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等啊,等啊,都沒有等到他睜開眼睛,郁如汐開始反思,是自己估計錯了嗎?應該不會,他向來淺眠,平時她翻個身都能驚擾到他,何況是起床,她就是再小心翼翼,也比翻身動靜大,他不可能沒有察覺才是。
難道是睡覺前他折騰的太厲害,累了,警覺心變遲鈍,郁如汐爲自己的這個想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白皙的臉頰上同時飄來一朵紅雲。輕輕移動身體朝他的方向靠近,然後觀察他,他依然沒有動靜,她又移了些,還沒動靜,她再移……
就在他移進他懷裏的時候,他終于有動靜了,郁如汐如願以償,俏臉上路出去笑容,下一刻,她笑不出來了。
因爲單壬朔翻了個身,給她看他的背影,郁如汐愣住,一種名爲失落的情緒在她胸口蔓延開來,酸酸的,澀澀的,眼眶裏凝聚起霧氣,淚水就那樣滑落下來,郁如汐一驚,趕忙用手悄悄的擦去。
她以爲沒人知道,實則不然,背對着她的單壬朔,本該是閉着眼睛熟睡的,此時卻睜着一雙烏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房間裏的某個方向。
深更半夜跑出房間,他沒有質問她,她竟然還敢哭,柔和的小夜燈下,男人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一夜無眠。
淩晨五點半,天還沒亮,單壬朔掀開被子坐起身,身後一個細小的聲音和他問好。“早。”
“嗯。”他沒回頭看她,起身去浴室梳洗。
偌大的床上,郁如汐呆呆的坐着,眸光渙散的看着浴室,猜測着單壬朔早起的原因。
單壬朔太善于掌控一切,時間也安排的井然有序,他早晨七點起床,二十分鍾梳洗和着裝,二十分鍾用早餐和看報紙,準時在七點四十分出門。單家别墅在郊區,到市區的單氏集團要需要一個小時車程,九點上班,他八點四十進公司,這是他雷打不動的作息時間。
可今天,爲什麽回在提前了一個半小時?
這一個半小時,他想用來做什麽?
是因爲昨天陪了她一個下午,今天必須早點去公司,處理昨天堆積下來的工作,郁如汐猜測着,單壬朔從浴室走出來,直接到衣帽間換衣服。
郁如汐掀開被子下地,緩緩走下衣帽間門口去等他,他一出來看到郁如汐,眸光裏閃過一抹精芒,似乎是沒料到她會在衣帽間的門口等他。
“你要去上班了嗎?”郁如汐輕聲問,沉黑色的西服穿在他身上,有一種氣勢磅礴的大氣。
“嗯。”他還是一個字作爲回應,越過她朝門口走去。
此刻郁如汐才意識到,他不願意和自己多說一句話,看着他和自己擦肩而過,郁如汐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她不知道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她不明白,爲什麽昨晚入睡前還熱情如火的男人,今天早上起床,就變的疏離和陌生,她甚至不确定是自己需索的太多,還是他善變。
他昨天不是這樣的。
在給了她一個畢生難忘的情人節後,他又變回到那個冷漠疏離的單壬朔,他給她的那些溫情算什麽?做戲嗎?她情何以堪?
不,她絕不允許,斂起思緒,郁如汐追過去,單壬朔正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她從背後緊緊抱住他的腰,感覺到他身軀的僵硬,郁如汐把臉貼在他背上。
他僵硬着身軀,眸光看着前方,不言不語,似是在等着她先開口。
“離上班的時間還早,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好不好?”她說,臉還在他背上蹭了蹭。
這算什麽?背叛後的補償嗎?狠狠地閉上眼睛,單壬朔拿着外套的手因爲太用力,指節已經發白,等他再次睜開眼眸,裏面一片平靜無波。
狠心的拉開她的手,他平闆的聲音說:“我還有事。”
他拒絕了,他竟然拒絕和她一起吃早餐,這個認知讓郁如汐的心像受到一記重錘,眼眶裏有霧氣凝聚,她緩緩的後退一步,又一步。
“我知道了。”低垂着頭,她看着自己的腳尖,眼淚如斷線的風筝般滴落下來。
她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郁如汐,你怎麽越來越脆弱了?五年前你都能從地獄裏爬出來,五年後怎麽能因爲他不願和你一起吃頓早餐,就輕易的哭了。
經曆了五年前那樣的事情,你的内心還沒強大起來嗎?
