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紀子期的笑容隐隐帶上了挑釁,“咱們養不起閑人,也不養閑人!”
黎淵這下終于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就是嘲諷他是閑人嗎?
“那好,阿大阿二也是閑人,讓他們随我一道離去!”
“阿大阿二怎麽會是閑人呢?他們能幹活的可多了,絕對比他們吃下去的多得多!”
紀子期笑容不減,語氣不變,“而且,學生沒記錯的話,阿大阿二現在算是我的人吧?
既然是我的人,是不是閑人自由我來判斷!”
“你!”黎淵再一次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胸中火氣熊熊燃燒,皇家的尊嚴告訴他,他此時應該高傲地一轉身,甩袖揚長而去。
可才剛剛填飽的胃,用那微微發漲的感覺,赤裸裸地提醒他,餓肚子的時候,尊嚴算個屁!
黎淵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兇狠地盯着紀子期,一字一字問道:“那你說,怎麽樣不算閑人?”
算你識趣!紀子期心中哼道,像你這種衣來伸手飯來伸口的大少爺,最好的折磨方法,自是身體上的摧殘了。
紀子期拎起一隻空桶,笑眯眯地道:“大人,昨日的水已經用完了,煩請您去幫忙往竹筒傳水裝置裏注水!”
一旁的阿二終于忍不住了,大聲喝道:“放肆!你可知道我家主子……”
黎淵伸手阻止了阿二欲往下說的話。
現在這個時候,表露身份隻會讓他更難堪。
紀子期本就打着不知者不罪的想法,折磨折磨黎淵,自是不會主動往下問。
她将水桶往阿二手裏一塞,“阿二,帶着你的前主子去,好好教教他!”
又對着黎淵皮笑肉不笑道:“大人,咱們這裏每個人幹活,都非常的自覺,希望大人您也如此!”
原本打着偷偷替自家主子幹活的想法的阿二,恨恨瞪了紀子期一眼。
主子那麽驕傲,你話說的這麽明白,擺明是逼主子必須親自動手。
日後若你知道了主子的身份,定會後悔今日的一言一行!
若說這群人裏,除了黎淵外,對紀子期最大意見的,就是阿二了。
當然他對她的意見,主要是源于她對自家主子的不尊重。
果然如紀子期所料,即使沒有人看着的黎淵,不顧阿二的勸阻,堅持自己動手。
木桶裝上水并不重,不過竹筒槽口并不大,往裏面注入水時,得把握好輕重。
否則要不就累得半死,才倒了一點點,要不就倒得太猛,多餘的水溢出,打濕自己的衣衫。
黎淵一開始,明顯的就是屬于後者。
看到阿二示範了一桶水後,強行接過他手中的木桶,拎起一桶水,直接往竹槽口倒。
“小心!”阿二看着他的力度,驚呼提醒。
可惜還是慢了,倒入的水太猛,多餘的水立馬濺了出來,打濕了黎淵的衣衫一大片。
冬天早上,山裏河邊的冷風一吹,那濕意立馬融進了黎淵的身體裏,帶着寒冷的痛意。
黎淵第一次知道,原來骨子裏冷的感覺是痛。
阿二見狀,伸手欲接過他手裏的木桶。
黎淵骨子裏的驕傲卻不允許自己這麽輕易就服輸。
他避開阿二伸過來的手,又拎了一桶水,開始往裏面注水。
一桶一桶又一桶,慢慢的,黎淵終于學會了控制力度。
看着那水一滴不漏地順着竹槽往下流去,他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像孩子一樣純真的笑容。
阿二發呆地看着自家主子的笑容,心裏不禁暗暗擔憂:主子,主子這不會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紀子期看着這邊從竹槽裏流到木桶裏的水,時緩時急,就知道黎淵還真是親自動手了。
說實話,這還真讓她有兩分刮目相看。
這個大少爺跋扈是跋扈了些,本質倒也單純。
當然,這兩分的刮目相看,還不足以讓紀子期優待黎淵。
午膳過後,便讓他随上山挖紅薯的學生們一起上山去。
這次黎淵沒有表示任何的反對,默默接過她遞過來的簡易工具,跟在那幾名學生後面,上了山。
——
皇宮內,收到密探剛傳回來的,關于術數大賽四所學院第三題考試現狀消息的皇帝陛下,看清最後的内容後,不由張大了嘴。
自己最優秀的皇兒黎淵,居然加入了那群學生的行列,一起上山勞作?
