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啊,這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老天是公平的,給了一人某方面的天賦時,便會在另一方面收回。
紀小雪同學明顯就是那個被老天收了藝科才華的人!百裏啊,你就松松手,啊!”
“百裏夫子,我老荀可從沒求過人,這次就算我求你了!賣我個人情,紀小雪同學的藝科考試,你就睜隻眼閉隻眼!
我要求也不高,直接給個乙下能過關就成!”
百裏夫子望着馬上要上場的紀子期,頭疼地揉揉太陽穴。
我也想放水啊!可這麽多雙賊亮賊亮的眼睛盯着,這麽多對伸得老長的耳朵聽着,你們讓我如何放水?
我百裏可以裝聾子,可能将所有人都當成聾子嗎?
這要是作了弊,我百裏的名聲沒了也罷,可我百裏的這張老臉往哪擱?
可惜紀子期沒有讀心術,聽不到百裏夫子心中的怨怼。
她走到場中央,恭恭敬敬地向百裏夫子以及四周學生行了個禮。
行禮的女子面容嬌好,膚色白晳,眉間帶着英氣,一襲淺藍長裙,氣質淡定。
有些未見過真人的别班的男同學便同身邊人道:“想不到這紀小雪同學也是個氣質獨特的美人!”
百裏夫子輕咳一聲,場上便靜了下來。
他手一揚,“開始吧!”
“是!”紀子期施施然坐下。
這架式看起來倒是不錯!莫非真是有了飛躍的進步!
百裏夫子開始有了些期待。
“一閃一閃亮晶晶”,第一句彈完後,百裏夫子的眉頭松開了些,還行!
“滿天都是小星星”,第二句彈完後,百裏夫子的面容放松了些,有進步!
“挂在天上放光明”,第三句彈完後,百裏夫子的嘴角勾了起來,不錯!
“好像你的小眼睛”,第四句彈完後,百裏夫子的頭微微點了兩下,這曲子有點意思!
然後,第二遍開始了,百裏夫子面上的表情不變。
接着,第三遍開始了,
第一句,百裏夫子的頭不動了,
第二句,百裏夫子的嘴角放下來了,
第三句,百裏夫子的面容緊了起來,
第四句,百裏夫子的眉頭皺了起來。
再下來,紀子期彈了第四遍。
程清和江嘉桐看着衆人的面色,從疑惑到放松到還不錯到不會吧,撇過臉不忍直視。
紀子期彈了四遍後,終于停了下來。
場中一片安靜。
百裏夫子隻覺得額頭青筋直跳,一股氣憋在胸中。
他用力兩個深呼吸,盡量平靜地問道:“紀小雪同學,這首曲子隻有四句譜嗎?那爲何你要彈四遍!”
紀子期站起身,行了個禮,“回夫子的話,這曲子确實隻有四句。
不過這藝科考試的時間,每首曲子要求在半柱香至一柱香之間。
學生計算了一下,必須彈夠四遍才剛剛夠半柱香!”
然後對着百裏夫子,面露疑惑道:“莫非學生計算的出了差誤,這時間不夠?需要學生再加彈一遍嗎?”
百裏夫子一口老血直往頭上沖,看着紀子期說不出話來。
唐大公子低低笑出了聲。
吳三多先是被紀子期驚到了,接着又被唐大公子驚到了。
這唐大公子莫非是真開竅了?
程清撫額不語,江嘉桐翻了個白眼。
其他人面面相觑。
這,沒聽說過考試的時候可以将一首曲子重複彈來彈去湊時間的!
然後又齊齊看向百裏夫子,看看這一向清高又獨善其身的百裏夫子,會給出怎樣的成績!
百裏夫子一口老牙咬了又咬,面上神色幾變,終于擠出幾句話來:“紀小雪同學這首曲子童真有趣,單調卻富有深意,隻短短兩個月練到如此程度,已實屬難得!
但時長不足,反複彈奏湊時間于考試規則有所不符!
