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挑眉,夜千筱直入主題地問。
她用的是英語。
像他們這類人,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方忽然來找她,顯然不是過來問問雇主的情況,聊聊天、談談情。
尤其——
是眼前這個女人。
Adelaide。
外表蠱惑人心,内在心狠手辣,典型的蛇蠍美人,可沒那個好心腸來問候雇主。
當然,他們這群人都很講義氣,夜千筱花了錢去辦事,倒也不懷疑Adelaide是來殺她的。
“夜千筱?”Adelaide忽的問道。
聲音很好聽,聲線媚得很,悠然婉轉。
“是。”夜千筱沒有遲疑的應聲。
像他們這種調查委托人的行爲,在行内已經算是違規的了,但現在情況不同,
“委托人?”Adelaide挑了下眉。
“是。”
夜千筱面不改色。
“我想你應該知道,”Adelaide上前走了幾步,臉上露出抹勾魂笑意,而打量試探的目光卻不減分毫,“你的那次委托,我們沒有完成。”
“嗯。”
擡眼看她,夜千筱淡聲回答。
事實上,兩人的身高相差不遠,但Adelaide踩着近乎十厘米的恨天高,一走到夜千筱面前便高出她半個頭,不得不讓夜千筱擡眼去看。
“很抱歉的通知你一聲,”Adelaide勾着唇角,緩緩道,“你的那個目标,叫Andrew是吧,Basil已經不打算除掉了。”
“哦?”
夜千筱微微揚眉。
“有人想親手解決Andrew,So……”
Adelaide拖長了聲音,但卻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
聰明人都該猜得到答案。
夜千筱的眼睛微微彎起。
具體情況她也知道。
以前淩珺還在的時候,有介紹過讓Basil跟Nail(丁心)認識,兩人也算是有點兒交情。
這次Basil去西赫爾,肯定跟Nail見過面,而最想殺Andrew,肯定是Nail。
隻要Nail提出自己想法,Basil肯定會因爲那點兒交情,而放棄這次的委托,盡管這有可能對他們的名譽造成一定的影響。
造成現在局面,知道所有關系的夜千筱,隻要稍稍動動腦子,就能清楚大概情況。
“哦。”
于是,夜千筱很平淡地應了一聲。
這下,看着這張雲淡風輕的臉,Adelaide到不自覺地挑了挑眉。
哦。
哦?
哦……?
她花了那麽多的錢,隻爲了除掉Andrew,但現在任務失敗了,Andrew活的逍遙自在的,她的反應竟然這麽平靜?
來之前,Basil讓自己觀察一下這個女人,本來沒有在意,可如今看到這般出乎意料的反應,倒是聽讓她驚奇的。
原本——
組織了很多語言說服她呢。
“你來見過,隻是爲了通知這個?”
視線悠悠然從Adelaide身上掃過,夜千筱微微眯起了眼睛,對Adelaide提出了一定的質疑。
“OH,NO,”Adelaide搖了搖頭,語速忽然變快了幾分,“按照我們的規矩,錢是不會退還的,所以Basil讓我問你,你還有什麽人要殺嗎,我幫你解決。”
“Basil不在?”夜千筱揚眉。
“不在。”
Adelaide很快地回答。
這一次,Basil就派她過來辦事兒,最好将這件事解決好了,以免節外生枝。
根本沒有自己主動來善後的意思。
“如果我沒要殺的人呢?”
夜千筱繼續問道。
“這個……”Adelaide微微一頓,臉上的笑容漸漸深了起來,“那麽多跟屁蟲,你不想解決?”
“我已經解決了。”
雙手環胸,夜千筱懶懶回答。
“這可不一定。”
Adelaide頗有深意道。
隻要她想,随便給夜千筱造個謠,到時候不說跟在夜千筱後面的,就算是想要殺夜千筱的,都不在少數。
當然,方法黑了點兒,但幹他們這行的,很多時候,也得不得已而爲之嘛。
聽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夜千筱眼神一冷,嘴角輕抽。
果然,在沒有半點交情的時候,不管什麽人,都會不遺餘力的去坑。
這群家夥——
也是夠了。
“我考慮考慮。”
眼睑擡起,夜千筱不緊不慢道。
“希望在你離開前,我們能解決完這件事。”Adelaide笑的燦爛,勾魂奪魄。
“當然。”
同樣回之以笑,夜千筱緩緩開口。
滿意地看她一眼,Adelaide沒有任何停留,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夜千筱也收回視線,朝街道上的車流看去。
在這裏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不打聲招呼就離開,赫連長葑若是找不到她……
她可沒回去的車費。
視線稍稍掃過,不過兩秒,夜千筱就瞥見停在路邊的勞斯萊斯。
就停在靠近她的這邊。
車窗開着,一眼就見赫連長葑的身影,他隻手搭在車窗上,微微朝這邊看過來,神色間似乎有些漫不經意,對夜千筱在路邊跟人攀談的事,似乎并不怎麽在意。
夜千筱徑直走過去。
來到副駕駛位置旁,自覺地拉開門坐了進去。
“想吃什麽?”
