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掌珠與西烈墨一

西烈墨的父王西羌王是個頗有野心的大王,他一心謀劃着吞并黎國的大計,登基後,日日夜夜都在思索着如何能實現他的大計,殚精竭慮。

而與他的野心十分不相襯的是,他卻是個十分專情的男子,他娶了西烈墨的母親,西羌第一美女爲王後之後,再也沒碰過其他的女子。

西羌王室與朝廷曾提出多次抗議,認爲西羌王有爲西羌開枝散葉的義務。

不過西烈墨的外祖,即西羌王後的娘家,也是西羌有名的望族,加上西羌王的強勢和堅持,最後便不了了之。

西烈墨出世的時候,西羌國天降祥瑞,七彩霞光滿天,被信奉上天的西羌百姓,認爲是他上天派來拯救西羌的天之子。

他的容貌集合了他父王母後全部的優點,甫一出世,便是西羌最俊美無雙的男子,西羌王大喜,與王後視其爲珍寶,疼他疼到了骨子裏。

後來,西羌王遇到了後來的國師,原名苟之棟,後來賜名的西之棟,在他的協助下,西羌國的手伸到了黎國京城,甚至皇宮内。

因而黎國發生的許多事情,均在最快的時間内傳至西羌。

在西烈墨六歲那一年,掌珠公主出世了,她絕美的容顔震驚了黎國,也引起了西羌王的好奇。随後,一副掌珠的畫像随同其他的信息一起送回了西羌。

西羌王看着手上那幅沉睡的嬰兒圖,不得不承認,長大後的掌珠公主,定會是這世間第一的美女。

他看了看自家兒子英俊無雙的臉,心想着,能配上自家兒子的女子,怕非這掌珠公主莫屬了,便開玩笑道:“墨兒,這掌珠公主看來是爲你而生,以後娶了她爲王後可好?”

那時的西烈墨并不懂這樣的戲言裏,暗含了他父王的野心。他看了眼畫中的嬰兒,隻覺得她生的真是可愛,便咧着嘴笑了。

從那以後,每隔幾個月,總會有大批掌珠日常的畫像,送往西羌王宮,有沉睡時的,有打哈欠的,有發脾氣的,有委屈大哭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活靈活現,好像在現場親眼所見一般。

待掌珠公主再大些後,傳回來的畫像中,便隻有她恪守公主禮儀、端莊驕傲的樣子了。然而熟悉了她每一個表情的西烈墨,能從她細微的眼神變化中,知道她當時是不屑、憤怒還是無聊。

這些畫像陪伴他走過了年少的青春時光,她必将會是他的王後,也成了他心底從未懷疑過的執念。

即使在他聽說掌珠喜歡上了一名男子時,他亦從未懷疑過這一點:她喜歡上别人,那是因爲他未出現,倘若他出現了,她定會喜歡上他!

因爲他的父王說過,黎國的掌珠公主,是爲他而生!

——

作爲黎國的長公主,又是皇帝陛下和皇後最疼愛的女兒,掌珠的嫁妝多到即使是王公貴族也咋舌的地步,那裏面還包括了西烈墨送過來的聘禮裏,指定是送給掌珠的物件。

當初前來送聘禮的西羌官員道,送給公主的那些禮物,全是他們的大王西烈墨親自細心挑選的。言外之意不過是想說明西烈墨是如何地重視她而已!

呵,掌珠内心嗤笑了一聲,禮貌地收下了那些禮物,一轉身讓人鎖進了櫃子裏。

掌珠拜别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離開皇宮的時候,沒有哭。

路是她選的,無論如何,她也會盡自己的力量,努力向着自己想走的方向走下去。

西烈墨派人送來了西羌的嫁衣,掌珠沒有穿,她堅持在黎國的時候,穿黎國的嫁衣,待到了西羌在換上西羌的嫁衣,西羌迎親團各官員商量後默許了。

今夜,是掌珠離開黎國皇宮的第一個晚上,貼身大宮女如月幫她換下了身上華麗的嫁衣,取下了頭上沉重的鳳冠,順便體貼地捏了捏掌珠早已僵硬的脖頸。

那鳳冠上鑲滿了無數華貴的寶石,加上純金制作,少說也有十來斤,掌珠硬撐着戴了一天。

這是皇帝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心意,她不能辜負,而且作爲女子,誰的一生沒曾幻想過出嫁的那一天呢?