郁如汐不知道的是,女人的内心再強大,在外面多麽強勢,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依然隻是個小女人而已。
關門聲響起時,郁如汐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慢慢滑跌在地上,雙手捂住臉,無助的哭聲肆無忌憚的響遍整個屋子。
隻有他走了,她才敢放任自己哭出聲。
有歎息聲傳來,郁如汐一僵,雙手胡亂的擦拭臉上的淚,朦胧中她看到一雙腳,铮亮的皮鞋,黑色西裝褲,不用再往上看她也知道是誰。
隻是她不明白,他爲什麽沒走,她明明聽到了關門聲的……
又是一聲歎息,單壬朔蹲下身看着她淚痕斑斑,水汪汪的杏眼,低啞的聲音問:“爲什麽哭?”
“你不跟我一起吃早餐。”她指控。
“因爲這個,你就哭成這樣?”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單壬朔緊緊盯着她的臉,見她點頭,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不是跟你說過,我還有事。”
郁如汐不說話,淚眼朦胧的望着他,她記得他說過什麽,那是他起床後,跟她說的唯一一句話,其他都是用嗯回應。
低咒一聲,單壬朔倏然站起身,郁如汐以爲他又要走了,閉上眼睛,他要把給她的溫情收回了,她無力阻止。
“給你十分鍾梳洗,我在樓下等你。”話落,單壬朔走出房間。
這回是徹底走了,郁如汐睜開眼睛都沒看到他的身影,腦子裏回蕩着他的話,“給你十分鍾梳洗,我在樓下等你。”他說在樓下等她,意思是願意和她一起吃早餐了。
這個認知讓她涼了的心瞬間回暖,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沖進浴室梳洗,然後又沖進衣帽間換了衣服,前後不過花了五分鍾。
生怕單壬朔又給她來個過時不候,郁如汐火急火燎的跑進飯廳,正好聽到單壬朔在問單弘博。
“你看起來氣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嗎?”單壬朔放下手裏的報紙,看着餐桌對面坐着的單弘博。
單弘博正在喝果汁,手滑了一下,果汁溢出,順着他的唇角滑下脖頸,沒入他的衣襟中,在白色的襯衫上醞釀開來。
慌忙放下果汁杯子,抽出手邊的紙巾擦拭掉唇角和脖頸上的果汁污漬,白色襯衫上的是怎麽也擦不掉。
“髒了,用再大的力氣也是擦不掉的,你别白費力氣了,吃完早餐後,回房間換一件就好。”單壬朔說這話時,面色平靜無波。
“唉,隻能這樣了。”歎了口氣,單弘博放下紙巾開始吃早餐,他雖然覺得單壬朔今天說的每一句都話中有話,不過也在意,開始吃早餐。
“如如。”仿佛才看到郁如汐站在門口,單壬朔沖她招手。“過來。”
慢慢走到他身邊坐下,郁如汐沒看桌子對面的單弘博,一雙水眸盯着單壬朔,他剛剛對單弘博說話的語氣和字句,讓她覺得古怪,至于哪兒古怪,她又說出上來。
“是你說要吃早餐的,現在又看着我做什麽?”他笑問,拿起桌子上放着的勺子,遞到她面前,郁如汐愣愣的接過勺子,低頭開始吃面前的粥。
粥是單壬朔吩咐廚房給她做的,她的胃不好,早餐吃不得太油膩的食物,他一般隻讓她吃和青菜,粥養胃,青菜是陪着吃。
郁如汐才這麽想,碗裏就多了一口青菜,不用猜,也知道是單壬朔給她夾的,這時,單壬朔又夾了一塊青菜放她碗裏,盯着碗裏的青菜,一切看起來都沒變,可郁如汐又覺得,有什麽正在悄悄的改變。
看着單壬朔給郁如汐夾菜,單弘博滿嘴的苦澀,那本來是他的權利,卻因五年前的一次賭氣,他變成了在一邊看的路人甲。
這頓早餐吃得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每個人都心思各異。
沉寂的氣氛中,一道手機鈴聲響起,兩個男人的目光都一緻看向她,郁如汐茫然的擡起頭,發現兩個男人都看她,更茫然了。
“你的手機響了。”見她一副不在狀況的模樣,單弘博忍不住提醒她。
單壬朔烏黑的眸子,閃過一抹光芒,随即歸于沉寂。
“噢。”輕輕地應了一聲,郁如汐漫不經心的放下勺子,從外套口袋裏拿出手機,并不急着接電話,而是先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後,才接電話。
電話是玲玲姐打來的,郁如汐慢悠悠的問她什麽事,玲玲姐說是提醒她不要忘了見面的事情,郁如汐說了聲知道了,然後收線,她甚至沒禮貌的問一句玲玲姐吃早餐沒。
放下手機,郁如汐擡眸,見單壬朔,單弘博還看着自己,郁如汐沒看單弘博,隻看單壬朔。“玲玲姐打電話來确認中午見面的事情。”
“她找你做什麽?”一聽是玲玲姐打來的,單弘博忘了自己的立場,關心的問道。
淡定的重新拿起勺子,郁如汐神色淡漠,随口應道:“聊天。”
聊天,單弘博凝眉,他非常不喜歡汐汐這樣和他說話,像是在敷衍他。
似是想到了什麽,郁如汐看向單壬朔問:“你中午忙不忙?”
