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一輛車子飛馳着,黑色的車身在大雨洗滌下,光亮照人,車裏的氣氛異常凝重,很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開車的司機緊繃着臉,眸光甚至不敢看後視鏡,怕被後座老闆陰沉的臉色吓死,瞄了眼身邊副駕駛座上坐着的馬駿,司機趕忙又把目光集中在路況上。
少爺的臉色真是太吓人了,他還是好好開車才是王道。
“她爲什麽沒來?”沉默了一路,後座的單壬朔終于開口問了,哪個該死的女人,電話裏明明說好來接機,他以爲一下飛機就能見到她,結果她卻沒來。
回家後他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免得她總是不把對他說過的話當一回事。
副駕駛位置上坐着的馬駿眉心一跳,雖然沒有指名,他還是知道老闆問的是夫人,該來的終于來了,機場接到老闆時他準備禀報,可老闆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剛剛在大廳,見夫人沒來接機,老闆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一句話沒說悶頭就走。
坐進車裏後,老闆也是陰沉着一張臉,活像是誰欠了他幾千萬似得。
昨天夫人見了那人後連家都沒回,根本不可能來接機。
“馬駿。”單壬朔冷峻的眸光掃向馬駿,沉聲問:“我在問你話,你在想什麽?”
“抱歉,總裁。”馬駿一臉凝重的道歉,硬着頭皮說:“夫人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左大小姐的病房裏。”
“左潔的病情惡化了?”一聽自己老婆在左潔病房中,單壬朔隻能往左潔病情惡化方面想。
“利安說過,左大小姐的病情很穩定。”馬駿一闆一眼的回答。
“那她在哪兒做什麽?”單壬朔皺起霸氣的眉頭,既然左潔的病情沒有惡化,如如沒有理由一直賴在人家的病房裏不走。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決心,馬駿一咬牙,把昨天洪小艾到左潔的病房,見了郁如汐的事情說了一遍。
車裏突然陷入死寂,比之前的沉默還要滲人,開車的司機握緊了方向盤,目不斜視的盯着前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他不回頭看也能感覺到此時,少爺身上凝聚這一股強大的冷寒之氣。
“馬駿,你就是這麽辦事的?”單壬朔的聲音很輕,很平靜,聽不出任何的波瀾,可馬駿知道,那是總裁發怒的前兆。
“是屬下辦事不利,請總裁處罰。”馬駿嚴肅的領罰,想到昨天發生的事情,他眸光中透着冷厲和不甘,栽在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實際上卻城府極深的女人手中,算他是陰溝裏翻船,自認倒黴,老闆要怎麽處罰,他都接受。
他是真沒想到,洪小艾有那麽大的膽子,敢逃出病房,直接找上夫人,要不是安排在夫人身邊保護的人向他彙報,他根本想不到洪小艾在左大小姐的病房裏見了夫人。發現洪小艾不在病房裏,他立馬派人去找,以爲洪小艾是逃了,結果卻是去見了夫人,他在心中祈禱洪小艾沒有把什麽事情都告訴夫人,可惜,上天沒有聽到他的祈求。
火急火燎的趕到左大小姐的病房,看見洪小艾坐在椅子上,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夫人語氣淡漠的要他把人毫發無損的帶回去時,他心中的希望徹底落空,明白自己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夫人什麽都知道了,總裁麻煩大了。
“她真要你保證她們母子平安?”半響後,單壬朔沉聲問,平靜的語氣聽不出是喜怒。
“是。”馬駿沉重的回答,擡眸看向後視鏡,對上自家老闆陰鸷的眸光,他沒敢将目光移開,隻能硬着頭皮看着。
“按照她的話做。”單壬朔下達命令,冰冷的眸光看向車窗外的雨幕,他給過洪小艾機會,既然她不聽,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自知。
這是洪小艾自找的,怨不得他心狠手毒。
“總……總裁是要讓那人将孩子生下來嗎?”馬駿以爲自己聽錯了,按照夫人的話做,那就是要保護洪小艾母子平安,直到孩子生下來,那樣的話,他簡直不敢想象總裁和夫人之間會變成什麽樣。
總裁處心積慮的要做掉洪小艾肚子裏的孩子,洪小艾拼盡性命也要保住孩子,經過一段時間的拉鋸站後,洪小艾趁總裁不在國内,見了夫人,現在夫人發了話,要他們保洪小艾母子平安,這簡直是一團亂啊。
“我的話你沒聽到?”沒有收回目光,單壬朔的聲音很輕,沒有一點威懾力。
馬駿卻冒了一身冷汗,趕忙說:“聽到了,聽到了。”
“聽到了就去辦。”單壬朔依舊看着窗外,沒人知道他此時心中在想什麽?