皇帝陛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次考試的進度,幾乎是兩天一次往宮裏傳消息。
這一次已是第四次收到消息了。
上上一次傳回來的,是阿二夜晚私自破壞竹筒傳水裝置的事情。
上一次傳回來的,是棋林學院紀小雪将術數運用到力量挑戰中,赢了黎淵,将阿大阿二留了下來的事情。
因那消息中對簡易投石機做了具體的描述和說明,皇帝陛下當即招來工部和兵部尚書對此進行了探讨。
兩人一緻激動的認爲可行度非常高,可大批量生産後投入軍方,不過最好有提供此方案者在場指導,這樣可以節省不少摸索的時間。
皇帝陛下聽得此言,差點想提前結束第三題的考試,若不是孟大師和戶部尚書林大人在一旁勸阻,恐怕真的就此結束了。
已近年關,前線邊關均已休戰,再開戰也是明年三月以後的事情了。
皇帝陛下略微冷靜了一下,便取消了剛剛自己沖動之下的提議。
确實,現在重要,黎國的未來也重要。
這幫學生在此次術數大賽前兩題中,表現出了強大的适應能力和變通能力!
而從未獨自生活過的一幫人,在荒外生存的考驗中,隻慌亂了一陣便迅速冷靜下來。
有條不紊的開始謀劃起未來的生活,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制定的方向前進。
若再多一些時間的磨練,這幫人必會成爲黎國未來的棟梁之材。
皇帝陛下認爲上一次傳回來的消息,已足夠讓他震撼了,沒想到這一次才是真正的巨大震撼。
他将手中的細紙條,遞給了就近的孟大師。
孟大師接過一細看,額頭頓時冒出了冷汗。
紀子期這丫頭,膽子也膩大了點,大皇子也敢捉弄?
他偷瞄一眼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的面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孟大師迅速垂下眼睑,思考起如何替那個膽大的丫頭,說說好話求求情。
戶部尚書林大人看了紙條上的内容後,張嘴直接替紀子期求起了情,“陛下,這紀小雪同學無意間冒犯了大皇子殿下。
所謂不知者不罪,還請陛下格外開恩,莫要怪罪于她!”
孟大師驚奇地看了他一眼,這林老兒一向耿直古闆,最是嚴肅謹慎,何時變得如此魯莽?
這麽優秀出色的曾外孫女哪能不護着?
林大人心中是掩藏不住的得瑟,恨不得當場捅破,紀小雪就是他曾外孫女的事實!
他實在是忍的萬分痛苦!就像一個擁有了一件絕世珍寶的人,隻能偷偷藏起來獨自欣賞,卻無法與人分享的那種痛苦!
皇帝陛下也有些意外地看了林大人一眼,不過他此時的心思,仍停留在黎淵上山勞作的震驚中,緩不過神來!
要說這黎國皇宮的傳統,也有幾分奇特。
黎國第一任皇帝建國約在兩百多年前,前朝的皇帝因爲生了太多優秀的兒子,卻又無法讓其團結而内鬥不斷,導緻整個國家四分五裂,烽煙不斷。
第一任皇帝正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漁翁之利,而登上了皇位。
建國後,他吸取了前朝覆滅的主因,爲他的曆任後代,定下了這樣的規矩:第一個皇子必須是在當任皇帝陛下二十五之後出世,且必須是皇後所出;
若皇後三年内無所出,才允許由其他妃嫔生出大皇子;第二個皇子必須與第一個皇子相隔五歲。
這樣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避免了父子兄弟之間,爲了争奪皇位而兵刃相見;
壞處是若哪一任皇帝不幸英年早逝,而皇子太年幼,大權便會旁落。
立此規矩的皇帝想了又想,認爲若有皇帝英年早逝,定是黎國的氣數已盡,怨不得人!
因此不顧朝中大臣的反對,硬是立下了此條後世永不可更改的皇命!
也許真是如這位皇帝所言,老天不想黎國過早破國,這兩百多年來,最早逝世的皇帝也過了五十。
而因爲皇帝與皇子、以及各皇子之間歲數相差較大,也未發生過任何影響黎國國運的皇宮内部大争鬥,當然私底下的明争暗鬥還是免不了的。
但整體來說,比起曆朝各代以及鄰近的諸國,黎國皇宮算是皇宮中奇葩的存在。
大約一百年前起,也就是術數剛剛大力推廣的時候,因與周邊諸國摩擦不斷,邊境年年征戰不休。
那一任的黎國皇帝做出了讓每一任大皇子進入軍中曆練五年的命令。
不過這道皇命執行得并不徹底,當今皇帝陛下之前的幾任,也有一兩位因爲身體或其他種種原因,并未到軍中曆練。
所以當當今皇後死活不同意讓黎淵去軍中曆練時,皇帝陛下不得已同意了。
他這皇後什麽都好,知書達理大方得體性情溫厚,不愧爲一國之母的典範。
唯一的缺點,便是對她所出的兩個孩子,黎淵和掌珠,像天下所有最平凡最普通的母親一樣,寵溺得不像話!