單壬朔看着郁如汐,等她後面的話,郁如汐說:“我下午沒事,如果你中午不忙的話,可不可以來接我,玲玲姐那麽忙,可能不會有時間跟我一起吃午餐,回來吃午餐又麻煩,所以……”
郁如汐沒把話說完,但她相信,單壬朔一定能明白,她想和他一起吃午餐的意思。
想了想,單壬朔說:“午休時間很短,公司有供應午餐。”
“我知道了。”意思是他也沒有時間跟她吃午餐,她若還不識趣,就有些死纏爛打了,郁如汐自嘲的想。
他至少不是立馬拒絕她,至少也想了想,算是安慰吧。
單弘博握緊手中的筷子,郁如汐的失望他看在眼裏,痛在心裏,他多想說自己有時間,自己可以去接她,然後一起吃午餐,可惜,他沒有立場怎麽說。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說完放下勺子,郁如汐起身離開,她怎麽都沒預料到,自己是最先離開餐桌的那一個。
她走後,單壬朔也起身離開了,臨走前看了郁如汐的粥碗一眼,眸光平靜無波。
郁如回到房間,思緒已經沉澱,她走到沙發坐下,伸手拿起文件翻開,發現紙張有被翻過的痕迹,雖然不明顯,但她确定是被翻過。
想必是私家偵探爲了确認消息的可信度,翻閱檢查是有必要的,郁如汐搖搖頭,怪自己多心了。
玲玲姐不愧是演藝圈的一姐,連選見面的地方,都很用心,走進這間日本人開的茶室,郁如汐幾乎都明白玲玲姐選這個地方的目的,在這個地方,日本女人态度謙遜,卑躬屈膝,讓來這裏的客人有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脫了外套,跪坐在褐色的桌子邊,日本女人過來問喝什麽茶,郁如汐點了說過茶,玲玲姐點了養顔的花茶,日本女人離開後,郁如汐感覺室内很冷清,哪怕是開着暖氣,她還是很冷,拿起一旁的遙控把溫度調高了些。
“你怕冷?”桌子對面同樣跪坐着的玲玲這樣問她。
“嗯。”郁如汐點頭,她一向畏寒,平常人覺得很合适的溫度,對她來說就是冷,平常人覺得冷,在她這裏就是很冷。
其實,從穿着上就能看出來的,玲玲姐一件毛呢外套,超短裙,短靴,她呢,羽絨服,帽子,圍巾,厚厚的長裙,雪地靴,過冬的禦寒裝備一樣也不少。
“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怕冷的。”玲玲姐輕蹙彎彎的柳葉眉。
“以前畢竟是以前,那麽多年過去,有些習慣改了,也是正常。”話落,郁如汐無所謂笑了笑。
室内突然沉寂,郁如汐想,如果有根針的話,掉在地上肯定能聽到回音。
很快的,日本女人在外面敲了敲門,說是送茶水來了,玲玲姐說了聲進來,日本女人才推開門進來,把兩杯水放桌子上,彎腰行了個禮,日本女人退出茶室,并關上門。
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郁如汐看着清水裏面漂浮着五顔六色的水果,看起來非常有食欲,她輕輕啜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玲玲姐一隻在看郁如汐,幾次欲言又止。
“玲玲姐,這裏沒别人,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郁如汐不喜歡拐彎抹角,一句話,直接切入主題。
垂下頭,玲玲姐歎息。“唉,這些事情我本該早點對你說的,可我又怕你承受不起,一直沒敢說,快壓的我踹不過氣來了。”
“什麽事情?”擡起頭,郁如汐的目光越過茶杯看着玲玲姐。
“是關于你父母車禍的。”玲玲姐回答。
