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子期心裏欣賞,嘴上打趣道:“聽說那臨仙居裏,有不少大美人兒,師妹一女子,去了豈不是掃了你們的興緻!”
“哈哈,看來紀師妹對這臨仙居也略知一二啊!”田禮朝她擠眉弄眼,“反正這臨仙居又跑不了,若哪位師兄看中了其中的一位名伶,下次自個去就是!”
話到這份上,再推托就說不過去了,何況她對這田禮等人甚是有好感,多多來往也無妨。
紀子期笑眯眯道:“成!那田師兄約個時間,師妹定當赴約!”
“好,爽快!”田禮樂呵呵道:“不知紀師妹未婚夫杜将軍是否得空,若得空的話,請師妹代話,咱們也想約他一起,當面道謝!”
說到杜峰,紀子期神色有幾分暗淡,“西羌有異動,他去了北地!”
田禮剛回京城,原本并不知曉杜峰去了北地天水之事。
見她神色,心知說了不該說的話,心下有些懊惱,轉回到了相聚的話題上,“聽說那臨仙居異常火爆,師兄今日便去訂位,訂到哪日就哪日去可成?”
紀子期微笑道:“成!一切聽田師兄安排!”
晚上回到蔣府後,紀子期去了蔣大師書房,想向他彙報一下今日術師協會整頓事件的進度。
蔣大師今晚心情無比酸爽,原本今日上朝碰到林大人,看到他得意的神色時,心中是氣憤得不行。
後來出宮時,無意間見到一小宮女拎着食盒經過,不知是給哪位貴人送膳。
當下靈機一動,故作大聲自言自語道:“昨晚小雪回去後,親自花了兩個時辰,炖了碗綠豆蓮子羹給老夫做宵夜。
哎喲,那丫頭可真是孝順,先炖蓮子,再煮綠豆,還說綠豆剛煮開那會,清熱解毒功效最好,最适合夏季飲用。
隻加了少許糖和冰,道老夫年歲大,不宜太甜太寒涼,小心傷了腸胃。
啧啧,老夫現在想來,這心裏都甜絲絲的,還有早上那綠豆沙,那個軟糯,比這京城最好的廚子煮的還要好喝百倍!
哎喲,今晚上回去,不知道這丫頭會不會又煮了什麽好吃的等着孝順老夫呢?”
林大人本來因爲紀子期答應了到戶部查總賬之事,心中暗爽不已。
心想,這開始是查總賬,慢慢熟了,再讓她幫忙想些點子讓國庫豐盛起來,肯定也不成問題的。
而且原本蔣老兒以爲仗着自己近水樓台,能将小雪獨個霸占先爲術師協會出力。
現在還是被他搶了三分之一過來,想必那老兒暗地裏氣得不行。
本來十分愉悅的心情,再聽到蔣大師故意說給他聽的話後,心裏一下子變得酸溜溜的。
聽到最後,忍不住咬牙切齒來了一句,“蔣大師,小雪如此之才,你居然讓她去做廚娘的活計?”
蔣大師一個人說了那麽久,就等着林大人搭話,當下呵呵道:“林大人此言差矣,這小輩們要孝順,咱做長輩的,沒理由攔着不是?
況且,林大人您也知道小雪之能,别說隻是花兩個時辰煮個宵夜,就算花上大半天準備頓晚膳,也耽誤不了正經事不是?
林大人您對小雪沒信心,老夫對自個的曾外孫女,可是有信心的很!”
林大人被堵得氣血倒流,曾外孫女,曾外孫女,難道紀小雪就不是老子的曾外孫女?
哼,炫耀個什麽勁?老子不單有曾外孫女,還有曾孫子曾孫女!
林大人一細想,發現自己最大的曾孫女今年也才四歲,要等到她長到能給自己煮夜的時候,隻怕自己早已經歸于塵土了。
林大人這一想,心裏更是郁悶無比,回到林府後,将三個兒子和已成婚的孫子叫到跟前,罵了個狗血淋頭!
心裏想着,生兒子有個屁用?連個宵夜都不會給自己煮一頓!