“是。”馬駿領命,車裏又陷入沉寂,過了半響,他才擔憂的開口。“夫人那邊……”
沒将話說的太明白,但馬駿知道總裁明白他想要表達什麽。
“嗯。”輕輕地嗯了一聲,單壬朔将眸光調回,落在馬駿身上,馬駿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趕忙說:“屬下知道該怎麽做了。”
單壬朔不再開口,目光又看向車外的雨幕,心情變的沉重,現在不是他計較她沒來接機,而是她要跟他計較了,半響後,單壬朔問:“她在哪兒?”
“夫人從昨天見過那人後,就在醫院住下了。”馬駿硬着頭皮回答。“至于那人,昨天屬下送她回病房後,加派了保護的人手,她安然無恙。”
“安然無恙嗎?”單壬朔嘴角勾起殘忍的笑意。
聽到他聲音的馬駿和司機,同時感覺背脊一陣涼意,大氣都不敢在出一聲。
醫院,高級病房裏。
左潔坐在病床上,右手手腕上打着點滴,左手拿着一顆蘋果在啃,眼神瞄瞄趴在窗戶邊看着外面大雨的郁如汐,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爲她換點滴瓶的郁如安,點滴瓶已經換好,郁如安卻沒有立刻取下空瓶子,而是盯着郁如汐看。
嘴裏嚼着蘋果,郁如汐心中浮現一個想法,隻見她皺起眉頭看着郁如安。“安安,這蘋果誰送來的?這麽硬,咬起來像在嚼石頭。”
“真的嗎?”回神的郁如安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左潔,蘋果硬的像石頭,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真的,不信你嘗嘗看,我牙都被磕痛了。”左潔認真的點頭,拿着蘋果的手遞到郁如安面前。
盯着送到眼前的蘋果,郁如安嘴角抽了一下,隻見那顆蘋果被啃了差不多一半,并且看起來很可口的樣子,怎麽都看不出左潔說的硬的像石頭,她開始懷疑左潔的話了,要是蘋果真那麽硬,左潔姐姐怎麽可能吃下了一半,定然是在逗自己。
“左潔姐姐。”郁如安無奈的低喊。“你就不要逗我了。”
被小丫頭發現了,左潔沒有半點愧疚,笑着說:“有進步,竟然知道我在逗你,不過,你這樣心不在焉的給我換點滴瓶,不會出問題嗎?”
經過左潔提醒,郁如安瞪圓了眼睛,趕忙查看支架上的點滴瓶,确定自己沒有弄錯後松了口氣,她拿下空的點滴瓶,抱歉的看着左潔。
“我開個玩笑,你幹嘛這麽愧疚的看着我。”左潔失笑,低頭在蘋果上啃了一口,脆生生的嚼着。
左潔姐姐就喜歡逗自己,郁如安認命的沒有抗議,眸光又瞄向趴在窗戶上的郁如汐,姐姐都趴在窗戶邊好久了,還保持着一個姿勢,她就不累嗎?
