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之前,田禮等人對紀子期更多的是感激之情,那麽現在,在這感激之情中就多了幾分敬畏之心!
這紀師妹,絕不是普通人啊!
秦娘面上的笑容終于撐不住了,她勉強擠出幾分幹笑,“紀小姐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秦娘佩服!
今日天色不早了,秦娘就不留各位了,之前秦娘所作承諾有效,這一年内,歡迎各位随時來臨仙居,秦娘自當命人竭力款待!”
說完便讓人打算收走木闆。
“慢着!”田禮突然大聲道:“秦娘,這木闆可否不要還原?若下次紀師妹再來,又恰巧有空的話,讓她繼續往下玩,在下很想知道她到底能玩到多大的數字!”
他這話一出,陳韓等人紛紛附和。
秦娘面色越發難看,她心裏其實很想立馬毀了它,但田禮作爲客人,所提要求并不過份,因而隻能應道:“那秦娘就依各位所言了。”
出得臨仙居,天色都全黑了,在外等了大半天的杜樂面上滿是不贊同。
這未來少夫人,也實在是有些太過份了,和一大幫男子飲酒作樂不說,居然從中午玩到了天黑?
少爺一人遠在天水,随時可能有性命危險,這少夫人竟然還有此閑心?
杜樂這一想,心裏就忍不住爲自家少爺抱不平。
出來的時候,田禮好奇問道:“紀師妹,剛剛你爲何要讓那放數字的丫環蒙着眼?這其中可有訣竅?”
紀子期道:“田師兄,玩這個遊戲的技巧,想必你已經看出來了,其實說穿了不難。
可那丫環若次次将那數字放到死角,就算師妹再有能耐,也無法玩下去。
師妹提出讓那丫環蒙眼的要求,也不過是以防萬一。”
“紀師妹這一說,師兄恍然大悟,萬一秦娘有心不讓咱們赢,還真有這種可能。”田禮笑嘻嘻道:“多得紀師妹聰慧,連這都能想得到。”
“田師兄過獎。”紀子期表面上說得客氣,心裏卻忍不住想,若不你們被美色所誘,哪會想不到?
臨分開前,忽想起去南秦之前,曾與古夫子談到過關于地宮中人無親人找來的事,後來因爲要去南秦不了了之了。
正好趁現在都在,紀子期便想問個清楚。
“田師兄,各位師兄,師妹有一事不明,想請各位師兄解解惑!”
“紀師妹有什麽事不明的盡管問,師兄定當竭力解惑。”其中一人道。
紀子期道:“各位師兄們在地宮被囚的時間不短,爲何沒有家人找上門來?”
田禮道:“說起這事還真是怪。當時從地宮出來後沒幾日,我便回了家鄉。
原本以爲會我爹娘和娘子會抱着我痛哭,結果他們隻是很驚喜地道了一句,‘禮兒有空回來了?’
我當時心中驚奇不已,但又怕他們擔心,便沒告知被囚地宮之事。
後來從我娘子口中得和,在我被囚禁的那一年,有一日,有一老者自稱是術師協會之人,去到我家中告訴我爹娘,我被朝廷派去研習一項機密重大項目。
可能三五年,可能十年八年都無法回去與之團聚,朝廷爲了補償,特命他來送上一千兩銀子。
我爹娘和娘子均信以爲真,所以即使有五年未曾回家,他們也不曾覺得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其餘人等紛紛應道,“是啊,我家也是如此!當時我還質問他們爲何不上京找我,後來才知有此一出!”
“我家也是這樣!”
這一說開,衆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看來地宮之事,并不是劉夫子一人所爲,或者說,他并不是一個人!
這一想,後背脊有些發涼了。若還有其他同夥,是不是說,他們現在其實還處在危險之中?
