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霖淵冰冷的話語,猶如命令一般,堅定的無可動搖。
“沒可能。”
斬釘截鐵的回答,夜千筱的聲音冷到極緻。
除了在部隊,從來沒有誰能命令她。
裴霖淵擡手,手指從她發間滑過。
“如果我一定要帶你回去呢?”裴霖淵一字一字地反問道。
“你大可試試。”
夜千筱态度強硬,不見絲毫妥協。
“淩珺!”
裴霖淵咬牙喊出這兩個字,就連氣息都被怒火纏繞。
“我不是她。”夜千筱腰杆挺得筆直,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任由裴霖淵抱着,也不見絲毫情緒波動,她緩緩的,卻話語清晰,“裴霖淵,我是夜千筱。”
她是夜千筱。
淩珺早就死在異國他鄉,當她以夜千筱的身份醒來的那刻,她除了思想與記憶,就跟淩珺再無瓜葛。
她本就不該同裴霖淵相認。
一個早已離開的人——
原本,就讓她離開好了。
“你可以抛棄她的身份。”裴霖淵肯定地說道。
隻要夜千筱一句話,裴霖淵随時都可将她帶離東國,而夜千筱這個身份,她想要怎麽結束都行。
“我可以,”夜千筱冷靜地開口,“但我不想。”
不遺餘力地否決。
她不再想過傭兵的生活。
既然她現在是軍人,那麽,她仍舊想活在東國的土地上。
盡管,她偶爾也會懷念以前的日子。
逍遙自在的,肆意妄爲,隻憑借拳頭便可征服他人。
但是,她不再是淩珺,沒有那個身份,沒有那身功夫,更沒有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
就算她願意抛棄過往,跟裴霖淵離開部隊,回到裴霖淵的傭兵團。
那——
更可笑了。
到那時候,她不過是裴霖淵圈養的寵物。
沒有足夠的威信,便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壓制他人。
更何況,她并沒有離開的打算。
“這裏有什麽,值得你留下?”
稍稍松開她,裴霖淵垂下眼簾,直視着夜千筱的眼睛。
渾身的怒火,仿佛會因夜千筱的回答,要麽爆發,要麽消散。
“軍人這個身份。”
夜千筱神情淡淡地,眼眸微微一擡,凝視着他的視線。
她知道裴霖淵的擔心。
隻是,來到煞劍,并非如他所想。
“你可以待在海軍陸戰。”裴霖淵緊緊皺眉,眼眸裏纏繞着諸多情緒。
“那裏留不住我。”夜千筱語氣頗爲嚴肅。
裴霖淵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可以猜到夜千筱離開海軍陸戰的原因。
那裏不适合夜千筱。
層層壓制,束縛着夜千筱的天性。
她是最讨厭繁瑣規矩的人,能夠待在海軍陸戰不惹是生非,已經超出了裴霖淵的想象。
但——
來到煞劍,想到夜千筱時刻都可跟赫連長葑見面,心裏就燃起抑制不住的怒火!
該死的!
她就不會選其他特種部隊嗎?!
偏偏來這個鬼地方!
她明明知道——
操!
“理由不成立,”裴霖淵拉下臉來,“以你的能力,去處很多。”
“這是我的事。”夜千筱冷淡地回道。
選擇來這裏,具體原因連她都不清楚。
這個國家那麽多部隊,她若是想當兵,還有更多好的去處,可她忽然就決定來這裏,就連她自己都找不到緣由。
“所以?”聲音微微一揚,裴霖淵眼神狠辣。
冷漠的神情突變,夜千筱揚揚眉,頓時輕松起來,她忽的問,“餓了嗎?”
“别扯開話題!”裴霖淵臉色黑了黑。
“我餓了。”夜千筱面無表情地說着。
“……”裴霖淵眸色一狠。
“你是想繼續跟我站在這裏,找機會把我‘運出去’,從此以後針鋒相對……”微頓,夜千筱閑散地道,“還是我們好好坐下來,先讓我吃飽點兒,然後再說以後的事兒?”
