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衛菡雖然素日脾氣差了些,但是對于自家的弟妹倒是不錯,向來對他們多有疼寵,以示長姐風範。
看着衛茹和衛霖雙雙坐在她的面前,衛菡不禁笑着同他們說道,“爹娘身子如何?”
“大姐姐别擔心,爹娘身體好着呢!”一邊說着,衛霖的手中拿起一旁的蘋果抛向空中,随後再賣弄似的單手接住,神色之間顯得頗爲頑劣。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衛菡身後站着的人,随後不禁皺眉說道,“大姐姐身邊的丫鬟怎地換了?”
說完,他不禁盯着雲舒仔細瞧,好像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多唐突。
或許在他心裏,一個婢女而已,也根本當不起這“唐突”二字。
而衛菡聽聞他的話,随後轉頭看了雲舒一眼,“先前的那個丫鬟死了,這是後買進府的。”
“哎呀,理會一個丫頭做什麽,大姐姐,我聽說你昨日在表哥府上與九公主起了沖突,到底是什麽回事啊?”沒有像衛霖一般關注那些沒有用的事情,衛茹倒是明明白白的說明了來意。
“你怎麽知道此事?”昨日她不是與娘親到惠遠寺還願去了嗎,并不曾去大皇子府,又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呢?
“如今豐鄰城中四處都是有關這件事的傳言,想不知道都難!”
聞言,衛霖也附和着說道,“正是因此,爹娘才讓我和三姐姐來此看望你,順便問問昨日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可曾受委屈?”
原本衛菡還因爲弟妹到此心情不錯,此刻聽聞他們提到昨日之事,頓時便氣不打一處來,想也未想便将昨日有關夜傾羽之事悉數告知。
而雲舒靜靜的站在一旁,聽着他們姐弟三人之間的對話,面上雖是依舊不動分毫,可心裏卻早已笑開了。
她原還有些好奇這衛家的姐妹到底都是什麽樣的人,今日一見,倒是果然名不虛傳,當真都驕縱任性的很,全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夜傾羽是什麽人,那可是宮中的九公主,他們竟敢就在皇子府中大肆說長道短,當真大膽的很。
雲舒這邊正在兀自想着什麽,不料卻忽然聽到衛茹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大姐姐,我還聽說那個什麽勞什子的尤夫人有孕了,可是真的嗎?”
一聽這話,衛菡的眼中甚至都要着火了,“陛下的賞賜都下了,怎麽可能是假的!”
“難道大姐姐竟就這般眼看着,也不想些什麽手段?”說着話,卻隻見衛霖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精光。
見狀,雲舒心下微思,暗道這孩子看着不大,心思倒是怪重的。
相比之下,倒是身爲他姐姐的衛菡顯得單純了些。
“什麽手段?!”衛菡面露不解的望着衛霖,似是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這……”
方才開了一個頭,衛霖便神色警惕的瞟了雲舒等人一眼,似是恐她們會走漏了風聲一般。
見狀,衛菡轉頭朝着她們說道,“你們先退下!”
聞言,雲舒拉着略有些猶豫的綠竹出了房中,隻留下了衛家的姐弟三人。
與綠竹一同坐在廊下之後,雲舒看着她頻頻朝着裏面張望,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好像很不放心皇子妃與他們叙話?”
聽聞雲舒的話,綠竹不禁無措的四下看了看,随後方才對她說道,“雲舒姐姐你不知道,這小世子和茹小姐都不是好相與的,雖還是個孩子家,但是心狠着呢!”
“哦?如何個狠法?”
“小世子就不必說了,他是男孩子,如今正是頑劣的年紀,在侯府中不知行出了多少折騰人的法子,活活一個小霸王。”
“那衛……那茹小姐呢?”
綠竹好像沒有聽到雲舒的失言,依舊自顧自的說着自己的話,“茹小姐性子就更加的驕縱了,時不時的就要打罵下人,發起火來還要侯爺夫人去哄,結果便愈發的變本加厲了。”
“原來如此。”
“還有一樁事兒,雲舒姐姐你定然喜歡聽!”說着,綠竹不禁朝着雲舒神秘兮兮的笑了笑。
“什麽事兒?”
“茹小姐也不知從幾時開始看上了靖安王,這許多日子以來,一直嚷嚷着要嫁給王爺,将侯爺和夫人都愁壞了,吩咐府中下人不準傳揚出去,生怕走漏了風聲毀了茹小姐的清閨。”
雲舒:“……”
經過了上次翠珠和李貴的事情,怕是綠竹已經誤會她十分喜歡聽這些風月之事了。
不過話說回來,豐鄰城中如今已經變得這般開放了嗎,怎地一個兩個都這般大膽,前有九公主喜歡顧長安,後又有衛茹看上了靖安王,當真是奇了!
不過說起來,衛茹的眼光倒是不錯,竟然瞧上了夜傾辰!