故,紀小雪同學此次藝科的成績爲……”
所有人都伸長了耳朵等着百裏夫子的宣布。
他的這次判定結果,在外人眼中,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可以說是決定了紀子期的未來。
連對這一切覺得已經盡力,聽天由命的紀子期,手心裏也冒出了汗。
場中連呼吸聲都沒有,衆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百裏夫子的宣定。
百裏夫子深吸一口氣,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乙下!”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江嘉桐跳起身,一把抱住紀子期,興奮道:“子期,太好了!恭喜你過關了!”
紀子期還有些發楞,緊接着程清也上前來擁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柔聲道:“子期,你過關了!”
然後是唐大公子,他的笑容比四月的陽光還耀眼,“子期,恭喜你!”
接着是吳三多,那雙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子期,你太棒了!恭喜你過關!”
還有羅書,以及一些面孔有些熟悉卻還叫不全名字的甲班同學,每個人都給予了最真摯地祝福,“紀小雪同學,恭喜你藝科過關!”
從最開始遙遠不真實地“恭喜你過關”,到最後一聲聲動人的在耳邊不斷回蕩的“恭喜你過關”!
紀子期終于相信自己的藝科得了“乙下”,她過關了!
她想大笑想大叫,可不知爲何,她的眼裏卻浮上了淚花!
紀子期向着所有人深深一鞠躬,“謝謝大家!”
百裏夫子看到這一幕,覺得心氣平了不少。
唉,我都這麽老了,還要老臉幹啥呢?
就送與這些年輕人吧!
可是身爲夫子,總得說兩句夫子該說的話,“咳咳,紀小雪同學,恭喜你這次過關!
不過以後還是要刻苦練習,勤練不綴!下月開始,可不能再用這種簡單的曲子來忽悠夫子了,知道了嗎?”
“是!”紀子期大聲答道。
百裏夫子頓時笑了,面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射禦,紀子期射箭平均五點五環,拿了乙等。
禦科考試時,香菇不知是知道這是考試,非常重要,還是人太多有些怯場,乖乖地配合着紀子期。
于是紀子期的禦科也順利地拿到了乙等。
香菇:紀子期,本小姐這是爲了表現自己的英姿,那不叫怯場,那叫矜持!你那什麽眼神?
考完射禦回蘇府的紀子期,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她急着将這消息與小雨小風分享。
“這麽開心?藝科考試過了?”
紀子期身形一滞。
蘇府旁邊的巷子裏,杜峰雙手環胸斜斜靠在牆上,一條腿蜷起撐在牆上,頭微垂,眼半閉,半邊身子隐藏在暗處。
一派閑散清平的姿态,一副偶遇熟人的淡然語氣。
可紀子期卻無法放松!
這些日子以來,她已意識到杜峰就是一匹狼,一匹野狼,而且還是一匹頭狼!
無論他的姿态看上去多麽地慵懶,一旦遇上合适的獵物,就會撲上去啃咬!
紀子期覺得自己現在就是杜峰嘴邊的食物!
他不動聲色的表面,不過是在觀察和逗弄眼前的獵物!
隻要抓到機會,随時會将她拆腹入骨。
紀子期緊緊摟住手中的琴,警惕道:“你來這裏幹什麽?我警告你,光天白日的,莫要有那不好的念頭!”
杜峰擡頭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唇邊隐隐帶着一絲笑,“就是想看看你藝科過了沒?看你這氣色,想必是過了的!”
說完伸出舌頭,暧昧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光天白日的,我本來真沒什麽念頭!
長夜漫漫,孤枕難眠,我的念頭本來都是在晚上的!
可是你一提,我又覺得好像有點念想了!”
杜峰放下手臂,站直身體,高大的身軀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向着紀子期踏步而來。
“不要過來!”紀子期不斷後退,尖叫出聲。
杜峰停了下來,聲音哀怨,“期期,這幾日都不曾打擾你,我很想你,你不想我嗎?”
想你個大頭鬼?紀子期心中怒吼,卻不敢激怒他,深怕杜峰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什麽出格的行爲。
她吐出一口怒氣,盡量平靜問道:“我藝科過了!你還有什麽事嗎?”
如果紀子期直接開口叫他離去,杜峰便有理由借題發揮了。
可現在紀子期一本正經,好像同熟人打招呼一樣,杜峰反而不好假裝生氣,進而抱抱她,一解相思了。
“端午你有什麽安排沒?”