有幾人突地萌生了退意,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他們可不想又被另一個劉夫子之類的抓進去。
“田師兄,各位師兄,你們有和盧夫子說過此事嗎?”紀子期問道。盧夫子孤單一人,家鄉并無直系親眷,無人找他倒是正常。
“還未曾說過。大家夥回來這兩三日,盧夫子也忙得很,難得碰到時,一時也忘了這事。”田禮道:
“現在看來,這事還沒完。明早,我們得找夫子好好說說。”
臨仙居内,秦娘跪在地上,仍是之前那身白衫,緊咬下唇,楚楚堪憐,媚态依舊,面上卻帶着幾分不甘。
“秦娘,今兒你太逾矩了!”他身旁站着一名男子,瞧身形便是之前露過一面的連掌櫃。
“秦娘隻是想替主子确認一下,她的能力,到底值不值得主子花如此大的心思在她身上?”秦娘不甘辯解。
“秦娘,主子做事,什麽時候輪到咱們來置喙?”連掌櫃聲音淡淡,卻含着不容置疑,“我和你一起在南秦這麽多年,你的心思,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你什麽身份,主子什麽身份,你心裏一清二楚,莫要貪想太多!将來不管如何,有些事不是你肖想得起的!
今日之事,我會如實上報,你好自爲之。”
連掌櫃離開後,秦娘癱坐地上,面色蒼白,凄凄幽幽。
她一殘花敗柳,哪敢有什麽念想?不過是想看看他頭一次花了心思的女人是何模樣而已。
至于處罰,罰就罰吧!秦娘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還有什麽樣的懲罰,是比她現在的處境更重的懲罰?
第二日一大早,古夫子依照蔣大師的指示,召集術師協會衆人,宣讀了紀子期制定的新的術數制度。
一言激起千層浪。術師協會裏是頓時炸開了鍋。
第一個跳出來表示反對的便是馬夫子,他冷哼一聲:“古夫子,這是何意?這是朝廷的意思?是蔣大師的意思?還是古夫子您的意思?”
古夫子道:“此時暫時未上報朝廷,至于是誰的意思這并不重要。
想必各位心裏也清楚的很,朝廷早有整改之心,蔣大師命老夫今日先将此事告知各位,便是希望征求各位的意見,并非單方面一意孤行!”
馬夫子冷笑道:“征求意見?莫非咱們不同意,蔣大師還能收回成命不成?”
“也并非沒有這個可能!”古夫子微笑道:“不過在蔣大師收回成命前,同意執行此制度的支持方,和不同意執行此制度的反對方,必須進行一場鬥數賽。
哪方赢了,按哪方的意見執行!若馬夫子代表的反對方赢了,則此制度作廢。
若老夫代表的支持方赢了,則請馬夫子不僅自身堅決擁護此制度,還須全力配合将此制度推廣開來!”
“古夫子,這什麽制度,莫不是您的好學生紀小雪同學想出來的吧?”馬夫子旁的豐夫子突然道。
古夫子道:“紀小雪同學身爲老夫的學生,蔣大師的曾外孫女,自是會以蔣大師和老夫的想法爲準則。”
古夫子并未正面表明此制度的來源是紀子期,但同紀子期打過交道的馬夫子和豐夫子卻是聽出了其中的意味,頓時面色更加難看。
兩人雖對紀子期之能深有體會,但畢竟并未正面對上,倒不覺得自己會輸給一個一等術生。
隻是兩人久經世故,知道這世上之事,不隻是有能力者便能成事,還有氣運。
紀子期明顯正是氣運正盛的時候,現在與她對上,兩人不一定讨得了好。
豐夫子輕哼道:“朝廷早有規定,二等術師以上不允許鬥數,古夫子這是打算挑戰朝廷嗎?”
古夫子道:“這朝廷明令,老夫自當遵守,不敢有違,這點豐夫子可以放心。
不過今日蔣大師去皇宮前,親自去見了梅會長,請梅會長出來主持此次鬥數。
如此一來,這鬥數便隻是術師協會内部的切磋而已。”
此言一出,衆人又是一驚。
居然将退隐已久早已不問世事的術師協會梅會長也請了出來?