所幸兩個孩子,除了驕傲些自大些,都出落的非常優秀,讓他十分的滿意!
黎淵今年二十,對普通人家來說,已不算小了,對皇家來說,還有至少十年的成長空間。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機會可遇不可得,此時确實是個改掉他身上自大毛病的好機會。
皇帝陛下考慮了半響,決定任由黎淵留在學生中間,以農夫的身份繼續勞作。
但此消息卻絕對不能讓皇後知道,當初知道黎淵要充當監考官,帶着那群學生們遠行的時候,皇後就鬧了好久。
若不是黎淵自己堅持,這事怕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如若此消息被皇後知道了,定會立馬派人将黎淵接回宮中。
于是皇帝陛下下令将此消息封鎖,在沒有結束之前,絕對不允許洩漏一絲一毫!否則嚴懲不貸!
倒黴的黎淵并不知道自己被他的親爹擺了一道。
他自小除了騎射練習外,也練些拳腳功夫,不過都是爲了強身健體,與高手相比不堪一擊。
黎淵對功夫并不感興趣,皇帝陛下因在軍中曆練過,自身功夫不錯,不過兒子不感興趣,他也沒有強迫。
所以黎淵對于身邊有暗探之事并不之情。
阿大阿二倒是一早就發覺了,但當密探拿出了皇帝的禦令,警告二人不得多言時,兩人便一緻的保持了沉默。
放低了姿态的黎淵,很快就适應了他現在的生活。
白天的辛苦勞作,讓他吃得香也睡得甜,自己挖出的紅薯自己從河裏舀起的水,比起以往的佳肴要美味上百倍。
若不是有紀子期這個女人在旁,黎淵時常生出偶爾自己親自動手,憑借自己的雙手自給自足,過過這樣的生活也挺不錯。
不過因爲紀子期的存在,這樣的惬意中總感覺有根刺一般的存在,像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魚刺,總有幾分不舒适。
黎淵心裏默默計算着日子,大約還有十天後,戶部就會派人來,他們就可以回去了。
就在黎淵計算着回去日子的這個傍晚,發生了一件事情。
負責去教西村孩子術數的羅書,衣衫破裂,帶着一身傷回來了。
和他一起的另一名學生并未随他一起回來。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紛紛上前詢問發生了何事。
羅書嘴角受了傷,說話有些不利索,簡單進行了一下處理後,大概說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西村和距離西村不遠的陳家村,因爲土地的事情發生了争執。
有一片山林兩家從數十年起就約定兩個村子平分,但山林不同土地可以丈量,始終無法确定分到哪一處才是對半分。
兩個村子各不相讓,于是一争便争了幾十年。
前兩日兩村的獵戶去打獵,因爲一隻兔子,借機起了沖突,當時西村人多,赢了那場争執。
今日陳家村全村出動,将整個西村圍了起來,誓要将山林按他們的法子分成兩半,西村不同意,兩村人便打了起來。
雲六被困在裏面出不來,恰好我當時在外面,便跑回來報信。
準備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陳家村的人,還好西村人護着,隻受了點輕傷。
當時護着我的那個西村人說,兩個村子打打鬧鬧幾十年了,大家都習慣了,流血受傷是少不了的,但總歸不會鬧出人命。
可若想從村子裏出去,怕是得需要些日子。
他讓我不要擔心雲六的安全,村裏的村民自會護着他,不讓陳村人傷到他。
等過些日子快過年了,陳家村人自會散去,到時候雲六就可以出來了。”
“那怎麽成?”雲上學院的其他五名學生不願意了,“以前沒有出過人命,不代表這次也不會出人命,将雲六放在那,我們絕不放心!”
“我們也希望将雲六救出來,”玄武學院的學生出聲了,“不過咱們隻有二十幾個人,一個村子最少有二三百人,咱們如何能鬥得過他們,救出雲六?”
“你怕死,你不敢去,我去!”雲上學院學生嗆道。
那個玄武的學生怒了,“我是這個意思嗎?我的意思是說對方人多,咱們人少,得從長計議,不可貿貿然行動!”