不會煮宵夜不說,連生個女娃子都不會!一群沒用的混蛋!
被無緣無故臭罵的林府衆男丁,完全不知這林府祖宗又哪根神經不對了,怎麽年歲越大,這脾氣越來越怪了呢?
可除了林寒軒外,其餘人等均是循規蹈矩之人,也不敢出聲質問,隻齊齊看向林府大老爺林寒軒。
但林寒軒最近因爲紀氏一家願意原諒他之事,又是感慨又是激動,心情正大好,哪管得着他老爹發什麽神經。
罵就罵呗,他充耳不聞,就當他在唱歌!
蔣大師不知林大人回府後,當晚林府發生的這些事。
但當與鐵青着臉的林大人在宮門口分開時,他的心情就像飛上了天般舒暢無比。
所以紀子期來到書房時,見到的便是與以往判若兩人滿面笑容的蔣大師。
她不禁問道:“太爺,看您這麽高興,是有什麽好事嗎?”
“沒事,太爺就是高興而已。”蔣大師見到她,心情更好,笑着道:“小雪,來找太爺,可是術師協會整頓的事要相商?”
“是的,太爺。”紀子期将今日在術師協會裏,古夫子的一番話,以及自己的建議,一一講給了蔣大師聽。
說到正事了,蔣大師的面色便轉爲正常,邊聽紀子期所言,邊點頭。
到紀子期說完自己的想法後,他如同古夫子一般,心中情緒激蕩,面上神情激動,“小雪,你這想法甚爲新穎,太爺需要好好琢磨一番,過兩日再複你如何?”
“好的,太爺,那過兩日您再說說您的想法和看法與小雪聽!”紀子期準備告辭離去時,蔣大師突然又幽幽道:
“小雪啊,這幾日天氣太熱,太爺這心裏悶得慌,你可有什麽法子?”
“太爺您哪裏不舒服嗎?可是中了暑?”紀子期吓一跳,忙關切問道:“要不請個大夫回來給您瞧瞧?”
今年天氣确實反常,先前是南方大雨,雨停後開始爆熱,确實讓人身體難受。
特别是老人家,本來身子骨就不好了,碰到這樣的氣候,稍有不慎,生病雖不至于,但肯定會難受得很。
“沒病沒痛的,最忌諱請什麽大夫了!”蔣大師咂咂舌道:“太爺看你昨晚煮的什麽綠豆蓮子羹就很不錯。
差不多類似的,偶爾煮點來給太爺試試,這身體裏的暑氣想必就消了。”
紀子期聞言後,哭笑不得,原來蔣大師是變着法子想讓她煮宵夜呢!
人家說老寶老寶,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看來這話還真沒錯,想不到蔣大師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面!
她心中好笑,面上乖巧應道:“好的,太爺。過兩日再煮點來給您嘗嘗,隻要您别嫌棄小雪廚藝不佳,以後小雪有空就給弄點新鮮玩意給您試試可好?”
蔣大師樂得合不攏嘴,忙不疊點頭:“成,成,隻要你煮的,太爺都愛吃!
不過,可别耽誤了正事,也别累着自己了,啊!”
紀子期脆聲道:“是,太爺,小雪懂得把握分寸的。”
按照約定,第二日便是去兵部。
杜元帥因昨日已動身前往了西南,便直接由杜樂帶紀子期前去。
兵部尚書崔大人聽聞術師協會紀小雪到,忙起身迎了出去。
他年歲比杜元帥略長,樣貌普通,是很有幾分書生氣,同紀子期想象中,兵部尚書應該同戰場将軍一般威武的形象倒是有大不相同。
不過他一開口,紀子期便明白之前是自己想岔了。
“小雪,歡迎歡迎,可把你盼來了!”崔大人笑容滿面,“本官與你未來公公杜元帥是多年好友,兄弟相稱。
你若不嫌棄,喚我崔伯父即可!這請你來,半公半私,也沒什麽拘禮的!”
