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換成别人的話,鄭柔或許還會擔心會鬧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可見是雲舒被衛霖選中,她倒一時沒有那麽擔憂了。
那丫頭是個有分寸的,想來不會将事情鬧大。
隻不過……
恐會吃些苦頭!
鄭柔方才這樣想着,便見雲舒徑自走向了衛霖,“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聞言,衛霖指着地上滿地亂跑的雞說道,“你随意抓隻雞來抱在懷中,屆時本世子用箭去射!”
聽聞衛霖的話,先不說雲舒是何反應,便是連一旁的衛菡也不禁有些心驚。
恰如鄭柔所言一般,這刀劍無眼,倘或當真無意間傷人性命可如何是好?!
雖說雲舒隻是皇子府中的一名丫鬟,可這到底不是在侯府中,若是傳揚出去,到底有些不好,可是未等衛菡出言勸阻,不料卻忽然聽雲舒說道,“世子這般玩恐會有些無趣,奴婢心下倒是有個更好的點子。”
“是什麽?”
“世子可着人将弓箭至于百米之外,屆時奴婢與您争搶而奪,何人勝出,便由何人執弓,另一人護住公雞不受傷害,唯有這般玩鬧,方才刺激!”
“你會射箭?”說着話,衛霖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雲舒,似是沒有想到這般瘦小的女子竟然也能拉弓射箭。
“家父曾教過奴婢一些捕獵的手段,這射箭自然便是其中之一。”
“那就這麽……”
“不行!”一聽衛霖要直接答應下來,衛菡趕忙出言制止。
“皇子妃怕什麽,不若就是玩玩而已,何況那丫頭隻是個女兒家,難道世子爺還比她不得!”見衛菡要出言勸阻,尤夫人便趕忙挑事兒的說道。
衛霖如今正是逞強鬥狠的年紀,自然受不得别人說他半分不行,是以便直接朝着雲舒說道,“就按你說的辦!”
恰在此時,紅翎剛好拿了弓箭回來,一并同來的竟然還有皇子府的侍衛統領莊毅。
原本他也是不放心府中的弓箭随意給人支取,是以方才要來證實一番,卻沒有料到會在此看見雲舒。
“奴婢還有個大膽的請求,不知世子爺可否應允?”
“什麽事兒?”
“奴婢隻幼時學過一點拉弓射箭的基礎,自然難以與您相較,況奴婢本就身爲女子,也恐世子爺百發百中取了奴婢性命,既是以玩鬧爲主,不若将箭頭拔去,換成棉花團綁在尖端,再沾一些墨迹在上面,屆時就算射到了臉上也是無礙的。”
聞言,衛菡倒是覺得這注意不錯,而衛霖咧嘴一笑,竟也大方的點頭答應。
可莊毅在旁邊一聽這話,卻心道雲舒必然是不懂這拉弓射箭之事,否則的話她怎會不知,便是将箭頭取下,可若是射箭的力道太大,也一樣會傷及性命。
瞧着小世子這般痛快的就應下了此事,想來也定然是在心下嘲笑她不懂這些呢!
相比于他們的一些小心思,鄭柔倒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亭中,似乎也不急着離開了,隻沉默的坐在那裏望着雲舒,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下人依言弄好了弓箭,再擺放到了遠處,而衛霖與雲舒站在涼亭這邊,随時準備着朝遠處進發。
隻聽聞莊毅的一聲令下,兩人頓時便如離弦的箭一般,直接飛射而出。
雲舒到底是女子,腳程比不得衛霖,方才跑出去沒多遠便落了下風。
再說衛霖一路跑向終點,手執弓箭便朝着近前的公雞瞄準了去,可是眼見那活物跑的飛快,他卻難以下手,随即掃到站在不遠處的雲舒,他的唇邊忽然揚起了一抹壞笑。
衆人隻聽得“咻”地一聲,便見衛霖的箭矢忽然改了一個方向,竟直奔着雲舒而去!
見狀,尤夫人下意識的便閉上了雙眼,口中還說道,“小心呀!”