對于掌珠來說,僅管她的婚姻是政治聯姻,也無妨她在心裏圓一個新嫁娘的夢。

肩頸松了一些後,掌珠揮手讓如月下去休息了。

她坐在銅鏡前,披散着發,看着鏡中面色蒼白、露出幾許迷茫的自己,有一瞬間的怔仲。

然後鏡中人露出一絲從未現于人前的苦澀又脆弱的笑。

掌珠緩緩閉上眼,現在她還沒有後悔,隻是,請允許她獨自脆弱一會吧。

幾個呼吸後,肩膀酸疼處傳來酥麻酸軟的感覺,有雙手在她的肩部遊走,輕捏重揉,按摩手勢異常熟練,正在幫她舒緩疲勞。

力道比如月要大些,想來是随行的宮嬷嬷了。

怪不得母後這麽信任她,光這一手按摩的功夫,足以傲視整個皇宮了。

掌珠閉着眼,那舒爽勁一直延伸到她整個的背部,讓她忍不住舒服地呻—吟出聲。

那雙手似乎頓了頓。

掌珠想着今日趕了一天的路,想必宮嬷嬷也累了,而且她年歲不輕,去到西羌還有二個多月的路程,掌珠真擔心她身體會吃不消。

于是邊睜開眼邊道:“嬷嬷,您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

然而鏡中浮現的,卻是一張舉世無雙的似笑非笑的臉,邪魅修長的眼,勾起的嘴角帶着玩味。

那眸裏是一片看不清的晦暗。

掌珠驚呼一聲,幾乎是從梳妝台前跳起,一手指着對面的男子,胸脯起伏不定,話不成音:“你…你…”

“見到本王,公主是不是欣喜若狂?”西烈墨嘴角弧度越發上揚,雙手拇指與其餘四個手指頭來回移動摩擦,似在回味剛才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感覺到的柔軟滑膩的觸感。

想到剛剛這人居然幫她按摩了這麽久,那雙讨厭的手,居然在她的肩上停留了那麽久,掌珠氣憤不已,看到他可惡的笑臉,想也不想,手一揚就用力揮了過去。

隻是這次并沒有像元宵那晚一樣,直接揮到西烈墨的臉上,而是被他半路截住了。

他握着她的手腕,不輕不重,隻是力道拿捏得剛剛好,讓她無法掙脫。

“放手!”掌珠沉着臉,冷冷道。

“若公主保證不再對本王随便動手,本王自當放開。”西烈墨絲毫不被她的面色影響,笑得可惡。

掌珠怒道:“大王半夜潛入本公主房内,又對本公主不尊,莫說隻是動手,就算是被當成刺客被人砍了,也無人敢說半個不字!”

“不尊?”西烈墨眼裏的淩厲一閃而過,轉而恢複如常,輕笑道:“本王心疼自己的未婚妻,親自動手幫她緩解一下酸痛,何來不尊?”

“大王動手之前,可曾想過,要問問本公主的意願?”掌珠垂下眼,緊緊盯着自己手腕處,那骨節分明的大手怎麽看怎麽讨厭。

西烈墨眸光閃動,“公主的意思是,你不願意?”

掌珠聲音清冷,“大王,本公主雖是未來的西羌王後,但現在,還是黎國的公主,還在黎國的土地上!我黎國向來講究禮數,未婚夫婦在成婚前,連見面都是不允許的,更遑論大王如此失禮的舉動?”

西烈墨的聲音亦冷了兩分,他漫不經心道:“本王不遠千裏,扮成侍衛前來黎國迎親,本隻是想給公主一個驚喜!如今看來,公主似乎不但沒有半分感動,反而指責本王沒有絲毫禮數!”

