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腸辘辘的學生們,排好隊拿着碗,像路邊被施舍的乞丐般,眼饞地盯着那鍋裏的飯和菜。
終于領到了飯菜的學生,顧不得儀态,快速閃一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
邊吃邊想流淚。
這可是第一次用自己的勞動換來的食物啊!
爹,娘,兒子以後再也不敢挑食了。
食物雖單調,好在程清的廚藝水平倒不錯,味道還過得去。
考慮到都是一群還在發育的少年,飯菜份量倒是煮得很足。
反正現在天氣這麽冷,吃不完留着明早也不會壞。
現在的他們,有得吃就不錯了,哪還有條件去挑剔是不是隔夜的。
隻不過紀子期還是低估了餓了一天,又幹了大半天活的學生們的食量。
個個足足比以往大了快一倍。
原本預計有得多的,也剛剛隻夠衆人吃了個八分飽。
等吃完飯,天色也漸漸暗了,衆人圍在火堆旁。
因靠近山林,風勢忽大忽小,忽左忽右。
那火勢便順着風的方向,左右上下亂跳個不停,映在一張張抱膝發呆的臉上。
今日花了大半天時日,使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才勉強吃上了一頓飯。
衆人心中很是沮喪。
除了柴火燃燒時噼裏啪啦的聲音,還有大風吹過的呼嘯聲外,現場很寂靜。
紀子期對大家的低迷很頭痛,可她本身對于調動氣氛這件事并不是十分在行。
舔舔嘴,想了半宿,終于決定說一件大家可能會感興趣的事情,“明日咱們試着做一個手搖水車,建一個竹筒傳水裝置。
隻需一個人用手搖動水車,甚至于不需要人手,水便源源不斷地自動流到這裏來,可好?”
什麽水車?什麽裝置?可自動傳水?這可沒聽過。
一夥人果然來了興緻,豎着耳朵等着紀子期下面的話。
“大概是這樣的的:做一個大轉輪,在轉輪上裝一些竹筒,使筒口朝着轉輪前進的方向(也就是水流的下遊方向)。
與筒車的軸呈四十五度左右的角度,将轉輪浸入水中一定的深度,大約一米。
在筒車軸心靠後約一米的位置(高度比筒車頂部低一些)裝一個流水槽……”
紀子期對機械類并不精通,好比之前自行車一樣,最後還是靠蘇武請教老師傅後慢慢摸索出來的。
不過水車的原理相對簡單,但是…
“咱們這裏面有人會做木匠活嗎?”
“我,我會一些。”一個白淨的小個子男生舉了手。
紀子期對于要記住十八人的名字很頭痛,之前因爲四間鋪頭整合的事情,雖然接觸了幾天,除了主要的三四個人記住了名字外,其餘都隻是混了個眼熟。
但這事又不能明着說,于是想了個點子,“說這事之前,我有個提議。”
“什麽提議?”終于又有人出聲了。
“咱們這次參加的比賽,應該是未來人生中僅有的一次。
這麽特殊的經驗,我提議咱們不如給自己取個特别點的代号,用來将來回憶。
比如我是棋林學院的學生,按年歲排,可稱爲棋六。
吳三多最大,稱爲棋一。
玄武學院,稱爲玄一玄二,雲上學院,稱爲玄一玄二,白鶴學院稱爲白一白二,如何?”
好像還挺有趣的!
于是開始有人舉手了,“我是玄一,以後請叫我玄一。”
“我是白三,以後請稱呼我白三。”
“我是雲二,…”
“我是玄五,…”
好吧,解決了!
紀子期笑眯眯地望向那位名雲四的白淨小個子,“雲四,你會木匠活?”
“會一點點。”雲四有些腼腆,“除了術數,我的愛好就是做手工木活。
主要是這有些木活手藝跟術數能挂上鈎。
不過我平日裏都是搗鼓一些小物件,也不知道你說的水車能不能做出來!”