再說衛菡和衛茹,兩人分明是侯府的大家小姐出身,可是見到這樣的情況心裏不禁沒有生出一絲的同情,反倒兀自笑的開懷,當真是冷情的很。
綠竹一直站在衛菡的身後,原本方才聽聞衛霖要雲舒出去做活靶子的時候她的心下就不禁一驚,此刻見衛霖竟全然不在意規則,心下便愈發慌亂。
可是瞧着衛菡看的一臉興緻勃勃的樣子,她到了嘴邊的話,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說了也無用,皇子妃壓根兒就沒有擔心雲舒姐姐的心思,想來便是何人求情她也不會制止小世子的。
且說綠竹這邊倒是兀自爲雲舒擔憂,可殊不知有一個人卻樂壞了。
紅翎看着衛霖那一箭破空而去,頓時便瞪大了雙眼追随着看了過去,但卻并非是因爲擔憂,而是爲了瞧瞧雲舒是如何出洋相的。
說時遲、那時快,雲舒眼見那箭矢直奔自己而來,她卻不躲不閃的站在那,似是完全被吓傻了一般。
眼見那根無尖箭打在雲舒的腿上,衛霖笑的前仰後合,甚至連手中的弓箭都丢到了地上。
因着那箭頭上帶着墨迹,是以雲舒的裙擺上也不可避免的黑了一團,可她卻好像根本沒在意似的,依舊愣愣的站在那,半晌之後才慢慢活動雙腿,随後似是有些一瘸一拐的回了起點。
“說好了要射雞,小世子這是做什麽?”尤夫人神色略有些諷刺的望着衛霖,口中不禁嘲諷道。
倒并非她好心要幫着雲舒,而是見不慣衛家姐弟這般作态。
更何況他方才可以放出了那麽多的大公雞在附近,擺明了就是針對她而來,真當她癡傻看不出來嘛!
“方才一時汗迷了眼,是以才失手了,怎麽樣,可還敢來?”說着話,衛霖便滿不在乎的朝着雲舒問道。
“自然要陪世子爺玩的盡興!”話落,雲舒便依舊轉身朝向終點處,可是眉頭卻緊緊的皺起,讓人不禁猜測着,想來方才那一下是極痛的。
“這可是皇子妃身邊近身伺候的丫鬟呢,您倒是也當真舍得,這若是換了妾身身邊的人,隻怕就要心疼死了。”
“哼,不過一個丫鬟而已,沒了她自然還有别人,難道本妃身邊還會少人伺候不成!”說完,衛菡還狀似有些不願搭理尤夫人似的移開的視線,隻專注的看着衛霖和雲舒兩人之間的比賽。
而綠竹聽聞她的這一番話,卻不禁眸光一閃,随後深深的低下了頭。
再說這一次雲舒與衛霖之間的比賽,自然更加沒有懸念。
她本就不敵他,再加上方才雙腿受了傷,此刻能堅持着跑起來已是不易,更何況是要比過衛霖。
是以這一次,她還是無可避免的站在中間被衛霖當成靶子射。
而此次,衛霖則是直接瞄準了她的臉,可誰知雲舒忙着躲閃竟忽然踉跄一下,雖然險些摔倒,但是好在躲過了這一箭。
可誰知衛霖卻忽然出爾反爾,竟直接拿起一旁其餘準備好的箭矢再次朝着雲舒拉開了弓。
眼見衛霖一箭接着一箭朝着她設了過來,雲舒的眸光忽然一暗,随後唇邊露出了一抹冷凝的笑容,接着便還是以身爲盾接下了這所有的箭矢。
轉眼之間,原本雲舒身上的淡粉色衣裙已經布滿了黑黑的墨迹,遠遠望去,竟是連本身的顔色都難以分辨。
加之墨迹本就帶着些氣味,若是置于書本間倒是一股墨香,可是沾染到衣服上,那味道便有些濃郁的不好聞了。
“哎呦,這玩的可是什麽呀,看着都痛!”尤夫人時不時在一旁感歎幾句,但卻一直沒有對雲舒施以援手。
鄭柔依舊一言不發的坐在那,眸光微涼的望着涼亭之外,也不知她到底是不是在看着他們。
“哎……你如此蠢笨,害的本世子都沒了興緻,真是好生無趣!”朝着雲舒一通亂射,誰知事後衛霖笑夠了,竟又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聞言,雲舒微低着頭回道,“掃了世子爺的興緻,确是奴婢的不是,還望您能再給奴婢一次會,這一次……奴婢定當竭、力、相、陪!”
想着雲舒也什麽新鮮花樣,衛霖本已興緻缺缺,可是随即目光掃到一旁的尤夫人,他卻話鋒一轉說道,“也罷,便再來一次。”
瞧着兩人再次同回了起點,衛茹的唇邊不禁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丫鬟是被霖兒吓傻了吧,怎地明知是個輸竟還主動要求來一次,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忠心爲主還是死心眼子。
相比于前幾次的比賽鄭柔都不大關注,這一次她卻一反常态的注目觀賞,若仔細看時,不難發現她的眼中還帶着絲絲笑意。
來了!
衛霖作死了這半日,這總該被收拾教訓一下,如此他方才能長記性呢!
而事實上,這一局開始之後,也不知衛霖在刻意讓着雲舒還是如何,隻見她身形快速的移動到了終點,眨眼之間便取過弓箭,反手再取過四隻箭矢,轉身搭箭上弦,弓圓箭滿,她微微側目望着遠處的神色怔愣的衛霖,唇邊陰冷一笑,便忽然松開了手。
“咻”、“咻”、“咻”隻聽聞連着幾聲響,衆人便隻見那幾支箭矢一道剪影一般的飛馳而出,快的根本就讓人難以捕捉。
若說旁人看不出來雲舒的動作倒也正常,隻是莊毅身爲侍衛統領倒是能窺得一二。
雲舒的姿勢和力道一看就是練家子,根本不是一個門外漢能夠誤打誤撞射出去的。
可是莊毅不解,她一個皇子府中的小婢女,如何有如此了得的箭術!
