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身體的情況,确實容不得她大幅度的活動。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原本隻是幾個追兵,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一群,夜千筱怎麽說也是煞劍出來的,隻要手腳能動,加上手上有殺傷性武器,那麽搞死幾個人絕對沒問題,前面有丁心看路,夜千筱眼睛可沒瞎,每每看到舉槍的人第一時間射擊,硬生生用自己的百分百命中率吓蒙了不少人。
丁心雖然孤身來到這裏,但并不代表她沒有後招。
她在逃跑的路線上弄了幾輛車。
可是,她們倆被發現的太早了,還沒有趕到第一輛車的時候,就見到Gavin和紅色首領帶着一批人趕了過來,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爲了方便行動,丁心并沒有帶什麽重武器,在火力上就被全力壓制,加上人數差距,她們倆根本就不能跟人硬碰硬,隻得東躲西藏的避開掃射的子彈。
更悲催的是,夜千筱從她手上掏了兩把槍來,但人數太多,轉眼間彈匣已空。
“啧,四面楚歌。”
靠在牆後,夜千筱眉頭微微一動,有些無奈地感慨道。
丁心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能不說喪氣話嗎?”
“又沒死。”夜千筱莫名地看她。
“您這,”神情變得古怪起來,丁心從頭到尾看了看她,最後搖頭感歎,“也差不遠了。”
夜千筱能跟上她的速度,手能開槍,腦子能保持理智……
跟她渾身這傷比起來,那簡直是個奇迹。
夜千筱收回視線,确實沒有精力跟丁心鬥嘴。
她能撐到這個地步,還多虧煞劍那變态的訓練,任何時候都得保持清醒,就算保持不了清醒,那也不能透露任何口風,眼下這種事關性命的緊急時刻,夜千筱怎麽着也得靠着毅力堅持下去。
“來了。”
靠在牆上,丁心一邊打兩槍,一邊關注着情況,在看到幾輛裝甲車從人群外圍直接沖進來後,總算是松了口氣。
支援來了。
丁心孤軍戰鬥,不可能不叫上裴霖淵一起。
反正他們都有共同的目标,至于裴霖淵會花費多少代價,她相信,他們倆都沒有放在心上。
強火力碰上強火力,原本集中在夜千筱和丁心這邊的火力,登時被轉移了不少,隻有Gavin帶着一批人瞅準了她們倆,正在一點點的靠近!
然——
在Gavin帶人愈發靠近的時候,隻聽得“轟隆隆——”一聲爆炸聲,從她們倆身後猛然炸響!
夜千筱抽空往後看了一眼。
隻見身後不遠處的一堵牆,被強行從火箭彈炸開,登時磚頭被炸裂,到處飛濺,與此同時,一輛裝甲車從被強行炸開的地方直接闖進來。
夜千筱看到扛着反裝甲火箭彈的陸松康,正探出頭朝夜千筱和丁心這邊揮手。
夜千筱眉頭動了動,有輕微的弧度。
一輛車,五個人,封帆負責開槍,陸松康負責發射火箭彈,顧霜負責狙擊,郁澤負責沖鋒槍,而赫連長葑,則是拿着中型機槍,第一時間掃射着Gavin那邊的人。
重火力之下,子彈猶如彈雨一般傾瀉而下,沒有任何空隙的掃射而去,不給人絲毫反擊的餘地,而任何貌似反抗的重機槍手,則是在第一時間被機槍和狙擊槍爆頭。
在裝甲車靠近的時候,陸松康又發射出一發火箭彈,吓得紅色革命軍的人四處逃竄,而紅色首領則是被各種密封保護,一道道的人牆擋在他的面前,不容他有絲毫被傷害的可能。
裴霖淵帶領的幾輛車吸引着紅色革命軍的火力,而赫連長葑這邊僅僅靠四個人就打的Gavin這邊沒有冒頭的餘地,将夜千筱和丁心帶走幾乎是最合理不過的事情。