這自古以來,做官就得兩個口,這黎國這麽多将軍,與杜家軍齊名的就有楊家軍與魏家軍。
兵部尚書不僅要與朝中文臣能相處得來,需要一張能言善辯的嘴。
也要能讓這天下将軍别說臣服,至少願意聽從調遣,則需要另一張豪氣萬千的嘴。
以軍中人一貫直來直往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操練場上見,心裏不服就打到你人服爲止。
若是這種性子的人做了兵部尚書,那才是整個黎國軍隊的大災難。
這崔大人看起來貌不驚人,但能坐穩兵部尚書位置十來年,這兩手功夫想必不弱。
紀子期心中敬佩,面上更加恭敬,“那小雪就謹遵崔伯父所言。”
崔大人也楞了一下,紀子期之名他是早就聽過,對她的能力也甚是贊賞。
隻是想着她始終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以爲她說話做事多少會有些女子的扭捏。
這麽爽直地應他,倒是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細細打量兩眼,眼前女子雙眸含笑,眸中靈光閃動,神态不卑不亢,眉間一抹英氣襯得整個人與衆不同。
崔大人暗中道了聲好,這長青有福氣啊,生了個更勝于他的英勇男兒杜峰,又娶得如此佳媳,怕這後半輩子都不用操心了。
見她性子爽朗,崔大人也不再過多客套,直接進入了正題,“你未來公公杜元帥已經同你說過伯父請你來的原因了吧。
那伯父就不哆嗦了,今日你若有空,就先講講如何規避投石機投出石塊的方法!
工部的投石機已陸續運往各地戰場,除了西羌外,想必過不出兩年,各敵國也會仿制出來。
這軍中必須得盡快熟練掌握規避的方法,搶占先機!”
“好的,崔伯父!”紀子期道:“那咱們現在先去射練場實地驗證。”
按照紀子期的要求,兵部準備了一輛投石機,幾個人形草靶子。
負責投石機的是幾個操練了許久的老兵,完全不用擔心,這石頭會砸到兵部的院子裏去。
紀子期看了操作的老兵的姿勢一眼,心中默默計算一陣,轉頭向一旁的杜樂道:“将人形靶放在離這一百米處。”
杜樂立馬照辦,依言放到了紀子期指定的位置上後,還回頭看了一眼紀子期,确認是否有誤。
紀子期點點頭,他便退了回來。
因爲是試驗,所用石塊不是很大,杜樂放好人形草靶後,紀子期對那操作的老兵道:“可以了。”
老兵即刻松手,隻見石塊劃空而過,飛過衆人眼前,所有人的眼光随着石塊飛行的弧度快速地移動。
然後石塊砰地一聲,打到了那個人形草靶子上,将其胸口擊了個洞出來。
一行觀看的人目瞪口呆。
投石機的威力他們自是已驗證過多次,可都是空地練習,從未試過擊中物體。
他們一向隻在投完後,測量一下投中的距離,與預期是否一緻,然後根據需求配發不同的數量到不同的戰場。
現在第一次看到投石機擊中物體的結果,衆人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若是被擊中,怕是當場就斃命了吧。
不過,這不是最讓他們震驚的。
最震驚的是,這紀小雪居然隻憑看一眼,就知道這石塊會落到何地,不會是碰巧吧?
可要是碰巧,這也太巧了點!
衆人還未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第二輪測試又開始了。
這次換了不同型号的投石機,比先前那個更大些,所用的石塊也略重些。
紀子期推推呆楞中的杜樂,“杜樂,杜樂,放到離那一百五十米處。”
杜樂驚醒過來,忙不疊合上自己微張的嘴,略帶複雜地看了一眼紀子期,依言将人形草靶放到了指定位置上。
然後,再一次的,衆人親眼見證到,石塊擊中了人形草靶,并将其胸口處砸了個洞。
一連三次,三種不同型号的投石機,三個不同的操作的人,依照紀子期的指示置放的人形草靶均被砸中了。
那麽反過來,如果是有人站在那裏,隻要出聲提醒,人群立馬散開,不就可以成功避開風險?
