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又有夜傾瑄一黨的人在旁邊虎視眈眈,夜傾昱這一次自然讨不到什麽好處。
但若說此事是欺君之罪卻又沒有那般嚴重,畢竟夜傾昱本身也是被蒙蔽了,而且那位給尤夫人診出喜脈的大夫的确不見了,倒是令他的話更加可信了幾分。
看着背脊僵直的跪在殿中央的人,夜傾瑄的眸中不覺劃過了一抹笑意,可是随即想到什麽,他的眉頭卻又不禁緊緊的皺起。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那名爲尤玉蓉診脈的大夫應該會被京兆府的人無意間抓到,屆時再言明這一切都是受到尤玉蓉的主使,可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有這樣大的膽子,是以衆人必然會将目光落到老六的身上。
可不知爲何,那人竟忽然不見了蹤迹,并沒有如約定一般到他安排的地方,他派了人出去查探,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隻差一點,他就可以坐實了老六欺君罔上的罪名,真是可惜!
不過好在,也不是全無收獲。
夜傾昱爲了保住尤玉蓉,竟然不惜将過失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這倒是令夜傾瑄有些感到意外。
但是仔細想想,似乎夜傾昱除此之外也别無他法,畢竟尤玉蓉是尤家的嫡女,若是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難保尤家不會因此與夜傾昱生出什麽嫌隙,是以爲了确保自己能夠一直得到尤家的支持,夜傾昱這般選擇倒也無可厚非。
自從尤家投靠了老六之後,近二年不知爲他斂了多少銀子,生生看的所有人都紅了眼。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設計了這麽一出兒,一來是爲了打擊老六,二來是爲了破壞尤家與六皇子府之間的關系。
想到這,夜傾瑄長長的籲出了一口氣,覺得這局到底還是差了些準頭。
直到散朝之後,夜傾瑄看着神色未變的夜傾昱,即便同爲對手心下也不禁歎服,單單是這份定力就非是常人可比。
父皇方才發了那樣大的火,甚至都已經變相将他禁足在了府中,可他竟還能笑得出來。
“六弟真是好氣量啊!”說着話,夜傾瑄微笑的朝着夜傾昱這邊走了過來。
“皇兄才是手段過人呢!”
聞言,夜傾瑄先是一愣,随後方才微微一笑。
憑着夜傾昱的智謀能夠猜到他是幕後主使這本沒什麽奇怪,不過他很好奇夜傾昱是到了如今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還是早前便有所察覺了。
“你既是覺察到了,卻爲何不反擊?”
“夜傾辰至今未從邊境之地回來,想來與臨水的情況不甚樂觀,眼下開戰在即,皇兄覺得你我二人還應該繼續鬥下去嗎?”
聽聞夜傾昱如此開誠布公的同他說話,夜傾瑄皺眉看了他片刻,卻并沒有輕易接話。
“臣弟不知皇兄心中如何作想,但是對于臣弟而言,與其自相殘殺倒是不如合力禦敵,皇兄覺得呢?”
這皇位他便是想要,也定然要一個盛世,若是爲了争奪這把龍椅而将豐延的大好山河毀于一旦,那他倒是甯願直接敗在夜傾瑄的手下。
“六弟思慮周全,倒是爲兄目光短淺了。”
隻朝着夜傾瑄微微一笑,夜傾昱便沒有再接話,而是直接擡腳出了宮。
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過直白,夜傾瑄是聰明人,想來會明白他的意思的。
“皇兄,六皇兄是要講和嗎?”望着夜傾昱身姿筆挺的背影,七皇子夜傾睿不覺皺眉問道。
“算是吧!”
“那咱們要如何做?”
“告訴錦鄉侯不要再揪着尤玉蓉的事情不放,老六今日如此說,便代表他必然是從父皇那裏聽到了什麽口風,萬一不日當真開戰的話,未免讓父皇覺得咱們不顧大局。”
“是,臣弟這就去。”
夜傾睿離開之後,夜傾瑄兀自想了片刻,覺得暫且休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一直将老六咬的太緊的話,想來父皇也不會眼看着的。
……
且說夜傾昱這邊回了皇子府之後,不多時便聽聞李管家來報,隻道是尤家的大公子來了府上求見。
聞言,雲舒和夜傾昱對視了一眼,随後她便起身繞到了屏風後面。
尤彥走進書房的時候,雲舒借着屏風的縫隙朝外掃了一眼,卻見他秀目濃眉,身軀偉岸,模樣雖也算俊秀,但是到底比不得尤夫人那般讓人來的驚豔。
“參見殿下!”
“少遊無須多禮!”夜傾昱含笑的示意尤彥起身,随後便靜坐在書案之後,并沒有問起他來此的目的。
“草民聽聞城中多有流言,事關舍妹,是以特意前來求見殿下。”
“玉蓉有孕一事原本乃是大喜,本殿心下也極爲高興,隻是不想竟是别人設的一出兒局!”
