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弘博心裏清楚,周小瀾沒有如自己母親說的那般假傳聖旨,要母親搬回原先的卧室的的确确是舅舅的指示。相信母親自己也明白這一點,不肯接受,還嚷嚷着要舅舅回來開除周小瀾,甚至要他聯系舅舅,都隻是母親抱着僥幸的心裏,而做的垂死掙紮。
“這個房間的采光和風水都不錯,你可以住一輩子。”這句話,是舅舅抱着汐汐走出母親卧室時,對站在門口的母親說的,顯然母親已經忘了。
前面說的采光和風水都是鋪墊,最重要的是那句,“你可以住一輩子。”舅舅所表達的意思簡單明了,他認定母親和包榮串通一氣加害汐汐,給母親的懲罰,就是要母親在那間留有包榮死亡氣息的卧室裏住一輩子。
他沒有舅舅那麽武斷,也不想胡亂猜測自己的母親,所以想找出證據,而母親就是最好的證人,包榮已死,死無對證,可惜母親記憶混亂,什麽可用的訊息也給不了他。
記憶混亂,單弘博想到這裏眸光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幽光,母親真的記憶混亂,還是……不願意這麽想,但母親的表現又讓他起疑。
“記得,第一天走進單家的時候,媽就對我說,住在客房的是客人,擁有自己房間的才是主人,您今天怎麽不想回到自己的房間了呢?”單弘博狀似不經意的問,深邃的眸光落在單淋臉上,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單淋瞪大眼睛,怎麽都不敢相信,單弘博在沉默了半響後,會對她說這麽一句話。
她是這麽對弘博說過,那時候她一個人帶着弘博在外面過着颠沛流離,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困苦生活,窮怕了,她太想重新成爲單家的主人,那麽告誡弘博,沒想到今天竟然被弘博用這句話來堵她。
“你還記得這句話,我很高興。”故意忽略單弘博的最後那句問話,單淋掩住心中的慌亂,露出溫和的笑容。“但此一時彼一時,我在客房住的很好,沒必要多此一舉的搬來搬去瞎折騰。”
母親故意忽略他話裏的重點,避重就輕的接他的話,單弘博心中有點小小的失望,他想從母親臉上看出點什麽,也以失敗告終,随即想到自己母親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控制面部表情變化,他又釋然了。
“怎麽會是多此一舉呢!”單弘博再接再厲,勸道:“客房終究是客房,沒有自己的房間住着舒服。”
“别墅裏的房間擺上相去不遠,住哪個房間都是一樣的。”單淋四兩撥千斤的駁回了單弘博的說法。
母子倆一來二去,一個試探,一個應對,都是個中高手,說話滴水不漏難分高下。
“起風了,我扶媽到沙發坐着說。”單弘博提議。
“好啊。”單淋輕輕擡起手臂方便單弘博扶自己,嘴上還不忘說道:“人們常說,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我卻不這樣認爲,因爲我兒子也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單弘博對這話不予置評,伸出手扶住單淋的手背,一起轉身走到沙發,單弘博先扶着單淋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單淋身邊。
單淋笑看着單弘博,目光裏有驕傲,也有少許的防備。
驕傲是因爲,弘博終于也懂的耍心機,人是要有些心機才能立足,尤其是弘博生在單家這樣的家庭,若沒有心機,很容易被人啃的骨頭都不剩。
防備是因爲,弘博竟然對她這個媽耍心機,剛剛的對話中,看似是在安慰她,實則隐含着試探,這說明弘博不相信她是真的記憶混亂。雖然她很早就明白兒大不由娘的道理,可一向聽自己話的兒子,最近變的不聽話,她還是有些難受。
“媽,你爲什麽不想搬回自己的房間住呢?”靜默了幾秒,單弘博直接問。