“好了,别吵了!”唐大公子出聲喝止道:“雲六是咱們中的一員,無論如何一定要想辦法救他出來。
現在重點是商量辦法,不是意氣相争!”
那兩位争吵的同學互相哼了一聲,别開了臉。
紀子期的眼光看向了阿大阿二。
阿大道:“我和阿二學武之前,教我們的師傅曾說過武學之道。
其中一條是:學武之人絕不可仗着自己的功夫,對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動手!
就算有理,也必須謙讓三分,以免下手沒了輕重,傷了無辜!
這一點,身爲學武之人,是萬萬不能違背的,否則會遭所有學武之人唾棄!”
那就是隻能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紀子期面向衆人,問道:“大家可有何法子?”
剛剛還叫嚣着一定要救出雲六的雲上學院學生,在紀子期的眼光掃過時,紛紛低下了頭。
黎淵也不自覺低下了頭。
這種粗魯的鄉野村夫打架的事情,他可沒處理過。
在幫着他父皇處理部分國事的過程中,偶有大臣之間發生争執,父皇要麽利用身份威壓,要麽充當和事佬,總之表面上擺得平就成了。
他父皇教他的帝王之術是:平衡與牽制,不讓矛盾擴大化,也不讓矛盾徹底解決,這樣才能永保皇家的威信。
但這策略,很顯然不适合現在的這種狀況。
到了棋林學院這邊,羅書道:“我覺得兩家争鬥的源頭,是那片山林的劃分。
如果咱們能幫他們劃分好那片山林,應該能解決此次的紛争!”
“對,對!”受到啓發的其他學生們,紛紛點頭同意,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夫子有教過咱們如何劃分田地的計算方式!
明日咱們利用所學幫他們劃分好山林,解決掉他們的問題,他們肯定就會放了雲六!”
“對對,咱們今晚回去好好想想計算的方法!”
沉浸在用術數解決村民實際問題之中的學生們,覺得這些年的所學終于派上了用場,紛紛陷入了思考的狂熱中。
紀子期見所有人已進入沉思,沉默一陣,終是道:“那今晚先回去休息,明早再議!”
其餘三家學院的學生相攜離開後,棋林學院的六人聚在了一起,包括在唐大公子三人房子裏打地鋪的黎淵和阿大阿二。
吳三多和羅書興奮地讨論着何種計算方法更合理,程清和江嘉桐也小聲交流着。
唐大公子冷眼看紀子期神色,覺得有幾分對勁,試探問道:“子期,你可有計算的好法子?”
他這一問,吳三多幾人便停止了讨論,紛紛看向紀子期。
紀子期眉頭微蹙,“你們覺得西村和陳家村裏,可有人會術數?”
“應該沒有!”羅書道:“否則也不會需要咱們去教學了。”
“既然無人懂術數,那你們覺得這山林有實際的尺寸嗎?”
幾人一下子呆住,他們的術數計算方法,都是基于有數據的基礎上才能進行,什麽都沒有,如何進行計算?
“那咱們親自去量如何?”吳三多道。
“既然無人懂術數,誰會相信咱們量出來的數據,就是正确的?”紀子期道,“就算他們相信了這些數據是正确的,那計算的方法呢?
如何能同他們講明白,這樣計算是沒錯的,一定公平的?”
黎淵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好比小的時候,夫子給他講治國之策,那時候他才剛學完小學沒多久,哪能聽得懂夫子的長篇大論?
不過他知道那是對他有益處的,聽不懂就死記硬背。
但現在面對的這些村民不是,他們根本沒有理由相信一群外來人的話。
說不定還以爲是來搗蛋的,到時候兩村人合起來對付他們,可就真的是沒好果子吃了。
唐大公子也很快就想明白了,緊接着吳三多程清幾人都想明白了。
“子期,你可有什麽好法子?”程清問道。
紀子期苦笑道:“我隻知道咱們現在的法子行不通,但具體的方法,也還沒有想到!
否則剛剛就不會讓大家都先去休息,明早再議了。”
連一向心思最活泛的紀子期,都還沒想出對策,幾人一下子就沉默了。
“大家别灰心!咱們不是還有一晚上的時間嗎?撇開原有的想法,放開思路想,總能想出好法子的!”紀子期安慰道。
現在确實不是自怨自歎的時候,雲六還被困在村子裏,等着他們去将他救出來。
于是幾人都不再言語,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裏。
今晚所有的人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覺,包括打地鋪的黎淵,也在思考着這個問題。
睡不着覺,就開始了閑聊打發時間,盼着或許能從聊天中,得到一些啓示。
紀子期道:“程清,嘉桐,如果你們也睡不着的話,不如咱們說說話吧!随便什麽都行!”