紀子期戒備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來的話。
真可惜!杜峰心中撇撇嘴,“要是沒有安排的話…”
“有!”紀子期飛快打斷他的話,“我約了程清她們端午去看龍舟賽!”
“嗯!我端午回京陪我娘過,幾年沒回了!”雖然我更想跟你一起過,或是帶你回京同我爹娘一起過!
杜峰知道此時的紀子期是絕對不會同他一起過,或是同他回京的!
他可以武力脅迫,但這種事,還是待名份定下來了好些!
杜峰說幾年沒回了時的語氣很平常,可紀子期憶起天涼的一切,無端心中就有了一絲心酸!
這遠在邊關的将士,少小離家老大回,雖不是遊子,卻比遊子更加悲壯!
因爲下一刻回去的,可能是遺物!
比如花二虎!
除了過年前,托人帶了點年貨給花家,這個端午她都差點忘了這事了!
明日得抽個時間去辦。
杜峰見她低着頭沉默不語,以爲她是在等他主動離去,不滿地輕哼道:“你進去吧,我先走了!”
如獲大赦的紀子期,忙轉身敲開蘇府側門,頭也沒回地走了進去。
杜峰站在蘇府前良久,盯着紀子期進去的側門,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太陽餘晖散去,天色暗了下來,杜峰轉身離去。
到了端午這日,紀子期一早帶着蘇謹言小雨小風去看龍舟賽。
龍舟賽在城北的大運河邊,這條河圍着天順城,被稱爲天順的護城河。
紀子期幾人到的時候,河邊已經非常熱鬧了。
不少商家和小販在河邊搭建了臨時的攤位,熱情地招呼往來的客人。
今日年輕的男女很多,有些不輕易出門的官家小姐,今日也帶着丫環奴仆出來了。
衆星拱月中,那端莊的儀态,嬌美的容顔,晃花了不少漢子的眼。
眼巴巴地跟在後面走了一路。
快到河邊時,那些小姐們便進入了專門安置的涼亭中,徒留回眸一瞥的風情。
涼亭四周挂上了布幔,從裏面可以看清外面,從外面卻看不清裏面。
今日風不大,那些布幔輕易開不得。
等得久了的漢子們,終是無顔再見那連夢中也想不到的美好容顔,隻能無奈地離開。
河面上停了八條龍舟,舟身顔色各不相同,色彩斑斓,船頭挂着一面大鼓,上面飄着一個小旗幟,寫着各隊的隊名。
什麽龍虎隊,麒麟隊,神魚隊。
各劃舟手已經就位了。
個個身着與舟身顔色一緻的衣裳,綁着同色頭巾,光着臂膀,肌肉糾結,古銅色的肌膚上抹了亮晃晃的油,陽光一照,反射出耀眼的光茫。
一些大膽的小娘子,便指着其中幾個樣貌俊俏的劃舟手說說笑笑。
那幾人也不害躁,站起身擺了個健美先生的姿勢,毫不掩飾地展示身上完美的肌肉線條。
河邊頓時尖叫聲一片。
不少小娘子便将手中的絲帕朝龍舟扔了過去。
可惜絲帕太輕,小娘子力氣又太小。
全都輕飄飄飛了幾步遠,掉入了河中。
其他的小娘子一陣可惜聲。
然後就有劃舟手大吼道:“小娘子莫傷心!等會哥哥比賽拔了頭籌,拿了賞銀,給小娘子買上十塊八塊!”
于是四周便響起一陣起哄聲、口哨聲以及小娘子掩着嘴的嬌笑聲。
第一次見識到黎國青年男女的彪悍,紀子期心中驚歎不已,這比現代也差不了多少了!
這邊程清派了丫環等着紀子期,見到紀子期幾人,便将她領到了程清所在的涼亭。
紀子期掀開布幔,裏面不隻坐着程清和江嘉桐,還有唐大公子吳三多以及羅書。
她怔了一下。
唐大公子原本沉靜的雙眸見到紀子期的瞬間,刹時亮了,沒待程清回答,主動解釋:“這次的龍舟賽,唐氏商行是主辦方!