“你說什麽?”手裏的水杯晃了一下,杯子的水灑了出來,打濕了她的衣服,郁如汐卻還不在意,她感覺身體了的氣血開始逆流。
單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單壬朔站在落地窗前,眸光悠遠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他身後站一臉嚴肅的江恺。
江恺本來是在等單壬朔說話,可左等右等,單壬朔就是不出聲,眸光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從醫院裏回來,吩咐馬駿去安排事情後,他就保持着這樣的姿勢,半小時過去,一直沒變過。
若不是知道單壬說是貨真價實的人,他還會以爲他是石頭做的雕像。
“總裁,您真的要親自去嗎?”顧不上會不會招來總裁的不悅,江恺還是問了,事情的發展讓他覺得蹊跷,從醫院裏的人被攻擊,受傷,昏迷,住院,然後醒來,在說出事情的原委,受傷的原因。
一件件事情,看起來很正常,反而不正常,像有人事先設定好的劇情般。
“劫持她的人,正真的目标是我,我若不去,她會有危險。”單壬朔沒有轉身,直立的身影動都沒動一下。
“道理是這個道理。”江恺說:“可您想過沒有,這些年她和她弟弟在本市生活,您在美國,你們沒有聯系,也沒有見面,那些人是如何知道她的存在的?一夜之間,不但劫持了她,還重傷了她弟弟,讓她弟弟跟你求救,然後又從我們的眼皮底下,把人悄無聲息的帶走。她弟弟更詭異,昏迷了一段時間,醒來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見您,見到您甚至都不用确認一下,直接要求您去救他姐姐,還說他姐姐是因爲您才被劫持。有沒有搞錯,您和她們姐弟早就沒關系了,而且,您當年離開你中國的時候,他才多大,我和您一起站在他面前,他怎麽就那麽确定您是單壬朔,弄得好像是事先設定好的劇情一樣。”
“僅憑她弟弟的片面之詞,并不足以讓我決定親自去救她。”單壬朔轉身看着江恺,江恺說的這些,他都想去,他就是想親自去驗證一下心中猜測,才決定親自去救人。
“那您還親自去。”不知道單壬朔心中想法,江恺那叫一個急啊。
“江恺。”停頓了下,單壬朔說道:“很多事情你都不了解。”
“可我了解您。”江恺反駁。“總裁,您不是沖動的人,這次怎麽會在明知道是陷阱的況下,就要親自前往救人呢。”
“就算是陷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闖一闖。”單壬朔堅定的說道。
江恺知道自己勸不住單壬朔,想了想,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人的臉,他勸不到,或許她能,畢竟,昨天總裁爲了給她驚喜,花了不少心思。
“您和夫人說這件事情了嗎?”江恺轉移話題,他相信,郁如汐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不同意總裁去,除非,總裁沒和她說實話。
“她沒必要知道。”腦海裏浮現出她今早上,坐在地上哭泣的模樣,單壬朔的心像是一被一隻手緊緊攥着。
果然,江恺有撫額的沖動,總裁不是沒有和郁如汐說實話,而是根本沒說。“總裁,夫人……”
敲門聲打斷了江恺要說的話。
淡淡的看了江恺一眼,單壬朔沉聲道:“進來。”
門推開,馬駿走了進來,禀報說:“總裁,飛機已經準備好,随時可以起飛了。”
“很好。”單壬朔滿意的點頭,随即問道:“那邊的回複呢?”
