒一時被她說的語塞,便朝她走近了幾步,“說起來,真正需要改變眼下這般局面的人是你,而非我,畢竟紅翎如今處處針對的都是你,與我無半點關系。”
被雲舒這般夾槍帶棒的一頓搶白,雙兒的心裏自然不大高興,可一時又不知要如何反駁,便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
再說雲舒慢悠悠的朝着自己的房間走着,心中卻不覺在想着雙兒說的話。
即便自己拒絕了她,可是想來她是不會放棄的!
不過那也與她無關了,不管她與紅翎之間鬥法誰勝誰負,她都隻在一旁看個熱鬧而已。
……
自從綠竹不在以後,給衛菡梳妝的活計便落到了紅翎的身上,可是聽聞她梳的狀總是不合衛菡的心意,是以已經被罵了好幾次了。
雲舒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下不覺一緊,若是哪日衛菡心血來潮讓她梳妝的話,隻怕會氣的直接命人剁了她的手。
想到自己的猜想,雲舒便覺得十分有這個可能。
至晚間夜深人靜的時候,雲舒趁夜去了夜傾昱的寝房,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見到的是一幅美人出浴圖!
額……
美男出浴圖!
夜傾昱的身上松松垮垮的搭着一件白色的袍子,大片的胸膛和腹肌都露在了外面,濃黑的長發散落在身前,更添一絲魅惑。
房中隻燃着一盞昏暗的燭火,将這一方天地照的十分暖融,燭光下的夜傾昱整個人愈見朦胧,比之往日更多了一分慵懶的醉人之意。
他似是也沒有想到雲舒會來這裏尋他,腳步不自覺的一頓,随後面上充滿了驚喜的朝着她走來。
“我原想着這幾日讓你好生休息休息,便沒有過去煩你,不想舒兒竟自己送上門來了。”話落,夜傾昱便張開手欲将她抱在懷中。
見狀,雲舒下意識的伸手要隔開他,誰知掌下細膩柔軟的觸感讓她不禁一愣,随後目光順着自己雙手的方向望去,隻見她一隻手抵在了他的心口,另一手則是剛好按在了他的腰間。
一時間,房中安靜的有些詭異,甚至還能聽到燭花爆裂的聲音。
微微咽了一下口水,雲舒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夜傾昱的胸膛,狀似淡定的說道,“發育的不錯、發育的不錯……”
聞言,夜傾昱卻忽然按住了雲舒抵在他腰間的手,傾身在她耳畔問道,“那這裏呢?發育的如何?”
聽着夜傾昱明顯調笑的語氣,雲舒一把掙開了他的手,他恐她手上的傷還疼着,是以也不敢強硬的拉扯着,隻得順從的放開了手。
可誰知雲舒微微退了一步,随後指着她方才按着的地方說道,“我是恐涼風從你的肚子灌進去,是以才會好心的幫你遮住!”
“如此,那舒兒便該一直捂住才是。”說完,夜傾昱便作勢要重新拉起她的手覆上去,卻被雲舒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禁搖頭失笑。
“我來此是想與你說,我明日要出府一趟。”
“做什麽?”一聽雲舒說要出府,夜傾昱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去找娟娘,讓她教我一些挽發的技巧。”見夜傾昱問起,雲舒便不自覺的乖乖回答,似乎并沒有覺得哪裏有何不對。
“怎麽忽然想起要學挽發?”總之應當不會是爲了他就是了!
“如今綠竹不在,衛菡又不滿意紅翎給她挽的發髻,若是哪一日她突然來了興緻讓我幫她弄,你覺得憑着我的手藝,那挽出來的發髻還能看嘛!”
“的确不能看……”
“嗯?”雲舒微微挑眉看了夜傾昱一眼,頓時便讓他噤了聲。
“我是說,那你順便再學一些男子發髻的樣式,日後也能用上的。”
聞言,雲舒仔細想了想,便不覺點了點頭,想着自己日後若是再外出的時候,也不必再麻煩他人挽發了。
可是雲舒不知,夜傾昱心中的打算卻并非如此,他是指望着幾時她能親手爲他束一次發,雖然這想法有些異想天開。
“你從前在家時,也是别人幫你嗎?”
“是千行啊,我之前不是與你說過嗎?”
聽聞雲舒的話,夜傾昱的眉頭卻下意識的皺了起來。
千行……
她上戰場不便帶婢女他倒是可以理解将護衛帶在身邊,可夜傾昱沒想到她在家時也是千行伺候她!
“他一直跟在你身邊?”
“從我記事開始,父親便命千行在我身邊保護我,一應飲食起居也無需旁人負責。”
“如此一來,你們豈非寸步不離?!”
“嗯,自小便滾做一堆,除了我的兩位胞姐,我便與千行最好了。”一邊說着,雲舒的眼中不覺染上了一抹哀色。
“鳳家出事的時候,我奉父命外出辦事,原該帶着千行一道同去的,可是……”
從小到大,那是她與千行第一次沒有同進同出,不想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看着雲舒眼中難得的悲戚之色,夜傾昱到了嘴邊的話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難怪鄭蕭然對她如此上心卻都不見她有半點的動心,原來是因爲她的身邊一直不乏有護花之人。
那個名喚千行的護衛,若一旦還活在世上的話,怕定然也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青梅竹馬,并肩殺敵,這是何等相配的兩個人,又豈會有他半分的位置!
想到這,夜傾昱的眼中不覺閃過了一抹陰暗之色。
雖然這樣想有些不應該,可是他的心中分明有那麽一瞬間在慶幸千行已經死了,否則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和舒兒之間的過往。
然而令夜傾昱沒有想到的卻是,不知是上天有意與他作對還是如何,偏偏他不想面對什麽就要發生什麽。
次日雲舒暗中去了玲珑坊之後,夜傾昱未免绮蘭苑那邊發生什麽突發的狀況便沒有與她同去,下朝之後便依舊待在書房中。
可是不消片刻的時候,便見燕漓來報說,覺得府外似是有人在窺探,不知是何人。
聽聞這話,夜傾昱想着近來府中事端多發,還是要多加注意,是以便命燕漓暗中觀察,隻當不知,不可打草驚蛇。
但是事實上,他們沒有打草,但是這“蛇”到底還是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