單淋心驚的看着單弘博,見單弘博的目光沒有在自己身上,暗暗松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剛剛有多錯愕,完全沒料到弘博在試探了她一陣,還會直接詢問。
整了整心神,單淋輕輕一笑,說道:“媽怎麽會不想搬回自己的房間住呢!我這不是才剛回國,房間裏長時間沒住人,需要裏裏外外都需要打掃和消毒,我才想在客房多住幾天。”
單淋明白自己若再堅持不搬,兒子一定會起疑,她隻能硬着頭皮找借口,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
“我昨天就和您說過,你回國已經好些天了,是您記錯了。”見母親松口,單弘博心中的疑問加重。
“是嗎?”單淋一副懷疑的表情。
“是。”肯定的點了一下頭,單弘博偏頭看着單淋,眸光裏有着擔憂。“媽,我帶您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吧,您這突然出現記憶混亂的情況,馬虎不得。”
“媽好好的,不需要檢查。”這已經是弘博第三次說要帶自己去醫院了,單淋還是用同樣的話回絕。
“可您出現了記憶混亂,不去醫院檢查,我怕情況惡化下去,到時候你忘了我是誰,忘記家的方向就嚴重了。”單弘博提醒她可能會發現的情況。
“不會的,你是我兒子,我忘了自己也不會忘了你。”單淋笃定的說道,見單弘博又要開口勸自己,她趕忙先他一步開口。“再說,醫院不是什麽好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吧。”
“媽。”單弘博歎了口氣,一副拿她沒轍的表情。
單淋心中樂了,隻是她沒有樂多久,就聽到單弘博下一句話,差點吓的她亂了方寸,單弘博說:“要不這樣,利安正好在幫汐汐調理身體,我去跟舅舅或者汐汐說一聲,等利安下次來家裏的時候,順道也給您檢查一下。”
“不……不用那麽麻煩。”單淋臉色白了白,心下那叫一個恨啊,她一個不小心就落入了兒子的陷阱,感情前面的話都是爲這個做鋪墊。
讓利安給她做檢查,她不原形畢露才怪,單淋再次肯定,兒子,果然是生來讨債的。
“不麻煩。”順道的事情,怎麽會麻煩。
心思轉換隻是瞬間,單淋掩住内心的激蕩,硬是從眼眶裏逼出幾滴滾燙的眼淚,伸出手握住單弘博的大手,哽咽着聲音卻無比欣慰的說:“弘博,你肯爲媽媽去請利安來給我做檢查,我真的很欣慰,這說明你已經長大,有擔當了,會爲媽媽着想,不再是那個需要媽媽時刻保護的孩子了。隻是,媽媽不願意跟你去醫院做檢查,是害怕,害怕真的檢查出媽媽的記憶出了問題,到時候拖累你,你和詩韻的離婚在本市傳得沸沸揚揚,再傳出你媽媽記憶出現問題,我怕沒有好女人願意嫁給啊。”
說理說不過,單淋立馬決定改變策略,動之以情,一句話,一個握手的動作,成功勾起了單弘博兒時的記憶,他低下頭看着單淋臉上的淚水,心忽然就痛了。
在那段最艱難的日子裏,隻有他和母親相依爲命,母親始終把最好的留給他,每次他在外面受了委屈,隻要回到和母親租住的房子,母親都會安慰他,沒事的,生活的困境隻是暫時,以後會好起來。
單弘博在心底暗罵自己一聲,他怎麽能逼迫曾經和自己相依爲命的母親,母親就連在記憶出現混亂的時候,還在爲他考慮,隻是,他不需要别的好女人,隻要汐汐。
此時不是和母親說這些的時候,單弘博擡手擦去單淋臉上的淚水。“媽,您不想檢查就不檢查了吧,我相信您這樣隻是暫時的。”
“你真的這樣相信?”單淋期望的看着單弘博。
單弘博重重地點點頭,抱住單淋,給她無聲的鼓勵,在單弘博看不見的地方,單淋眼裏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人們常說,時間如流水,總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掉,在郁如汐看來,時間比烏龜爬的還要慢。
門口響起敲門聲,躺在沙發上假寐的郁如汐,睫毛顫動了幾下,沒有睜開眼睛,她懶得動,也懶得開口,反正,就算她不開口,門外的周小瀾還是會在等不到她回應後,自己開門進來。
果不其然,在靜默了一陣後,周小瀾自己打開門走進來。