“她們說夫人和玲玲進了一間日本茶室。”馬駿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如實禀告。
茶室,玲玲竟然選在茶室和她聊天,單壬朔微微勾了勾唇角,吩咐說:“轉告她們,我不在國内的這段時間,務必保護好夫人的安全。”
終還是放不下她,他這次離開的時間可能要長些,面對的事情也要微笑數倍,若他不能安全回來,等于成全了她和單弘博,若他安全回來,那時他的心情也沉澱好,回來後會跟她好好談談。
“是。”馬駿領命,看了江恺一眼。
“這麽放不下她,何必又要去冒險呢!”江恺歎息。
“有些債,必須還。”欠了别人的,就要還,世間因果輪回,誰也賴不掉,随後單壬朔補上一句。“尤其是情債。”
江恺無語。
單壬朔也不理會他,徑自走到辦公椅邊,拿起外套穿上,對江恺說:“公司交給你了。”
“放心。”江恺淡淡一笑,總裁一定會平安回來,因爲這裏還有他放不下的人。
阻止不了總裁去冒險,也不能像馬駿一樣陪着去,隻好幫總裁管理好單氏集團,免得總裁腹背受敵。
他們都忘了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
茶室裏。
玲玲姐的又一句話,導緻郁如汐臉色大變,捧在手裏的水杯差點脫落,她好不容易穩定住心神,水杯輕輕放在桌子上,緩緩擡眸看着玲玲姐,用非常平靜的聲音問:“你剛剛說,是你給我媽打的電話,說在海邊看到了我?”
她一直查不到是誰給媽媽打的電話,私家偵探給她的資料裏也沒有關于那通電話的說明,怎麽都沒想到,竟然是玲玲姐。
若把郁家的災難比喻成一場火,她是點火人,那通電話就是火上的油,火和油,徹底燒毀了整個郁家。
郁如汐努力壓制住心中的痛,耐心的瞪着玲玲姐的回答。
“是。”玲玲姐沉重的點頭,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滑落下來,她解釋說:“汐汐,電話是我的,可我沒想到會是那樣的結果。”
“你真看到我了嗎?”郁如汐追問,玲玲姐的淚對她沒有作用,她隻想知道真相。
“沒有,我是聽别人說的。”搖搖頭,玲玲姐說:“打家爲了找你,都亂作一團了,我聽到你在海邊的消息,想也不想就給你媽媽打了電話。”
“誰跟你說的?”郁如汐的聲音透着一抹緊繃,實際上,她的整個身體也像是繃緊的一根弦,随時會斷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玲玲姐猛烈的搖頭,淚水四下飛濺,喃喃重複。“我不知道。”
“不知道。”倏然抓住玲玲姐放在桌子上的手,郁如汐聲音如冰。“你都沒問對方是誰嗎?”
手腕被郁如汐抓痛了,玲玲姐卻像是沒發現般,微微擰了下眉頭,眼淚落的更兇,臉上是極大的痛苦之色。“沒有,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對方隻跟我說,看見你在海邊,好像要跳海的樣子,我吓壞了,我想去找你,可當時有個通告要趕,實在抽不出時間來。然後我想你父母,事情緊急我沒來得及想那麽多,就給你媽媽打了電話,你媽媽一聽你在海邊,也吓壞了,叫上你爸爸就去海邊找你了。”
郁如汐咬緊牙關,沒有說話,事實上,她是說不出話來。
玲玲姐說:“我通告結束,就得到你父母出車禍的事情,我整個人都懵了,跌坐在地上很久,很久沒有站起來,我很自責,我怪自己爲什麽要選擇上通告,我應該自己去找你的,爲什麽要通知你父母。我本來是好心,結果卻害了你的父母,如果不是我給他們你在海邊的消息,他們就不會去海邊找你,也不會出車禍,安安更加不會失蹤。”
郁如汐冷笑,好心,她的好心害死了郁家三個人,安安至今下落不明,不,不對,她已經有了安安的消息,就等着她去确認了。
“你父母出車禍後,我細想了下,覺得這件事情疑點太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那個給我打電話的人,我找私家偵探查那個号碼,得到的結果是,那個号碼沒有登記。”
“汐汐,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你父母出了車禍,害爺爺氣死,害安安被你母親帶走,之後失蹤,都是我的錯。”反握住郁如汐的手,玲玲姐聲淚俱下,随即抓着郁如汐的手,拉向自己的方向。“你打我吧,你打我,我心裏能好受些,五年了,我的心沒有一刻安甯過,每次想到這些,我就心如刀割,我恨死我自己了。”
和有些癫狂的玲玲姐相比,郁如汐就顯得冷靜多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冷靜是在長期的痛苦中鍛煉而成的。
什麽心不得安甯,什麽心如刀割,什麽恨死自己,她就是從這些裏過來,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玲玲姐,郁如汐有種錯覺,好似,玲玲姐才是當事人般,她是外人。
收回被玲玲姐抓住的手,郁如汐嘲諷的笑了,打她,如果她打郁家能回到五年前,那麽她願意打她,回不到,她打她有什麽用。
既然打她都沒用,道歉就更沒用了,她不是說,她一直心裏不安嗎?那就一直繼續不安下去吧。
突然,郁如汐腦海靈光閃過,目光如炬的盯着玲玲姐,沉聲問:“等等,你說安安被我母親帶走,什麽意思?”