赫連長葑早已看到了夜千筱,正因爲看到渾身是血的夜千筱,赫連長葑手裏的子彈才瞄準死穴射擊,可當他打開門,真真切切的看到被丁心送上車的夜千筱之後,瞳孔不自覺間一緊。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碰夜千筱什麽地方。
近距離看的時候,夜千筱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好的,臉上、脖子、手臂上都是清晰的鞭傷,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沾染着鮮血,破爛的地方隐約可見那些傷口。
觸目驚心。
“人就交給你們了。”
丁心将人送到車上後,卻沒有跟她一起上車,她揚了揚唇角,朝赫連長葑交代了一聲。
“嗯。”赫連長葑沉重地應了一聲。
在關門的刹那,丁心将一個小型的遙控器交給了夜千筱,“在我的房間裏,藏了一斤C4炸彈,五公裏内有效。”
“嗯。”夜千筱掀了掀眼睑。
下一刻,丁心便被車門阻隔在外。
她朝夜千筱擺了擺手,随後轉過身,将背在肩膀上的霰彈槍給拿了下來,徑直朝裴霖淵那邊的裝甲車過去。
說到底,夜千筱現在還有着軍人的身份,跟丁心、裴霖淵這類的人牽扯過多,對她許是有不利的影響。
人都成功救到一半了,接下來的任務就交給她的男人了,丁心就搭上裴霖淵這輛順風車離開吧。
夜千筱看着丁心離開的背影,眼睛微微眨了眨,感覺有些酸。
片刻後,眼底恢複了平靜。
“狙擊槍。”
夜千筱一隻鮮血淋漓的手,遞到了赫連長葑面前。
赫連長葑臉色黑如鍋底。
都傷成這樣了,她還想做什麽?
然而,夜千筱就那麽看着他,面色平靜的很,沒有任何強烈的情緒波動,但就這樣平靜的眼神,卻讓赫連長葑不得不敗給她。
“顧霜,”赫連長葑擰起眉,朝正在将一個個冒出頭的人狙擊掉的顧霜說道,“把槍給她。”
顧霜坐在後面,聽到赫連長葑的聲音,往左前方看了一眼,掃到渾身是血的夜千筱,視線微微一頓,但他也沒有說什麽,直接将放到旁邊座位上的備用狙擊槍拿起來,遞到前面。
赫連長葑剛想伸手去接,但他還沒來得及接過,狙擊槍就先一步被夜千筱給搶走了。
檢查子彈,裝上彈匣,打開保險,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把他逼出來。”
夜千筱将狙擊槍架在車窗上,聲音冷冷地朝赫連長葑說了一句。
赫連長葑擔心地看了她一眼,爾後,朝副駕駛位置上的陸松康使了個眼色。
陸松康點了點頭。
封帆開着車後退,讓他們射擊的視野範圍更寬一些,等他将車停下來的那一刻,陸松康将火箭彈發射出去,一發猛然射出去的火箭彈,徑直朝Gavin他們隐藏的牆角發射過去!
“轟隆隆——”
爆炸聲,再一次響起!
夜千筱聚精會神的瞄準,好像所有的聲音都被杜絕在外,身體無處不牽扯的疼痛處于别人身上似的,煙霧缭繞、塵土飛揚時,夜千筱看見那抹身影閃過,徑直來到她的瞄準鏡之下。
沒有任何猶豫的,夜千筱扣下了扳機。
連續扣下的扳機!
一發一發,連接不斷,夜千筱看到血霧在瞄準鏡之下暈開,在她目标之中的身影,擡眼朝這邊看了一眼,最後,永久地倒了下去。
透過瞄準鏡,夜千筱看到那人的表情。
那是一張笑臉。
從容不迫的笑容,在他那張絕美的臉上擴散開來,一抹驚豔的笑,卻在最後一刻挑釁着解決掉他性命的人。
這個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夜千筱在收槍的那刻,有過片刻的恍惚,支撐着身體所有力量,像是全部被抽幹,身體提不起任何的力氣。
但是,她的嘴角扯了扯。
不知道Gavin死之前,會不會後悔,沒有将她給折磨死。
“撤!”
