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沮喪的是,江恺也聯系不上單壬朔,單弘博那段時間過的日子,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難安。
“單弘博,我有些事情想問你,你能先坐下來嗎?”郁如汐平靜的聲音問。
單弘博卻因她的話打斷了思緒,他看着郁如汐,緩緩點頭。“好。”
他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單弘博在郁如汐對面的一陣上坐下。
“褚大哥跟我說,你正在收購榮輝娛樂,是嗎?”不跟他繞彎子,郁如汐直接切入主題,見單弘博點頭,郁如汐繼續問:“收購成功了嗎?”
“還沒有。”說這話的時候,單弘博眼裏閃過一抹尴尬。“收購方案在總公司沒有獲得通過,所以,還不算收購成功。”
“我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想收購一家公司,必須要對這家公司有着全方位的了解,查清公司内部的資産,人力,也算公司資産,是不是?”郁如汐的話才落下,就看到單弘博雙眸晶亮的看着她,她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不,你說的很對,很對。”單弘博搖頭,語氣裏難掩悸動。“汐汐,我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你還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的這些話,我真的好高興,好開心,你記得我說過的話,說明,你沒有忘記我們的過去。”
“過去是一個人的回憶,不可能說忘記就能忘記。”回憶再痛,也是回憶,人生不可或缺,郁如汐看着單弘博,表情十分認真。“我能看看你手裏握有的,榮輝娛樂公司的資料嗎?”
單弘博一愣,心中的悸動一下子消失無蹤,不明白汐汐想看那些資料做什麽,問道:“能告訴我,你爲什麽對榮輝娛樂感興趣嗎?”
“不能。”郁如汐回答的很直接,也很無情。
“那些都是公司機密,不能……”
“單弘博。”打斷單弘博的話,郁如汐臉色,語氣都十分平靜。“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所謂的公司機密,我隻需要跟單壬朔說一聲,他就會讓你老老實實把資料給我,你信不信。”
“那你爲什麽不直接找他要?”單弘博這樣問,多少有些賭氣的成分在。
“一開始就沒有讓他介入的事情,沒必要在中途的時候,把他拉進來。”郁如汐聲音很淡,在她看來,找妹妹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從一開始,她就沒向單壬朔要求幫助,之後也不會要求。
“說白了,你是不相信他。”單弘博斷言,心中有喜也有悲,喜的是,汐汐不信任單壬朔,說明他還有機會,悲的是,汐汐也有可能不信任他。
很矛盾的想法,正如他此時此刻的心境,他希望汐汐忘掉過去的傷害,回到他身邊,和他重新開始,同時又不希望汐汐忘掉過去,因爲,過去的回憶是他唯一可以赢回汐汐的籌碼,忘記了,他的籌碼也消失。
汐汐住院的這段時間裏,他隻去看過她一次,不是他不想去看第二次,而是單壬朔不允許。
“現在的我,誰也不信。”輕輕歎息一聲,郁如汐轉開目光,落在窗戶下一株半人高的綠蘿盆栽上。
“也包括我嗎?”問出這句話,單弘博滿嘴苦澀,他猜的沒錯,汐汐也不信任他了。
“尤其是你。”仿佛嫌單弘博心中的痛還不夠,郁如汐的這句尤其是你,算是給了他沉重的一擊,單弘博臉色一白,深邃的雙眸帶着絕望的看着郁如汐,她卻沒有看他,目光看着窗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單弘博開口喚她。“汐汐……”
“一句話,給還是不給。”倏然轉回頭,郁如汐看着單弘博,沒有錯過他眼裏的絕望。
她的愛向來簡單,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沒有将就,五年前是單弘博先轉身負了她,五年後,他的一切都跟她郁如汐沒有關系。
兩個多月的牢獄之災,她已經想通,執着過去沒有用,是人,總要向前看。
“給。”深深的看着她,單弘博苦澀的一笑。“你都把舅舅搬出來了,我能不給你嗎?”
“什麽時候給我?”她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問時間。
“目前還在整理中,等整理好了,我第一時間給你看。”單弘博承諾。
“我姑且信你一回。”話落,郁如汐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粥碗,試了試溫度,差不多可以了,她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吃起來。
我姑且信你一回,姑且,他在汐汐眼裏,竟然是這麽的不可信了,單弘博的心因她這句話鈍痛,他說:“汐汐,天下人都有可能騙你,但我不會騙你,你要相信我,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爲你好。”
“你騙我的還少嗎?”放下喝粥的勺子,郁如汐擡眸盯着單弘博,嘲諷的說:“你早就把鈕清荷的底細查的清清楚楚,還叫我去接近鈕清荷,趁機偷她手裏的什麽名單,不就是在騙我嗎?”