“沒事,沒事,明日咱們試一試,不成也沒多大影響。”
“那那個竹筒傳水裝置怎麽做?”
“大家都見過竹子吧,竹子是空心的,将它從中劈成兩半,綁在一起成一個長條,從上頭往下倒水,水便能順着凹槽往下流。
隻要用上足夠的竹筒,從水源處一直連到咱們這,計算好高度,用三角木棍支撐起來,确保是傾斜的。
這樣如果從水源處往上面不停的倒水,水便能不停地往下流。
如果有個手搖水車就更省事。”
原理非常簡單,一聽就能明白,而且具有非常大的可操作性。
可關鍵是這思路和想法,衆人不得不驚歎!
驚歎之餘,又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因着這份期待,盡管床闆又硬,被子又薄,屋子又冷,衆人胸口還是揣着一團火熱。
忙碌了一天的身體,在躺在床上的那一瞬,不再像以往般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而是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早上是在遠處傳來的雞鳴聲中醒來的。
深身的酸痛告訴衆人昨日的一切不是夢,而是真真實實地存在過,而且現在還存在着。
隻一瞬間的恍惚,便想起了今日要做的事情:砍竹子,造傳水管。
一個激靈,快速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來到昨晚用膳的地方時,鍋裏的粥已經快熬好了。
衆人對于什麽都沒幹,就等着吃飯的行爲有絲羞愧。
暗中鼓着勁,等會一定要賣力多砍些竹子。
紀子期昨晚回去後,将手搖水車的想法又仔細想了一遍後,發覺有些不切實際。
現在荒山野嶺,從哪裏去找稱手的工具來打磨?
竹筒隻需劈開就好,這水車畢竟是細緻活。
于是一大早便同雲四說明了手搖水車的暫不可實施。
雲四覺得有些遺憾,也同意紀子期的說法,他們現在剩下的糧食不多,解決完水源問題後,重點是想辦法解決以後的口糧問題。
紀子期道:“雲四,你要是對手搖水車的有興趣的話,等這次考試結束後,回到京城我畫幅圖給你。”
雲四興奮地點了點頭。
山腳下便有一片竹林,按平均每根十米長計算,大約需要五十根左右。
因爲沒有物件可以打通竹節,便先劈開成兩半後将竹節打通,清洗幹淨。
将其中一半連成長管後,與其相配的另一半再蓋上去綁好。
盡量确保水源的幹淨,沒有異物的侵入。
紀子期安排四個比較壯實些的同學負責砍竹子,一人配上三人,把砍倒的竹子去枝打磨。
斧頭和菜刀每所學院隻各配了一把,每組四人隻能輪流工作。
休息的空當,便有學生兩兩拿着竹枝開始比劃起來。
畢竟是少年,在接受了眼前的境遇後,愛玩愛鬧的天性便暴露出來了。
這些人從未如此的自由自在過。
呼吸着清冷的山風,感受着陽光溫柔的直射。
在相互的追逐間,不時被腳下橫着的枯枝或突然的凹陷絆倒。
旋即爬起身,沒有絲毫的羞惱,反而朝着追他的人做做鬼臉,哈哈大笑。
也有人擺出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樣,以細竹爲劍,裝模作樣的相互切磋,邊切磋嘴裏還邊吆喝着:“我這招叫遊龍驚魂!”
“我擋!再受我一招,蛟龍出海!”
安靜一些的,休息的空檔便坐在地上,一手斜撐在身後,仰着頭眯着眼,望着藍得純淨的天空,以及朵朵白雲,面露微笑。
面對着如此好風好景好心情,即将面對的一切似乎都很遙遠了。
幫程清理好食材的紀子期,過來察看這邊的進度時,便看到一群不過一個晚上而已,便已化身爲野孩子的衆人。
這才是年輕人,這才是年輕人本該有的樣子!