赫連長葑簡促果斷地發布口令。
與此同時,封帆立即開動着車,掉頭往外面開。
這場戰鬥來的太快了,紅色革命軍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他們手上的武器也隻有随身攜帶的槍支,所以在準備充分的兩路人馬面前才被打得個措手不及,而現在他們差不多也将家底給搬出來了,識趣地人自然不選擇跟他們迎面撞上。
封帆将自己的車技發揮到了最大的程度,剛掉過頭就踩着油門各種往前沖,而陸松康見着紅色革命軍不知死活地往這邊追,又賞了他們一發最後剩下的火箭彈,之後才換上機槍進行最基本的火力壓制。
而,鑒于對方窮追不舍,跟戀上他們似的不肯放手,夜千筱在半清醒的時候,果斷選擇用了丁心給她留下的後招。
摁下了炸彈的按鈕。
他們已經開出一定的距離,可在按鈕按下去的那一刻,還是能聽到轟隆隆的爆炸聲響。
紅色的基地算不上大,就這麽一斤的C4炸彈,還跟他們的火藥庫相差不遠,估計他們的裝備會廢掉一半,現在連Gavin都沒了,戰鬥力大幅度下降,不知道最後能混成什麽樣子。
夜千筱聽着那連續不斷的爆炸聲,腦袋靠在赫連長葑肩膀上,任由赫連長葑給她做緊急的處理。
“安全了嗎?”
在最後撐不住的時候,夜千筱微微眯起眼,朝赫連長葑問了一聲。
“嗯。”
赫連長葑沉沉地應聲。
爆炸聲響起後,跟在後面追殺的隊伍,就已經匆匆忙忙地趕回去了。
他們早就安全了。
手指輕輕觸碰着夜千筱的臉頰,赫連長葑的動作小心翼翼的,一雙素來冷峻淡漠的眼睛裏,此刻被憐惜與溫情全然充斥着。
夜千筱勾了勾唇,“我睡會兒。”
“好。”
赫連長葑果斷地應了一聲。
夜千筱身上太疼了,雖然腦子已經徹底不能轉動,可還是睡不着,赫連長葑給她打了一針止痛劑,外加一針麻醉劑之後,才讓她安心的睡了過去。
路途有些颠簸,他們是直接開往機場的,路上要待兩個小時。
赫連長葑将夜千筱的傷勢處理的差不多後,便抱着她,盡量控制着力道,讓她睡得安心一些,可懸着的心卻一直沒有落下來。
夜千筱受的傷太重了。
甚至出現高燒、發炎的症狀。
沒有傷到五髒六腑,但還是遍體鱗傷,小腿處甚至被插了不少碎玻璃,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要嚴重。
有很多傷,是赫連長葑完全不能處理好的。
他很擔心,這是他第一真切的感覺到,夜千筱真的會有可能,随時離開。
就算夜千筱離開煞劍的時候,赫連長葑都沒有過這樣強烈的感覺。
緊張的時候,時間過的很慢,一分一秒都像是減緩十倍一般,每一秒都是讓人難耐的煎熬。
等到終于抵達機場時,赫連長葑都沒來得及松口氣,直至看着夜千筱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擡起,送上直升機進行救治,赫連長葑緊繃的神經都沒有放松分毫。
他們不能在這裏久留,維和部隊的其他人都已經全部離開了,唯一一架直升飛機是來接他們的,如果他們夜色降臨之前不趕到的話,直升飛機也會離開。
在這種地方,飛機都能随時被打落墜毀,他們都不能冒這個險。
好在,趁着天黑之前,他們趕到了。
回去的時間不算長,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到,而在直升機上守候的都是專業的軍醫,隻是設備沒有醫院的那麽完善而已,但基本上處理夜千筱的外傷是不成問題的。
隻是,在沒有得到夜千筱準确的消息之前,赫連長葑從來都沒有放松過。
封帆、陸松康、郁澤、顧霜四人上了直升機後,一緻保持着沉默,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在僵硬的氣氛中等待着他們的降落。
……
夜色徹底暗下去的時候,直升機終于抵達了東國的土地。
有了赫連長葑事先的聯系,上面早已派了軍區醫院最好的外科大夫等待,一見到直升機降落後,夜千筱就被推了出來,然後被外科大夫們推到了搶救室。
夜千筱的情況很危險。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她失血過多。
在直升機上的時候有給她輸一定量的血,可情況依舊沒有好轉,多處傷口傷的太嚴重了,基本看到她的醫生都會下意識的覺得,她還能活着,簡直是個奇迹。