說着,夜千筱眼睑擡起,眼睛清澈卻暗藏深意,“另外,在此之前,我淋了八個小時的雨了。”
“……”
裴霖淵眼底的陰郁之氣,在刹那間淡去許多。
下意識地,裴霖淵擡手放到她額頭,沒有感覺到異常高的溫度後,才将手移開,同時另一隻手微松,直接抓住她的肩膀。
“過去老實坐着。”
将夜千筱帶到山洞裏的篝火前,裴霖淵語氣強硬的吩咐着。
似乎還有些惱火。
繼而,一把搶過夜千筱手裏的魚和蛇。
夜千筱摸了摸鼻子。
似乎——
裝可憐,挺管用的?
将冰冷的軍帽取下,夜千筱篝火前走了幾步,繼而來到裴霖淵先前坐的那塊石頭上。
開始添火取暖。
外套是防水的,可雨水吓得太大,無孔不入,渾身上下徹底濕透,夜千筱嫌累贅,幹脆将外套脫下來放到一旁烘幹。
順帶插了個跟樹枝在篝火旁的地裏,将帽子放到上面。
“給。”
剛弄完,就聽得裴霖淵一出聲,他的那件風衣掠過篝火,徑直朝她飛過來。
夜千筱下意識擡手抓住。
風衣外面有些濕,但裏面沒有被雨水浸透,倒是挺暖和的。
正巧冷得很,夜千筱直接将風衣披在肩膀上。
與此同時——
上帝不知何時飛來,穩穩地在她肩膀處停落。
夜千筱沒有理它。
又往篝火堆裏添了兩根木頭,夜千筱再看了看旁邊的木柴,冷不防朝裴霖淵說道,“柴不多了。”
“我去撿。”
裴霖淵語氣僵硬地回了她。
他在拆堆裏選了兩根細長的木柴,再用匕首将木柴一端削尖,繼而将處理過的蛇和魚插進去,架在篝火上面烤着。
做完這一切後,裴霖淵才涼飕飕地掃了夜千筱一眼。
她正抱着雙膝坐在對面,清澈的眼睛裏映着跳躍的火焰,似是斂盡了光芒,無比的耀眼。
可,卻因爲寒冷,她的臉色蒼白,就連露出來的手,都泛着異常的白色。
純粹是冷的。
當下,原本堅硬的心,又不自覺地軟了幾分。
“等我回來。”
丢下這句話,裴霖淵心裏陣陣不爽,站起身直接朝山洞外走去。
因爲這動靜,先前盯着篝火的夜千筱,忽地擡了擡眼,朝他的身影掃了過去。
與此同時,乖乖停在她肩上的上帝動了動,繼而展翅騰飛,“撲騰”一聲便朝裴霖淵飛了過去。
褪下風衣,裴霖淵隻有一件白色襯衫,與黑色的休閑褲搭配,幹淨而簡潔,卻給人一種冷傲的氣勢。
緩步朝山洞口走去,前方是微弱的光線,在他身後,是站雙翅展開的金雕,那一刻的畫面,肅殺而淩厲,卻增添着難以形容的大氣。
夜千筱難免多看了兩眼。
上帝停在裴霖淵肩上,一人一雕,神态高傲而冷漠,以同樣的姿态離開她的視線。
直至這一人一雕消失在洞口,夜千筱便收回了視線,繼續給篝火添加木柴。
當然,也忘了去控制火候。
不到二十分鍾,裴霖淵就拖着大捆的木柴過來,足夠他們倆燒兩三個小時的。
而上帝,一見到夜千筱,就渾身濕漉漉的撲了過來。
再度穩穩落到她肩上。
“你做了什麽?”