“侯爺怕影響茹小姐的閨譽這倒是正常,可是他和侯爺夫人愁什麽,竟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靖安王嗎?”
“自然不願意!”
看着綠竹神色堅決的如此說,雲舒倒是難掩驚訝。
“這是爲何?”據她所知,靖安王位高權重,乃是豐延炙手可熱的人物,襄陽侯爲何會對他避如蛇蠍呢?
“你有所不知,茹小姐倒是對王爺一往情深,可是奈何王爺沒有這份心思啊,更何況他素來殺人如麻,簡直就如同活閻王一般,哪個女子敢同他在一處,便是中意他的地位和相貌,可是想到他殺人時的狠厲和無情,這心中便也就不自覺的萌生了退意。”
聞言,雲舒方才了然的點了點頭,若是這般說倒是還說得通。
早前她還在北境的時候,第一次聽聞夜傾辰的名聲便是從父親的口中,此後鄭蕭然每每提起他,言辭之間也充滿了敬重之意,是以她心中也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少年将軍十分好奇。
“那樣的男子,合該就是被人仰望的,尋常女子又豈能入得他的眼!”
聽聞雲舒的話,綠竹也不自覺的跟着點了點頭,“就是這話呢,茹小姐的模樣雖是也标緻,但是王爺是什麽人,何種樣的美人沒見過,又豈會因此動容!”
若要綠竹來說呀,她倒覺得王爺今後或許會迎娶個女将軍之類的,英姿飒爽,氣勢迫人,唯有如此方才能與他相稱。
且說她們二人之間聊得正歡快,卻忽然見到衛菡姐弟三人從房中走了出來,于是趕忙站起身子走到旁邊去服侍。
“茹兒和霖兒難得來此,我帶你們到園中去逛逛。”說着話,便吩咐雲舒和綠竹連同紅翎在内一起去園中伺候。
可也不知是碰巧還是如何,恰逢尤夫人和鄭柔也在園中閑逛,兩方人當即便碰了個照面。
見狀,衛菡一改往日的作風,竟忽然揚起笑臉朝着她們走去。
再說鄭柔兩人見她如此行事,倒是不禁一愣,随後也緩步而來,兩廂見禮,不在話下。
“方才便聽說侯府的小世子和小姐來了府上,原是來了園中遊玩。”說着話,便見鄭柔微微一笑,言辭之間頗爲客套。
“尤夫人如今懷着孕,怎地不好生在憐星苑歇着,反而來了此處?”看着尤夫人身後跟着的一衆仆從下人,衛菡忽然冷了臉色說道。
“妾身本也不願出院子閑逛,隻因殿下特意叮囑過,讓妾身不可任性行事,是以方才請鄭側妃陪同在側,一起在這園中逛一逛。”
看着尤夫人嬌滴滴的說完了話,衛菡的臉色卻是被氣的忽青忽白,而鄭柔也好像沒事人似的站在一旁,倒是絲毫不受影響。
見是這般情況,綠竹卻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如今尤夫人有了身孕,便是連皇子妃都感到了一絲危機,何以鄭側妃依舊安之若素,全然沒有焦灼擔心之意?!
瞧着綠竹站在一旁皺緊了眉頭,雲舒便心知她是何想法,可她心裏卻清楚的很,衛菡會因爲尤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擔憂,這本就是杞人憂天之舉,實在是庸人自擾。
反倒是鄭側妃,将事情看得通透,是以方才生活的怡然自得,并不會爲其所困。
“難得我與家弟同來府上看望大姐姐,既是遇到了鄭側妃和尤夫人,不若便一起去涼亭中坐坐吧!”衛茹忽然笑意吟吟的朝着鄭柔和尤夫人說道,倒是一副不忍讓人拒絕的樣子。
聞言,衛霖也随之一笑,瞧着倒是和善的很。
所謂事若反常必有妖,鄭柔瞧着衛家的姐弟三人忽然一改往常的态度,便心下微思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可是誰知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隻聽聞尤夫人幹脆的應了一聲,“皇子妃請吧!”
見尤夫人已經舉步朝着涼亭的方向而去,鄭柔的話也是無法再說出口,便隻能一同前往。
而雲舒的餘光瞥向一旁的尤夫人,心下猜測着,這位夫人大抵是覺得自己如今懷着孕,便如同得了保障一般,任何人都不敢動她分毫,可是事實上,雲舒覺得她怕是想多了。
在正常人眼裏,的确是将她當成一個惹不起的存在,可是在衛家姐弟的眼裏,好像卻并沒有将她當成一回事,連帶她腹中的孩子,他們也都一并輕視了。
“哎,這偌大皇子府,卻實在是好生沒趣兒啊!”一邊說着,衛霖的眼睛不禁四下亂瞄着,也不知他在找什麽。
“不若讓外院的小厮帶你出去玩吧!”