本來她不想提這個的,是單弘博一再的逼她,她隻好把一切挑明了說。
單弘博沒想到她會這麽想,面對她的譏諷,他隻能沉沉的閉了閉眼,沉澱下心緒。
“我沒有騙你,鈕清荷手裏真的有那份名單。”睜開眼睛,單弘博看着郁如汐,解釋說:“請你幫忙也是真心的,但我也不否認我有私心,我太想接近你,可你一點機會也不給我,我沒辦法,隻好出此下策。我想過你知道後會怪我,會愈發的不搭理我,但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你對我的防備心太重,而我,又太想靠近你了。”
對單弘博類似于告白的話,郁如汐心中沒有一點波瀾,因爲她已經不再相信單弘博說的話。“現在說這些已無用,我隻希望,你下次再騙我的時候,做的高明些,不要一邊騙我一邊說永遠不會騙我,還一邊露出破綻被我發現,那樣很幼稚。”
他不會知道,她在想通整件事情後的心情,簡直是糟糕透了。
不過,她不怪單弘博利用她,她何嘗不是也在利用他,塵世中的人,不就是利用來利用去嗎?
“像舅舅那樣,把任何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你才會覺得不幼稚嗎?”單弘博輕聲問。
他什麽意思?郁如汐心中疑惑,卻沒問單弘博爲什麽這麽問,也沒回答,她拿起勺子繼續吃粥。
單弘博看着她,他知道她把他剛剛說的話聽進心裏去了,也不再開口,沉默地吃着自己餐盤裏的食物。
“對了,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說聲謝謝。”沉默用餐中,郁如汐突然擡頭看着單弘博。“謝謝。”
“謝我什麽?”單弘博被她的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郁如汐放下手裏的勺子,并推開粥碗,緩緩開口。“褚大哥告訴我,你動用了很多關系,才把這次的事情壓了下來,幫我抱住了工作和名聲,我應該跟你說聲謝謝。”
“那沒什麽,我才應該向你道歉才是。”單弘博說道:“你被冤枉入獄,我卻查不出任何的證據爲你洗脫冤情,我很抱歉,雖然我還未查出證據證明,但我相信,我從小認識的汐汐,她很善良,連小動物都舍不得傷害,殺人的事情,她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你認識的那個郁如汐,在五年前已經死了,死在大海裏。”面無表情的站起身,郁如汐不去看單弘博的表情,朝飯廳門口走去。
單弘博的眸光一直追随着郁如汐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飯廳和客廳中間的門口,他才收回目光,五年前的汐汐死了嗎?不,她沒有死,她就站在他面前,他這一次絕對不會再放手。
小狗跟在她身後,郁如汐在樓梯口抱起狗狗,抱着小狗一路回到房間,小狗是她撿回來的,她要對小狗負責任,一直讓單弘博照顧,是她的失職。
看到一部熟悉的手機放在茶幾上,她楞了幾秒,放下小狗,走過去拿起來一看才發現,這不是她原來的那部手機,隻是和原來的那部一模一樣而已,她就說,原來的那部手機在警察局裏存檔,怎麽可能出現在茶幾上。
放下手機,郁如汐環視了一眼四周,兩個對月沒有踏足這個房間,先前上來換衣服的時候太匆忙,她都沒好好看看這個房間,此時站在房間裏,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房間裏的一切都改變,變了的是她的心境。
小狗也好久沒回來主人的房間,撒歡着四處亂跑。
郁如汐沒有管小狗,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下,她決定先睡一覺,再起來陪小狗玩耍。
傍晚,單壬朔回到别墅,在房間裏沒有看到郁如汐,他突然就心慌了,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換就出去找,經曆過兩個多月牢獄之災的郁如汐,再次回到他身邊,卻讓他的心充滿了莫測感。
他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想到這裏,單壬朔竟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加快了下樓梯的步伐。
“少爺。”在客廳安排傭人工作的周小瀾,見單壬朔從樓梯上沖下來,快步迎上去問:“出什麽事情了嗎?”