衆人齊齊看向紀子期,眼中充滿了敬畏。
紀子期的神色并沒有大家預期中的興奮,反而皺着眉,帶着深深地憂慮。
當着衆下屬的面,崔大人勉強控制住激動的神情,“小雪,是不是隻要學會了這個方法,即使對方有投石機,我黎國的将士都可以成功避開?”
紀子期搖搖頭,苦笑道:“小雪之前也是如此以爲的,可就在剛剛,在這投射的過程中,小雪突然發現這隻能解決暫時的難題,在對方投石機還未大批量送往戰場時才有用。
倘若對方投石機大批量派上戰場,密集投射,有遠距離有近距離,有左有右,有快有慢,往哪避?
而且在躲避的過程中,随時可有與己方戰友相撞,而令隊伍混亂。”
聽得此言,剛剛還興奮不已的衆人,心情立馬跌入谷底,陷入了沉思中。
是啊,戰場上,哪是如此簡單,光用一台投石機來對付你,要來肯定是大批量的。
到時候肯定如紀子期說的一般,密集式投射,那又該如何避?
崔大人内心的激動此刻也轉了擔憂,他對着紀子期道:“小雪你可有法子沒?”
紀子期搖搖頭,“這個問題小雪是剛剛才想到,所以暫時還未有更周全的想法。
小雪需要些時日仔細想一想,還請崔伯父還有各位大人多多提供建議。”
——
紀子期心中的擔憂,同樣也是杜峰的擔憂,在收到紀子期的信後,他當晚立召各營将軍,将西羌已拿到投石機制作方案的消息告知了各營将軍。
并在看到信上紀子期的方案後,立馬就意識到了問題遠不止如此。
紀子期雖去天涼戰場,卻并無戰場實戰經驗。
當她知道杜峰前往北地,要與剛拿到投石機方案的西羌對抗時,第一時間便想到的是如何避開投石機投出的石塊。
杜峰想的卻是戰場變幻莫測,與其想辦法避開這種危險,不如提前主動出擊。
在對方還未有制出投石機這種殺傷力武器前,先發動進攻,給對方當頭一擊,搶占先機,對西羌敵軍形成威懾。
以後再對上,這次的戰争失利便會在他們心中造成陰影,因而不敢輕易發動進攻。
這樣一來,遠在京城的兵部和紀子期便有更多的時間,來想出更周全的應對投石機之策。
杜峰的建議,得到了各營将軍的一緻認同。
除了原本駐守天涼的将士外,這次來到西羌邊界天水城的将士,五成是從楊家軍魏家軍抽調而來,二成是新兵。
可以說,除了兩成的新兵外,這是一群非常有戰場殺敵經驗的兵,可同樣的,也是一群還未磨合的老兵。
這種未經磨合的老兵,比起新入伍的新兵,稍有不甚,其内部破壞力更是大上數百倍。
杜峰作爲臨時受命的将軍,帶領這十萬衆的老兵,其中不服之人自是大有人在。
他剛到軍中的第一日,便發生了鬥毆事件。
鬥毆的兩派人分别屬于楊家軍和魏家軍,杜峰收到侍從報告,過去的時候,兩軍人中已各有數百人加入了混戰。
按軍規,私下鬥毆者,一律按軍法處置,重則當衆斬首,輕則軍棍二百。
杜峰剛到軍中,若斬首立威,誓必會寒了兩軍戰士的心;
若軍棍處罰,這幫兵早就是老油子,那軍棍打在身上跟掃帚打在身上沒什麽區别,隔個十天半月,不被打兩下還皮癢得很。
當然,軍中還有另一種不成文卻很實用的立威的方法:将軍親自上陣加入混戰,與鬧事之人大戰八百回合,打得對方哭爹喊娘,跪地求饒老老實實爲止!