“我腦子裏現在什麽事情都想不到,就想着如何救雲六出來的事!”江嘉桐道。
“我也是!”程清道。
“那咱們想想,有什麽法子去分配一樣東西時,可以簡單易懂,三歲小孩都知道這樣是最公平的?”
江嘉桐道:“我小的時候,喜歡什麽就直接要,而且全要,幾位哥哥姐姐都讓着我!”
程清:“我從小的時候,術數就很好,兩位姐姐有心讓着我時,我都要跟她們分得清清楚楚,不想仗着年紀小占姐姐們便宜!”
一個全霸,一個乖巧。
紀子期小時候家裏就一個人,哪需要同人分享?
“那咱們換個角度來想一想,如果現在有一堆紅豆糕,有兩個小孩子搶着要,不肯讓步,怎樣才能讓兩個孩子都滿意!”
“一人拿一塊呗!”江嘉桐道,“如果最後還剩一塊,就對半分,不就解決了?”
紀子期和程清對望一眼,黑暗中隻看得到雙方的眼睛裏都發着光。
對,一人一塊!
然後雙雙擁住江嘉桐,“嘉桐,你實在太聰明了!”
江嘉桐受不了地推開二人,“你們幹什麽?我雖然聰明,哪裏比得上你們倆個?
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而且,你們一個二個這是怎麽了?”
“想到解決方法了!”紀子期道呵呵笑道。
“真的?”江嘉桐驚喜道,“快說來聽聽!”
程清便附到她耳邊,小聲地說出了好和紀子期想到的方法。
“哇!看來我真的是好聰明耶!”江嘉桐聽完後,忍不住得意道。
“是了是了,你最聰明!不早了,快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紀子期正打算将昨晚的想法與大家分享時,玄武的一名學生先開口了,“我有個提議,想先說!”
紀子期點點頭。
那名學生道:“咱們這次來參加術數大賽,原本以爲比拼的是專業術數題的解答。
結果今年的三道考題,每一題都與咱們在學院裏所學的專業術數解答無關。
所以我提議,這一次山林劃分之法,哪個學院的答案最精準,解法最巧妙,便算那所學院勝出如何?”
“好!”白鶴學院附和道:“我們白鶴學院承認棋林學院在這三場比賽中的優秀表現。
但這一次的術數大賽,并未進行過真正的術數比試,就這樣輸了,我們六人心裏還是有些不服!”
雲上學院也同意,“我們雲上學院也是,這次術數大賽的赢家肯定是棋林學院無疑!
不過咱們作爲術數學院的學生,始終比的是術數,所以我們也同意,咱們四家學院,用這一題私下裏分出個高低!”
紀子期想說出口的話便吞回了肚子裏。
她與程清江嘉桐二人互看一眼,又用眼神征詢了唐大公子等人的意見,見五人都默默點頭,便同意了玄武學院提出的建議。
“既然大家都一緻認同玄武學院提出的建議,那就這樣辦吧!”
聽聞棋林學院也同意了,其他三所學院的學生面上均露出了欣喜的光芒。
年輕人好勝的一面,終于在現在這一刻激發了出來。
沒有人提到判官,沒有人提到如何判定輸赢,從四間店整合開始的這一個多月的日子裏。
所有人都對對方的人品都有了充份的認識,絲毫不擔心會有誰會耍賴!
四所學院除了雲六在外的二十三人,已及黎淵阿大阿二,一起步行到了西村。
陳家村的人還圍在西村村子的入口處未曾散去。
爲首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皮膚黝黑的三十多歲大漢。
眉毛濃密,面上因久經風霜帶着一絲剛毅。
見紀子期一群人靠近,雙眼微眯,帶着防備:“你們是幹什麽的?這條路暫時不通,有急事請繞道,無急事過些日子再去!”
唐大公子上前一拱手:“這位大叔,我們有一位朋友,因爲此次兩個村子的事情,被困在了裏面。這次前來,是想将那位朋友帶出來。”
那漢子以及周圍的人迅速戒備起來,“你們是西村請回來的幫手?”
“不是,大叔您誤會了!”唐大公子道,“我們隻是暫時路過此地,因故需在此停留一段時間。
但糧食有限,便有二人在此村中,以教村中孩子們識字或術數爲條件換取糧食。
過不了多久便會離去!還請大叔行個方便!”