将木柴剛拖到一邊,裴霖淵掃了夜千筱方向一眼,神情頓時陰冷了幾分。
“不知道。”
看着篝火上那黑乎乎的東西,夜千筱表現的很無辜。
等她注意到的時候,這兩位可憐的食物,已經黑的不成樣子了。
“……”
裴霖淵嘴角狠狠一抽。
停頓了一下。
想罷,裴霖淵還是走了過去。
夜千筱在廚藝上的破壞能力,他确實沒怎麽見識過。
卻也不覺得奇怪。
來到篝火堆旁,裴霖淵在對面蹲下,緊随着将那兩根插着魚和蛇的木棍取下來。
黑乎乎的。
拿出刀,順着肉割了兩下。
肉還沒熟。
外皮被烤焦,裏面還沒熟。
無疑——
“火太大了。”
裴霖淵找出緣由。
“哦。”
夜千筱淡淡的應了一聲。
裴霖淵剛走那會兒,這堆篝火确實少得很大。
不過,已經被打擊的習慣了。
“你弄。”
夜千筱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直接将爛攤子丢給了裴霖淵。
先前沒有停下來還好,頂多冷的沒有知覺,但最基本的行動能力還是有的,可這一坐下來休息,篝火的熱量傳遞過來,倒是讓夜千筱的知覺頓時恢複過來。
長時間的行動,四肢肌肉酸痛無力。
熱量一來,她就更容易覺得冷了。
以至于現在完全懶得動彈。
掃了眼她的模樣,裴霖淵也接受了她的任務,并沒有說什麽。
控制好火候,裴霖淵将其重新放回架子上。
“鹽在外套裏。”
盯了會兒,夜千筱忽地說道。
裴霖淵掃了她一眼。
再看了看被她放到一側準備烘幹的外套,看清軍裝的顔色便不由地皺眉,可還是沉默的走過去,從她的衣服兜裏将那包好的100克鹽翻出來。
“小氣。”
看着手裏的鹽包,裴霖淵冷冷地評價道。
“……”
夜千筱斜斜的看了他一眼。
這位爺,估計現在看什麽都不順眼。
想了想,夜千筱又想起上次的教訓,朝裴霖淵提醒道,“不要太鹹。”
“嗯。”
裴霖淵應聲,隻當是尋常的交待。
坐了回去,裴霖淵便開始給魚和蛇撒鹽,如夜千筱所說的,并沒有撒多少,隻是簡單的調一下味道。
不多時,那魚和蛇,都以慘不忍睹的方式,在他手裏完工了。
“吃什麽?”
将魚和蛇都拿下來,裴霖淵朝夜千筱問道。
“蛇。”
簡單的回答着,夜千筱漫不經心地放着柴。
裴霖淵将烤好的蛇遞給她。
夜千筱接過。
撕了塊蛇肉下來,夜千筱事先嘗了個味。
味道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雖然有點兒焦味,可裏面的蛇肉依舊很鮮,加上鹽放的适量,總而言之,比她弄出來的,肯定要好得多。
兩人安安靜靜的吃着食物。
夜千筱動作很慢,雙手被凍得有些僵硬,而時間還早,她并不急着趕路。
但是,拖了二十來分鍾,最終還是将那條蛇吃完了。
将最後的骨頭丢到火裏,夜千筱再一擡眼,便見到裴霖淵那雙盯着自己的眼睛。
“說吧。”
見她收拾完,裴霖淵眼眸裏閃過抹寒光,冷冰冰地開口道。
“什麽?”夜千筱揚了揚眉。
“說服我,”裴霖淵緩緩道,“讓你留下來。”
“我想做什麽,需要理由嗎?”
再拿了根木頭丢進去,夜千筱不緊不慢地問着,聲音裏多出幾分淡漠。
眉頭輕輕一皺,裴霖淵唇角勾起抹邪笑,“那我把你綁回去,也不需要理由?”