聽聞夜傾昱的話,尤彥不覺面有愧色的低下了頭。
“此事玉蓉也是無辜,本殿已自行在父皇的面前認了錯,想來此後便不會禍及尤家。”
“殿下大恩大德,少遊沒齒難忘!”一邊說着,尤彥一邊起身朝着夜傾昱拜了幾拜。
見狀,夜傾昱似是滿不在意的朝着他揮了揮手,示意他無需如此。
“你與你父親既是一心效忠本殿,如今事關玉蓉,本殿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家父眼下出城行商,并不在家,不過草民已經通知了他,想來家父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聞言,夜傾昱稍稍沉吟了片刻,随後方才開口說道,“你父親回來也好,有他坐鎮商賈這一片,本殿也放心些。”
“殿下的意思是……”
“你近來暗中多備些糧草,若他日有何意外發生的話,尤家務必要做到第一個做出反應,帶領豐鄰城中的各商家齊齊爲朝廷效力。”
話已至此,尤彥又并非是個傻的,自然猜得到夜傾昱這話背後的意思。
難道……
豐延即将與他國開戰了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尤彥再回想剛剛夜傾昱吩咐他的事情,他方才恍然大悟這是一個尤家在陛下面前立功的好機會,恰好可以解了今日的危局。
“草民多謝殿下提點!”
“你行事素來穩重,本殿自然放心,隻有一點,此事除你我之外,萬萬不可洩露給第三個人知曉!”
“是,草民明白。”口中雖是這般回答着,但是尤彥的心中卻不禁覺得有些奇怪,沒有想到竟連父親都不能告知。
直到尤彥離開之後,雲舒方才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
“殿下還真是會收買人心!”三言兩語間就将所有的好心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還讓整個尤家都對他感激涕零。
可是事實上,雲舒覺得夜傾昱原本就有急流勇退的打算。
“能收買的人心便不該叫人心了!”尤家是甘願效忠于他,如此他們之間的關系方才能永固,否則的話,既是可以被他收買,将來自然也可以被别人收買。
“殿下能言善道,自然你說什麽便是什麽。”說完,雲舒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朝着夜傾昱問道,“绮蘭苑那邊是何狀況?”
得知尤夫人有孕一事是假,隻怕衛菡要樂壞了吧!
“不知道,本殿才懶得去理會衛菡那個瘋子呢!”話落,夜傾昱悠閑的将身子倚在椅子上,别提神色多安然了。
“是你派人抓走了爲尤夫人看診的那名大夫吧?”見夜傾昱的神色似是極爲放松,雲舒忽然冷不丁的來了這麽一句。
聞言,夜傾昱神色未變,甚至連眼睛都未眨一下的回道,“舒兒是想要套我的話嗎?”
“是又如何?”
“那便不能輕易告訴你了,總要給些好處才行。”
“好處?!”雲舒的眉頭不禁微微挑起,眸中閃過了一抹興味。
他如今當真是半點都不顧忌自己身爲皇子的派頭了,行事作風竟與無賴無益。
“嗯……倒也不要旁的,隻要舒兒親近我一下便是了……”說着話,夜傾昱的眼中不覺充滿了光芒,竟像野獸看到了食物一般,緊緊的盯住不肯移開視線。
“如何親近?”沒有像以往一般直接忽視掉夜傾昱的話,雲舒竟然饒有興緻的問道。
一聽這話,夜傾昱心下雖然疑惑她爲何如此配合,但到底還是忍受不住心底的激動。
“不若就一親芳澤吧!”
聽聞夜傾昱的話,雲舒忽然低頭一笑,随後徑自起身走向了他。
見狀,夜傾昱不禁微微坐直了身子,望向雲舒的眸光熠熠生輝。
隻見雲舒緩緩的伸出手輕輕的點在了夜傾昱的眉心,随後順着他英挺的鼻梁慢慢滑下,唇邊帶着一絲魅惑的壞笑,整個人與往日的霸氣淩厲截然不同。
她的手慢慢向下,一路滑至他的下颚處,卻見他的喉結忽然上下滾動了一下,随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還玩?!”再玩下去的話,怕是就不止一親芳澤那麽簡單了。
任由自己的手被夜傾昱握在他的手中,雲舒微微俯身靠近他,一雙眼睛無比專注的望着他,好像他就這般一直幽居在她的眼中和心上。
“夜傾昱,你人長得真美……”
聞言,夜傾昱卻并沒有因爲雲舒的這句話而感到絲毫的開心,隻因他全部的注意力均放在了她紅潤的唇瓣上,心中叫嚣着想要不顧一切的吻上去。
然後就在夜傾昱慢慢的朝着她不斷的靠近,眼神也愈見迷離之際,卻見雲舒原本充滿欣賞的目光忽然一變,随後聲音幽幽的響起。
“想的更美!”