梅會長比蔣大師孟大師略年長,雖成就不及二人,卻有一樣超越二人的,就是他的門生遍天下!
這術師協會裏的術師大多受過其指點,因而甚有威望。
也因此即使他退隐十多年,扔挂着會長之職,隻因現在術師協會裏的術師,無人能服衆。
一個蔣大師,他的意見已經無法反駁,再加上梅會長,那麽就是說這件事,無論協會裏的衆人同意與否,都必須進行了。
至此,不管衆人心裏是如何反對,至少鬥數切磋這件事已成定局。
場上一時無人出聲。
古夫子環顧四周,已知衆人不得已默認了此事,遂又開口道:“各位久未相互之間進行切磋,想必也技癢得很。
趁此機會來個一較高下,也算是這件事的額外之喜。
何況,蔣大師也給了大家另外的選擇,如若反對方勝了,制度這件事就此擱下永不再提。”
各術師之間原本就存在着未經切磋的内部排名,排得靠前的馬夫子等心裏自是不大願意。
但排得較後的豐夫子等聽聞此言,面上神色便緩和了些。
不管怎麽說,也并不是全無壞處,至少,也可以趁此機會提高排名,打響名号。
古夫子繼續道:“既然各位夫子均已同意,那就請各位作出選擇,同意推行此制度的站在老夫右手邊,不同意推行此制度的站在老夫左手邊,
保持中立态度的,站在原地不動即可。”
同意推行制度的人,如古夫子與盧夫子之前預料的一般,除了他二人及其門下學生外,幾乎無人同意。
不過較出乎二人意料之外的,是選擇保持中立的人,要比他們預想的多得多。
除了一些原本在術師協會研習的術師外,十位夫子中居然也有三位保持了中立。
也就是說,反對的夫子,隻有馬夫子和豐夫子在内的五人及其門下學生。
想來也是,這五人均是聲名在外,擁護者衆多的。
倘若該制度執行下來,幾位中若有人考試失常,則顔面全失,怕是會成爲一生中最大的污點了。
馬夫子等人看到反對方的人數比他預期的少,面上沉色更甚,“古夫子,請問這鬥數的規則定下了沒有?”
“老夫建議按傳統鬥數,三局兩勝。允許低級别向高級别挑戰,不允許高級别向紙級别挑戰。”
古夫子道:“若馬夫子及幾位夫子有其他的意見,可提出大家一起商量。”
反對的五位夫子中,隻馬夫子與豐夫子是一等術師,其餘三人爲二等術師。
支持的古夫子以及盧夫子同爲一等術師,也就是說,這場鬥數,基本可以說是馬夫子豐夫子與古夫子盧夫子之間的鬥數。
馬夫子輕哼一聲,沒有出聲。
“按蔣大師的意思,鬥數定在五日後,各位夫子若無其他意見,今日之事到此爲止。”
今日去到兵部的紀子期,并不知道這一天,當古夫子宣讀了這一份術數新制度後,術師協會裏的這些争議。
制度一出,隻待過了鬥數後,便可全力推行開來。
對此她有十分的自信,因而她整個的心思都放在了兵部和戶部總賬上。
可如何應對密集投射的投石機,紀子期苦思之下,仍毫無頭緒。
似乎除了讓對方無法投射出來這一方法外,現在的發展程度根本無法制造出可以應對的裝備。
不過同樣的,西羌也會面臨同樣的問題。
紀子期決定将這個問題放一放,先解決後勤大供給的問題。
“崔伯父,您同我詳細說說現在兵部遇到的問題。”
“前線的軍需物資需求,按照小雪你先前的大數預測法、庫房整改以及新賬本方案,各糧草署在這一塊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
但小雪你也曾說過,這些方法的成功運行需建立在一個基礎上,即各地戰事情況與往年相差不大的前提下。
一旦發生突變,先前供不應求的問題同樣會發生,比如這次的西羌異動。
原本西羌同蒼月一樣,與黎國雖對峙,但向來互不幹擾,朝廷雖未放松戒備,但在軍需預備上的準備,肯定沒有現在的西南以及東部充足。
而此時又恰适南方水災,部分物資運往南方救濟,好在小雪你籌款得當,解了受災最嚴重的南秦之憂。
然戶部籌集運往天水的軍需物資還是無法供應及時。
原本兵部設有糧草總署,其目的在于當發生上述情況時,能提前預知其問題所在,盡早向戶部提出需求。
但,伯父無能,一直未能讓其發揮作用,結果,糧草總署形同虛設。”
崔大人拱手道:“還請小雪你不吝賜教!”
