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如汐沒勇氣看單壬朔的臉,擡眸打量了一下四周,腦海裏浮現出許多畫面,入睡前的記憶也慢慢回籠,她答應陪他,和他一起從片場離開,就來了他的辦公室,馬駿送來急件,他去處理急件,她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不知不覺睡去。
“你的急件處理完了嗎?”他處理急件的時候,自己睡着了,不知道他處理完了沒。
“早處理完了。”單壬朔回答,以手代替梳子,梳理着她一頭俏皮的短發,原本齊耳的短發,現在快到肩上了。“頭發好像長長了些。”
郁如汐無言,是頭發都會長長,不長的人肯定身體有病,這樣一想,她又否定了此說法,她的身體有病,頭發依然在長。
準确的說法應該是,病魔也阻止不了頭發生長,白血病除外,因爲白血病是落頭發。
“在想什麽?”見她不說話,單壬朔直接問,梳理着她頭發的手沒有停,他喜歡她的發絲滑過指縫間的感覺,柔柔的,順順的,很舒服。
他有力的手指梳着頭發,不可避免的和頭皮接觸,像按摩一般,感覺很舒服,讓她不自覺的沉溺其中,郁如汐忍不住想,要是每次醒來都有人像此時這樣幫她按摩,那該多好。
“你哪兒學來的按摩手法?”一問出口,郁如汐就愣住,自己是怎麽了,怎麽問出這樣的問題,他根本就是不在給她按摩。
按摩手法,梳理她頭發的大手頓了一下,單壬朔很快恢複如常,手指一邊繼續梳着她的發絲一邊笑問:“舒服嗎?”
她能感覺到他在給她按摩,讓他一點也不訝異,她的頭發短,幾下就梳理順了,他繼續給她梳理就是在給她按摩頭皮,隻是沒想到,她竟然會直接問出口。
郁如汐囧了囧,叫她怎麽回答,昧着良心說不舒服,那也太過分了,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
“不難受。”最終,郁如汐選擇了自認爲安全的回答,要她回答舒服,她還真說不出口,哪怕舒服是事實。
“既然不難受,以後每天我都這麽給你按摩。”她的誠實取悅了單壬朔,他很自然的就許下承諾。
每天都給她按摩,開玩笑的吧?郁如汐燦笑着說:“别開玩笑,你工作那麽忙,我也要拍戲,哪兒有時間。”
話說的很輕松,郁如汐心中卻很沉重,因爲,她終究會和他分開。
“我沒在開玩笑。”他看着她的目光溫熱,表情認真。
郁如汐當然知道他沒在開玩笑,心中有些怅然,閃躲的眸光四下瞄了瞄,想起什麽,伸手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梳理她的頭發。
單壬朔挑眉看着她。
“洗手間在哪兒?我想去洗把臉。”這是她剛剛想到的,避開他的好理由。
“我帶你去。”單壬朔說道,同時牽着她的手站起身。
“不,不用了。”愣怔了一秒後,郁如汐趕忙拒絕,掙紮着想讓他放開自己。“我自己去就可以。”
“我擔心你找不到,還是我帶你去。”單壬朔堅持,她的掙紮對他來說一點用都沒有,牽着她的手來到一道門前,伸手打開門,牽着她走進去。
被牽着走的郁如汐,一走進房間,她就意識到,這裏就是單壬朔的休息室,她本來以爲洗手間設在外面,哪兒想到設在他的休息室裏,找知道她就自己來了,不會多此一舉的問他。
“到了。”兩人站在另一扇門前,單壬朔放開郁如汐的手時對她說:“快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郁如汐點頭,單壬朔囑咐的聲音又傳來。“别在裏面呆太久,我們要回家了。”
下班時間到了嗎?這是郁如汐腦子裏湧上的第一個疑問,不過,她沒問,隻是又點了一下頭,走進洗手間,當着他的面關上門。
一會兒後,郁如汐走出來,休息室裏沒看到單壬朔的身影,她想他一定在外面,他說過等她,不可能食言。
這想法令郁如汐一愣,單壬朔總說她不相信他,連她自己也這樣認爲,事實卻不是這樣,她已在不知不覺中給予了他太多的信任。
斂起思緒,又整了整心神,郁如汐打開門走出去,坐在辦公桌後的單壬朔已穿好外套,見她出來,起身走向她,郁如汐目光又開始亂瞄,不經意看向茶幾,見她的假發不見了,她眨了眨眼睛。
“别眨眼睛了,在這裏。”來到她面前的單壬朔,手中正拿着她的假發,細心的給她戴上,他知道她不願意别人看到她的短發,那是她維護尊嚴的方式,兩個月的牢獄之災傷的不僅僅是她身體,還有她的心。
那兩個月,是她心底的一道疤,也是他心底的疤,不提及卻不表示不存在。
“好香呀!”洪小飛一走進餐廳,就發出感歎聲,丢下身後跟着走進來的單弘博,跑到餐桌邊,雙眸垂涎的看着桌子上擺放的豐富佳肴,問正在上菜的周小瀾。“管家姐姐,這些都是你準備的嗎?”