一般來說,若是戰時私下鬥毆,必定會将帶頭之人斬首示衆,無人有異議;
若是休戰時私下鬥毆,若将軍是資曆非常深的将軍,多數會軍棍處罰鬧事之人;
若将軍是資曆較淺的将軍,九成九都會選用拳頭來馴服鬧事的人。
軍中之人,大多從軍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而杜峰成爲将軍民就是近四年左右的事情。
對于天水來說,更是隻來了一天的将軍。
因而兩軍鬧事之人,均以爲杜峰會選第三種,個個暗中磨拳擦掌,想與新來的杜将軍較量一番。
杜峰個子雖算得上高大魁梧,但跟軍中一幫鐵塔似的漢子一比,頓時成了一俊秀書生。
加上因爲紀子期的關系,面上胡須剃成了習慣,露出一張英俊的臉蛋,在一群皮粗肉厚滿臉橫肉的糙漢子中一站,确實有幾分不同。
因此兩軍人,心底都想着給這個新來的文弱将軍一點苦頭吃。
畢竟在軍中,更能讓人信服的不是頭銜,不是資曆,而是拳頭,和殺敵時的狠勁。
杜峰曾兩次去過西南,也去過東部,與楊家軍以及魏家軍中不少軍官關系甚好。
不過也不知是他運氣不好,還是這次派來的這群兵運氣不好,帶頭的幾位将軍,恰好都是與他不熟的一群。
軍中規矩明的暗的杜峰自是知曉,隻不過,他卻沒打算如其中任何人的意。
他站在那,淡淡吩咐道:“杜康,去請兩營将軍、千夫長過來!”
杜康領命而去,不一會兩營将軍和千夫長帶到。
杜峰拱手行禮道:“魯将軍、朱将軍,本将軍今日第一日到營,軍中便發生了鬥毆事件,不知兩位将軍對此事如何看待?”
聲音渾厚的魯将軍道:“軍法如山,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末将定當從命!”
眉稍有顆大痣的朱将軍道:“一切任憑将軍處置,末将絕無半點怨言!”
“很好,既然兩位将軍均無意見,那本将軍就作主了。”杜峰語氣甚是平常,說出來的話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今晚全軍,無論新兵老兵,無論将軍還是侍從,包括本将軍、糧草署以及軍醫在内,全體加操三個時辰!”
“全部?所有人?”朱将軍驚呼。
“朱将軍有意見嗎?”杜峰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兩位将軍立馬噤聲,剛剛才說一切憑将軍處置,定當從命,絕無怨言,馬上就改口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軍中之人最是重諾,若當着自己下屬的面出爾反爾,以後如何能服衆?
在一群人的怨念下,天水的十幾萬士兵加上所有營中人,全部開始了加練。
在經過了白天四個時辰的操練,不少将士早就累垮下之後,又被人從床上拖起說要加練三個時辰,一個個開始罵起娘來。
于是不少人跑着跑着倒下了,不少人揮刀的手使槍的手顫抖了,差點砍到自己和戳到同伴身上。
特别是糧草署以及軍醫,這幫人哪受過什麽操練,一個個暗地裏咬牙切齒,對那幾個鬧事的暗中恨上了。
若不是你們幾個想給新來的杜将軍一個下馬威,故意鬧出事來,咱會被牽連受這種罪?
到了第二日,那幾個鬧事的,用膳的份量少了,平日裏鬧成一團的兄弟避開了,成了被孤立的對象。
那幾人心中對杜峰記恨不說,杜康對杜峰的處理也很不滿意,“少爺,您幹嘛不直接上場,将那幾人打趴下,哭爹喊娘地求饒?
不僅不如此,反而還拉着全軍一起受罰,會讓大夥兒都對您有怨言的,隻怕以後難以服衆!”
杜峰道:“這幾人的鬧事,隻是剛剛開了個頭,我若上場打趴了幾人,後面這種鬧劇還會層出不窮。
私下鬥毆雖說可大可小,但現在非戰事時期,軍中一向慣例,也就是打個兩百軍棍而已。
你覺得那幫人會在乎在區區兩百軍棍?我初來天水,不服之人大把,自不能将時間浪費在這等小事之上!
