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杜雷與盧小婉下

她不是要嫁給那個,當她阿爹都嫌歲數大的惡人,大胡子杜雷嗎?爲何變成了眼前這個年輕人?

模樣談不上俊俏,卻十分有男子氣概,筆挺的鼻子,堅毅的下巴,身量頗高,肩也很寬,魁梧英挺。

看他的穿着,明顯是新郎倌,莫非是他不小心擡錯了人?

盧小婉呆呆看着他,不自覺張大了嘴。

她要不要出聲詢問一聲?盧小婉心中猶豫着,萬一真擡錯了人怎麽辦?

擦了口脂的小嘴,在油光下愈發誘人,散發着窒命的甜美氣息。

對面的男子眸光攸地一暗,往床邊一坐,小山似的身子,已将嬌小的盧小婉壓在了婚床上。

盧小婉驚呼出聲,那男子已像啃咬美食般,将她的小嘴含到了嘴裏,毫無章法的撕咬。

他一手制住盧小婉的雙手,一手迫切地去解她的衣衫。

撕扯掙紮中,盧小婉袖中那把被磨得鋒利的剪刀,被甩到了地上,發出怦地一聲巨響。

被發現了!她心中一驚,整個人迅速清醒過來!

身上的男子眼裏早已是幽深一片,聽到聲響,下意識地扭頭去看了一眼,面上神情有些許疑惑。

然後馬上就被身下柔軟的身子,給吸引住了全部的感知,俯下身,繼續剛剛未完成的事情。

男子的力氣很大,動作粗魯又迫切,盧小婉來不及說出一個字,就在這迷迷糊糊中,渡過了她的新婚之夜。

身上的男子亦是初次嘗到甜頭,整個人興奮不已,一直不停歇的折騰,折騰了大半宿後,終于倒在一旁,累得睡着了。

手卻緊緊攬住她,不肯松開。

盧小婉也很累,渾身疼痛不已,眼皮早已沉得睜不開,但因爲對這新郎倌突然換了個人之事迷惑不解,而強撐着讓自己不要睡過去。

可是她越想理個頭緒,越想不出個所以然。

盧小婉是個傳統的鄉下女子,沒上過學堂不識字,隻知道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的觀念。

現在這個男子不管是因爲什麽原因,既然已經與她圓了房,她就會将他當成自己的夫君好好侍候,當然前提是,他也必須認了她這個娘子才行。

如果他敢不認,她一定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

抱着這樣的念頭,盧小婉暈暈沉沉地睡着了。

半夢半醒之間,有物體壓在她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睜開眼,看到一個黑色的頭顱在自己胸前,正想推開時,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成婚了,身上的男子是她的相公。

盧小婉放下了手,咬牙忍着疼痛,讓身上的男子又爲所欲爲了兩回。

出嫁前,大伯母曾期期艾艾地同她講過一些男女之事。

當時的盧小婉一心想着是殺了那個大胡子杜雷,然後自殺,根本一句也沒聽進去。

如今身上的男子隻曉得粗魯地橫沖直撞,她以爲男女之事就是如此了,因此隻默默地咬牙承受。

許久後,終于結束了,盧小婉暗中偷偷籲口氣。

看看天色,掙紮着要起身,“相公,天色不早了,讓妾身服侍你穿衣。”

身旁的男子按住她,“小婉,累,睡一會。”

熟悉的聲音如驚雷一般,劈得盧小婉魂飛魄散,“杜,杜雷?”

旁邊的男子半眯着眼,慵懶的聲音從鼻腔裏溢出,“嗯?”

“你是杜雷?”盧小婉仍有些不敢相信。

杜雷睜開眼,挑眉看着新娶回的媳婦兒,疑惑不解:“小婉?”

此時的杜雷剛剛過完了人生的小登科,正是心滿意足之時,對于自家媳婦兒盧小婉的态度十分不解。

就像昨晚從她袖子裏飛出把剪子一樣,真是好奇怪的習俗。

盧小婉仔細地看了看他的眉眼,終于确定無疑了!

她翻轉身子背對杜雷,将整個人埋在被子裏,欲哭無淚。

這個與她共度了一晚的男子,居然就是杜雷!那個她立志要殺了然後自殺的大胡子!

誰知道他剃了胡子後,居然是這副模樣!害得她還以爲是哪個新郎倌擡錯了花轎!