“何必折騰,便在此處也可。”說着話,衛霖的眼珠一轉,随後朝着紅翎說道,“你,去到廚房給本世子捉幾隻活雞來!”
聞言,紅翎頓時愣了一下,随後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活……活雞?!”
小世子要活雞做什麽?!
“還不快去,等着讨打嗎?”
話落,紅翎也顧不得心下的疑惑和震驚,趕忙連跑帶颠的直奔廚房而去。
再說衛菡等人聽到他這話,雖然也同紅翎這般感到不解,但是卻均習以爲常的沒有發問。
反而是鄭柔坐在一旁,看着衛霖眉宇之間的頑劣之氣,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她轉頭看了一眼涼亭之外的天色,随後似是不經意的朝着身旁的芸香吩咐道,“天氣愈發熱了,去吩咐廚房那邊準備一些解暑的綠豆湯,想來待會兒殿下回來也是要用的。”
說完,鄭柔還意味深長的看了芸香一眼,後者會意之後,便微微點頭出了亭中。
“呦,到底是鄭側妃有心,難怪殿下事事都惦記着側妃,妾身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的。”尤夫人狀似玩笑奉承的一句話說出來,卻頓時讓一旁的衛菡沉了臉色。
“這本是爲你備下的,你如今懷着身孕,身子不比往常,自然要更注意一些。”
“如此,妾身便謝過側妃惦記了。”
雲舒站在衛菡的身後看着她們二人交談甚歡,再看向被晾在一邊的衛菡,心下不禁對鄭柔感到有些好奇。
這女子的手段她雖未見識完全,但是對她也算有些了解,就是不知她心中對夜傾昱是何感覺,是喜歡嗎?!
就像夜傾昱同自己說的那種,此心獨憶是卿卿……
想到這,雲舒不禁一愣,似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忽然注意起這樣的事情,可是看着鄭柔面色平靜的對待衛菡和尤夫人,雲舒覺得她要麽就是掩飾的太好,要麽就是心裏完全沒有夜傾昱!
否則的話,她如今這般識大體的行爲就着實有些說不通了。
正在思慮間,卻忽然聽到不遠處公雞打鳴的聲音,衆人随即轉頭望去,卻隻見紅翎連同幾個老婆子手中捉着活雞來了此處。
見狀,尤夫人頓時便嚷道,“快些站住,莫要再往前來了!”
隻看着那幾隻器宇軒昂的大公雞尤夫人便有些懼意,倘或待會兒它們忽然飛至身邊卻如何是好。
可是衛霖聽聞她的話,卻忽然不懷好意的一笑,随後裝作聽不懂似的說道,“夫人怕什麽,這都是家雞,不比那些鬥雞場中的厲害,無需擔憂。”
話音方才落下,便見他徑自起身走到了紅翎的身邊,從她的手中接過兩隻大公雞之後,衛霖竟忽然揚手将它們放開了。
忽然得了自由,又見遍地青草繁花,那兩隻雞頓時便撒歡兒跑了起來,而衛霖見狀,卻止不住的“哈哈”帶笑,甚至還一并将那幾名老婆子手中的雞也一并扔到了地上,任由它們暢快的滿地跑。
看着尤夫人被吓得花容失色,衛霖似乎得意到了極點,他轉頭朝着紅翎說道,“去給本世子拿一柄弓箭來!”
聞言,紅翎不禁一愣,随後略有些爲難的看向了衛菡。
弓箭……
那可是會傷人的,況且她也無處去尋啊!
“世子的話沒聽到嗎,還不快去!”誰知衛菡聽到衛霖的話之後,非但沒有制止,反而是助長了他的氣焰,隻一味縱容寵溺着。
見狀,雲舒不覺微沉了目光,随後她下意識的看向鄭柔,卻見對方也是一副不贊同的神色。
“小世子要玩要鬧都無妨,隻是刀劍無眼,傷了下人事小,可若是不小心傷了自己就事大了。”
聽聞鄭柔的話,衛霖卻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回道,“不想倒是被鄭側妃給輕看了,本世子又豈是那般無用之輩!”
說完,他便又朝着紅翎吩咐道,“去尋你們府上的侍衛,他們手中自然有弓箭。”
“慢着!”
紅翎方才轉身欲走,不想鄭柔卻忽然開口制止了她的動作。
“尤夫人有孕在身,世子在此舞槍弄棒,怕是有些不大好吧!”說着話,鄭柔的臉上已現不悅之意,可偏偏衛霖卻好像并不放在心上似的。
“她既是有孕,若恐受到傷害,便不該随意出院子活動,誰又不是沒懷過孩子,哪裏就那般精貴了!”衛菡的話說完,便沒有再理會鄭柔,依舊吩咐紅翎照着衛霖的吩咐行事。
而後者微微轉身回望着雲舒這邊,忽然伸手朝着她一指說道,“你來,爲本世子做個活靶子!”
話落,卻見雲舒眸光一閃,微低的臉上陰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