紀子期慌忙還禮:“崔伯父您這般實在是折煞小雪了,小雪身爲杜家未來的媳婦,自有義務和責任解決軍中遇到的問題,還請崔伯父莫在如此了,小雪實在擔當不起!”
“哈哈,好,那伯父就不客氣地指使你了。”崔大人笑道:“小雪,你在前線曾待過幾個月,前線的實際情況你心裏大概也有底,伯父就不再重複羅嗦了。
你有什麽想法,就盡管說,有什麽問題,你就盡管問,不用跟伯父客氣。”
“好的,崔伯父。”紀子期道:“剛剛聽您這一說,小雪大概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兵部糧草總署之所有未能發揮其作用,主要是缺少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宏觀控制。
每年的戰事無法預測,哪些相安無事的鄰國會突然發生變故,甚至哪年會發生突來的天災,這些确實都無法提前預知。
但有些事是不會改變的,如黎國周邊的國家,武夷,蒼月,西羌等。
糧草總署在做大預測的時候,不應隻根據現有各地糧草署報上來的數據進行彙總,報與戶部。
因爲一地糧草署,能看到的隻是他所面對的那一個地方的戰事。
而兵部糧草總署,關注的應是全黎國可能會發生戰事的所有地方,高度不同,看到的問題自然有所不同。
這樣糧草總署即使做不到提前預知,卻能做到時刻準備着。
另外還有一點與宏觀控制同等重要的,便是宏觀調配。
在西南東部乃至南方水軍這些地區,有沒有哪些地區的軍需物資是過剩的,或者說是部分過剩的。
若有,便可将其快速調往突發戰況的地區,如現在的北地天水。
或者,西南東部的前線,有沒有短期内不會發生戰事的,若有,可以先将部分物資運往突發戰況的地區。
而戶部籌集的物資則在後期快速補上,确保西南東部物資不會短缺,北地也能先收到部分得到緩解。
崔大人,這些運作操作起來複雜無比,稍有不當,很可能所做無任何功效不說,反而浪費人力物力。
但,一旦運行順利,便能将全部軍需物資的作用發揮到最大化。
戰場上,時間就是生命。而糧草總署所能做到的,便是節省時間,節省時間,也就是節省生命。”
“說得好啊!小雪,你所說的這些話,真是句句說到伯父心檻上了。”崔大人神色激動,猛地一擊掌心,“小雪,快具體說說該如何做?”
“崔伯父,糧草總署裏關于各地戰場的詳細數據現在都有了吧?”紀子期問道。
“有,有。多虧小雪你之前在天涼提出的那些方案,各地的糧草署經過半年的整頓,數據樣樣都很清晰。”
崔大人站起身,“小雪,随伯父來,伯父帶你去總署看看那些數據。”
糧草總署裏的衆人,其精神面貌有些與紀子期初到天涼時,看到的糧草署裏的人的面貌相似,均有些無精打采。
這裏的人,工作清閑,俸祿不低,按理說是現代人最喜歡最向往的悠閑生活。
隻是古人業餘消遣不多,光宗耀祖光大門楣之心,比現代人又重得多。
所以這些苦研多年終于獲得二等術生資格證書,又通過各樣關系,擠破腦袋進到以爲能發揮所長的糧草總署時,卻發現現實與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樣。
這裏面做的事,每天就是抄抄寫寫,将各地糧草署送上來的文書與數據保存起來,同戶部追一下進度。
這些事務,同一普通文書,哪有什麽分别?