我就想着跟過來瞧瞧!又約了吳三多和羅書一起。
來到後恰好碰到了程三小姐和江小姐!才知道你們今天也約了要過來!真是太巧了!”
吳三多從鼻子裏冷哼一聲,巧個屁?是誰叫羅書前兩日去問江嘉桐,今日有何安排的?
别人看不出你的心思,你當我吳三多白混的!當着我的面還死口不肯承認!
隻有羅書那個傻小子,才看不出你的心思,被你當槍使!
不過,今日羅書好像也有點奇怪!忽然間就耳朵紅紅的了!
吳三多順着羅書的眼光看過去,見到坐在紀子期身邊的小雨,嬌豔的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
吳三多看一眼羅書,看一眼小雨,又看一眼纏着羅書毫無察覺的江嘉桐,那面上的笑容比外面的陽光還燦爛,心中歎息一聲。
眼看着時辰差不多了,江嘉桐提議出去下個賭注,湊個熱鬧。
“好啊!好啊!”蘇謹言拍手叫好。
“唐大公子,這次是你們商行主辦的,有沒有什麽内幕?”江嘉桐向着唐大公子問道。
唐大公子微笑道:“我們唐氏商行最重信譽!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
今日的魁首,必定是實力最強的那一隊!”
江嘉桐拉拉羅書的袖子,“羅書,你買哪家,我跟着你買!”
羅書漲紅着臉,低着頭不出聲。
唐大公子接着道:“我們唐氏贊助的神魚隊,這兩年倒都是奪了魁首,江小姐下注時,不妨考慮一二!”
“真的!”江嘉桐睜大眼,跳起身就想往外走,“羅書,程姐姐,子期,我們去下注吧!”
她一手拉着羅書,一手拉着程清,還邊招呼紀子期。
蘇謹言起身道:“子期,走吧走吧!唐大哥,吳三多,要不要一起去下注?”
吳三多正想說他們已經下注了,唐大公子已起身,“好啊,走吧!”
吳三多斜睥他一眼,不屑地扯扯嘴角。
于是一群人便分成兩隊。
程清、江嘉桐、羅書在前,其餘人在後。
小風每湊近一艘船,就會哇嗚一聲,然後嘴裏說道:“大姐,二姐,這艘漂亮,下這艘!”
小雨教訓他:“小風,你每看一艘都說漂亮,都要下注,你到底想下哪艘?”
“不可以都下注的嗎?”小風不理解。
小雨被問住了。
船上一劃舟手聽到二人對話,又見二人大的嬌美,小的趣緻,跟着打趣道:“小娘子,小少爺,買我們麒麟隊,包你穩赢!”
“我不是小少爺!”小風正經地反駁,然後一指蘇謹言,“這才是少爺哥哥!”
紀子期幾人楞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那劃舟手被駁得莫名其妙,心道,這麽可愛的小家夥,不會是個傻子吧?
幾人将停在河上的八艘龍舟一一看了個遍。
蘇謹言與小雨二人在後面小聲讨論了起來,“我看那艘紅色龍舟上的劃舟手個個威武健壯,肯定能赢,我建議買那艘!”
“我覺得藍色龍舟最漂亮,他們的衣服上還繡了花呢!我想買那艘!”
“紀小雨,你是買隊還是買龍舟?漂亮能當飯吃?”
“少爺,我反正也不懂,就買最順眼的那艘就好啦!”
“女人果然是頭發長見識短!遇事不用腦子!”
蘇謹言如此說,小雨就不依了,“少爺,我姐也是女人,她也算頭發長見識短嗎?”
“她…。”蘇謹言立馬轉了話題,“子期,你買哪艘?”
“我啊,我看中了黃色那艘!”
蘇謹言擡頭看了一眼,那艘黃色龍舟舟身樸實無華,沒有太多的雕刻裝飾,夾在其他幾艘中間毫不起眼。
他不由有些懷疑:“這艘能赢嗎?”
紀子期微笑道:“赢不赢除了能力,還得靠運氣,誰說了都不算!何況不過圖個樂子,不必如此糾結!”
蘇謹言在自己喜歡的紅色龍舟和黃色龍舟兩艘之間猶豫不決。
小雨道:“少爺,這還不簡單,兩艘都下注好了!我也下注兩艘,藍色和黃色的都下注!”