周小瀾想,少爺才剛剛上樓,立刻又沖下來,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導緻少爺如此失常。
“少夫人呢?”單壬朔聲音平靜的反問。
錯愕了一下,周小瀾立馬回神,原來導緻少爺失常的人是少夫人。
“少夫人在花園裏。”周小瀾回答。
單壬朔朝花園走去,修長的雙腿步伐邁的很快,沉穩掩飾不了他的急切。
“周管家,少爺好奇怪。”一個傭人這麽說道。
“少爺這是在乎少夫人,哪兒奇怪了?”問話的人不是周小瀾,而是同樣身爲傭人的蘭蘭。
“少爺那麽冷漠的人,突然在乎起少夫人來,還不奇怪嗎?”傭人反問蘭蘭。
“背後議論主人的結果是開除,兩位,确定還要繼續。”周小瀾面無表情的提醒兩人,兩人一聽,臉色同時變的蒼白,異口同聲的向周小瀾求饒,周小瀾罰她們去打掃天台以示懲戒。
看着蘭蘭和另一名傭人離開的背影,周小瀾,心想,蘭蘭能看的透徹,是因旁觀者清,就不知道少夫人這個當局者,能不能也有蘭蘭這樣的心境。
單壬朔找到郁如汐時,她正蹲一課樹下,不知道在看什麽?他放輕腳步走到她身旁,可能是她看得太過專注,才沒發現他站在她身旁。
“在看什麽?”單壬朔出聲詢問,他站在這裏快一分鍾了,她都沒發現,這就讓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感覺自己很沒存在感,才會被她所忽視。
郁如汐聽到聲音,擡頭看了他一眼,指着樹根邊的一團黑壓壓的小不點,說道:“地上有很多小螞蟻在搬家。”
“螞蟻搬家有什麽好看的。”話雖這麽說,單壬朔在她身邊蹲下,和她一起看那團黑壓壓的小不點。
“是沒什麽好看的。”郁如汐剛要站起身,手就被握住,她不解的看向單壬朔,單壬朔問:“怎麽不看了?”
“因爲沒什麽好看的。”這話是他說的。
單壬朔說:“你看的那麽入神,我都走到你身邊了,你都沒發現我,我以爲你能從螞蟻的搬家中,看出天是否要下雨。”
“我沒那麽神奇的能力。”郁如汐語氣平淡。
“這個能力并不神奇。”牽着她的手,單壬朔指着黑壓壓的螞蟻說:“你看,螞蟻搬家往高處走,說明天要下雨了,往低處走……”
聽着單壬朔低沉的聲音,耐心的說着螞蟻搬家的目的,郁如汐靜靜的看着他,感覺此時的單壬朔,放下了算計人的深沉後,率真的像個孩子。
郁如汐一驚,把自己的手從單壬朔手裏抽回,倏然站起身,她沒想到,在起身的時候,因爲腦供血不足,眩暈敢緻使身體踉跄了一下。
“小心。”單壬朔連忙将她摟到胸前,語氣不穩的問:“怎麽了,身體哪兒不舒服?”
郁如汐沒有回答,靠在他胸口,喘了幾口氣。
單壬朔吓到了,抱起她私下看了看,目光鎖定不遠處的長椅,抱着她朝長椅走去。
“單壬朔,我沒事,你放我下來。”被他抱着走,郁如汐感覺怪難爲情的。
“連站都站不穩,你叫我怎麽相信你沒事。”來到長椅邊,單壬朔放她坐下,自己則蹲在她面前,大手輕撫她清瘦的臉頰,眸光落在她俏麗的短發時,單壬朔眼裏閃過一抹痛,可能要等她的頭發長長了,他心中的痛和愧疚才能慢慢減少些。
郁如汐撇開臉,很不自然的解釋。“我剛剛是因爲蹲着的時間長了些,站起來的速度快了些,才會腦子供血不足,出現片刻的暈眩,這是正常的。”
“正常。”單壬朔蹙眉,他可一點也不覺得正常,蹲着的時間長了些,站起來的速度快了些,這邊一些,那邊一些,加起來可不是小問題。單壬朔心中盤算着是不是該帶她去醫院徹底檢查一下,想到她今日上午才從醫院回來,她多半不想再去。
想了想,單壬朔還是覺得,一會兒讓周小瀾把家庭醫生叫來給她看看。
起身在她身邊坐下,單壬朔攬住她的肩,将她緊緊抱在懷裏,一個吻輕輕落在她有些泛紅的臉頰上。“很抱歉,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
她的身體因爲兩個多月的牢獄之災,比五年前他把她從海裏撈起來時還要糟糕,五年她昏迷半年後才醒來,在昏睡中調養身體,這次,她隻昏睡了六天,完全不夠調養身體。
醫生說她醒來的早,是好事,可在他看來,她的情況不容樂觀。
郁如汐愣住,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坐牢的事情,說她沒有怨是騙人的,他給了她一個難忘的情人節,她交付了自己的心,換來的卻是傷。若他沒有給她那麽多的溫情,她就不會有勇氣再愛一次,同樣的道理,沒有愛,就沒有期待,沒有期待,她就不會在審訊室裏等他來救。