紀子期心裏帶着幾分羨慕。
不管她的樣子是如何的年輕,她的心理年齡卻真真切切地已經二十七了。
再有一顆年輕的心,也比不上這群真實的真正的年輕人,這般的無憂無慮,輕易地便能忘卻煩憂。
有了前一天劈材的經驗,幾位熟練的玄武學生,迅速将已經去掉竹枝的竹杆劈成了兩半。
雖然浪費了一些,整體還是另其他人很滿意,那幾人面上也得意的不行,絲毫不比解開了一道深奧的術數題,所帶來的成就感少。
搭支架的主要是昨日白鶴的學生,四人越幹越俐落,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最後就是将竹管頭尾連起來了。
擅長木活的雲四擔起了主責,拿着菜刀飛快地削,很快竹管就一根根連起來了。
有看着覺得很容易的學生,拿起還未接好頭尾的兩根竹管,用菜刀試了試。
發現力道還真不好控制,要不就削不動,要不就,差點削到自己的手指頭。
那同學吓得臉色發白,趕緊将竹管和菜刀放下。
人多手快,在紀子期的指揮下,很快的就放上了支架并用竹枝進行了固定。
然後每約二十米處站定一個人。
挨着水源的那人激動地從河時舀起一小桶水,慢慢地倒入竹筒中。
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水緩緩地順着竹槽向下流去。
因爲山間小道崎岖,有上有下,支架的高度未必能一下子就把握得很準。
每二十米站一個人便是此用處,若發現他所負責的兩節竹管水不流動了,或往外洩露了,便可即時彙報。
紀子期和雲四二人一路檢察,一路修正問題。
盡頭處的江嘉桐和程清,等得脖子都長了,面前的木桶裏終于迎來了第一滴水。
叮,叮,那聲音是如此的動聽,像山間小泉緩緩流動般歡暢。
僅接着,源源不斷地水從竹管處不停地流下來。
江嘉桐興奮地大叫,“子期,有水啦,成功啦!”
歡呼聲一個傳一個,一個傳一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管熟不熟的,或是曾經有沒有私怨的,都激動地抱在了一起,大聲叫着,笑着,跳着。
雲四被幾人擡起抛到了空中,讓膽子有點小的他,吓得尖叫連連。
如若紀子期不是女孩子,恐怕也是如此。
一群人扭着身子,踢着腿,迎着夕陽的餘光,相互笑鬧着,來回奔跑着,像一群外出覓食的小雞,快快樂樂地回到了小屋前。
水一到,程清和江嘉桐便開始煮飯炒菜了。
見還有時間,紀子期建議大家,用那些廢棄的竹子做幾張簡易的竹椅和竹凳。
總不能一直像個乞丐似的,蹲着吃飯吧?
雲四便再一次成了這次行動的領頭人。
滿臉激動地教導别人如何使用力量削孔,幾個有些天份的,竟很快就能幫上手了。
在雲上學院的六人中,雲四因爲瘦小沉默,如同羅書一般,但在術數天份上又比羅書差些,因此一向是最不起眼的一員。
這次的荒野生存體驗——紀同學如此說的,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受人重視的感覺。
原來,果真是如此地美好!
原來,他所喜愛的手工活,也不是一無是處!
兩張大竹桌子很快就做好了。
在衆人的合力下,八條長竹凳也很快就出爐了。
所有人坐在竹凳上,趴在竹桌上時,完全忽略了現在是寒冷的冬天。
那份自豪感與榮譽感,不亞于當初考上術數學院,并被選來參加京城術數大賽時的激動。
每張桌上,隻有用兩個大盆分别裝着的飯和菜。
沒人嫌棄和挑剔,紛紛拿起自己的碗,一碗裝飯,一碗裝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有些豪放些的,直接将菜與飯混在一起大嚼特嚼。
若不是每人的身形都算不上魁梧,面上膚色又嬌嫩,身上衣衫雖有些髒,仍難掩其講究。
怕是會以爲碰到的是一群粗魯的鄉野漢子。
玄武學院一學生感慨道:“以前外出時遊玩時,看到路邊那些漢子,當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心中覺得人家很粗俗!