“小風也要!綠色的,和黃色的!”
旁邊的唐大公子跟着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子期的眼光,我也跟着湊湊趣,下一注!”
然後伸手喚來唐氏商行在現場做工的夥計,“去,黃色龍舟,下注一千兩!”
一千兩?
紀子期與吳三多幾人睜眼瞪向他,這也叫湊趣?
紀子期呵呵道:“唐宋,你要不要下注少點?我對龍舟比賽不熟,純粹是個人預感!你下這麽多,我好大壓力啊!”
唐大公子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像要看到她的靈魂深處,“我相信你!”
紀子期心中咯噔一下,突升出某種奇怪的念頭。
想再看清唐大公子的眼中深意時,唐大公子眼眸已轉向别處,“都說第一次上賭場的人的運氣特别好,我沾沾你的光,跟着賭一次,沒準還真的被你猜中了!”
原來這樣!紀子期放下心來,“你這麽一提,我好像記起也聽過這種說法!看來我也得下多點!”
紀子期蹙着眉半晌,“我,下個十兩吧!”
吳三多撲哧笑了,“子期,我以爲你想個半天,好歹會下個百來兩!這十兩也要想這麽久?”
唐大公子冷瞥他一眼,“吳三多,你自己有十兩銀子下注嗎?”
那“自己”兩個字咬得特别重。
“我…”吳三多被他冷風一掃,笑臉頓時凝固。
他爹今年才肯每月給他三兩銀子,基本還是靠他娘接濟,還有粘着唐大公子這個金主過活。
别說十兩銀子了,一兩他也拿不出!
可是,唐大公子,有你這麽爲了讨好小娘子,擠兌好友的人嗎?
見色輕友的家夥!以後休想我幫你出謀劃策!
吳三多惱怒閉上嘴,決定暫時視唐大公子爲空氣。
紀子期見二人杠上,忙在中間打圓場,“下注的在哪裏?好像快要開始了,咱們過去吧!”
“不用!”唐大公子又喚來剛剛那小厮,“這幾位小姐少爺要下注,你去拿張紙來記錄一下!”
小厮心中奇怪萬分,面上卻不顯,忙不疊去找筆紙了。
“這樣不太好吧?”紀子期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耽誤你們的正事?”
“沒關系,舉手之勞而已!”唐大公子溫柔應道。
這下連蘇謹言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唐大哥性子一向冷清,就算他和吳三多羅表哥有事求到他面前,唐大哥都不一定會相助!
今日爲何會這麽好說話?不僅主動幫忙,語氣還特别的與印象中的不一樣,怎麽說呢?
蘇謹言搔耳想了許久。
溫柔,對,特别的溫柔!
蘇謹言看了看唐大公子,發現他正專注地盯着紀子期。
他又看了看紀子期,有個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什麽也沒明白!
那小厮拿着紙筆過來,蘇謹言想起下注的事,便将剛才那升起的念頭抛在腦後了。
“黃色的二十兩,紅色的二十兩!”
“黃色的五兩,藍色的五兩!”小雨掏出銀子。
“小雨,你怎麽有這麽多銀子?”紀子期意外道。
“姐,有些是少爺以前賞的,有些是你每月給的零花錢省下的。”小雨看着那銀子眼裏露出不舍,“這可是我全部的财産了!可千萬不能輸!”
想不到小雨竟是個小賭鬼!
紀子期橫瞪她一眼。這麽小就敢拿着全部家當來賭?再大些還了得?
小雨知道她的意思,拉着她的胳膊撒嬌,“姐,我不是還有你嗎?
姐的銀子還不就是我的銀子?我的銀子也是姐的銀子,這十兩銀子雖是我下的注,也等于是姐下的注!”
紀子期看着她嬌美的容顔,軟糯的語調,發亮的眼睛,心軟得不行!
小風見狀也學着小雨,接着她的另一隻胳膊撒嬌,“大姐二姐的銀子都是小風的!小風的銀子也是大姐二姐的!
大姐,小風也要十兩銀子!”
小雨朝他吐舌做鬼臉,“不知羞,就會跟着二姐學!”