她母親不是和父親一起車禍身亡了嗎?
“鈕清荷啊。”玲玲擦了擦眼淚,茫然的問郁如汐。“她不是你的母親嗎?”
鈕清荷也牽扯了進來,郁如汐再次确認。“你說鈕清荷帶走了安安?”
“她沒跟你說嗎?”玲玲姐反問,見郁如汐搖頭,她又茫然了。“怎麽可能呢,你父母和爺爺下葬後,她帶了安安啊,她說自己是你的母親,你不在了,她幫你照顧妹妹是應該的。”
“幫我照顧妹妹。”郁如汐咬牙,鈕清荷有那麽好心,一切的事情都不會發生,鈕清荷,竟然是鈕清荷帶走了安安。
鈕清荷在她面前隻字未提安安的事情,藏的夠深的。
她一直認爲單壬朔藏的深,不曾想到,鈕清荷也是個中高手。
郁如汐不知道自己是什麽離開茶室的,等她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大街上,冷的瑟瑟發抖,離開時,玲玲姐求她原諒,她說:“郁家的悲劇,你,我是最沒有資格被原諒的。”
說完這句話,她沒有再看玲玲姐一眼,穿上自己的外套,圍上圍巾,戴上帽子,拿起包包,她走出了茶室。
放眼大街上的人們,明明她是穿的最厚的,卻也是最冷的,心,身,都冷。
手機鈴聲響起時,她以爲自己出現了錯覺,沒有理會,第二次響起時,她拿出來看,不看還好,一看瞬間來了精神,給她打電話的人竟然是鈕清荷。
接起電話,郁如汐都很佩服自己,語氣竟然能那麽平靜。
“什麽事?”她聽見自己這麽問。
“回家來吃午飯好不好?”鈕清荷問,郁如汐沉默,好似怕她拒絕般,鈕清荷又趕忙補充。“詩韻回來說,她到單家去跟你吵了一架,我罵了她一頓,她現在知道錯了,我就想,自己姐妹間哪有隔夜仇,所以叫你回來吃午飯,順便讓詩韻跟你道個歉,畢竟是她錯在先。”
“好。”郁如汐聽見自己這麽回答,至于鈕清荷又說了什麽,她不知道,因爲她已經挂上了電話。
此時的郁如汐是不會想到,等着她的又是一次覆滅性的傷害,令她和單壬朔的關系降到零界點。
直到坐在警察局的審訊室裏,被盤問是怎麽殺害鈕清荷的,她都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麽走進陷阱的,她是很想殺了鈕清荷,尤其是在得知,安安被鈕清荷帶走,去向不明時,她的很想殺了鈕清荷。
五年前,鈕清荷和鈕詩韻出現,毀了她還不算,她們又把注意打到安安頭上,郁家家破人亡,留下孤女安安,她們怎麽能那麽喪心病狂,連安安也不放過。
單弘博說過,鈕清荷所在的榮輝娛樂公司,表明上是培養藝人,實際上逼良爲娼,爲藝人和富商牽線搭橋,進行見不得人的交易。藝人自願還好說,不自願或者是要求解約的,她們就會用毒品,用藥物控制她們,久而久之,不是自願,也得自願了。
隻要想到安安有可能也遭受那些,郁如汐就無法平靜,一走進鈕清荷的别墅,她就質問鈕清荷,要她交出安安,不然她就報警。
鈕清荷裝無辜,裝心痛,說她冤枉了她,還問她是誰在她面前造謠生事,叫她不要信,還發毒誓,說她不知道安安在哪兒。
她一氣之下說出自己已經知道,自己和鈕詩韻不是雙胞胎,手中握有鈕詩韻整容的醫院資料,鈕清荷當時就傻眼了,跪求她放過她,放過鈕詩韻,還說她們是一時糊塗,已經知道錯了。
之後她不知道被什麽打暈,醒來後,鈕清荷的别墅裏來了很多警察,鈕詩韻哭着指控她殺了鈕清荷,而鈕清荷雙目大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閉上眼睛,郁如汐坐在椅子上,雙手上的手铐,在審訊室裏唯一的燈光照射下,折射出森寒的光芒,審訊室的燈光很明亮,溫度也比關押她的小黑屋裏高些。小黑屋裏很冷,不過還在她的忍受範圍,唯一難以忍受的是,關着屋子,和五年前那間關着她的屋子很相似。