現在才發現,這麽勞累一天後,能大口大口地吃喝,世上最幸福的事莫過于此!”
——
黎淵無聊的在莊園裏又待了一日。
晚膳後,又像昨日一樣爬上了小山城,準備欣賞一下那些學生們手忙腳亂的狼狽樣,舒緩一下心中因無所事事帶來的煩悶。
黎淵對于當初懇求皇帝陛下,此次術數大賽第三題,讓他出面帶所有學生來此地,并密切關注全過程的舉動後悔了。
當初他得知第三題的試題後,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請求,完全是因爲紀子期,那個一無是處的醜女人!
他想替他的掌珠妹妹出出氣,他想看着她發窘出醜的樣子,他想看着她痛哭求饒的樣子。
可是那個女人從頭到尾都很淡定,就算是裝出來的,一個弱女子能裝到如此,已經算很了不起了。
所以黎淵心中很不舒服,就好像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打出了一拳,發現竟然打進了一團棉花裏的憋屈。
又好像他千算萬算布了一個局,隻等對手入殼,哪知終于就快到入口時,人家卻繞開走了。
莊園裏又悶又臭,周邊是雞叫聲,豬叫聲,還有傻呼呼的仆人。
黎淵整天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唯一出來的時光,便是晚膳後爬上山坡,看看那一群人的蠢相,或者說主要是紀子期的忙碌,才能稍微緩和一下糟透了的心情。
可今天,他看到的是什麽景象?
那幾張竹桌是什麽東西?竹凳又是什麽東西?還有那長長的,一直延伸到山後的竹管又是什麽東西?
身邊的阿二明顯地感覺自己主子的心情,不像昨日看過後那麽明顯地好轉。
那陰沉沉的臉,明晃晃地告訴他,他主子的心情更糟了。
主子心情不好,最容易倒黴的便是身邊的侍從了。
雖然他的主子并不是喜歡遷怒的人,可阿二覺得自己身爲侍從,就有替自己主子分憂的責任。
見主子死死盯着不遠處的那幫學生,提議道:“主子,要不小的陪您下去走走?”
黎淵并未去到紀子期這幫學生們的所在地,而是順着那竹筒傳水裝置走了兩圈。
他很快就明白了這裝置的用途,心裏不禁爲這幫學生的奇思妙想贊歎。
可想到那個讨厭的女人,也會因此而受益,陰沉之色又重新浮到了俊容上。
紀子期這邊收拾妥當後,大家将兩張竹桌并在一起,圍成圈開起了小會。
是關于明天的安排。
紀子期:“那位楊大人隻給咱們留下了十天的糧食,現在過了兩天了,明天開始得想辦法弄點口糧回來!
還有換洗的衣衫,咱們現在穿的這套,已經有四天了。”
這個都知道,可怎麽弄才是個問題。
一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想要什麽直接掏銀子買的各位嬌貴少爺們,哪裏知道如何獲取糧食和衣衫?
身上一個銅闆子兒都沒有,怎麽弄?
紀子期也沒指望隻吃了幾天苦的這幫少爺們,現在能說出什麽有用的建議來。
“我先說說我的建議:除了我們三個女同學,再留兩個幫忙的,其餘的明天咱們分成兩批人。
一批人去找附近的村子裏,一是用咱們現在這身衣裳換兩套粗布衣衫。
咱們身上的衣衫雖有些髒,洗幹淨後拿去典當也還值不少錢,換兩套粗布衣衫肯定是可以的;
二是去拜訪一些有名獵戶。這附近都是山,有山就有動物,有動物就會有獵人,有獵人就會有村莊。
咱們可以跟着那些獵戶上山打點野雞野兔之類的,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跟村民換點糧食。
另一批人在附近山上尋找一些已枯掉的植物,挖一挖,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紅薯山藥之類的,也能當口糧。”
“這個…”有學生猶豫開口了,“去找村民換衣衫,以及讓獵戶帶咱們打獵,算不算是向外求助?”