這下怎麽辦?她現在已經是他的人了,而且她昨晚才立志,隻要他認了她,她一定會好好服侍這個相公!

但是昨晚之前,她也立志要殺了他,爲村民除害的!

殺了,不殺?服侍,不服侍?

盧小婉的内心從未如此糾結過。

正在這時,一雙手從她的腰側橫穿過來,将她緊緊摟在懷裏,嘴裏無意識地喚道:“小婉,媳婦兒…”

盧小婉的心,突然間就軟了下來。

唉,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先過過看吧!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亮了。

雖然昨晚拜堂的時候,知道沒有公婆在,但在鄉下習慣了早起的盧小婉,還是有些羞愧。

村子裏的老人都說,新嫁娘第一天要是起晚了,會被人嘲笑的。

她顧不得一旁還在熟睡的男子,急急忙忙起了身。

嫁過來的時候,她本着同歸于盡的想法,所以一件換洗的衣衫也沒帶。

如今隻好在那些杜雷擡過去,又随着她擡過來的箱籠裏找找看了。

盧小婉記得,那裏面有好幾件當季的衣衫。

那些衣衫不是量身訂做,同喜服一樣,穿上身有些不合身。

而最主要不合身的地方就是臀部了。

盧小婉的臀部大得異于常人,這是她最引以爲恥的地方,她總是想方設法地遮掩,并盡量穿些寬松些的衣衫。

如今這身衣衫穿在身上,太過合體,顯得她的臀部愈發豐滿。

可現在沒有其他的衣衫,盧小婉也隻能将就了。

心裏想着有空的時候,自己動手将它改一改。

她在銅鏡前看着鏡裏的身形懊惱的時候,卻不知床上的男子,正盯着她的臀部笑得開懷。

盧小婉轉過身,看着杜雷盯着自己某處逐漸變得幽深的眼神時,面上一熱。

僅管隻是過了一夜,女人天生的敏感已讓她知道,她最不喜歡的地方,卻是這個男子的最愛。

——

杜雷話很少,白天出去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晚上回來後,直接摟着盧小婉上床做運動,有時一二回,有時三四回。

還好盧小婉是個鄉下姑娘,從小做農活做慣了,身子骨硬朗,但饒是如此,盧小婉還是有些吃不消。

可她一年輕女子,對這些事情不知道問誰,也不好意思問誰,又死心眼地認爲是自己相公,一切就由着他。

兩人就這樣磕磕碰碰地過了半個月。

杜雷和盧小婉現在住的房子,據說是一位同僚爲了讓杜雷成婚,專門讓出來給二人住的。

盧小婉對于住在别人家房子這事多少有些膈應,特别是還有丫環專門伺候着,她每天除了吃,什麽都不用幹,實在讓她悶壞了。

不得已,在某日晚上配合着做完運動後,盧小婉輕聲問道:“相公,咱們以後住哪?”

“京城。”

“一直住京城?”

“你住,我打仗!”

由于甯氏一直跟着杜老爹住在戰場附近,杜雷原本覺得盧小婉跟他在一起也無謂。

可營中所有的兄弟都勸他:男人應該在外抛頭顱灑熱血,女人應該在家服侍長輩,生娃帶孩子,過安穩日子。

所以杜雷的想法也跟着發生了改變,剛剛才嘗到肉滋味的他,心裏其實很舍不得離開自家媳婦兒,可更不舍得讓她跟着自己吃苦。

然而,盧小婉的心思卻同甯氏是一樣的,鄉村出生的她,從小接受的觀念是:相公在哪,她便在哪!

兩人的想法,與情愛無關!隻是處于不同性别、不同階層的兩個人的不同觀念而已。

“爹和娘…”盧小婉繼續問道。

從兩人僅有的交談中,盧小婉知道杜雷是有爹娘的,因爲從京城過來有些遠,還需要十來天才到。

“一起,京城!”

盧小婉咬咬唇,試探着說了自己的想法:“妾身跟你一起,留在這裏可以嗎?”

杜雷的眼裏突然亮了起來,轉瞬又變得黯淡,“辛苦。”

那光芒來得快消失得也快,一直注意着他表情的盧小婉還是留意到了,懇求道:“妾身不怕吃苦!”