當崔大人向衆人說明請紀子期過來的來意後,衆人面上既是激動又露出幾分不可置信的神情。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涼紀子期?
她真的有如此本事?
這麽一嬌俏的小娘子,怕是傳言有誤吧?
每人心底都有些不一樣的疑惑。
紀子期自是知曉這些人的疑惑,對着衆人微笑道:“各位大人,可否将各地糧草署數據給小雪瞧瞧?”
總署幾人回過神來,其中一二十五左右的青年男子,忙不疊行動起來,搬來了幾本厚厚的賬本。
“謝謝這位大人!”紀子期對着他感激一笑,看着那人迅速紅了臉,有幾分腼腆地抓了抓耳。
得到賬本後的紀子期,正欲坐下,發現崔大人及總署各人并未散開,遂笑着道:
“各位大人,小雪今日需要從賬本中提取一些數據,待過兩日再同各位大人商量。”
崔大人老臉一紅,瞧自己這是怎麽啦?小雪就算有能耐,也不能憑空就提出切實可行的建議吧,自己居然一時就忘了形!
他清咳兩聲,帶着上官的威嚴淡淡道:“都散了吧!有了結果,本官自會再召各位一起商議!”
“是!”
各地前線糧草署賬目比較簡單,而且紀子期需要的主要是各地打仗的頻率、将士總數、軍需物資消耗的比例、現存數量等。
依此數據,大約計算出每一項軍需物資的可支持周期,對于支持周期較長的物資,再計算一下戶部何時可以補上的時間,确定哪些物資可以調往天水,以及調動的确切數量。
差不多黃昏的時候,整個大數據的框架已經提取完畢,并有了初步推論。
紀子期禀告過崔大人後,帶着那份數據準備回往蔣府。
杜樂自從紀子期回來後,就幹起了車夫兼侍衛的工作,他心裏倒沒什麽不樂意,畢竟伺候好了未來少夫人,指不定她一高興之下,就給自己說個貌美的媳婦。
因着這一念想,杜樂幹得很起勁。
隻是他一想到這少夫人天天同一大幫不同的男子一起,心裏就有些替自家少爺不值。
有哪家的小姐天天這樣抛頭露面的?杜樂覺得,等少爺回來後,他得跟他提提,讓他稍微約束一下未來少夫人。
他心裏這樣想着吧,駕馬車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這不,精神不集中一走神,立馬就出了點小事故。
有個小男童突然從巷子裏跑了出來,許是因爲調皮,正在躲避拿着掃帚追趕他的阿娘。
邊回頭看追在他身後的阿娘,便沒留意到杜樂駕着的馬車。
杜樂這心裏想着事,也沒留意這突發的狀況。
那阿娘眼看小男童立馬就要撞上馬車,神色劇變,凄厲喊道:“阿柱,小心!”
杜樂被這撕心裂肺的喊聲驚得回了神,好在他功夫高強,立馬勒緊缰繩硬生生地将馬扯住。
後面的紀子期被突來的慣性颠得摔在長凳上,痛得呼出聲。
“發生什麽事了?杜樂?”她忙坐直身子,掀開車簾擔憂問道。
杜樂跳下車轅,扶起倒在地上已吓得不知所措的小男童,“喂,小子,你沒什麽吧?”
撞到人了?紀子期心裏一驚,忍着痛跳下了馬車。
小男童阿娘已趕到,一把從杜樂手中搶過自己的兒子,上下摸索,紅着眼帶着顫抖的哭腔,“阿柱,你沒事吧,你不要吓阿娘!”
那小男童聽到阿娘熟的聲音,方才回過神來,哇的一聲大哭出聲。
紀子期和杜樂均松了一口氣,看着沒受傷,又大哭,說明隻是受到了驚吓,沒事就好!