而,遍布全身的傷口,不僅處理起來麻煩,還要時刻關注夜千筱的生理機能,隻要高燒不退,随時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赫連長葑一行人,被甩在了搶救室門外。
一行五個人,都沒有穿軍裝,可光是往那裏一站,每個人臉上都見不到和善的氣息,落在不知情的人眼裏,這一個個的都跟黑社會似的,就連護士都是繞着走的。
他們的氣場太強。
他們的氣氛太冷。
任誰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靠近。
夜千筱在搶救室裏搶救了多久,五個人就在外面等待了多久。
誰也不知道,這一分一秒的等待,對于他們來說,過的有多漫長。
除了赫連長葑,跟夜千筱關系最好的就是封帆,可郁澤、顧霜、陸松康三人,卻并沒有因爲這個而有分毫的放松,他們神情凝重而嚴峻,臉色繃得緊緊的,誰也沒有在門口移動過半步。
他們都不希望任何一個戰友犧牲。
理所當然的,在看到夜千筱的傷勢之後,他們都不可能放心的離開,這是人之常情。
*
深夜,西赫爾的一條荒涼道路上,裝甲車緩緩的行駛而過。
丁心坐在車内,手裏晃悠着一個軍用水壺,她不緊不慢地搖晃着,然後喝了一口。
窗戶被打開着,12月的時節,天氣卻沒有那麽冷,涼風從窗口吹進來,将她一頭長發掠起,于身後淩亂而舞,她卻渾不在意,眼角眉梢的張揚更甚。
她一低頭,借着車内的燈光,看到了身上沾染的血迹。
微微有些愣神,她仔細想了一下後,才忽然響起,是在夜千筱身上沾到的。
離開紅色的基地,已經有六個小時,丁心卻覺得離開很久了,所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一般。
她一偏過頭,看到裴霖淵偏着頭看向這邊,但視線沒有落在丁心的臉上,而是似有若無地掃過她身上的血迹。
“她留下的?”
對上她的視線,裴霖淵眉頭揚了一下,聲音如涼風一般的清冷。
“嗯。”晃着手中的水壺,丁心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傷得很重?”裴霖淵眯起了眼。
在下午的那場戰鬥中,裴霖淵完全沒有看到夜千筱的身影,自然不知道夜千筱傷的到底有多重。
“死不了。”
丁心喝了口水,聲音淡漠地回答。
裴霖淵眉頭一鎖,卻沒有再說話。
丁心笑了笑,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死不了?
她相信,夜千筱不會死。
她曾祭奠過一個淩珺,所以,她絕不會再祭奠一個夜千筱。
人都救回來,若是在醫院裏挂了,那夜千筱活得也太窩囊了。
“話說回來,”丁心懶洋洋地擡起眼,似是想到什麽,朝裴霖淵笑問,“你真把她放下了?”
“你說呢。”裴霖淵看着窗外,雲淡風輕地開口。
“她喜歡就行。”丁心笑道。
裴霖淵斜了她一眼,話中别有深意,“我試着這樣想想。”
丁心微微搖頭。
就這位爺的性情,真能将人放下才怪呢。
可是,他們都懂得淩珺的脾氣,而她跟夜千筱接觸過,脾氣是真的一點兒都沒變,那位隻選擇自己想要的,裴霖淵若是再一味的糾纏,隻會給那位添麻煩。
自然,他們都喜歡淩珺,喜歡夜千筱,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不希望給她添麻煩。
畢竟——
最起碼的,他們的身份就不同。
“喝嗎,”半響,丁心一擡手,将手中的水壺遞到了裴霖淵面前,“摻了點酒。”
視線從水壺上掃過,稍有潔癖的裴爺輕輕皺眉,可在丁心想要收手的刹那,直接将那個水壺給燒了過來。
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冰冷的酒水滑過喉嚨,在片刻的寒意過後,便是火辣辣的刺激。
裴霖淵将水壺丢給丁心,淡淡地問,“你打算去哪兒。”
“不知道,”沒有蓋水壺的蓋子,丁心将水壺裏的酒水一飲而盡,手一擡就将水壺丢到了窗外,她伸了個懶腰,閑散地開口,“先去找個伴。”
裴霖淵收回了視線。
淩珺沒了,slaughter散了,丁心也要走,這對裴霖淵來說,隻算是一點的小變動,但這并不妨礙他能讓丁心以後的道路更順一點兒。
一起打拼過那麽多年,雖然有競争,但多少也有點交情在。
“對了,她結婚的時候,你過去嗎?”丁心忽地問。
“不去。”裴霖淵冷着臉道。
“生孩子呢?”