話一出,坐在餐桌邊的三人同時看向他,洪小飛仿佛沒感覺到三人的目光,一雙無辜的眸子直直看着周小瀾,似在等着她的回答。
洪采珍嘴角抽了一下,權當洪小飛太年輕,孩子心性不懂分寸,洪小艾卻覺得弟弟丢了她的臉,他那副垂涎的樣子像是多久沒吃過好飯菜似得。
“小飛,你是從什麽方面看出來,這些菜是小瀾準備的?”單淋在此時笑了出來,滿眼好奇的問洪小飛。
“感覺。”洪小飛煞有介事的說:“管家姐姐這麽年輕就當上管家,可見她的能力不一般,準備一桌子飯菜肯定難不倒她。”
單淋笑不可支,他這回答真是絕了。
單弘博深沉的看了洪小飛一眼,在單淋身邊坐下,拿起面前的水杯移到唇邊喝了一口,剛剛和洪小飛聊天,洪小飛表現的很單純,可他還是看出了洪小飛掩飾在單純之下的真面目。
洪采珍蹙眉看着自己侄子,這小子越大越不懂分寸了,她記得小時候他是很乖巧聰明的啊,幾年不見怎麽變成現在這個笨樣子。今天看到他的時候,她很高興,一是和侄子幾年未見了,而是侄子嘴甜,哄的她心花怒放,她舍不得他離開就留他一起吃晚飯,她現在有些後悔讓他留下來了。
“小飛,别胡說八道了,過來姐姐身邊坐。”洪小艾語氣裏透着不悅,誰都聽的出來,洪小飛自然也聽的出來姐姐的不悅,不過他沒理會,也沒聽話朝他姐姐走去,而是在周小瀾耳邊說:“管家姐姐,一會兒悄悄告訴我啊。”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菜肴是廚師準備的。”話落,周小瀾淡定的轉身走進廚房,連看都沒看洪小飛一眼。
洪小飛燒了個燈泡,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眼裏卻閃耀着幽幽的光芒,他無往不利的魅力在周小瀾這裏屢次受挫,叫他怎麽能不甘心。
單淋正在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單弘博,聽到周小瀾說的話,看向洪小飛,他的表情讓她又第一個笑出聲來。
洪采珍和洪小艾可笑不出來,尤其是洪小艾,她臉色非常難看,小心的看了洪采珍一眼,她知道大姑生氣了,不免加重語氣喚道:“小飛。”
“來啦,來啦。”極不情願的走到洪小艾身邊坐下,洪小飛看到洪采珍不悅的臉色,故意裝看不懂,嬉皮笑臉的問:“大姑,你怎麽了?臉色好像不是很好。”
被你氣的,這話洪采珍沒說出來,一來她是長輩,和晚輩計較有失風度,二來,侄子也沒犯什麽大錯,她慈愛的一笑,問道:“你這些年在國外都學了些什麽?”