偏頭看向夜千筱,赫連長葑聲音沉穩地問道。
被他這麽一問,夜千筱才意識到,他們出門後就沒吃晚餐。
還真有些餓了。
想了想,夜千筱還真沒想到想吃的,便直接朝赫連長葑道,“你決定。”
于是,把問題丢給了赫連長葑。
赫連長葑掃了她一眼。
繼而收回視線。
從頭到尾,對夜千筱突如其來的離開、身後的尾巴消失不見、在路中央同金發碧眼的陌生女人交談,一句話都沒有過問。
夜千筱也沒有主動解釋的意思。
剛安靜下來,就偏頭看向車窗外,神情冷清,似是在思考着什麽。
赫連長葑繼續開車。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最後一抹夕陽餘晖消失殆盡,一眨眼的功夫,天空就是一片漆黑,而街道上的燈光,仿佛在一刹那間,就全部亮了起來。
看着窗外發呆的夜千筱,在某一刻忽然發覺,時間已經過去有半個來小時了。
“還差多遠?”
下意識偏頭,夜千筱看向赫連長葑,冷不丁地問道。
“兩公裏。”
赫連長葑報出準确的數字。
這個時間點,幾條路都堵車,速度比他所想的要慢了不少。
許久沒在繁鬧的城市裏開車,都快忘了無時無刻不堵車的感覺。
“嗯。”
夜千筱淡淡應了一聲。
開着車不緊不慢前行,赫連長葑在一個紅燈前停了會兒,直至綠燈閃現後,才開着車繼續前行。
可——
剛前進不到一米,前方便鮮血四濺,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前面的玻璃,頓時遮擋了他們的視線。
近乎下意識的,赫連長葑踩了急刹車。
察覺到情況不對的夜千筱,擡眼朝外面看去。
剛剛車子就停在路邊,旁邊就是街道,有來往的行人走過。
不知是什麽街道,這個地方的行人尤其多,密集的人群發現異樣,使得現場變得極其混亂。
保持着鎮定,夜千筱冷靜的看了下情況。
剛剛有人持刀行兇,被害人被直接割破喉嚨,直接倒在車頭上,前兩秒還能看到他的掙紮,可還沒等看清情況,他就趴在上面一動不動的。
脖子上的傷口,暴露無遺。
夜千筱隻是掃了一眼。
脖子處的刀痕被割的很大,就算此刻沖下去搶救,被害者也不會有生還的希望。
就算眼下,估計已經沒命了。
至于周圍的行爲,忽然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頓時驚吓的尖叫聲交織成一片,街道上混亂的可以。
這麽會兒觀察的功夫,赫連長葑已經下了車,來到了混亂的街道上。
一眨眼就沒了人影。
與此同時,附近的幾個交警連忙趕到。
一個人去查看受害者,一個人在緊張中彙報情況,另外有兩個人擋在街邊開始維護秩序。
另外還有一個——
狠狠地敲了敲夜千筱這邊的車門。
“出來!”
那人緊緊皺眉,沒好氣地朝夜千筱吼着。
說着,又低下頭朝裏面看了眼。
夜千筱還沒來得及打開門,就聽得對方暴怒地喊道,“怎麽回事,駕駛位置上的人呢?!”
聲音之大,令夜千筱的耳膜微微發疼。
揉了揉耳朵,夜千筱欲要開門的動作微頓,繼而擡了擡眼,去看朝她咆哮之人。
對方一臉的驚恐。
卻,故作憤怒之色。
仿佛佯裝出來的惱怒和大聲咆哮,能夠降低自己内心的緊張和害怕。
夜千筱稍有恍然。
雖說是交警,但畢竟也是人,就連她看到車頭“血流成河”的慘狀,更不用說本就沒見過這般場面的人。
路人的驚恐行爲可以理解,但身爲一名交警,總不能就此落荒而逃。
于是——
隻能找夜千筱轉移注意力了。
夜千筱頭疼得很。
見她沒有反應,那位交警暴怒,擡手從開車的窗戶伸進去,打算将車門從裏面打開。
明明可以從外面打開的……
想到這兒,夜千筱眸色微斂,輕輕擡眼,就将伸進來的手給抓住。
手指抓住手腕,用的力道并不狠,但也足夠那位交警的手靜止在半空了。
交警掙脫了幾下,硬是沒有掙脫開。
夜千筱皺眉,将他的手松開的那刻,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交警被車門擋開幾步,緊随着見到夜千筱出來,立即朝她逼近。
“去抓兇手了。”
冷靜地看着他,夜千筱字字清晰的解釋。
上前的交警,頓時愣了愣。
下一刻,心裏燃起了熊熊怒火。
“抓什麽抓,對方有武器,你們作爲目擊者,就不能安分的待着?!”