杜雷望着自己的媳婦兒,沒有說話,隻摟緊了她。

十日後,甯氏和杜老爹回來了,在知曉自家兒子在兄弟們的慫恿下,沒有媒婆沒有合八字,什麽禮數也沒有,已經強娶了一個小娘子爲妻後,被氣得不輕。

在甯氏的要求下,杜老爹将杜雷拎去,狠狠暴揍了一頓。

甯氏則拉着盧小婉的手,在屋子裏說着體己話。

那時的盧小婉還不知道自家相公正被狠揍,隻是在新婆婆面前,有些膽怯着低着頭,問一句答一句。

甯氏一看到盧小婉的身形,心中其實是有些滿意的,看來杜雷有将她說的話聽進去。

再看盧小婉面色,除了眼睑有些灰青外,還是水靈靈的很,便放下了心。

甯氏想着盧小婉是被逼嫁過來,雖說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但心裏無論如何,肯定有些不順氣的地方。

當下便替她狠狠把杜雷罵了一頓,并告訴盧小婉,她公爹現在正在教訓杜雷。

然後道:“小婉啊,先前的事,都是阿雷的錯,娘在這裏替他向你道歉。以後阿雷若有讓你覺得委屈的地方,你跟阿娘說,阿娘讓你阿爹教訓他。

但你既然已經成了杜家婦,還是要恪守本分,爹娘不需要你侍候,你專心伺候阿雷就行,兩人和和氣氣多生幾個孩子,好好過日子才是正事。”

盧小婉此刻方知杜雷正在被杜老爹教訓,低着頭應了聲是,也不出聲求情。

她雖然打定了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相公在哪,她在哪的想法,但不代表她心裏,對杜雷用強硬的手段娶她這件事,完全沒有一絲怨恨。

甯氏知她心裏想法,知道這女人心裏若有了怨,必須要想法子除掉後,才會安心過日子。

隻是有些心結需要時間淡化,有些心結則需要兩人共同去面對。

盧小婉與杜雷之間,明顯是需要杜雷表現得更好,讓盧小婉慢慢放下心結才成。

杜雷雖不是甯氏親生,甯氏對這個由她養大的兒子卻十分有信心。

除了少言寡語外,爲人正直,心地善良,又懂得體貼人,隻要相處時間久了,盧小婉一定會發現杜雷的優點,轉而死心塌地的對他好。

因此甯氏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反而與盧小婉隐晦地說起了房中事。

盧小婉紅着臉聽完後,才知道有些事男人也未必是懂的,需要調教,也需要兩人開誠布公的溝通。

當晚回去後,當渾身是傷的杜雷想在她這得到安慰,向她求歡時,盧小婉第一次拒絕了。

“相公,你身上有傷,不可如此任意妄爲,而且今日妾身身子也有些不舒服。”

杜雷不明所以,可媳婦說不成,那就隻能乖乖抱着睡覺覺了。

盧小婉出聲拒絕的時候,其實心裏還是有些擔心的,但接下來杜雷的舉動完全讓她放下了心。

她第一次覺得,這男人也許真如甯氏說的,不要被他們表面的樣子給欺騙了,其實他們都是一根筋的長不大的孩子而已。

隻要在床上将他們侍候好了,又能拿捏住,好好調教調教,日子自然就會過得順心。

甯氏教完了媳婦後,又開始教兒子。

“女人很好哄的,多說點好聽的話,偶爾送點小禮物,兩人獨處的時候,多抱抱她,她說什麽你都聽進去了,她自然會對你掏心掏肺。”

甯氏道:“阿雷,小婉是個死心眼的孩子,性情好,又能吃苦,隻要你讓她知道你對她的好,娘包準她對你一輩子死心蹋地。”

自從按照甯氏的要求娶了小婉後,杜雷嘗到了甜頭,越發對甯氏所說之言,奉爲聖旨。

“怎麽做?娘!”

“首先你将這稱呼改改,雖說你爹是将軍了,你日後最少也是将軍,這官家婦人用妾身自稱最是正常不過了。

不過阿娘怎麽聽着怎麽别扭,咱們都是鄉下出身,不要妾身妾身的,直接自稱我就是了,讓她喚你喚阿雷哥,這樣不是更親切嗎?”