另一學生答道:“我覺得這不算。之前的考試中所規定的不準向外求助,主要是指咱們的親朋戚友。
現在咱們是向陌生人求助,人家會不會同意還未可知呢!”
又有學生道:“我也覺得不算。而且以咱們現在的情況,還考慮這麽多的條條框框,那就隻有等着主動退出一條路了。
大家都不想就這麽退出是吧?”
所有人都齊齊點頭。苦歸苦,也還挺有趣的,何況若就這麽退出了,豈不叫人看低?
棋林學院幾位女同學都沒哭着喊着要退出,自己一大老爺們,連幾個女人都不如?
好吧,以目前的情形來看,雖然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還真是比不過!可咱大老爺們的面子還是要維持住的。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明天咱們就先按剛剛說的去辦。”風吹得有點冷,屁股下的竹凳也坐着不舒服。
紀子期看着忙活了大半天,有些困意的各人,直接點名了,“唐宋,吳三多,…。明天你們這十二人,三人三人一組,
負責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去找村子,和村民溝通換衣衫以及打獵的事情。
雲五、玄三、白六…,你們七人負責到附近的山上挖紅薯山藥。
雲四、羅書,你們二人明日就留下來幫程清嘉桐準備大夥的夥食。”
紀子期讓别的學院學生編了号,彼此之間以代号相稱,自己稱呼唐大公子幾人仍還是直呼其名。
旁的學生聽了,沒什麽反應,反而覺得本就該如此。
用完早膳,根據昨晚的分工安排,所有的學生開始分批行動了起來。
人數多,每天接的水最多隻夠用一天,留下來幫忙的雲四和羅書便拎着桶,去水源處取水倒入竹筒内,讓水順着竹筒流向住所前的木桶内。
去了不過一柱香時間,就見雲四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邊跑邊帶着哭腔和壓抑地憤怒大叫:“紀同學,咱們的竹筒傳水裝置,被人毀壞了!”
“什麽?”紀子期幾人聞言一驚,這不過一晚上的功夫,附近又沒什麽人,誰會去破壞?
難道是遠處山裏的野獸昨晚無意間經過撞壞了?
“我去看看!”
紀子期迅速站起身,與奔過來的雲四彙合,跑向竹筒毀壞處。
竹筒被毀壞了接近一半,從水源處開始,隔點距離就壞了一處,部分支架被推倒在地,竹筒被切成了好幾斷。
任何人一看,就能推測出是被利器劃開的。
紀子期立馬想起了前幾日被關在屋子裏時,攔住自己不許出去的那兩柄劍。
一定是楊成和他的侍從阿大阿二!
這附近除了他們所在的莊子,人影都沒一個,誰會這麽無聊專門跑到這來,隻爲了毀壞這個傳水裝置?
除了那個閑得慌又不知何故,死活看她不順眼的楊成!
紀子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判斷和決定。
她穩定住情緒激動的雲四和羅書,“雲四,羅書,現在你們每人先拎兩回水回去,确保中午的午膳有着落。
然後雲四開始維修傳水裝置,羅書負責砍多些竹子。我去找破壞的人算賬!”
雲四和羅書眼眶裏含着淚點點頭,聽到她最後一句,擔心道:“紀同學,這樣做會不會對咱們的考試結果不利?”
兩人也不是傻子,在第一眼看到被毀壞的傳水裝置,熱血直沖頭頂之後,細一想,也知道是破壞之人是誰了。
可人家算得上是監考官,又不能找他理論,隻能将憤怒往肚子裏吞,所以心裏才覺得更加委屈。
“不知道!”紀子期幹脆道:“但我得去問個清楚明白。今天是破壞這傳水裝置,就算咱們修好了,誰知明天會不會又被破壞?
而且既然破壞得了這傳水裝置,誰知哪天他們又會來破壞啥?
萬一是要搶咱們的糧食呢?難道也白白任他搶走,然後舉手認輸退出?”
“那怎麽行?”雲四和羅書臉脹得通紅地握緊拳頭。
“所以我要先去問個明白!”