夜千筱單手撐着下巴,視線在他身上掃來掃去,最終同他的視線對上。
“你想要怎樣的理由?”夜千筱反問道。
“這得看你怎麽說。”裴霖淵一副商量的口吻,可神情明顯不止“商量”那般簡單。
“我好好想想。”夜千筱閑閑地回答。
“我給你時間。”
眸色愈發深沉,可裴霖淵嘴角那抹笑容,卻愈發的邪魅。
夜千筱神情稍稍有些僵硬。
但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夜千筱雖說拼不過裴霖淵,但她本身就是籌碼,倒也不至于怕裴霖淵。
“我睡覺。”
夜千筱繞開話題。
“你随意。”裴霖淵從善如流。
眸光微微一閃,夜千筱并不同他繼續糾纏,反倒是順勢倒到地上。
閉眼開始睡覺。
裴霖淵掃了眼,立即皺起眉來。
整個山洞都是潮濕的,不知下了多久的雨,山洞下面的泥土都泛着濕氣。
又冷又濕的環境,
停頓了下,裴霖淵擰了擰眉,還是站起身朝夜千筱走過去。
“珺兒,起來。”
在夜千筱面前蹲下,裴霖淵低低地說着,冰冷的嗓音裏,不自覺地增添了幾分溫柔。
夜千筱睜開一隻眼睛,有些莫名地掃了他一眼。
裴霖淵幹脆扶住她的肩膀。
“做什麽?”
夜千筱眼睛徹底睜開,聲音難免夾雜着警告。
下一刻,她就被迫枕在了裴霖淵的大腿上,同時一個被烘幹的軍帽,蓋在了她的臉上。
“繼續睡。”
裴霖淵冷淡地說着,似乎并沒有多少情緒。
頓了頓,夜千筱稍稍凝眉,可想了會兒後,隻是将軍帽擺正了下,旋即便一動不動的,枕在裴霖淵身上睡了。
就這般躺在地上,确實有一定的風險,估計都不一定能安然醒來。
既然裴霖淵甘願當這個免費枕頭……
夜千筱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反正也并非多大的事兒。
實在是太累,加上全身的溫度沒有緩過來,夜千筱在火焰愈發旺盛的篝火堆邊,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天黑。
夜千筱醒來時,已經晚上七點了。
而——
她的“枕頭”,依舊沒有變化。
似乎,在她身上,還蓋着件衣服。
眯了眯眼,夜千筱慢慢清醒過來,一睜眼見到蓋在身上的軍醫外套,爾後是裴霖淵那張靠近的俊臉。
“醒了?”
裴霖淵聲音壓得很低。
“嗯。”
手肘撐在地上,夜千筱赫然發現風衣不知何時已經被墊在下面。
緊緊地皺了皺眉,她撐着從地上坐起身。
許是睡得不好,腦袋有些暈乎。
“頭疼?”
見她揉着太陽穴,裴霖淵眯了眯眼,冷不防地問道。
“一會兒就好。”
擺擺手,夜千筱随意的說道。
她試過額頭的溫度了,正常,估計不是感冒。
事實上,如果她這樣睡都能感冒,那她的身體估計已經嬌弱到過兩天就能死在這叢林裏了。
接下來還有五天,路程可不比現在要輕松。
這若是病倒了,她可就完了。
“上帝呢?”
拎着兩件衣服,夜千筱站起身,一邊詢問一邊将風衣丢向裴霖淵。
裴霖淵擡手接住。
經過幾個小時的烘幹,夜千筱的衣服都幹了,就算是軍靴都暖呼呼的,倒是裴霖淵,穿着一件襯衫坐了那麽久,身體素質估計得逆天了。
同樣起身,裴霖淵穿上風衣,淡淡地回她,“覓食去了。”
夜千筱挑了挑眉。
旋即看向洞口的方向。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下午的磅礴大雨,現在倒是小了許多。
“裏面有人嗎?”
琢磨間,就聽得外面有個聲音傳過來。
落到耳裏,夜千筱覺得有些耳熟。
但——
夜千筱并沒有去細想,反倒是第一時間聯想到了裴霖淵。
裴霖淵的存在,不能被其它學員發現!
------題外話------
噓——
瓶砸的更新時間,簡直是哔了狗了,罵自己呢。
反正就是趕不出來,就是亂七八糟的卡文,望天。
明天開始,就到了新的一個月了,事先預定個票票,然後瓶紙争取月初萬更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