杜雷在腦中腦補了一下盧小婉嬌羞喚他阿雷哥的情形,心中蕩漾,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還有呢?娘。”

看着杜雷一臉求知欲,甯氏本想跟他說房事上要節制一下的事,又突然間有點開不了口了,畢竟是兒子的房内事。

而且,她也有些想抱孫子了。

因此甯氏含糊道:“總之,你媳婦說啥,你聽着就是了。”

杜雷雖話不多,卻是個十足行動派,當天晚上回房後,立馬就讓馮小婉改了稱呼。

當馮小婉帶着幾分羞怯輕聲喚了聲“阿雷哥”時,杜雷聽得渾身火起,一把将馮小婉給壓在了床上,逼着她喚了整晚的“阿雷哥”。

也許這幾天來杜雷對她的言聽計從,也許是這親密的稱呼無意間拉近了她與他的距離,松開了心防的馮小婉,第一次在房事上嘗到了些許做女人的滋味。

從那以後,馮小婉鄉下女子直率大膽的性子越發顯了出來,平日裏敢指使杜雷做這做那,晚上的時候在房事上也忍着羞意,說出自己的感受。

她原本還擔心杜雷會不會不高興,但事實卻恰好相反,男人對于讓心愛的女子能得到歡愉這事,比一心隻顧自己享受來得更有興緻。

房裏房外都過得越來越和諧,盧小婉開始覺得這日子,若是一直這樣過下去,也挺不錯。

不過這樣舒心的日子隻維持了三個月。

這邊的戰事結束後,杜氏一家得回京了,而且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回來這了。

盧小婉心裏有些可惜,因爲她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而且這裏離她原來村子比較近,雖然她嫁過來之後一次也沒回去過。

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大伯父一家,回京前,盧小婉提出了要回娘家一趟的請求。

甯氏知道盧小婉嫁過來時,禮數一點都不周全,恐怕村裏的人對她非議不斷,對小婉的娘家人也不好。

便準備了豐厚的大禮,讓杜雷帶着盧小婉一起回去。

成婚後的杜雷開始的時候,對于自己的胡子有時還偷懶不想打理。

但慢慢他發現,當他面上有胡子時,他媳婦兒總不讓她親小嘴兒,就算讓親了,也是很勉強。

後來杜雷就天天很勤快地将面上刮得幹幹淨淨。

因而當杜雷頂着一張光滑年輕的臉以及魁梧的身形,帶着盧小婉去到村子裏時,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是說小婉是被土匪搶去做妾了嗎?這麽久沒有消息,村裏人還以爲小婉已經被折磨死了。

不少當初逼着小婉嫁過去的村民,想到這一點,心裏多少是有點愧疚的。

如今當盧小婉紅光滿面水靈靈,穿着綢緞衣裳,比先前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出現在村民們面前時,全村人都震驚了。

盧小婉帶着杜雷,挨家挨戶去送禮,有好事的偷偷看了看送過來的禮物和紅包,乖乖,起碼值一兩銀子!

要知這村子裏好多戶人家,一年也掙不下一兩銀。

結果小婉的相公,一出手就是一兩銀,還是家家戶戶!

後來再一介紹,原來人家根本不是土匪,而是黎國軍中的一名前途無量的營長,而且人家老爹還是将軍!

唉喲,這下鬧了個大烏龍!

不少村民紛紛給二人道歉,杜雷不明所以,盧小婉卻微笑着一一受下了。

她心裏從未怪過這些人,否則也不會每家每戶親自來送禮。

隻是她知道這些村民純樸,若不收下他們的歉意,隻怕他們會一輩子心裏不安。

最歡喜的莫過于盧小婉大伯父一家了。

杜雷陪着大伯父和大堂兄在外聊天,大伯母則拉了盧小婉在屋子裏說些私密話。

“小婉,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大伯母都糊塗了!”

盧小婉便将去年雪夜救了杜雷之事告訴了大伯母。

隻不過她沒好意思說,她當時把他當成了野獸這事。

大伯母聽完後有幾分埋怨,“你這孩子,你既然與杜雷一早就認識,當初他派人來求娶時,大伯母還因爲嫌他歲數大不讓你嫁,你也不跟大伯母明說!