“大王來親自迎親,本公主自是感激大王的厚愛,但大王的厚愛,還請建立在合乎規矩的禮儀之上,掌珠不管是身爲黎國的公主,還是未來的西羌王後,一言一行,都是天下女子行爲的典範!請大王明白體諒掌珠的難處!”

掌珠頭微偏,“夜深了,今夜之事還請大王守口如瓶才是!請大王慢走,掌珠不送!”

西烈墨眸中神色更深,他雙眼鎖住掌珠完美的側顔,看不透在想些什麽。

許久後,他面帶笑容,拱手道:“公主早些休息,本王,不打擾了!”

西烈墨離開後,門外纏着阿玉的西羌侍從收回了手中的劍。

阿玉進入掌珠房内,跪地告罪:“屬下剛剛去安排人手值夜,未能及時阻止外人入内,請公主恕罪!”

掌珠揉揉眉心,“起來吧!不關你的事!時候也不早了,明早還要趕路,你先下去休息!”

頓了頓,又道:“喚如月進來!”

阿玉道了聲是,退出了房間。

隻要一想到肩膀上曾被西烈墨按捏了好久,掌珠就郁悶得不行,雖然是隔着衣衫。

她總覺得肩上似有蟲子爬過似的,熱辣辣的難受。

她必須再洗十次,并且将身上這件衣衫立馬燒掉!掌珠心中暗恨。

轉而又想到自己剛才,身着單衣披頭散發的樣子,居然就被那個爛攤子給看了去,心中越發恨得厲害!

此時的掌珠尚不曉人事,宮嬷嬷對她新婚之夜的教育,放在了到達西羌後、舉行婚禮前的第三日。

倘若她知曉剛剛不自覺地呻—吟,曾讓西烈墨的身體起了怎樣的悸動,一定會大罵他無恥淫賊,怕不是簡單幾句擠兌那麽輕易放過了!

西烈墨出得掌珠房門後,他的侍衛阿從立馬跟在了他後面。

阿從的面色十分難看,帶着憤怒,他的主子西羌大王,瞞着朝野上下,扮成侍衛随着迎親團來到黎國,隻爲了給未來的王後一個驚喜!

可那公主不但不領情,還話裏話外地斥責自己主子不懂規矩!

而讓他更不解的是,他的主子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對方不但沒有感動反而被人趕了出來,居然沒有一絲的怒意,反而自出來後,嘴角微微翹起,暗示着他此時十分愉悅的心情!

西烈墨并非沒有生過氣,在掌珠指責他不顧她的意願,私自進入她房間内,并冒充她的下人,爲她按摩視爲對她的不尊重時,西烈墨确實有過一瞬的不愉快。

然而掌珠掩在黑發中巴掌大絕美的臉,身着冬日厚重單衣仍然撩人的身形,還有她從未示于人前的脆弱,以及那隔着衣衫仍能想象得到的絲滑手感,包括那醉人的讓他熱血沸騰的呻—吟聲,讓西烈墨覺得,這一切都很值得!非常值得!

如果他能再多得點甜頭,他覺得即使被掌珠再呼上一巴掌,也沒所謂,就像上次元宵的晚上,在黎國皇宮一樣。

西烈墨手指輕輕撫上他性感的薄唇,再次回味起自那日後,他回想過無數次的、那晚品嘗到的甜美,眸中精光閃過。

——

既然西烈墨已現了行蹤,自然不能向先前一樣繼續待在侍從中間。

恢複了身份後,黎國随行送嫁的官員,以及西羌的迎親團除了每日要向掌珠問安外,還必須先向西烈墨請安。

以身份高低來說,掌珠也同樣需要向西烈墨問安才是!

但,按照黎國的習俗,準備要成婚的未婚夫婦是不宜婚前見面的。

而且掌珠心中,對遵守這一禮儀十二分的樂意,因而并無每日去給西烈墨請安的打算。

隻是,這是黎國的習俗,而非西羌的習俗。

第二天早上,西烈墨接見了黎國送嫁官員,寒暄一陣後,狀似無意道:“按我西羌風俗,未來的王後應該同本王一起,接受各位的請安才是!卻不知貴國的公主,爲何不出來與本王一起?”