“少夫人吃飯了。”周小瀾端着餐盤朝躺在沙發上的郁如汐走來。
郁如汐不應,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看周小瀾一眼。
周小瀾将手中的托盤放茶幾上,眸光不經意間看到茶幾上放着的手機,位置和前兩天一樣,說明手機沒動過,也表示少爺不沒有打過電話回來。周小瀾小心翼翼的看向郁如汐,見她閉着眼睛,但她知道她沒有睡着,心裏的擔憂加重,少爺出國兩天了,少夫人就兩天沒有下樓,除了吃飯睡覺,好似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般。
不,少夫人有事情可做,她在等少爺的電話。
這樣的少夫人讓她很擔憂,也很心疼,她沒有權利對少爺的行爲說什麽,隻得給利安少爺打電話,利安少爺說心病需要心藥醫,他無能爲力,就不浪費時間走一趟了。
她間接的從馬駿先生哪兒得知,利安少爺這兩天在忙左潔小姐的手術,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少夫人。
“外面天氣很好,後花園裏的玫瑰開的特别旺盛,少夫人要不要到樓下花園去看看?”周小瀾詢問。
郁如汐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心中歎氣,周小瀾真是變着方的想讓她出門,每次來給她送飯,誘她出門的借口還都不一樣,真是難爲她了。
每次辜負周小瀾的好意,郁如汐都有些過意不去,因爲,周小瀾是真心實意的在關心她,照顧她。
沒等郁如汐的回答,周小瀾在暗暗歎了口氣,拿起電視遙控,打開電視機。“若少夫人不想出門的話,看看電視也不錯。”
周小瀾不知道郁如汐喜歡看哪個台,打開電視後就放下遙控,也不管電視上此時正播放着一檔廚房節目,将托盤裏裝着食物的餐盤一一擺放在茶幾上。
“雖說房間裏的溫度适中,但飯菜還是涼的快,少夫人要趁熱吃,才不會對您的胃造成負擔。”囑咐完,周小瀾看了郁如汐一眼,正準備邁步離開時,聽到郁如汐喚她。“小瀾。”
“少夫人有什麽吩咐?”驚喜的停下腳步,周小瀾的聲音有些不穩,她還以爲今天和前兩天一樣,少夫人不會搭理她呢。
“你幫我看看,我的手機是不是出了問題。”郁如汐說道,聲音平靜無波。
周小瀾突然感覺喉嚨幹澀的難受,眼睛也是酸酸澀澀的,少夫人沒有等到少爺的電話開始懷疑自己手機出了問題。
“好。”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周小瀾蹲下身體,拿起手機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放回原處。“沒問題。”
她也希望是手機出了問題,特意仔細的檢查過,可惜,手機沒問題,她又不能睜眼說瞎話,給郁如汐缥缈的希望。
“沒事了,你出去吧。”郁如汐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是。”周小瀾站起身,眸光從茶幾上的飯菜上掠過。“飯菜快涼了,少夫人還是趁熱吃的好。”
周小瀾似乎聽到郁如汐的歎氣聲,當她看到郁如汐從沙發上坐直身,還沖她笑了一下時,她也不自覺的回以一笑。
兩人誰都沒說話,隻剩下電視機的聲音,郁如汐拿起筷子和飯碗,開始吃飯。
“現在播報整點新聞,是剛剛得到的快訊,榮輝娛樂公司在半小時前宣布破産,法人鈕詩韻小姐背負巨額債務,已經消失無蹤。曾收購榮輝娛樂公司的單氏集團,對這一現況表示愛莫能助,單氏集團的發言人還說,當初收購榮輝娛樂公司,隻是總經理單弘博先生對前妻的私人幫助。前不久被高調挖角到榮輝娛樂公司的玲玲姐,也足不出戶多日,她的經紀人頻頻出入宇陽娛樂公司,大概是在爲玲玲姐找後路。榮輝娛樂公司破産,受到打擊最重的是鈕詩韻小姐,前段時間她還在卯足了勁兒想挽救公司,前兩日包榮和包紳叔侄反目成仇,包紳殺死了包榮,成了壓垮榮輝娛樂公司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