“累是肯定累的,不過呢,她若是心中有其他的事情,就感覺不到累了。”看出郁如安心中的疑惑,左潔輕描淡寫的說道。
昨天安安被她故意支出去了,從而錯過了洪小艾對汐汐說的話,不了解汐汐心中的矛盾,她可是全程參與的,汐汐心中的矛盾她很清楚。
“姐姐在想什麽?”郁如安不解的問,她沒有看左潔,也不知道是在問左潔,還是問自己。
昨天姐姐突然說要留下來和自己住,她很高興,但也有些奇怪,姐姐從未留在醫院過夜過,怎麽會突然說要和她睡,不過,奇怪很快就被高興給取代了。
從昨天晚上她就發現姐姐很不對勁,到底哪兒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今天早上起來,姐姐也決口不提回單家的事情,吃過早餐不久外面就下起了大雨,姐姐時不時的看着大雨發呆,最後索性整個人趴在窗子上看雨。
忽然,郁如安渾身一震,她終于發現姐姐哪兒不對了,從昨晚到現在,姐姐都很少說話,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左潔挑眉,忽然發現安安也不是那麽無知,至少她能從汐汐的行爲中看出汐汐是在想事情,而不是單純的看下雨。
敲門聲響起,左潔看了眼郁如汐,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門口的人是沖着她來的。
“安安,去開門。”左潔吩咐道。
郁如安點點頭,走去開門,見到門口的人時她愣住,望着來人俊雅的臉龐,她防備的問:“請問你找誰?”
“你姐姐,郁如汐。”來人回答。
郁如安蹙眉,心中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姐姐叫郁如汐。
“我是你姐夫。”等不及她反應,單壬朔又自我介紹。
“姐夫。”她的姐夫隻有一個,雖然未見過面,卻是早就聽說了,郁如安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你是單壬朔。”
“我是單壬朔,你姐姐的丈夫。”單壬朔承認,然後又補上一句。“我來接她回家。”
“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揚起笑容,郁如安轉頭朝病房裏很歡快的喊。“姐姐,你快點出來,姐夫來接你回家啦。”
聽她叫自己姐夫,單壬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情大好,對郁如安的印象瞬間飙升到非常好。
這個沒心機的丫頭,左潔坐在病床上直搖頭,心說,你姐心裏還憋着氣呢,你這麽輕易的認了姐夫也不怕你姐姐不高興啊。
轉念一想,汐汐從來沒對安安擺臉色過,左潔又默默的看向趴在窗戶上的好友。
聽到自己妹妹歡快的聲音,郁如汐趴在窗戶上的身軀僵了一下,沒有遲疑太久,緩緩站起身體,左潔咽下嘴裏的蘋果,問道:“你要回去?”
“他回來了不是嗎?”郁如汐反問,算是間接回答了好友的問題,也不等左潔再開口,直接朝門口走去。
來到門口,郁如汐沒有看單壬朔,對郁如安說:“好好照顧左潔姐姐,不要亂跑。”
“知道了。”郁如安爽快的應下,笑眯眯的看着郁如汐。“姐姐剛剛還不搭理我們,姐夫一回來你就出來了,我先前還在猜姐姐趴在窗戶上想什麽,原來是在想姐夫。”
“亂說話。”伸手在郁如安頭上拍了一下,郁如汐語氣裏透着寵溺。
“哎呦,姐姐你怎麽可以在姐夫面前打人,要顧忌形象,淑女形象。”郁如安跳開一步,怪叫着。
一口一個姐夫,叫的還真順口,白了自己妹妹一眼,郁如汐越過她走出門,率先離開,自始至終她都沒看單壬朔一眼,仿佛他是透明的。
她不看單壬朔,卻不表示單壬朔不看她,事實上,在她出現在他面前後,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她無視他跟妹妹說話,他可以忍,想越過他自己離開,他不能忍,也不會忍。握住她手臂将她纖弱的身子帶入懷中,郁如汐剛想掙紮,看到自己妹妹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和單壬朔,停下動作,任由單壬朔攬着她。
她選擇和單壬朔離開,就是不想在好友和妹妹面前跟單壬朔攤牌,免得她們爲她擔心。
看出她不會在郁如安面前反抗自己,單壬朔心中複雜,還是對郁如安溫和一笑,說道:“今天第一次見面太倉促,改日姐夫和你姐姐請你吃飯。”
“好哇,好哇。”郁如安歡樂的接受邀請,并親自送她姐姐和姐夫到電梯門口,她本來還想送下樓的,被郁如汐阻止了,隻好在電梯門口道别。
電梯門關上,郁如汐立馬就想掙脫開單壬朔的懷抱,可惜,單壬朔不許,她試了幾次都掙脫不開也就放棄了,任由他摟着她走出電梯,坐進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