送嫁官員中有禮部的官員,他随即站出來,拱手道:“回大王,我黎國風俗,未婚夫婦成婚前不宜見面!”

“哦?本王倒是第一次聽說!”西烈墨一根手指來回輕輕摩挲下巴,整個人略略前傾,形成一種無形的壓力,

“按理說,公主身爲黎國的長公主,自然要遵守黎國的禮儀,但她同時又是西羌未來的王後。

當兩國風俗相沖突時,不知餘大人覺得,貴國的公主是該繼續遵循黎國的風俗,還是改爲遵守我西羌的風俗?”

“這……”禮部餘大人一抹額頭虛汗,“下官,下官需與其他禮部官員商議後,再回複大王。”

“那好,本王給你半個時辰,請商議後,速速給本王一個結果!”西烈墨坐直身子,似笑非笑,

“聽說黎國禮部所定下的規矩,舉國上下都得遵從,包括貴國的皇帝陛下和所有皇室中人。

因此,本王希望餘大人能秉持禮部精神,勿向權貴屈服,一切以禮爲先,然後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答案!”

“是,大王!”這話裏明晃晃地暗示,此事不宜向公主請教!餘大人自是聽明白了。

隻有半個時辰,他火速召集其他幾位禮部官員,共商對策。

黎國自開國以來,從未有公主外嫁的先例,此次掌珠嫁到西羌,本就讓禮部傷透了腦筋,因爲一切根本無前例可循。

按理說,如果西烈墨不出現,在未離開黎國前,一切均按黎國習俗來,所有人包括西羌迎親團都無異議。

結果,西烈墨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的規矩。

因爲他是一國的王,而掌珠是他未來的王後。

其實從禮上來說,禮部仍然可以堅持在黎國境内,按黎國的習俗來;但從情上來講,老于世故的餘大人覺得,就算是皇帝陛下在此,應該也會答應按西羌的習俗來。

因爲西烈墨是掌珠公主未來的夫君,而掌珠公主以後在西羌王宮的榮辱,全系于西烈墨一身,适當的向他低頭,幫助掌珠公主讨他的歡心,在西羌王宮盡快站穩腳跟,比習俗什麽的,禮儀什麽的,重要得多!

餘大人此言一出,另幾位大人深表同意,而後,餘大人回了西烈墨:“既然大王親自前來迎娶掌珠公主,自然一切得按西羌禮儀來!”

“如此甚好!”西烈墨俊美面容上露出滿意笑容,“這樣吧餘大人,本王與各位一同前往掌珠公主所在,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于她。”

這個……餘大人頓了頓,“是,大王!”

昨晚重新泡了個澡,将肩膀搓得發紅,然後将那件單衣剪成了十八塊之後,掌珠清清爽爽地睡了個好覺。

用完早膳,她坐在房内,等着黎國送嫁官員和西羌迎親團過來請安後,便起程往下一個驿站。

請安的人到齊後,有宮女打開了門,衆人隻能看到隔着屏風後隐約的曼妙身影。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衆人伏地高呼。

高大的身影立在那些官員的一旁,從裏面望出來,看不到其所在。

“起身吧。”掌珠淡雅威嚴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了出來,“時候不早了,準備出發。”

“公主!臣有事啓奏!”餘大人忙道。

“餘大人請說!”掌珠客氣道。

餘大人拱手道:“公主,西羌大王既然親自來迎親,還請公主按照西羌禮儀,明日起,随西羌大王一起接受兩國官員的跪拜!”

“什麽?”掌珠的聲音猛地提高,帶着克制的薄怒,“在我黎國的國境内,爲何要遵守西羌的禮儀?”

“餘大人不是說了嗎?因爲本王親自來了,而本王是公主未來的夫君,所以公主自該以本王爲先!”

西烈墨性感的嗓音響起,隐約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本王聽說貴國所有禮節均以禮部制定爲準,貴國皇帝陛下都不得有違,公主這是打算打破這一傳統嗎?”

屏風後的掌珠氣得面孔微紅,握成拳的雙手輕顫。

她原本以爲昨晚之後,在離開黎國邊境前,她都不需要同那個讨厭的家夥碰面。

哪知隔天,他便利用禮部來壓她!