蘇謹言受不了的在一旁大吼,“紀子期,紀小雨,紀小風!
你們三個天天在紀園裏上演姐弟情深的戲碼,欺負我娘隻有我一個!
到了外面,還要演?
我不管,小風,跟我去那邊玩!”
說完拉着小風就跑了,小風被迫跟着蘇謹言向前跑,還不忘回頭大叫:“大姐,幫小風下注!”
紀子期看着小雨和遠去的小風,肉痛地掏出三十兩銀子。
這兩個冤家!
還好木匠鋪這幾個月分了不少銀子!她預備着今天出來,肯定要花銀子,帶了三十幾兩防身。
現在一下子隻剩下幾兩碎銀了!
來到古代這麽久,第一次如此大手筆的花錢,紀子期想着之前存錢的不易,還是有些心痛!
唐大公子見她神情,“今日我是主,你是客!這下注銀子我替你出吧,赢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那怎麽行?
紀子期忙不疊道:“不用!不用!這個銀子我還是出得起的,隻是第一次花這麽多,有點舍不得而已!”
唐大公子知道她身爲蘇氏木匠鋪的二當家,從這自行車推出後,自是賺了不少銀子!
三十兩銀子對她來說,确實算不得什麽!
見她推辭,也沒再強求!
随着喧天的鑼鼓聲,以及整齊的加油聲,今年的龍舟賽開始了。
不少岸邊的人随着龍舟前行的方向,一路向前跑。
吳三多和小雨瞧着有趣,也随着衆人向前跑。
紀子期沒想湊這個熱鬧,在後面微笑看着奔跑着的小雨,還有随蘇謹言一起跑的小風。
五月的風吹過,她的發絲在空中飛揚,蕩起優美的弧度。
有幾縷調皮地飛到她身側唐大公子的肩膀上,稍作逗留又飛快落下。
然後又有風來,那發絲又争先恐後的向他肩膀靠過來。
他很想抓住它們,纏在自己的指尖把玩。
唐大公子隻覺得心底像被一片羽毛輕輕撩撥,有些東西正在破繭而出。
“紀子期!”鑼鼓聲太大,唐大公子提高音量。
“什麽?”紀子期也提高音量。
“我喜歡你!”唐大公子鼓足勇氣,大聲吼出他人生的第一次表白。
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歡呼雀躍聲,鑼鼓聲也猛地加大力度,唐大公子的聲音被淹沒在其中,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自己的聲音。
紀子期被震得耳膜一陣顫動,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原來此時龍舟已調轉身頭,向着去時的方向駛回。
那第一個轉身的龍舟便赢得了衆人熱烈掌聲。
紀子期看着人群又向這邊跑回來,夾在中間的小風沒反應過來,被身邊的人一擠,差點摔倒在地,一旁的蘇謹言連忙抓住他。
“小心!”紀子期驚呼,完全忘記了身邊的唐大公子,朝小風跑去。
唐大公子看着她跑遠的背影,衣裙飄飄,像一朵迎着風的梨花。
他知道她沒有聽到他剛剛一時沖動的表白,心中即是慶幸,又有些惋惜!
如果她聽到了,會是怎樣一副神情?
果真如唐大公子所言,第一次上賭場的人運氣特别好。
那艘其貌不揚的黃色龍舟赢得頭籌,唐氏商行贊助的那艘奪得了第二名。
黃色龍舟由于先前并沒有被衆人看好,有一比三的賠率。
唐大公子一下子賺了三千兩,紀家三姐弟也小賺了一筆。
小雨捧着銀子,呵呵地笑個不停。
此時與他們彙合的江嘉桐後悔不已,她本來買一百兩,結果沒中輸了。
看着唐大公子讓自己買唐氏商行贊助的龍舟,他卻買了别家,竟中了。
江嘉桐恨恨道:“唐大公子,你自己買别的龍舟赢了,卻害我輸了銀子!今天你無論如何也得請客!”
唐大公子正中下懷,“那邊水榭有間唐氏常帶貴客去的花船,今天我托子期的福赢了不少銀子,又害江小姐輸了銀子。
今兒個就由我作東,帶各位去那邊品嘗一下他們的特色魚生,順便遊遊湖!”