羅書擔憂道:“子期,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雲四也在一旁點點頭,“他們這麽不講道理,你一個人去,肯定會吃虧的。咱們一起去!”
“不用!”紀子期道:“楊成身邊的阿大和阿二,明顯功夫非常高。
如果他們有心刁難,别說咱們三人去,就算全部二十四人去,也不是那二人的對手。
何況我畢竟是學院學生,是來參加術數大賽的,想必他們也不敢對我如何!
而且其他人都出去了,隻剩下咱們幾人,得盡快解決現在的麻煩。
萬一那幾人不講理,真将我扣了起來,你們是知情人,等所有人回來後,可與其他人商議對策。
時間就定在晚膳前吧,如果那時候我沒回來,就是被他們扣住了,到時候我可指望你們去救我了!”
說到最後,紀子期爲了緩解二人的緊張,開了句玩笑。
不過雲四和羅書卻當成諾言般,鄭重地點了點頭。
對着兩個書呆子開玩笑,估計跟彈琴給牛聽是一樣的效果。
紀子期告别二人,便朝着黎淵所在的莊子走去。
她走得并不快,腦子裏不斷思索着楊成這麽做的原因。
以及如果他拒不承認是自己破壞的,或是嚣張地說偏要破壞你能奈我何,她又該怎麽應對?
講理?這人能做出這種事,擺明就不是願意講理的人。行不通!
武鬥?想都别想!
看來隻能想個法子,限定住那幾人,讓他們無法爲所欲爲。
黎淵聽到阿大來報,“主子,棋林學院紀子期求見!”
哈哈!這麽快就認輸了?百無聊耐的黎淵一下子來了精神,從床上一躍而起,心中煩悶一掃而空。
正想開門出去,忽又後退兩步。
哪能這麽快就讓她稱心如意,脫離苦海?怎麽的也得讓她多等等,受點煎熬再說!
當下躺回床上,雙手枕在腦後,一腿擱在另一腿上翹起,懶洋洋道:“知道了,讓她先候着!”
紀子期這一等,足足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站在一旁的阿大始終面無表情,阿二卻完全沒了初見面時的鎮定,時不時偷瞄她一眼,眼裏含着莫名的神色。
當他第十次忍不住将眼光瞟向紀子期時,阿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在說:“你學的規矩都到哪去了?”
阿二隻得悻悻收回眼光,心中卻忐忑不安,猜測這個看起來一臉平靜的小娘子,所來到底爲了何事?
紀子期越等心下越安定。
在這個隻養着豬雞和種着菜田的小莊子裏,能有什麽事?
難不成那個叫楊成的大人,會親自去喂豬養雞,下田摘菜?
看他那趾高氣昴不可一世的樣子,估計是甯可餓死,也不會去做那些在他看來下賤的事吧。
明明閑得慌,還偏要裝出一副忙碌的樣子來刁難她,擺明心裏有鬼!
哼!小樣,看姐如何收拾你!
紀子期在心中不屑輕哼。
就在阿二忍不住要轉動眼珠子之時,黎淵施施然走了出來。
身上穿的還是雲錦緞制成的袍子,還是之前的款式,隻顔色略有些不同。
這已經是紀子期第五次見到他穿着同款不同色的雲錦緞袍子了。
他到底是有多愛這個款?到底還有多少件同款不同色的袍子?反反複複穿,也不會膩得慌嗎?
紀子期心裏吐槽,人卻站起身,拱起手,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見過楊大人!”
“嗯,免禮!”那聲音似從鼻腔裏哼出般高高在上。
黎淵坐到主位上,也不先開口,心裏打着是讓紀子期先開口提退出,他卻拒絕的主意。
“不知大人昨晚可曾去過學生們所在的小山坡附近?”
黎淵預想中的退出請求并未來到,被這一問有些楞到,嘴巴裏不假思索就答道:“去過。”
“不知大人可曾見過學生們昨日建成的竹筒傳水裝置?”