難道,這路途中的兩個多月,她日日都要見那個讨厭的家夥?

掌珠哪怕隻是這樣一想,都覺得心中難受得很!

“公主,”一旁的如月小聲提醒,外面的人已經等了一會,她必須盡快下定決心了。

掌珠深吸兩口氣,等心中怒氣緩和些後,淡淡道:“本公主知道了!”

上路後,坐在轎中的掌珠意難平,無論如何,她也不願意日日見到那西烈墨!

可越不想見他,西烈墨似乎越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在休息或行走的過程中,不時派個丫頭上前來送點東西。

有時是水,有時是水果,有時是小玩意,有時是點心。

拒絕了兩次後,在宮嬷嬷不贊同的眼光中,掌珠來者不拒,全部照單全收。

當然,最後全部落入了跟着她的幾個黎國宮女的肚子裏。

——

今晚是阿玉值夜,她先派人守在了掌珠房門,确認一切無誤後,才在驿館掌珠所在的院子裏四處巡邏。

因爲是公主與别國大王入住,驿館的院子自是開放了最高級别的,但同皇宮相比,仍是有着天壤之别。

阿玉幾乎隻用一柱香的時間,便可在掌珠所在的院子四處溜達一圈。

初冬的晚上很冷,阿玉呵着氣,在院子裏快速地走動,讓全身迅速地暖和起來。

猛然間,她聽到細微的響動,“誰?”阿玉壓低聲音。

别館裏院子小,她怕驚動到裏面的掌珠公主,将劍橫在胸前,朝着聲音來源處蹑手蹑腳走過去。

四處無人,隻有離院門不遠處,一小截明顯被人踩斷的枯枝躺在那,暗示着曾有人試圖接近過這院子。

阿玉仔細觀察了一下枯枝斷裂處的紋路,大約判斷是從哪個方向踩中,而後站起身,朝那個方向望了望。

最有可能的是西烈墨所在的中間的院子,以及右邊的西羌迎親團所在的院子,但也不能排除是左邊黎國送嫁官員中人,故意繞到右邊來混淆視聽。

阿玉想了想,沿着右邊那條路,貓着腰,一路仔細地尋過去,果不其然,一支不甚起眼的簡易珠钗掉在一邊的石縫中間。

色澤與石塊近似,若不是阿玉看得仔細,真是會遺漏掉。

珠钗樣式簡單樸素,手工粗糙,阿玉雖對女子之物研究不多,也能看出不是黎國之物。

阿玉将珠钗捏在手中想了一陣,喚來另一人巡邏,她則來到了掌珠房門前。

“公主,睡下了嗎?”

掌珠正因明日要見西烈墨,并與之一起接受兩國随行官員請安一事而心中郁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聽到阿玉的聲音,坐起身道:“阿玉,進來吧!”

因着昨晚西烈墨溜進她房内之事,原本不喜歡室内有宮人侍候的掌珠,安排大宮女如月睡在了榻下陪着自己。

自家公主睡不着,如月再疲憊也不敢睡着,聽到公主喚阿玉進來,如月忙起身掌了燈。

阿玉推開門行了禮後,将手中珠钗遞給掌珠,“公主請看!”

珠钗很一般,自然入不了掌珠的眼,她随意瞟了一眼,比較好奇的是,阿玉爲何半夜拿支這麽普通的珠钗求見她,“阿玉,有話直說!”

“公主,屬下剛剛在巡邏時,聽到院門口有響動,走近卻無人,後來一路尋找,發現了這支珠钗。”

阿玉的臉上是一貫的無甚表情,“看款式看手工,不似我黎國之物。這驿站裏隻住了黎國和西羌兩國之人,不是黎國物,便是西羌物!”

掌珠道:“你的意思是說,有西羌的人靠近了院門口,驚動了你之後,又離去了。驚慌之下,遺落了這支珠钗?”

“是的,公主!”阿玉道:“這珠钗看起來頗爲廉價,應爲西羌下女之物。”

“西羌下女?”這西羌對她好奇的人,相信大有人在,但如此迫不急待想要知道她一切的,怕隻有西烈墨宮中的那些美人兒了。

掌珠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對阿玉吩咐道:“隻要那些人不太過份,由得她們折騰吧!”