要是大伯母知道他是個年輕老實的小夥子,定會開開心心送你出閣!也不會自從你出嫁後,一直提心吊膽了。”

“大伯母,是小婉的不是。”不是她想欺瞞,而是她也沒想過杜雷是這個樣子。

盧小婉想起當初新婚夜時以爲對方擡錯了人,稀裏糊塗地就跟對方圓了房,這麽丢臉的事情,她怎麽也說不出口。

索性就讓大伯母誤會好了。

好在大伯母見她現在過得幸福,也不糾結當初的問題,看着她微紅的小臉,問起了女人家的話題,“他對你好吧?”

盧小婉不知道大伯母問的是哪種好,但現在确實過得挺順心的,面上一熱,點了點頭。

侄女的神态已經說明了一切,大伯母完全放下心來,重新話起了家常。

——

回到京城後的盧小婉,隻在家中過了幾日時間,就十分郁悶了。

沒回來之前,在邊境處,日子過得挺自由,白天杜雷不在時,她就陪甯氏說說話,或同其他與她一樣的将士夫人一起做活、聊天。

她性子好,嘴又甜,又有禮貌,那些将士的夫人都十分喜歡她,将她當成親妹子般看待。

如今回到京城,甯氏同樣沒有限制她的行動,可四處都是華麗的宅子,出去得有人跟着,而且關鍵是,這京城裏,她一個人也不認識。

甯氏歲數大了,耐得住,盧小婉向來在鄉村過得自由慣了,卻很不習慣。

甯氏将這一切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爲了媳婦,便帶着她出門,與一些不大相熟的貴婦人交際應酬。

甯氏雖是寡婦再嫁,但她相公好歹是個将軍,再加上甯氏潑辣,歲數與輩份又擺在那,一些年長的貴婦人心裏雖不齒,面上倒也裝得和和氣氣。

但對盧小婉便不同了。甯氏在她身邊的時候,還好些,一旦兩人分開了,那些年輕些定力不夠的貴婦人,就開始對盧小婉冷嘲熱諷了。

盧小婉習慣了鄉下直來直往的性子,嫁給杜雷,與甯氏和杜雷打交道,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從來不拐彎抹角。

因而對那些貴婦人的指桑罵槐,根本聽不出深意。

當那些貴婦人分别時,送她一些簡單的小禮物時,盧小婉心裏還很高興,覺得這些人真是好相處,跟村裏人一樣友愛。

她并不知道,那些貴婦人送給她的禮物,是平時用來打賞丫環下人的。

那些人用這樣的行爲,隐晦地嘲諷她鄉下丫頭出身,沒見過什麽世面,上不了台面。

而盧小婉的毫不知情,更是讓那些貴婦人笑得更加開懷,每次碰面都要講出來樂上一樂。

隻是這種事情,當事人毫不知情,外人再樂總覺得少了點樂趣。

于是在某次聚會上,某位夫人當場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盧小婉是單純,但并不是傻。當她知道她們送給她的東西,原來是打發下人的,便知道她們是在故意羞辱她。

原來她以爲很好人的這群貴婦人,根本就一直把她猴耍,而且還一直在暗地裏嘲笑她。

盧小婉面色發白,眼珠在眼眶裏打轉,她死死咬住唇,不讓眼淚掉下來,不想讓這幫人繼續看她笑話,站起來轉過身準備離去。

就在轉過身時,發現她的相公杜雷,正面色鐵青地站在她身後。

看來她讓他丢臉了!盧小婉看着杜雷,身形搖搖欲墜,正想開口道歉,卻見杜雷已大踏步朝她走了過來。

離得近了,她能看到杜雷面上兇狠,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樣,拳頭也握得緊緊的。

難道他要揍她嗎?盧小婉被吓到,一陣心驚肉跳。

轉念一想,是她的錯,是她丢了臉,揍就揍吧!盧小婉閉上眼,任命地等着杜雷的拳頭。

然而想像中的拳頭并沒有落在她身上,反而聽到了那群貴婦人的尖叫驚呼聲。

盧小婉睜開眼,隻見杜雷已沖到那群人中間,對着那群貴婦人一人一個耳光,毫不手軟地了扇下去!

她驚愕地張大嘴,一時反應不過來。

直到有個貴婦人大叫:“杜營長,你好大的膽子,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然後啪地一聲,停頓的空隙,那巴掌越發響亮。

盧小婉緩過神來,連忙上去拉住杜雷,“阿雷哥,快住手!”

杜雷怕大力掙脫之下會傷了盧小婉,便停下了手,離開前,惡狠狠地道:“我的媳婦兒!”