而眼下莊毅心中的疑惑在衛霖這裏卻全然變成了震驚和恐懼,他直愣愣的看着那五支箭矢直沖着他而來,他下意識的便想要躲開,可腳下卻好像生了根一般,一點也動彈不得。
“救命、救命,大姐姐救我!”一時情急,衛霖略帶着哭音叫喚道,當真是半點形象也無。
就在衛菡激動的站起身時,不料卻隻見那幾支箭矢擦着衛霖的衣角而過,也将他的衣服上沾染的到處都是墨迹。
“世子爺承讓了!”說着話,隻見雲舒微微一笑,随後放下了手中的弓。
“你瘋了不成,竟當真朝着霖兒射箭!”衛菡目光狠狠的瞪着雲舒,趕忙快步走到衛霖的身邊檢查他可有受傷。
“回皇子妃的話,是世子爺覺得奴婢無趣,是以奴婢方才勉力一試,不知世子爺覺得這次玩的可還盡興?”
聞言,衛霖哆哆嗦嗦的擡頭看向雲舒,一雙眼睛不禁微微泛紅。
見衛霖隻一味的瞪着雲舒卻并不說話,衛菡不禁心下奇怪,可還沒等她問什麽,卻忽然聞到一股尿騷味!
衛茹與她同站在一旁,自然也聞到了這股味道,初時她還奇怪的四下張望,誰知一個不經意間竟見到了衛霖濕哒哒的褲子,随後她趕忙臉色微紅的移開了視線。
而衛菡也好像終于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她伸手搖了搖衛霖說道,“霖兒、霖兒……”
再說尤夫人和鄭柔兩人依舊坐在涼亭中,可是卻依舊注意到了衛霖這邊的不對勁兒,她身邊的彩蝶上前瞧了兩眼,随後掩着嘴巴回來說與尤夫人,“夫人,那小世子被吓得尿褲子了!”
“什麽?!”聽聞這話,尤夫人頓時驚訝的瞪大了雙眼,随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側妃您可有聽到,這世子也未免太不中用了些!”說着話,卻見尤夫人越笑越開心,最後竟直接笑出了聲。
忽然聽到一旁有女子的笑聲響起,衛霖下意識的便覺得她是在嘲笑自己,眸中狠意一現,他便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向一旁撿起了地上的弓箭,轉身便朝着尤夫人的反向設了出去。
見狀,雲舒的神色不覺一凜,随後她趕忙轉頭看向涼亭中的鄭柔,果然見她毫不猶豫的就護在了尤夫人的身前。
而莊毅因離着涼亭處有些遠,是以趕過去救卻已經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箭矢飛馳而出,一下子射在了鄭柔的背上。
“側妃!”
尤夫人驚得不知所措,心知衛霖此刻惱羞成怒,定然全失了理智,再看到鄭柔爲了救她受了傷,愈發被吓的面色慘白。
再說衛霖見一箭不中,便還欲再搭一箭,可誰知他方才俯身準備撿起一支,就見那箭矢上忽然出現了一隻飛鳳烏靴,緊緊的将那支箭踩在了腳下。
“哪個不長眼睛的,還不給本世子滾開!”衛霖此刻已經紅了眼睛,哪裏還管那些三七二十一,甚至連一旁衛菡和衛茹的驚呼聲都沒有聽到,隻一心想着要殺了尤夫人解氣。
“本殿不知,襄陽侯府的世子爺如今好生大的派頭!”
聞言,衛霖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後他緩緩的擡頭向上看,卻見來人腰系藍田玉帶,身着寶藍錦袍,唇角彎彎,面若冠玉。
見此,衛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原先的氣勢瞬間就散了,“六殿下……”
夜傾昱微低着頭睨着他,臉上充滿了笑意,可偏偏讓人覺得鋒芒在背,背脊寒涼無比。
“殿下,鄭側妃受傷了!”荷香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頓時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一聽說鄭柔受了傷,夜傾昱也不再理會衛霖,直接擡腳朝着涼亭中走去,卻好像在不經意間往旁邊掃了一眼,也不知他在看什麽。
“柔兒!”夜傾昱快步走至鄭柔的身邊,眉頭不禁緊緊的皺起。
“嫔妾沒什麽,殿下别擔心,還是先瞧瞧尤夫人吧,這連番的驚吓,隻怕她動了胎氣了。”說完,鄭柔轉頭看向身邊的尤夫人,手還下意識的搭在了她的腕上輕輕捏了一把。
而原本還處在驚懼之中的尤夫人聽聞鄭柔的話,先是一愣,随後她眸光一閃,卻忽然伸手按住了腹部連連呼痛。
見狀,衛菡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心道霖兒這次怕是惹出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