“是!公主!”阿玉恭敬應道,而後退了出來。

“公主,時候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如月熄了油燈,輕聲道:“早些就寝吧,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吃不消?她倒是想吃不消!

吃不消,吃不消…剛躺下的掌珠又猛地坐起身,黑暗中她的雙眸像夜明珠一樣發着光,連聲音也變得有幾分奇特:

“如月,你明早去告訴西羌大王,說本公主久居深宮,如此寒冬天氣下長途跋涉,身體有些吃不消,有染上風寒的征兆。

大王他天之驕子,若不小心傳染于他,這等罪過本公主擔當不起,因而本公主就不前去與大王一起,接受兩國官員的請安了。”

“公主…”如月有些不解,公主明明好好的,爲何要裝病?

掌珠卻已躺下不再言語,黑暗中嘴角翹起,露出得意的笑容。

這禮儀沒說不讓人生病吧?本公主病了,不去誰也無法指責吧?

掌珠呵呵兩聲,解決了心中煩惱事後,面帶微笑睡了過去。

因在病中,掌珠理所當然早上晚起了些,并由如月伺候着,在床上用了早膳。

那邊西烈墨和兩國官員用完早膳後,正等着掌珠前去,一起接受請安。

差不多到時辰時,西烈墨面帶笑容看着入口處,等着那個驕傲的小人兒,踏進來的一瞬。

進來的卻是如月。

當她踏進去一瞬,所有人的目光均望向了她,眼中的恭敬變成了疑惑。

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如月腿一軟,不由跪在了地上,“大王,公主從未曾在這麽冷的天氣出門,因而這兩日來身子有些吃不消。

公主道大王龍體貴重,怕傳染給大王,這幾日便不同大王一起受禮了,各位大人們也不必前去請安。”

公主病了?黎國官員一陣小聲議論。

“可曾請禦醫看過?禦醫如何說?”西烈墨眉頭微皺,語氣帶着擔憂。

“還…未曾,公主擔心大王久等,先派了奴婢過來禀告大王。”如月低着頭,擡都不敢擡。

西烈墨雙眸從她匍匐着的、略微有些顫抖的身子上一掃而過,心中已是了然。

“既然今日公主身體抱恙,那各位就先行散去。”他一邊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劉禦醫,立馬去替公主診脈,務必讓她盡快康複!”

“是!”來自黎國太醫院的劉禦醫恭聲應道。

西烈墨說完後站起身,“本王身爲公主未來的夫君,未婚妻身子不适,本王也該前往探視一番才是!”

如月的身子抖動得更厲害了,“大…大王…”

“如月是嗎?”西烈墨俯身溫和問道。

“是。”如月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西烈墨站直身,聲音突然上揚,帶着幾分冷厲,“還不速速起身帶路?”

可憐的宮女如月顫顫微微從地上爬起來,在西烈墨若有似無的帝王威壓下,一個字也不敢再多說。

掌珠正等着如月回來後,伺候她起身穿衣,忽聽到如月聲音響起:“大王,劉禦醫,請稍待片刻,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然後是男子性感低沉的聲音:“進去吧。”

他怎麽會來這?掌珠心裏一緊,看到如月進來正要張嘴詢問,卻見她伸出手作了個噓的動作。

“公主,好些了吧?”如月邊問邊使眼色。

“休息了一會好了許多了。”掌珠配合地咳嗽兩聲,“如月,剛好像聽到你與人交談的聲音,可是有誰來了?”

“公主,是大王和劉禦醫。”如月面上露出不得已的神情,聲音卻溫柔,“大王聽說公主您身子不适,特意讓劉禦醫來給您瞧瞧,他心裏擔憂您,便想來親自探望。”

掌珠瞪了她一眼,用虛弱的語氣道:“本公主已經好很多,不用麻煩大王和劉禦醫了。

如月,你去告訴大王,本公主多謝他的厚愛,不過前往西羌路途遙遠,唯恐誤了時辰,還是盡快啓程吧!”