逼近一步,交警擡手指了指她,難掩臉上的激動與怒火。
夜千筱斜了他一眼。
眼角餘光瞥見某個走近的身影。
關上車門,便往後一倒,倚靠在車上。
“我在跟你說話!”
警棍拿了出來,交警頗爲激動的說道。
旁邊有交警看到這場面,下意識的想要去拉住他,可很快的,就被另一抹身影擋在了前面。
“能。”
涼飕飕的聲音,低沉冷漠的語調,以低緩的姿态貫穿人的耳膜。
剛剛還怒火正甚的交警,被這極具震懾力的聲音一震,就連喪失的理智都漸漸恢複了。
擦!
太激動了!
怔了怔,交警連忙将警棍收回,然後朝身邊走來的人看過去。
站在那裏的,正是赫連長葑。
他比交警高一些,迫使交警擡頭仰視着他,而,一與那雙深邃冷漠的眼神對上,就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壓,使得交警的思緒愈發的冷靜下來。
在赫連長葑旁邊,還揪着一個年輕的慫包。
對方捂着肚子直叫喚,穿着一件黑色的連帽衫,臉上有幾處淤青,嘴角甚至挂着鮮血,年齡不過二十四五,挺年輕的,可交警一見到他那殺氣四濺的眼睛,背後就冷不丁的感覺到陰氣陣陣。
近乎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這場當中行兇的罪魁禍首。
“人給你,”一擡手,赫連長葑就将人朝他丢過去,在交警手忙腳亂接住他的時候,赫連長葑朝夜千筱看了一眼,“我們走。”
夜千筱站直身子,拍了拍手,朝赫連長葑那邊走過去。
與此同時,正在附近值班的兩個警察走近,看着這場面愣怔了好一會兒,直至見到赫連長葑和夜千筱要走後,才互相對視了一眼,上前擋住了兩人的道路。
“哎——”有個警察喊着他們,繼而一臉和氣的朝他們說道,“兩位同志,麻煩你們跟我們回去做一下筆錄。”
雖然晚到兩分鍾,但大概的情況,他們還是清楚的。
兩人坐在車裏,自然不可能行兇,排除了兇手的可能性,但他們的口供對找到兇手有很大幫助。
另一方面——
就算這個男人抓住了個“兇手”,但那隻是他的一面之詞,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将人捉拿歸案的。
反正,無論怎麽說,按照他們的規矩,是一定要将赫連長葑和夜千筱帶去警局的。
看了他們一眼,赫連長葑并不急着說話。
而是将一張軍官證掏出來,在他們倆面前晃了晃。
兩人看清上面的軍銜,臉色登時陣陣發白。
乖乖。
這男人,撐死了不到三十歲。
诶,不到三十歲的——
上校?!
這銜也升的太驚悚了吧?!
再者,一個這麽高的軍官,還能抓到犯人——
也忒不現實了!
“車你們拉走,可以看行車記錄儀,”收回了軍官證,赫連長葑一字一頓地開口,“有事讓你們局長找我。”
提及局長,不過是他認識罷了,可落到另兩位的耳裏,便另有一番意味。
兩人暗自交換了下眼神。
意識到他們的想法,但赫連長葑并沒有解釋的意思,率先在前面領路離開。
是非之地,離開爲妙。
另外——
吃飯要緊。
至于如何處理後事,那就是警察們的事兒了,他一個路過的,已經将能說的都說了。
夜千筱悠閑地跟在後面。
順帶掃了一眼現場。
直截了當的割喉,手法見不到絲毫的遲疑、停頓,一刀便徹底了結了性命。
厲害得很。
絕非是第一次行動,相反,應該是訓練過多次,才會有這樣的手法。
看來——
這個案子,還有隐情。
隻是,不關她的事,夜千筱安然離開。
“手給我。”
走至人群中前,赫連長葑停下步伐,朝跟在後面的夜千筱伸出手。
夜千筱一臉莫名。
微微一頓,赫連長葑解釋道,“容易走丢。”
“……”
夜千筱無言以對。
隻是,擡眼看了看周圍愈發擁擠的人群,還有各種争相擠上來欲要拍照的,夜千筱不經意間皺了皺眉。
倒也沒遲疑,将手交給了赫連長葑。
圍觀人的心态,她不想做評價。
但——
這麽多人,果然容易走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