江嘉桐看了一眼,知道那邊是些達官貴人常去的地方,花費不斐。
覺得唐大公子甚有誠意,心中怨氣便消散了不少。
“好啊!現在日頭也大了,正好先去避避!”
水榭的管事見到唐大公子帶着一群人來,瞬間笑得臉都扭曲了。
他親自帶着衆人走上花船,邊走邊同唐大公子道:“大公子,今兒個是約了二爺吧?二爺來了好一會了!”
二叔?他二叔也在?
唐大公子皺皺眉,正想讓管事的換艘花船。
管事的已命令手下揭開了花船的紗缦。
于是整個花船裏的情形一覽無疑。
裏面坐着一對男女。
門口的衆人能看到他們姣好的側影。
那個錦衣玉袍的男子,鼻梁高聳,下巴堅毅,一手摟在女子腰間,另一手兩根手指挑起對面女子的下巴,噘着嘴正要吻上去。
從未見到如此香豔場面的幾人,驚得張大了嘴。
紀子期連忙捂住小雨和小風的眼睛。
聽到門口的響動,那對男女紛紛轉過臉來。
男的與唐大公子有五六分相像,正是唐氏商行二當家,唐大公子的親叔叔,唐樹。
女子圓圓的臉上兩個大大的酒渦,笑眼彎彎,兩邊嘴角天生自然翹起,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意,塗着丹蔻的玉手覆在唐樹手上,輕撫摩擦,生出些許香豔之情,手腕處露出半截香滑的白嫩肌膚,配着粉紅色的半透明紗裙甚是迷人,纖腰酥胸,體态嬌娆。
正是倚紅樓新進的花魁甜娘。
唐樹隻稍楞了一下,便恢複常态,面上帶着風流的笑,“宋兒,帶朋友過來玩啊?一起吧!”
“不用了,二叔忙!”唐大公子僵硬地擠出幾個字,轉身欲走。
管事的一抹額頭的汗,這下麻煩了!一下子得罪唐家兩大話事人。
可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完,“大,大公子,今日花船早已訂滿了!”
唐大公子頓住腳。
唐樹哈哈大笑,“吳三多,羅書,好久沒見過了!還記得二叔我不?今天難得碰到一起,便是有緣,你們都過來,咱們好好聚聚!
還有這幾位,我這侄兒像他老爹,生性有些古闆,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都過來,過來!”
長者賜,不敢辭!幾人便依言走了過去一一行禮坐下。
“小女程清,程員外的三女!見過唐二爺!”
“不錯不錯,就是讓吳三多小小年紀就寫情信的那位?果然清麗出塵!”
吳三多臉龐爆紅,腦羞成怒:“二叔!”
唐樹斜睥他一眼,嘴角含笑,“這少年人性情真,對喜愛之物直言贊賞,是多麽難能可貴的事情?有什麽好害羞的?”
程清落落大方應道:“謝唐二爺誇獎!”
“不用拘禮!你們既是宋兒的朋友,跟着宋兒一起喚我二叔即可!”
“小女江嘉桐,江員外的二女!二叔,你喚我嘉桐就好了!”
“好,好!”唐樹笑眯眯道:“早聽說江員外二女爽朗大方,巾幗不讓須眉!”
江嘉桐脆生生回道:“謝二叔誇獎!”
“小女紀子期帶二妹小雨小弟小風見過二叔!”紀子期帶着小雨小風上前行禮。
“小雨見過二叔!”“小風見過二叔!”
姓紀?唐樹眼裏精光一閃而過,眼角瞟到自家侄兒強裝鎮定的表情!
呵呵,果然如此!
“好,好!”唐樹眉眼都帶上了笑,“子期多大了?說了婆家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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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很不好意思地要跟親親們說一聲,之後每章上傳9000字了。
上架的時候存稿确實挺多,沒經驗,一開始發得很猛,然後碼字的速度有點跟不上了,因爲大大也隻是半兼職寫文。
大大現在存稿還是有,但大大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沒有二十萬以上的存稿,這心裏完全不踏實。
而且大大習慣寫完了一個小故事再從頭進行修改或添加,存稿足夠改起來比較心定一些。
加更還是會偶爾有的,但真的隻能是偶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