那漢子将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眼前這群人雖衣衫簡陋,但個個儀表不凡,難掩其身上富貴氣質!
那漢子也算有些見識,而且這些人看來年歲不大,體格也不算健壯,還有幾位弱不禁風的小娘子。
他皺皺眉,對着唐大公子道:“你們先在這等會,我去請示村長!”
不一會,一個瘦小的老人跟在他身後一起過來了,那漢子邊走邊那老人道:“村長,就是這群人!”
老人約六十左右,身高明明隻到那漢子的肩,但那漢子在他面前佝偻着身子垂低頭,猶如孩童般拘謹,又像是聆聽夫子訓斥的學生般乖巧溫順。
走的近了,能看到老人一對慈祥安靜的眼,渾濁卻散發着睿智的光芒。
令他平凡無奇滿是皺紋的蒼老面容,有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智慧之光,似乎這天下任何的事情,都能在他那裏尋求到答案。
所有人都未料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竟然隐藏着如此的有風度之人。
都不自禁的挺直了身子,就像在學院裏面對夫子或院長一樣,忍不住的就帶上了敬意。
老人微笑着看向衆人,“聽熊大說你們有朋友在裏面?”
“見過村長!”唐大公子及衆人恭敬地行了個禮,“是的,還請村長大人行個方便!”
“你們可是今年來參加術數大賽的學生?”老人繼續微笑問道。
衆人吃了一驚。術數大賽的事情官府從未對外公布過,爲何這荒野之外的老人竟會知道?
老人似是明白他們的疑惑,“天下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術數大賽之事,官府不會主動對外公布,不過時間一長,總會慢慢在坊間流傳開來。
這裏離京城并不遠,消息流傳也會快些,老夫前幾日正巧有事去過鎮上,聽到過一些傳言。
各位年歲、人數正巧對得上,且個個氣度不凡,所以老夫就試着猜上一猜,倒是讓老夫蒙對了!”
老人說完,又露出會心的微笑。
“學生們并非有意隐瞞,還請村長莫責怪!”既已被對方認出,唐大公子也不否認,“村長既已知道了我等的身份,還請行個方便,将被困在裏面的學生放出來!”
“既已知曉了,老夫自會安排将人放出!”老人眼光從衆人面上一一掠過。
那眼因爲蒼老,已帶上了一絲混濁,可被掃過的衆人仍是感到了一絲無形的銳利。
“不過,你等二十幾人全部來此,想必不僅僅隻是爲了救出那名學生吧?”
這個老人好生犀利!紀子期心中贊道。
“不知村長此話何解?”唐大公子暗自心驚,面上神色不變。
“你二十幾人手無寸鐵,還有幾位小娘子,因着術數大賽考試的規矩,又不能自報身份!
總不至于愚蠢到,想從幾百村民手中搶人吧?
那麽,這麽多人爲了一名學生一起過來,想必是想用其他的法子将人救出!”
看來民間果然暗藏高人!單從他們的形動中就判斷出了他們下一步的行動。
衆人不由肅然起敬!
唐大公子直接承認了他們的來意,“如村長所言。學生們想着兩個村子是因爲山林劃分之事,而起了沖突。
學生們便想着用所學,替兩個村子完成此事,解決了根源問題,其他事情自能迎刃而解了!”
唐大公子此言一出,所有學生都挺直身體,望向老人,期望能從他面上看到激動的神色。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老人面上神色依舊很和藹,不僅見不到絲毫的激動,反而有一種讓衆人分辯不出的神情。
老人開口道:“不知各位學生們打算如何利用所學?”
唐大公子道:“關于這田地劃分之事,學院夫子有教過,隻要知道了具體的尺寸,通過精密的計算便能得出結果!”
“具體尺寸何來?”
唐大公子雖早早有所料,還是楞住了,其他學生也楞住了,“這,村子裏難道沒有具體尺寸嗎?”
老人道:“若沒有,各位又打算如何做?”
這個問題唐大公子便不好作主回答了。
玄武一名學生舉手道:“若沒有尺寸,咱們自己去進行丈量!”
“嗯。”老人輕輕點點頭,閉上雙眼,似在養神,又似在沉思中。
良久,睜開眼睛道:“老夫倒是記得以前也曾有人丈量過那山林的大緻尺寸。
隻是時間有些久遠了,也不知準确不準确。
不如各位學生們,先按老夫記得的數據進行計算如何?”
如此最好不過了,衆人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