從滿懷希望,等到絕望,她已經放棄了,如今他又對她說這抱歉,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對單壬朔的愛,沒有像愛單弘博那樣熱烈,是在一起四年,點點滴滴,漸漸累積起來的,加上年齡的增長,讓她的心境也跟着變了,她發現,有些傷和痛苦,隻要放在心底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好,沒必要拿出來,害别人也跟着一起痛苦。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相擁而坐,一起看夕陽落下,直到周小瀾來叫兩人吃飯,單壬朔才牽起郁如汐的手朝屋子走去。
晚餐的時候,兩人又因爲一道菜,而鬧的不愉快。
事實上,不愉快的人隻有郁如汐,主廚不知道什麽原因,做了一道涼拌粉絲,粉絲上面還點綴了一顆紅色的辣椒,郁如汐光是看着就覺得有食欲,她伸筷子去夾辣椒的時候,被單壬朔半路劫走。
“你不能吃辣。”他淡淡的提醒,語氣冷漠。
“我沒打算是吃辣椒,隻是想吃粉絲。”郁如汐不以爲然,筷子又夾起粉絲,還未入口又被單壬朔阻止,他說:“你不能吃涼的食物。”
郁如汐刷地将筷子放桌子上,看着單壬朔。“這不讓吃,那不讓吃,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乖,别鬧脾氣了。”她的動作看在單壬朔眼裏,就是耍小孩子脾氣,他好聲好氣的勸道:“你現在的身體不如從前,乖乖喝你的粥。”
“不吃了。”倏然站起身,郁如汐推開椅子走出飯廳。
單壬朔的笑容慢慢冷卻,銳利的眸光看向周小瀾,周小瀾吓的臉色一白,急忙道歉。“對不起少爺,是我疏忽了。”
她不上那道涼拌粉絲,少爺和少夫人也不會鬧的不愉快,都是她的錯。
“去把大廚叫來。”單壬朔聲音冷曼。
周小瀾心中一跳,自然知道少爺叫大廚來的原因,少爺是要開除大廚,今天的事情,不完全是大廚的錯,不該大廚一個人承擔。
“少爺,是我不好,請給大廚一個機會,他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和我商量過的,是我考慮不周,請少爺責罰我。”周小瀾急急的解釋。
單壬朔看着周小瀾,不說話,光是目光就足以讓周小瀾腿軟。
她從未看透過這個主子的想法,不過,在醫院照顧少夫人的這段時間裏,周小瀾悟出一個道理,主子的笑容和溫和,隻給少夫人,其他人得到的永遠是冷漠無情。
“以後餐桌上,不準再出現生冷的食物。”單壬朔淡淡的命令,周小瀾連忙領命,她知道,自己和大廚都逃過一劫,周小瀾還在慶幸,單壬朔的下一個命令又來了。“去叫廚房煮碗蓮子羹,我一會兒給少夫人端上樓。”
“是。”周小瀾領命出去。
郁如汐不是真的生氣,隻是不想被單壬朔逼着多吃東西而已,她能對單弘博的話無動于衷,可單壬朔的狐狸級别太高,她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回到房間,她又看到茶幾上的手機,拿起手機給戴維打了個電話,問戴維她最近有什麽工作安排,戴維告訴她,她原先的工作都讓别人接替了,是總裁的意思。
身爲一名演員,出鏡的次數減少,别人就會慢慢把你忘記,何況,她已經潛水了兩個多月,估計很多人已經把她給忘了,現在又把她的工作分給别人,單壬朔安的什麽心啊!
和戴維通話結束,郁如汐又給好友左潔打了個電話,可惜,左潔的手機沒人接聽,她再打,還是沒人接聽,她繼續打,就這樣,打了五六次,左潔的電話就是美人接聽,郁如汐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好似左潔出了什麽事情般。
想起最後一次見左潔,左潔說她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當時就覺得左潔要去做的事情會有危險,難道真的遇到什麽危險了。
當單壬朔端着蓮子羹回房間的時候,郁如汐坐在沙發上發呆。
“在想什麽?”把蓮子羹放在茶幾上,單壬朔在郁如汐身邊的沙發落坐,伸手攬她入懷。
“最近有沒有播放左潔的新聞?”郁如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