紀子期從袖出掏出錢袋子,拿出幾兩碎銀,遞給那阿娘,“大嬸,實在對不住,吓着您家小公子了!
這裏一點銀子代表小女的一點心意,給您家孩子壓壓驚!”
那阿娘慌忙推拒,“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家阿柱驚了貴人,請貴人開恩,原諒我家阿柱!”
紀子期執意想賠點銀子,那阿娘卻堅決不肯要,最後隻得作罷。
她立在馬車旁,目送遠去的兩母子,想起現代的那些碰瓷事件,對這古人的淳樸心中感歎萬分。
一轉身正欲上馬車,眼光不經意掃到不遠處一輛正放下簾子的馬車。
那馬車簾子放下的瞬間,紀子期隻輕輕一眼,便認出了那馬車上的人。
秦娘!
不是她眼神好,而是秦娘那麽特别難忘的媚骨氣質,她即使并未看清那人的面容,也萬分肯定那人是秦娘!
紀子期站在原地,看着那輛馬車緩緩從她面前駛過,若有所思。
也不知站了多久,杜樂正想開口催促時,紀子期突然道:“杜樂,以後我去哪,你都必須緊跟着了!”
杜樂眉心一跳,“紀小姐,發生了什麽事?”
“那日你不願進臨仙居,并不知道裏面曾發生過什麽事。”紀子期道:“我也不知道我的預感對不對,我說給你聽聽,你幫我分析分析!”
紀子期将秦娘對她莫名的态度同杜樂講了一遍,“我雖和秦娘隻見過一次,但我相信,大家彼此對對方都印象深刻。
秦娘做爲一商人,而且算得上是成功的商人,按理說,剛剛發生這事,她怎麽也應該下來安慰我一聲,和我打個招呼才算得上合理。
但很顯然,秦娘剛剛隻是在一旁看好戲而已。從這點上來說,她似乎對剛剛這事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對于未來少夫人的事,不管是真是假,杜樂立馬起了警覺之心。
何況紀子期并不是那種亂與人攀比心存嫉妒之心的後宅女子,碰到一個貌美過她的女子,就對别人懷有無端的敵意。
“紀小姐,需要我去查查那秦娘的來路嗎?”杜樂問道。
“你?”紀子期皺眉,她現在随時有可能會面臨危險,身邊離不得杜樂,那秦娘雖引了她的好奇,也不至于非要去查個明白。
杜樂明白了她的擔憂,“紀小姐,不是我自己去查,是讓杜喜和杜安去查!”
“杜喜和杜安?”是了,杜峰的幾個小厮,喜樂安康,還有杜喜和杜安。
“他們?”紀子期有些疑惑。
有了杜康和杜樂作樣闆,她并不懷疑那二人的能力,隻是杜元帥和杜峰均去了軍中,相信杜府很多事需要二人處理。
她現在畢竟隻是未來少夫人,杜峰已安排了杜樂還有十幾随從過來蔣府,再讓杜安和杜喜來爲了她的事出力,她心裏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呵呵,是的,這兩人鬼點子多,保準能查出來。”杜樂呵呵道:“紀小姐若是擔心杜府裏的人怎麽想,這點完全不用擔心。
夫人一向不理這些事,而且夫人的安危,有老爺的人暗中保衛着。少爺曾交待過,咱們幾個主要是負責未來少夫人的安危,并且随時聽候差遣!”
“既如此,我就不客氣了。”紀子期面上微熱,強裝自在道。
“呵呵,不用客氣,這兩人現在不知有多閑,巴不得有點事做。”杜樂拍着胸脯保證,“紀小姐,不出兩天定會有消息。”
“此事莫要讓杜夫人知道了,我不想她擔心。”紀子期叮囑道。
“知道了,男人做事,婦道人家無須知道!”杜樂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紀子期斜睥他一眼,對此言論頗有幾分不滿!什麽婦道人家,她不就是女子嗎?
杜樂被那眼風掃過,立馬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嘿嘿兩聲讪笑,轉了話題,“紀小姐,天色不早了,請上馬車!”