軍中全體受罰,或許會有人會在心中怪我,但大部分人絕對會怪罪到鬧事幾人頭上。
此舉雖無法服衆,但卻可以讓故意鬥毆事件停止,讓無意間的鬥毆事件,不會上報到我這裏,而是他們自行私下解決。
這一來,我就能更專心整治軍務,收服軍心,部署軍力。”
隻是在他還未有時間做任何事前,第二天便收到了紀子期的來信,這一群矛盾重重的兵,就到了必須上戰場接受考驗的時候。
時間緊迫,容不得多想,杜峰向幾位将軍表達了他的想法。
幾位将軍雖各有不服,卻并不是心胸狹窄之人。
明白事有輕重,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一緻同意了杜峰的建議:擇日主動向西羌發動攻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幾位将軍信心滿滿,杜峰内心卻深爲擔憂。
他知道紀子期的能耐,他從未見過她怕過任何人,驚過任何事。
但既然連她都對西烈墨表示了深深的在意,那麽這個人他絕不能小觑。
兩日後,天水軍主動向西羌發動了進攻,北地寬闊,一望無際,最難隐藏行蹤,可萬一被包圍,也最難突圍。
出發前,杜峰嚴令此次進攻的目的,隻爲震懾西羌軍,爲後方争取時間,絕不允許深入敵方陣營。
然最後下令撤回的時候,沖在最前的楊家軍中手下一營長,當作未曾聽到軍令,擅自前行。
他這一動,連續幾營營長跟着繼續往前沖,一下子有上萬人沖向了敵方陣營深處。
身在軍隊後方的杜峰,立馬命所有人原地待命,派出天涼來的陳将軍帶着三千天涼将士追向那萬人。
并命令其必須阻止那萬人繼續前行,若有違者,立斬!
但仍是慢了一步,先前的那一萬人連同後來的三千人,已被西羌人團團圍住,像被宰羊似的屠殺。
消息無法遞出,待在原地的杜峰意識到不妙,立馬發動全軍上前營救。
如此一來,本來大占優勢的天水黎國軍隊,與西羌敵軍的首戰下來,戰成了平手。
雙方損失慘重,各折損了上萬兵力。
原本想給對方沉重一擊,結果因爲楊家軍的一位營長,反給了對方對自己沉重反擊的機會。
最糟的結果還是出現了。
回到軍營後,杜峰毫不猶豫拔劍,親自砍下了那位營長的頭頗,并将其餘幾位跟着一起向前沖違令的營長,通通降爲了夥頭兵。
他舉着血淋淋的長劍,大聲宣布:“從今日起,軍中再無楊家軍,魏家軍,天涼軍!從此以後,這十二萬将士,統稱爲天水軍!
統一按新的指令行動,按新的口号行動,若有違者,一律軍法處置!”
此次戰役唯一的好處,便是深受打擊的原各軍将士,自此再也不敢私自妄動。
杜峰将這一場戰事原原本本地報上了朝廷,最後寫道:“此次主動進攻的戰事雖以平局結束,但可以看出西羌早已暗中做好了對戰甚至是發動戰争的準備。
否則絕無可能在我軍突然襲擊之下,如此快速發動反擊。西羌養精蓄銳多年,軍力深不可測,絕對不止先前所知曉的十五萬兵力。
臣已派出探子暗中打探,天水路途遙遠,西羌兒狼子野心,臣恐現在十二萬兵力無法應對,請陛下先派十萬軍力增援!
原本運往天涼的五百投石機,請加運五百輛。”
紀子期和杜峰的擔憂成了真,天水離京城遙遠,但西羌離此地卻不遠。
倘若西羌舉國之力,全力制造投石機,天水軍讨不了半點好。
遠在京城的紀子期還未知道天水發生的這一切事情。
第三日,她去了戶部。
不同于以往見到她總是面露笑容,今天的戶部尚書林大人多了幾分哀怨的神情。
“太爺,您身體不舒服嗎?”紀子期問道。
“唉,太爺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得很。”林大人語氣低沉。
紀子期關切問道:“那看過大夫沒?大夫怎麽說?”
林大人歎口氣:“看大夫有什麽用?太爺這是心病。”
心病?紀子期疑惑看向他。
林大人幽幽道:“誰叫太爺沒個會煮宵夜的曾外孫女在身邊呢,也沒人關心太爺的心情!”