“……”裴霖淵的臉色黑了黑。
“到時候一起吧,”丁心拿出一頂寬檐帽戴在頭上,遮住了眉眼,她微微擡眼看向窗外,似乎很随意地做出決定,可淡淡的聲音裏卻夾雜着一絲難以分辨的悲傷,“我想當孩子幹媽。”
裴霖淵看了看她,沒有肯定,卻也沒有否定。
他是唯一知道丁心情況的人。
丁心懷孕的事,就連夜千筱都不知道。
可以說,他兩個小時前剛得到丁心的消息,說自己懷孕了,問她要不要做幹爹,可兩個小時後,他就得到Andrew叛變的消息。
他不知道那時候的Andrew,知不知道自己有孩子的事兒。
他知道的是,丁心在那次事件中,沒有保住孩子,并且,今後再也不能懷孕。
他不是很能理解,一個女人面對那種事情,需要自己抹掉多少傷痛才能恢複到現在這樣,所以,他沒有做任何評價。
不過——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那就一起去吧。
反正該接受的,不該接受的,一直都在無止境的發生着。
*
夜千筱直至一周之後,才算真正的清醒過來。
整個醫院的外科大夫,忙活了整整一個晚上,才将她身體裏一些玻璃碎片取出,将外傷包紮好,可她的傷口多的讓人難以想象,多處傷口被感染發炎,身子虛弱到一時無法注射大量的藥品。
醫生們爲此忙得焦頭爛額的。
發燒、退燒,反反複複,夜千筱昏迷,高燒使得她神志不清,這樣一次次的反複,直至一周之後,燒才算徹底的退了下去。
夜千筱神智恢複正常的時候,一睜開眼,就見到了站在她床邊的赫連長葑。
憔悴而疲憊的赫連長葑,胡子估計有段時間沒刮,細細地長了出來,有些MAN,但跟記憶中的那俊朗模樣相差太遠,可那雙深邃眼睛盛滿的溫柔,卻驚豔了一切。
“醒了?”
一直在焦慮中等待的赫連長葑,一見到睜開眼的夜千筱眼底一派清明,懸着好長一段時間的心,這一次,終于徹徹底底的放了下去。
“嗯,”夜千筱應了一聲,發現嗓子有些幹疼,聲音沙啞,于是她問,“我睡了多久?”
“一周。”
耐心地回答了一句,赫連長葑已經爲她倒好了溫水。
夜千筱皺了皺眉,想要從床上爬起來,可赫連長葑卻連忙按住她的肩膀,“别亂動。”
夜千筱眸光微微閃爍了下。
赫連長葑坐在床邊,扶起她的頭,用溫水一點點地喂着她。
而,趁着這功夫,夜千筱打量了下自己的情況。
身體幾乎動彈不了,除了頭,她幾乎全身都被包裹成木乃伊,還能感覺到疼,那些感染發炎還未愈合的地方,疼的很是厲害。
“我多久能出院。”
喝完水,夜千筱第一時間問道。
思量了下,赫連長葑無奈回答,“還有半個月左右。”
剛醒就想着出院的夜千筱,果然是夜千筱。
隻要度過了這個危險期,夜千筱隻要等到外傷好了,就可以出院了,沒有傷筋動骨的,就是皮肉傷,愈合的速度要快很多。
“繃帶呢。”擰着眉,夜千筱繼續問。
“一周。”赫連長葑如實回答。
夜千筱的眉頭越擰越緊。
自從她有記憶以來,受過大大小小很多傷,但沒有一次是連動都不能動,隻能在床上躺着。
要命的是,什麽事都得讓人伺候。
思索了下,對此事找不到好的解決辦法,于是,夜千筱又問,“維和呢?”
“我去找醫生。”
将水杯放到一邊,赫連長葑很自然地避開這個話題,然後轉身出了門。
夜千筱凝眉,看着赫連長葑往門外走的身影,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
維和的事——
有什麽不能說的麽?