話落,便見她一把捏住了夜傾昱的下巴,未給他反應的機會便微微挑起,而她俯身望着他,整個人霸氣四溢。
原本這般動作由女子做出來未免有些失了分寸和儀态,可偏偏雲舒這般做,竟令夜傾昱一時看呆了神色,眸中布滿了星星點點的光。
按理說,雲舒這般舉措到底有些刻意折了夜傾昱身爲男子漢的威嚴,可誰知他非但不惱,竟依舊唇邊含笑的望着,隻是那笑容卻越來越邪魅,生生讓雲舒覺得背脊有些發寒。
變态……
黑化了!
“舒兒今日玩的實在是太過火了些!”夜傾昱含笑的朝着雲舒說道,一邊伸手溫柔的拉過了她捏着他下巴的手。
可盡管夜傾昱的口中如此說着,但雲舒卻并未見他有絲毫的不悅或是打算報複的行爲,一時倒也猜不透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看着雲舒的眼中似有疑惑之色,夜傾昱不覺朝着她微微笑道,“我這個人記仇的很,舒兒今日這般撩撥了我卻又退步抽身,改日尋到機會,我必然會讨回來的。”
雖然他的唇邊是噙着一抹笑意,但是眼神卻認真嚴肅的很,不覺讓雲舒記在了心上。
但是很久之後的某一日,當雲舒看着某位奸計得逞的皇子殿下時,她的心中不覺萬馬奔騰。
這仇未免記得時間太久了些!
且再說回如今,直到最後夜傾昱也沒有回答雲舒的話,而她好似已經确定了心中的猜測似的,也不再詢問,直接由燕洄做做樣子将她送回了绮蘭苑。
說來也巧,這邊雲舒方才進了房中,便見紅翎也被人帶了進來。
她們二人均是因着尤夫人身孕一事方才犯了錯,如今既然真相大白,知道尤夫人有孕一事是假的,那麽她二人的罪過自然也就免了。
方才見到雲舒,紅翎便好似烏眼雞似的頓時便朝她發起了攻擊。
“聽聞你早前被殿下命人嚴刑拷打了一番,怎地這麽快就好了?”
聽聞紅翎的話,衛菡也不禁感到有些奇怪的望向了雲舒,果然見她臉上溜光水滑,不似受過傷的樣子。
“殿下心底良善,想着奴婢原是被無辜牽連進來,加之要伺候皇子妃,臉上不宜有傷,是以殿下特意恩賜了一些膏子藥,因此臉上的傷才好了些。”
“是嗎?”
“奴婢不敢欺瞞皇子妃,不過也隻是爲了臉上看得過去,身上的傷卻依舊還在的。”
聞言,紅翎頓時急吼吼的說道,“這倒是容易,着人查看一番便是了。”
原本衛菡已經不願再糾結此事,可是想到雲舒那日将衛霖吓得尿了褲子,是以便有些看她不順眼,于是便順着紅翎的話說道,“既然如此,便查看一番吧!”
見衛菡站在了她這一頭,紅翎不禁神色得意的朝着雲舒笑了笑。
看着紅翎如此挑釁她的樣子,雲舒也不動怒,隻轉身欲走向屏風之後,誰知這時衛菡卻又接着開口說道,“這房中皆是女子,便在此查看吧!”
聽聞衛菡如此說,雲舒的眸光不覺一閃,随後微微低下頭,轉回身子之後慢慢擡手解開了自己的衣物。
見狀,紅翎嘴角扯動的冷笑了一下,心中将雲舒鄙夷了個徹底。
這般當着别人的面兒寬衣解帶即便是身爲奴婢也是十分難爲情的,可衛菡正是因爲明白了這一點,是以方才故意刁難雲舒,誰知她竟面不改色的依言行事,半句分辯都沒有。
緩緩的脫掉了外面的淡紫色紗裙,雲舒消瘦的肩膀暴露在了衆人的視線中,可還未等她将亵衣除去,衆人便已經見到了她肩膀上交錯的傷痕。
如衛菡這般身處後宅的女子幾時見過這樣的傷疤,長長的一道蜿蜒至她的背上,顯得極爲猙獰可怕,可雲舒自己卻好像已經習以爲常了似的,臉上未有半分的異色。
“快些将衣服穿上吧,真真瘆人的很!”說完,衛菡便起身回了内間,臨走之際還狠狠的瞪了紅翎一眼。
若非是她張羅着要查看,她怎麽可能會見到這般駭人的傷疤,怕是今晚定然要做噩夢的。
而衛菡的話音方才落下,便見綠竹快步上前撿起地上的衣物披到了雲舒的身上,随後方才随着她回了内間,可全程看都沒看雲舒一眼,倒是與往日叽叽喳喳的樣子行成了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