然後用力揮了揮拳頭,意思是說:我的媳婦兒你們要是再敢欺負,小心老子揍你!

盧小婉顧不得那群貴婦人哭爹喊娘的聲音,慌忙拉着杜雷跑回了杜府。

而伺候那群貴婦人的丫環小厮,這才反應過來,上前去扶起自家的主子,因爲反應緩慢,未能護住自家主子,惹來一陣怒罵。

離府的二人,剛開始是盧小婉拉着杜雷跑,後來是杜雷看她累了,轉而拉着盧小婉跑。

等回到杜府後,盧小婉心裏才感覺到了後怕。

那些貴婦人的相公官職都比杜雷高,别說合起來,哪怕其中一個往上告一狀,杜雷的前程就沒了。

盧小婉心裏十分愧疚,“阿雷哥……”

她也不知道是想多謝他,還是想跟他道歉,總之心情複雜得隻喊了一聲後,就無法言語了。

對面的男子在她喊了一聲後,就将她緊緊地摟在懷裏,帶着痛苦的聲音道:“小婉,小婉,委屈。”

盧小婉剛剛積蓄的眼淚,嘩嘩地掉了下來,“阿雷哥,你剛剛這樣做,會害你自己沒了前程的。”

“小婉,委屈。”杜雷将她摟得更緊,頭埋在她脖頸間,隻喃喃說着這幾個字。

他甯可不要前程,也不想自己的媳婦受委屈!

盧小婉從他簡單幾個字裏,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前因爲被逼嫁給他的不滿,在這一刹那,突然間消失不見了,隻剩下滿心滿眼的酸澀和甜蜜。

這個男人,把她看得比任何東西都重要,她也要将他放在心上第一位來回報他!

盧小婉踮起腳尖,第一次主動地親吻他。

她的熱情和主動點燃了杜雷身上的火,兩夫婦顧不得大白天的,就在屋子裏無所顧忌地纏綿了起來。

那群被杜雷扇了耳光的貴婦人,在自家夫君面前,添油加醋地将杜雷的惡形說了一遍,痛哭流淚地要求自家夫君,一定要替自個兒報仇!

僅管那些官員們,一向對自家夫人的種種習性看不慣,猜測肯定是自家夫人在言語上得罪了人,才惹來此禍事。

可是自家夫人被打,等于自己面上被人扇了一耳光,是面子的問題。

因此,就算知道了是自家夫人不對,爲了面子,還是齊齊将杜雷告了上去。

朝廷後來派人一調查,知曉是那群貴婦人羞辱盧小婉在先,杜雷不過是替自家媳婦出氣。

雖說男人打女人,且還是朝中官員的夫人們,是不對,可人家打的有理由啊!

辦案的人,深知這種事情處理起來兩頭不讨好,便以杜雷是軍中人爲由,将他交由了兵部去處理。

兵部中人大部分是軍中出身,最恨那些嘴碎的婆娘,知曉此事後,心中暗暗對杜雷豎起了大拇指。

不過面上不得不罰,扣了半年俸祿,打了一百軍棍也就過去了。

此事過後,杜雷的名字讓兵部不少人記住了,這對他的前程來說,反而得到了不少助力。

而京中另一些貴婦人聽聞此事後,雖不齒杜雷動手打女人的行徑,心中卻暗自羨慕盧小婉嫁了個好相公。

若是自家相公能如此維護自己,那真真是此生無憾了。

一個半月後,盧小婉被診出懷了身孕。

她暗中算算日子,估計就是杜雷打人後兩人白天纏綿的那一次懷上的。

懷了孕之後的盧小婉,便專心在家中養胎了。

甯氏怕悶壞她,便在府中開了處園子,兩婆媳種上些時令的青菜瓜果,日日裏讨論種菜的心得。

看着那些青菜瓜果,由種子到發芽到長成,再摘下來,端上自家飯桌,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後來杜老爹和杜雷,不甘心被自家媳婦冷落,也加入了菜園子的行列。

一家四口,再加上肚子裏的那個,過得其樂融融。

杜老爹依然是不言不語,隻眼睛裏含着笑,而杜雷的話,則慢慢地多了些。

八個月後,盧小婉要生産了,原本大夫和産婆都說她身子骨好,胎位正,運動又足,估計生産會很順利。

結果進去産房兩個時辰了,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孩子還沒有出來。

甯氏在外面急得團團轉,因爲她自己本身是小産,爲了怕意頭不好,便沒進去陪着盧小婉。

如今對裏面情形一無所知,心裏暗恨自己的迂腐。

盧小婉孤身一人在裏面,這麽久了,不知道心裏有多害怕,要是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定會安心不少。

一旁的杜雷更是心急如焚,後來實在受不住這份煎熬,正要起身往裏面沖,被甯氏大聲喝止了,“阿雷,你媳婦在裏面生孩子,别進去添亂!”