“本王現在才知曉,原來公主這麽迫切地想盡快嫁到西羌!”磁性的嗓音帶着笑意。

門忽地被推開,門口的劉禦醫頭垂着,雙眼老老實實地盯着地面,連餘光也不敢往裏面瞟。

西烈墨在掌珠和如月震驚的眼神中,大踏步走了進來。

“你?”掌珠看着走向她床邊的高大男子,驚得一下子忘了發怒。

一雙手輕觸上了她的額頭,西烈墨含笑的眸中帶着些許寵溺,溫柔道:“公主,生病了就該讓禦醫看看,莫諱疾就醫。

去我西羌之事不急于一時,何況就算誤了時辰,本王也定會與公主成親,公主莫憂心。乖乖看病,嗯?”

掌珠嘴微張,楞在當場一時忘了反應。

這什麽意思?她不治病是怕誤了與他成親的日子?是她迫不急待地想嫁與他?

西烈墨難得看到掌珠驚愕到反應不過來的神情,眸中笑意更濃,然後提高音量,“劉禦醫,進來替公主把把脈!”

此時的掌珠已回過神來,她伸出手,用力推開西烈墨停在她額頭的手,怒道:“大王,這是本公主的卧房!大王如此不請自來,有失禮數!請出去!”

這個爛攤子,給本公主滾出去!掌珠在心中怒吼。

“公主病了,本王身爲公主的未婚夫,擔心公主的病情,過來探望一二,任誰也說不出不遵禮數的指責!”

西烈墨并不爲她的怒意動怒,反而故意瞟了一眼掌珠因坐起身被子下滑,露出來的完美隆起。

掌珠氣息一窒,迅速抓住被子往上一扯,咬牙道:“大王現在見也見了,還請大王速速離去!”

西烈墨長袍一撂,不但不走,反而在床沿邊坐了下來,一旁的如月驚呼出聲。

掌珠本就生氣的臉越發紅,“大王!”

“本王看公主面色發紅,似是燙得厲害,怎麽也得等禦醫确診後再走才能安心!”

西烈墨朝劉禦醫微一招手,示意他上前來診脈,“劉禦醫,麻煩您了。”

出門在外,也顧不了那麽多忌諱,何況劉禦醫也五十出頭,做人家祖父的人了。

劉禦醫的頭從房門打開那一刻起,就沒有擡起來過,進來的時候亦如此。

他盯着腳下,一步一步走到床邊,直到掌珠如玉般嫩白的手腕,覆着薄紗出現在他眼前。

劉禦醫伸出兩根手指頭,輕輕點在那上面。

隻片刻便收回手指頭,拱手道:“公主身體無大礙,隻是有些氣虛,寒氣入體,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不需要服藥嗎?”西烈墨問道。

“無需。”劉禦醫道:“是藥三分毒,能不吃就盡量不吃。而且公主身體底子好,隻需好好休息,便可痊愈。”

“有勞劉禦醫了,下去吧。”西烈墨揮手。

“是。”劉禦醫低着頭,向後退了幾步後,才轉身離開了掌珠的房間。

宮中的禦醫最會說話,劉禦醫也不例外,一番話說下來好似有病,又好似沒病,總之無需服藥多休息就是了。

“大王,劉禦醫剛剛也說了,本公主無礙,隻需要好好休息便可。”掌珠躺在床上,雙眸半阖,“好好休息”幾個字故意咬得重重的。

西烈墨輕笑一聲,帶着縱容,“公主好好休息,本王晚些時候再來看你。今日就在這驿站待多一天,明早再出發。”

待他離開後,掌珠氣得将床上的枕頭用力往地上一摔,吼道:“将這些被褥全換了!房間裏重新打掃一遍!還有,本公主要沐浴!”

掌珠使勁揉着額頭被西烈墨碰觸過的地方,咬牙切齒。

待全部更換打掃完畢後,掌珠心中怒氣不但未散,反而越來越烈。

那個爛攤子臨走前的言外之意,是說晚一些還要來看她?

但她是真的不想見她,那她該怎麽樣阻止他不來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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