怎麽人越來越笨,這話洪采珍保留在心底,侄子雖然年輕,面子她還是要給他的。
“大姑,咱們換個話題聊好嗎?”洪小飛一副求饒的表情,說了很多逗趣的話,引得洪采珍都忍不住笑了,坐在他身邊的洪小艾白了他一眼,弟弟有時候耍起寶來她都毫無招架之力。
單淋饒富興味的聽着洪小飛說話,反正人還沒到齊,等人的枯燥讓洪小飛逗趣的話給化解了,也算是打發時間的一種方式,單弘博不關心洪小飛的過去,眸光時不時看向門口,心愛人兒還未出現,他心中有些失落。
整個飯廳的氣氛因爲洪小飛的存在,變的活絡起來,周小瀾将一盤涼菜放餐桌上,洪小飛又狀似不經意的問:“管家姐姐,你怎麽總是把涼菜放在餐桌的這一邊,另一邊要放什麽?”
他剛來到餐桌邊時就注意到,涼菜都集中放在大姑坐的這邊,另一邊卻空着,單壬朔和郁如汐還沒出現,大姑對面擺放的那兩張椅子,肯定是給兩人留的,餐桌上卻沒上菜,很詭異。
“汐汐身體不好,忌吃生冷食物。”周小瀾還未開口,單弘博先代爲回答。
洪小飛楞了一下,笑着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單淋唯恐天下不亂的問,配上好奇的表情,任誰也無法懷疑她的動機。
坐在她身邊的單弘博卻皺了皺眉頭,母親的用意可以騙過任何人,卻騙不過他,他太了解自己母親的個性。
奶奶的臉色已經不悅了,母親這一問,無疑讓奶奶對汐汐更加不滿。
“我明白弘博大哥說的話,汐汐姐姐身體不好,不能吃生冷的食物。”洪小飛誠實的回答,随即還對單弘博說:“我在國外的時候認識一位學長,他是醫生,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打電話給他,讓他來給汐汐姐姐看看病。”
“不需要。”一個淡漠的聲音拒絕,單弘博心裏喝了一聲彩,他也是要拒絕的,不是他發出的聲音,那是誰?僵硬的轉頭朝聲音來處看去,手牽手的兩人從門口走進來。
氣氛有點詭異,洪小飛站起身,快速的朝單壬朔跑去,擋住兩人的去路,充滿喜悅的聲音打招呼。“姐夫,你回來了。”
“你怎麽在這裏?”看到洪小飛,單壬朔心中沒有一點高興。
洪小艾的行爲,加上馬駿查到的資料,讓對他對洪家姐弟有了新的認知,也深刻的意識到,六年的随歲月能改變許多事情,尤其是人。
六年,洪小艾和洪小飛都成長了不少。
郁如汐側眸看了單壬朔一眼,随即低下頭,也許連他都沒發現,洪小飛叫他姐夫的時候,他沒有否認,說明了什麽,她懂。
“我來看姐姐和你,還有大姑,弘博大哥,單阿姨。”洪小飛細數着他所熟識的人,表情非常認真,最後補上一句。“還有汐汐姐姐,她就是汐汐姐姐吧,我在新聞上常常看到她,她演的電影也很好看。”
洪小飛發揮他嘴甜的本事,極力的吹捧郁如汐。
汐汐姐姐,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洪小艾的關系,郁如汐對這個稱呼很反感,她第一次見眼前這個男孩的時候,在洪小艾的病房,他當時給她的感覺不是現在這樣單純,還有他對她的吹捧,她心裏也沒有飄飄然的感覺,郁如汐淡淡的看着洪小飛說:“感謝你關注我演的電影,至于姐姐二字,不敢當,我隻有一個妹妹,沒有弟弟。”
郁如汐不客氣的話,讓洪小飛變了臉色,眼眸裏浮現委屈,心下卻暗暗驚訝,他以爲郁如汐一個演員,喜歡别人的吹捧和恭維,沒想到,她和周小瀾一樣寵辱不驚,這樣一個女人,他姐姐還怎麽赢的過她。
坐在餐桌邊的洪小艾放在餐桌下的手緊緊握成拳,指甲陷進肉裏也沒發覺。
洪采珍也蹙起了眉頭,對郁如汐的話很不贊同。
單淋在心裏樂了,她喜歡看郁如汐和洪小艾互撕,也喜歡看單壬朔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左右爲難。
單弘博晦暗的眸光落在郁如汐臉上,她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