她有時候會出現錯覺,回到五年前那段地獄般的日子,折磨的她精神快要崩潰,寒冷啃噬隻她的身體,五年前的回憶吞噬她的意志。短短的幾天時間内,她就筋疲力盡,臉色蒼白,她吃不下飯,又有胃病,一天一天過去,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郁如汐都能感覺到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即使這樣,她還是每天盼着單壬朔來,盼着他像上次一樣,把她帶出警察局。
不管警察問她什麽,她都沉默,一連幾天,她都如此,其間,單弘博來了,褚英翼也來了,兩人都說要給她請律師,幫她打官司,她也沒說一句話。
郁如汐知道自己在等,單壬朔來,單弘博和褚英翼都來了,唯獨單壬朔沒來,她等他來救她。
人在面臨絕境的時候,對周圍人的信任就會消散,隻相信自己認定的那個人,郁如汐此時此刻,她隻相信單壬朔。
聽到開門聲,郁如汐沒有擡頭看,每天被警察審問,她已經習慣了,抱歉的是,她會跟前幾天一樣,不會說一句話。
“汐汐,汐汐。”有顫抖的聲音在喚她,郁如汐知道那聲音屬于誰,單弘博,他也像警察一樣,每天都來看她。
“汐汐。”單弘博單膝跪在她面前,大手憐惜的将她因爲低着頭,垂落的發絲撫到她耳後。“你又瘦了,我向你保證過,我一定會救你出去,你怎麽還要折磨自己呢!”
他充滿痛苦的話,像是自言自語。
折磨自己,她不會那麽做,隻是警察局的飯菜不合她胃口而已。
“汐汐,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出去,一定會。”單弘博再次保證,大手輕撫她消瘦蒼白的臉,心一陣一陣的抽痛,有悔恨在他眼裏凝聚。
郁如汐撇開臉,她已經不想再聽他說這些。
“你今天又不會跟我說話吧。”她以撇開臉的動作,拒絕他摸她的臉,單弘博苦澀的笑了下。“我不知道你爲什麽裝啞巴,但我還是要勸你,配合警方,你才有洗脫罪名的機會。”
“汐汐。”單弘博突然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把我告訴你的事情,通通告訴警方。”
“不準耳語。”外面看守的警察提醒道。
郁如汐依舊沒有反應,單弘博歎氣。
探視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單弘博依依不舍的離開。
鐵門關了又開,一個人走到她面前,不用看,郁如汐也知道是誰,褚英翼,每天都是這麽上演的,警察審訊她,單弘博來看她,接着褚英翼來。褚英翼和單弘博不同,或許是看出她會回應,從第一天來看她,和她說了話,她沒回應後,他就再也沒說話,隻是用一雙沉重的眸子看着她,靜靜地陪着她,直到探視時間結束。
可想而知,今天又是這樣,可能他覺得有聲的陪伴,和無聲的陪伴是一樣的,可在她看來,無聲的陪伴,更能透出一個人的用心。
那個曾經對她用心的人,一次也沒來過,他就像是她做的一個夢,如今夢醒來,一切化爲泡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能是一連磨了好幾天,又可能是警察實在拿她沒辦法,勸她配合,還告訴她,他們在鈕清荷的别墅裏發現大量的毒品,而她,曾經又有吸毒的曆史,問她是不是鈕清荷逼迫她吸毒,她反抗時錯手殺了鈕清荷。
她知道,這是單弘博爲了救他的計劃,或許,還有褚英翼的一份,但她不願領受,終于,在她被審訊了一個禮拜,無果後,法院通過手裏的證據,和證人,做出了判決。
郁如汐應過失殺人罪,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接到判決書,郁如汐開口說話了,她要求和律師單獨談話,法院接受了她的要求,律師去見她的時候臉上帶着笑容,出來的時候,臉色變的古怪。
單弘博問她,郁如汐跟她說了什麽,她故意買了個關子。“單先生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