紀子期噎住,頓時明白了過來,繼續而有幾分哭笑不得。
林大人,這是,在和蔣大師,争寵的意思嗎?
林大人見她不出聲,繼續哀怨道:“小雪啊,太爺曾孫女現在才四歲,太爺怕是這一輩子也享受不到曾孫女的孝順了。”
這都哪跟哪啊?紀子期忍不住額頭冒下三根黑線。
兩人搶着讓她先解決術師協會和戶部總賬的問題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頓宵夜也要搶?
紀子期歎口氣,有幾分無奈地看着林大人。
可随知林大人的神情更哀怨,一副被抛棄的孤苦老人形象。
紀子期又好氣又好笑,隻得出聲哄道:“太爺,那小雪三日後再來的時候,給您帶小雪親自煮的蓮子羹好不好?”
“好,好!隻要是小雪煮的,太爺一定愛吃!”林大人頓時眉開眼笑,又叮囑道,“不過小雪你可别累着自己了,啊!”
心中卻暗自得意道,蔣老兒,你得意個什麽勁,我曾外孫女也給我煮綠豆蓮子羹了。
有林大人親自帶着她來戶部,戶部中人自是不敢怠慢。
将她帶到了一處屋子裏,恭聲道:“這曆年來的賬本都在這房間裏了,紀小姐請随意,若有需要問到下官的地方,歡迎随時提問。”
紀子期道過謝,推開了屋子。
被裏面密密麻麻的賬本吓了一大跳,許是閉得時間有些久了不通同,有股濃濃的塵味。
紀子期走進去,在每個架子前大約浏覽了一遍。
僅管分了年份,近十年的賬本還是占了這屋子的一大半。
這麽多,要看到何年何月?紀子期頭疼不已。
關鍵是,雖說主要是關于赈災方面的款項問題,可肯定不是單看這方面就能看出問題,若有這麽簡單,哪輪得到她來看?
她現在一時也理不清頭緒,隻能一本本慢慢先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問題關聯所在。
等到晚上從裏面出來的時候,紀子期早已兩眼昏花了。
回到蔣府後,蔣大師本想和她多聊幾句,見她實在累得不行了,隻簡單道:“你那天的想法太爺覺得值得一試,你放手去推行吧!”
晚上早早上床美美睡了一覺後,紀子期便恢複了精力。
年輕就是好啊!她心中感慨。
由杜樂駕着馬車來到術師協會時,古夫子一早就等着了。
一見到她,忙上前道:“小雪啊,你那天的建議,夫子和盧夫子等人商量過了。
術師協會這座大山現已傾斜,與其靠幾個人的力量去抗衡,不如按你說的,建立全新的制度,重建術師協會的根基。”
紀子期道:“好的,夫子,那咱們進去慢慢說。”
古夫子道了聲好,對着門外範同道:“範同,去請盧夫子過來!”
“是!”範同拱手應到,轉身而去。
“夫子,需要叫楊師兄一起嗎?”紀子期問道。
古夫子道:“大皇子今早托人送了口信過來,說可能中了暑氣,有些不适,今日就不過來了!”
“哦!”紀子期原以爲楊成去了無涯堂,故才有此一問。
她想起前兩日她答應田禮一起去臨仙居後,田禮又力邀黎淵一起去臨仙居,估計是那熱情把黎淵給吓着了吧。
田禮昨日派人送了口信,說臨仙居原本今日有約的一位客人臨時取消了預約,那掌櫃的便将這多出來的雅間預約給了他,今日午時過後,便可過去。
所有人都是昨日才收到的消息,估計田禮告知了黎淵,他推脫不了,便借身體不适爲由吧。
要說紀子期還真是冤枉了黎淵。
黎淵病倒雖是沒病,身子不适倒是真的。
他已經無精打采了好多些日子,連他自己都想不起,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好似是從南秦回到京城後,好似是在湘西的時候,又或者更早之前。
然而無論是從何時開始的,這一切的源頭好似都指向了一個人,紀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