“見過!”黎淵回過神來,答了紀子期的問話後,心中不禁好奇她提這些是想要幹什麽。
而且,她怎麽會知道他昨晚去過?
“不知大人認爲那竹筒傳水裝置如何?”
如何?奇巧,絕對的奇巧,絕不是普通心思之人能想得出來的。
讓他對這批學生的能力大大的改觀了!
黎淵心中如是想,嘴上卻滿不在乎地道:“勉強還能入眼吧!”
他心裏面其實非常想知道想出這個奇妙點子的人是誰,但他卻不想問眼前的這個女人,好似他在求她一般!
“那大人爲何要破壞掉?”
破壞掉?黎淵眉頭皺起,什麽意思?
他還未開聲詢問,旁邊的阿二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主,主子,那傳水裝置是小的昨晚陪您回來之後,折回去破壞掉的!”
什麽?黎淵差點想要站起來,一腳踹向跪在地上顫抖着的阿二。
阿二也沒想到,這個小娘子獨自一人跑來,就是爲了要質問他家主子,爲何要破壞那傳水裝置?
昨晚上陪主子去那溜達了一圈,發覺主子回來後,臉上神色更糟,猜想他應該是不喜歡那裝置。
于是半夜,瞞着阿大,偷偷跑回去,用劍狠狠砍了無數次。
他甚至爲自己分段破壞的方法感到很得意。
心中想着就算那些人知道了是他破壞的,看在他主子面上,誰敢過來責問?還不是隻能将這冤屈往肚裏吞。
可惜他忘記了,他現在的主子叫楊成,是奉命來監考的楊成,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皇子黎淵!
那幫學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黎淵正想行動,聽到旁邊女子不屑輕哼道:“阿二倒真是個好奴才!”
言外之意就是,沒有主子的吩咐,做奴才的敢私自行動?
擺明認定了是黎淵指使他去的。
黎淵欲起的身形便停頓了,然後往後一靠,雙眉一挑,面露跋扈,“是爺派人去破壞的,那又如何?”
本皇子的人做的事,雖不是本皇子授意,本皇子也願意擔了下來,你能奈我何?
阿大卻深知自家主子的性情,要真的想破壞,以他的身份和性子,當着面直接破壞掉了就是了,誰敢說半句不是?
又何必學那鼠輩,在背後偷偷摸摸做那見不得人的事?
他眼中含着戾氣掃向阿二:淨會給主子丢臉的混賬東西,晚點跟你算賬!
眼前的女子似是早就預料到了他會如此無賴的回答,并未動怒,這點讓黎淵心裏很不痛快。
紀子期神色如常,嘴角扯起一個弧度,旋即散去,“大人如此做自有大人的深意,學生不敢置喙。
學生今日來,不是想質問大人,而是想詢問大人:以後這種破壞的行動是否還會經常有?”
這話語倒也平常,可黎淵叫覺得這話裏話外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譏諷。
這一想,心裏就越發不痛快。
原本阿二私自行動,他面上雖想仗着身份将此事輕輕揭過,心裏還是多少有幾分愧疚。
可現在紀子期這一明問,反而令他心裏無端火起。
特别是看着她永遠波瀾不驚的神情,心裏越發有種想破壞這種平靜的沖動。
“看爺心情!”黎淵心裏愈怒,面上神色卻平和,語氣愈緩慢。
隻不過那從鼻腔裏哼出的,“看爺心情”的回答還是洩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這樣啊!”自大就好,就怕你不夠自大!
紀子期心中其實并未認定破壞竹筒導水裝置之事,一定是黎淵授意,但,這又有什麽差别?
若不是他面上表露出了某種不快的情緒,他的侍從阿二又怎會爲了讨主子歡心而動手?
紀子期覺得,必須将這種後患杜絕掉,一勞永逸。
否則誰知哪天這位爺因爲什麽事不痛快了,阿大或阿二又去他們住的地方搞點破壞來替他出氣!
“學生今日來這莊園,其實是想向大人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