然後朝杜老爹使個眼色,讓他抓住杜雷,别讓他心急之下沖了進去。

正在這時,産房門打開了,幾人心中一喜,卻見産婆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口,“生得時辰太久,少夫人和小公子怕會都有危險,請大人們選一個,關鍵時刻保少夫人還是保小公子?”

甯氏此時卻有些猶豫了,不能生育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痛,特别是當她嫁給杜老爹,感受到這個男人對她滿心的寵愛時,不能爲杜家生兒育女,更是她成了她今生最遺憾的事。

若她是盧小婉,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保全孩子,但她不知道此時的盧小婉,是不是同她一樣的想法!

甯氏遲疑間,杜雷已斬釘截鐵地開了口,帶着顫抖和堅定,“保少夫人!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少夫人!”

半個時辰後,産房内傳來了小孩子響亮的哭聲,外面的三人卻聽得心頭一顫,面沉如水,孩子平安出世了,莫非……

杜老爹一楞神之下,杜雷從他手中掙開了,飛一般地沖進了産房。

空氣裏全是血腥的味道,令人暈眩和作嘔。

産房裏産婆正在幫剛出生的孩子清洗,盧小婉閉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慘白,一動不動,額上全是汗,被汗水打濕的頭發,一縷一縷地貼在她小巧的臉龐上。

産婆還沒來得出聲喝止,杜雷已撲到床邊,摟着盧小婉,凄厲地哭了起來:“小婉!小婉!”

那哭聲撕心裂肺,高亢悲切,聽得外面的甯氏眼眶發紅,眼睛跟着刷刷流了下來,杜老爹的雙眸也暗了下來。

産婆手中剛出生的嬰兒被那哭聲驚得放聲啼哭,驚醒了呆滞中的産婆,她慌忙将嬰兒包住,放在準備好的籃子裏,走到床邊,一把揪住杜雷的耳朵,中氣十足吼道:

“你媳婦還沒死呢!你嚎什麽嚎?她隻是生孩子累得沒力氣睡過去了,你非要将她吵醒嗎?産房之地,你一個大男人,就這樣跑進來,算什麽?

還有衣衫也不換,髒兮兮的,你想害死你媳婦和兒子是不是?”

哭聲瞬間停頓。

在停止的一瞬間,杜雷聽到懷中盧小婉虛弱的聲音,“阿雷哥,我沒事,孩子還好吧?”

“好,好!”産婆立馬換上另一副語調,滿臉笑意,溫柔道:“少夫人,恭喜你,是個非常俊俏的小公子,手手腳腳都齊全,哭聲也足,小手小腳十分有力!

老身接生這麽多年,可從沒見過這麽俊俏的小公子!少夫人真是好福氣!”

然後立馬對杜雷兇巴巴道:“楞着幹啥?還不出去?去換身衣衫,晚點過來,讓你媳婦好好休息一會!”

杜雷乖乖起身,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離開了産房。

産婆幫盧小婉攢好被子,笑道:“少夫人,老身看你這相公啊,是真心疼你!剛剛你快昏迷前,老身問是保少夫人還保小公子,你相公毫不猶豫地說保少夫人,并讓老身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你!”

盧小婉微笑道:“我聽到了,也許就是因爲他這句話,我突然又有了力氣,心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将這個孩子生下來,爲杜家留下後!”

産婆繼續道:“還有剛剛,他沖進來以爲你出了事,抱着你就大聲痛哭,老身當時就想啊,若是你出了事,隻怕他也會跟着你一起去了。”

盧小婉頭微轉,看着杜雷剛剛出去的方向,嘴角含着笑,用輕得隻有自己聽得到聲音溫柔道:“我知道,在他心目中,我是最重要的,因爲我是他的媳婦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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