夜千筱腦子有些亂,想不到解釋赫連長葑這種行爲的理由。
她當初被Gavin埋伏帶走,對之後的戰況一無所知,甚至都不知道那場戰争中究竟誰勝誰敗……
于是,一股腦的,無數的猜測湧上了心頭。
剛清醒後便極速運轉的大腦,讓她的頭稍稍有些疼,可到最後,她依舊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讓赫連長葑避開回答。
沒多久,赫連長葑就領着醫生進來了,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些什麽,給夜千筱打了針又吃了藥,夜千筱喝了點粥之後,又再一次睡了過去,連一個問題都沒有問出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夕陽西落。
夜千筱再次清醒時,這才注意到,窗外早已堆積起了厚厚的積雪,透過明亮的窗戶,隐約能見到那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她還是一眼就見到了赫連長葑。
這時候的赫連長葑,換下了先前的那套衣服,就胡子刮幹淨了,可他站在床邊,低頭看着她的眼神裏,讓夜千筱有種不祥的預感。
說不清到底是什麽預感。
隻是能看得出,赫連長葑有什麽在瞞着她。
于是,夜千筱問,“有什麽說的麽。”
“有件事,等過些日子再跟你說。”赫連長葑立在床邊,擋住了部分的窗口,一抹朦胧的光線在他周身暈開,像是染了層毛邊。
夜千筱臉色沒變,可不知爲何,心卻稍稍的縮了縮。
籠罩在心頭的不祥預感,愈發的強烈起來。
定了定神,夜千筱問,“有什麽能說的。”
事實上,除了那件事,什麽都可以說。
赫連長葑靜靜地跟夜千筱講述,夜千筱被抓住後所發生的一切。
他們戰争勝利了,可政府軍垮台,所以他們被迫撤軍離開,而現在,所有的軍人都回到了自己的部隊,赫連長葑将一切都說的極其簡單,三言兩語便能描繪驚心動魄的一幕。
其實說到最後,也沒有花幾分鍾。
夜千筱漫不經心地聽着,心裏卻在惦記着别的事。
“傷亡呢?”最後,夜千筱這樣問道。
有戰争,就會有傷亡……
她可不信,上天會這麽眷顧他們。
所以——
是……誰?
夜千筱隐隐意識到什麽,可腦子卻愈發的混亂起來。
赫連長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卻在證明,夜千筱猜測的方向是對的。
“先喝點粥。”赫連長葑收斂眉目,将帶過來的保溫桶打開。
裏面有粥有湯,都是他親手做的。
可夜千筱卻看都沒看一眼,她凝視着赫連長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赫連長葑,是誰?”
“沒有誰。”赫連長葑語氣僵硬地回答。
夜千筱不能動彈,赫連長葑便俯下身,将她扶了起來,身後惦着兩個枕頭。
夜千筱冷着臉,但拒絕讓自己的身體好起來,也不是她的作風,所以一言不發地吃着赫連長葑給她喂得湯和粥。
赫連長葑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夜千筱面無表情的吃着,原本看起來很溫馨的動作,可落到此時此刻的他們倆身上,卻有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氣氛正在一點一點的僵硬。
最後,赫連長葑喂完粥和湯,停了手。
夜千筱卻在第一時間看向他,問,“給我給準确的時間。”
赫連長葑凝眸,他站起身,走至一邊的桌子旁,将保溫桶收拾好,然後再來到夜千筱身邊,将枕頭小心的移開,又扶着她躺了回去。
俯下身,他仔細地看着夜千筱,手指輕輕地從她臉上的傷口處滑過,終于啞聲開口,“你松繃帶那天。”
話音落卻,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夜千筱緊緊皺眉。
赫連長葑給她掖好被子,才拿着保溫桶去洗。
聽到關門的聲音,夜千筱眼眸一轉,視線從緊閉的大門那邊掠過,片刻後,收回視線,她微微偏過頭,朝窗口方向看去。
夜幕降臨,醫院裏的路燈全部亮了起來。
不知何時起,大雪洋洋灑灑地落下,一片片的落到透明的窗戶上,潔白一片,卻眨眼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