隔天又是去戶部的日子。
紀子期記得與尚書林大人的承諾,晚上炖了綠豆蓮子羹準備給蔣大師做宵夜,并打算悄悄藏起一碗,用冰冰住,準備明早帶去戶部給林大人。
想必明日林大人會高興得很,可若被蔣大師知道了,肯定又會耍老小孩脾氣了。
紀子期想着這兩個想占獨寵的老小孩,頭痛不已。
這邊頭痛的事還不知如何解決,那邊知曉了這一切的紀仲春不高興了,酸溜溜帶着抱怨道:“小雪,你都沒煮給阿爹吃過!”
這次連蔣靈也不站在她這邊了,“小雪,阿娘也沒吃過你炖的糖水呢!”
小雨:“姐,我也要吃!”
小風:“大姐,我也想吃!”
小星:“大姐,吃!”
得,紀子期索性煮了一大鍋,将紀氏一家和蔣大師齊齊打發掉,才讓幾人閉上了嘴。
林大人下朝後收到紀子期帶來的,還帶着涼意的綠豆蓮子羹,果然笑得滿臉褶子。
這笑容一直保持着晚上回到林府後都未從臉上掉下來,驚掉了林府一衆人的下巴。
這老太爺,一時大發雷霆,像吃了火藥似的;一時笑容滿面,像找到了第二春似的,不會是,出了什麽問題吧!
先前老太爺大發脾氣,作爲小輩,隻能忍着不敢問。
現在老太爺春風滿面,總可以問問原由吧?
然後大老爺林寒軒便被派爲了代表,沒辦法,萬一老太爺又無端發火,也隻有林寒軒抗得住。
一衆人請了安後,林寒軒留了下來,“爹,今日見您這麽高興,可是有了新的增強國庫的點子?”
林大人笑容不減,“沒有。”
“可是總賬有了眉目?”林寒軒繼續問道。
“未曾。”林大人笑容依然燦爛。
這也沒有,那也未曾,您老最在意的兩件事都還沒有眉目,那是高興個什麽勁啊?
林寒軒心中暗道,莫非真是如二弟三弟所言,阿爹年歲大了,腦子開始出問題了?
他見問不出原因,便告退準備離去了。
跨出書房門那一刹那,聽到林大人自言自語道:“那蓮子羹味道真是不錯啊。”
林寒軒心中一酸,他爹看來真是老了,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的阿爹,如今居然爲了一碗合他口味的蓮子羹,就高興成這樣!
這一想,就覺得自己以往實在有些不孝了。
心中暗道:哎,老爹年紀已經一大把了,也不知還能活多少年,以後凡事就多順着他老人家的意吧。
這日過後,林寒軒果然對他老爹林大人恭敬了不少,反而讓習慣了自家兒子向來與他對着幹的林大人有些不習慣了。
——
紀子期今日看了一天的賬本後,居然還是毫無頭緒。
上一次毫無頭緒,是因爲她沒想好從哪方面入手比較合适,想着先整體大概看看。
但這一次,她專門從朝廷赈災款項入手,居然還是看不出有任何問題。
紀子期提出的新賬本記賬方式,是在兩年前,也就是說隻有這一年多的賬本是用的新記賬法,而以往的賬本全部是舊式記賬法。
難道要将這滿屋子的舊賬本全部重新用新方法抄寫一次?
紀子期頭疼不已,這得花多長時間不說,關鍵是若重抄,極易出錯。
萬一哪處錯了,從這滿屋子賬本裏再找出錯處,又是何等的浪費時間?
最最關鍵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赈災款項有問題,可這賬本她看了兩次,而且是特意去看某一項,居然一點端倪也看不出,足以見這記賬之人是何等的功力。
紀子期心知,這次是碰上厲害的對手了,絕非天涼的肖守仁之類可以比拟。
------題外話------
哈哈哈,不知道親們玩過2048沒,大大最高記錄是8192,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