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索拉馬的語言,夜千筱挑起眉頭,眼底充斥着令人冰冷刺骨的殺氣。
那精準的發音,不耐煩的語調,都證明她沒給對方多少機會。
聽清楚她說他們的語言,海盜下意識地愣了下,可很快又反應過來,張口就怒火滔天的開始罵她。
大意是:不要臉的下流東西,搞偷襲算什麽英雄好漢……
等他罵了幾句,夜千筱愈發不耐煩,一擡手,又将臭襪子塞回他的嘴裏。
再一擡手,折疊軍刀在手中翻轉幾圈,緊随着順着她的力道向下,狠狠刺入了那個海盜的大腿裏。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還是不說?”
微微眯起眼睛,夜千筱眉宇間盡是一片冷漠。
無情,冷酷,嗜血。
所有的平靜淡然頃刻消失,籠罩在她身上的,隻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氣息,那種冰冷刺骨的溫度,好像她随時有可能将那把軍刀刺入他的喉嚨。
疼痛感從大腿處傳遞開,海盜疼得陣陣發暈,額角的冷汗滴滴滾落。
可是,嘴巴被塞住的他,連一聲叫喊都發不出來,隻能無力地哼哼。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東國的女兵,竟然會下這麽狠的手!
“說就點頭。”夜千筱将軍刀抽出來,淡漠的看着疼得五官扭曲的海盜。
緊張地盯着她,咽了咽口水,海盜心裏在劇烈的掙紮。
說?
還是,不說?
說,會害死兄弟,不說,這個女兵不知會有什麽手段。
“給你三秒。”
懶得等下去,夜千筱冷冷說着,伸出了三根手指。
一秒,一根手指彎下。
兩秒,兩根手指彎下。
三秒——
“唔……唔……”
沒再等下去,海盜注意到她愈發冰冷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
而,在他點頭的刹那,夜千筱就伸出了手,将塞到他嘴巴裏的臭襪子扯出來。
汗水密布在整張臉上,海盜視線有些飄忽,緊張地盯着夜千筱的同時,粗犷中帶有幾分警告,“你們不能殺俘虜。”
不說重點,浪費時間!
“誰知道?”
輕輕揚眉,夜千筱悠悠問道,寒意從眸底乍現。
盯着她的海盜下意識地愣住,強大的恐懼從内心深處席卷而來,好像隻無形的大手般緊緊攥住心髒,似是随時都有可能将其捏到爆炸般。
海盜深深呼吸着,連忙的吐詞不清的開口,“我說!”
“說。”
夜千筱愈發的不耐煩。
長長的吐出口氣,海盜視線在周圍轉悠着,緊随着擡高聲音,“救——”
“砰!”
一個字的音沒發出來,夜千筱的手刀就直逼他的脖子大動脈。
一招下去,海盜頓時昏倒過去。
直往後倒下。
看着陷入昏迷的海盜,夜千筱頭疼的揉了揉額心,轉而煩躁地将臭襪子繼續塞回去,再将周圍的枯木堆到他身上。
這已經是第四個了。
每個都不肯說出實情,在緊要關頭想要呼救。
要命的是,夜千筱還不能下狠手!
如果是以前,夜千筱作爲傭兵,逼口供的手段數不勝數,花幾分鍾就能将消息撬出來。
可——
她現在是軍人,而且是東國的。
正如那個海盜所說的,不殺俘虜。夜千筱知道在她這個隊伍裏的,有多少懷着滿腔正義,發覺海盜身上所受的折磨,不可能會置之不理。
到時候她招來的麻煩,絕對比違抗軍令還要大。
真是頭疼。
處理完這個,夜千筱折了片葉子來,将軍刀上的血迹擦掉,然後朝下一個目标走去。
戰鬥已經開始,所有潛伏的海盜,基本都現了身,不需要夜千筱再花精力來尋找了。
隻是——
她的動作,也得加快才行。
……
另一邊。
劉婉嫣再次躲過海盜的撞擊,再次往後退了兩步,跟對方拉開一定的距離來喘氣。
可,就在這個空隙裏,劉婉嫣才察覺到,自己的兩隻手都被震得發麻了。
論身手,劉婉嫣或許不屬于他,甚至隐隐占據上風,可對方虎背熊腰的,比劉婉嫣高出近兩個頭,身材更是比她大上一倍,那勁道是劉婉嫣拼盡全力才能阻擋的,隻是再繼續下去,她這雙手肯定得廢掉了。
心中思緒閃過,劉婉嫣打定主意,不再同他硬碰硬。
于是——
在對方再次拿着砍刀沖上前來時,劉婉嫣當機立斷,轉身便開始逃竄。
管他呢!
跑得越遠越好!
還是小命要緊!
腦海中閃現出各種理由,劉婉嫣瘋狂的開跑,腳下速度生風,竟是連那個海盜都爲之驚訝。
這溜得速度……也太快了點兒吧?!
海盜詫異了下,當下似是被憤怒沖擊了頭腦,也顧不得其他,提起刀就朝那跑的賊快的女兵追了過去。
兄弟都死了,你們這些當兵的還不見見血,那也太沒面子了!
可是,讓他更加憤怒的是,劉婉嫣并非直線型逃跑,而是“Z”字形逃跑的,靈活的在樹叢中繞來繞去,以至于海盜即将抓到個衣角,卻不得不停頓下改變放下,再去追劉婉嫣時,對方已經跑開了好幾米。
這是極費體力的策略,劉婉嫣才跑了幾分鍾,就已經喘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不過——
抽空往後瞥了眼,見到漸漸拉遠的距離,劉婉嫣揚了揚眉。
這距離,夠了!
喘了口氣,劉婉嫣快速往旁邊移開,同時将别在腰間的手槍抽出來,打開保險,朝海盜的腦袋瞄準。
毫無察覺的海盜,還在因爲轉彎而停頓,卻不知死神已經悄悄降臨。
“砰砰砰砰砰——”
毫無間歇的槍聲。
劉婉嫣以最快速度扣下扳機,在前幾槍擊中對方的身體後,最後一槍終于瞄準了對方的腦袋。
子彈從對方額頭上穿過去,原本還有些氣息的海盜,終于在這一槍之後徹底沒了聲息,重重地倒在地上。
至于瘋狂射擊的劉婉嫣,直到手槍的子彈全部打完、确定海盜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朝真人開槍,難免有些緊張、焦慮,好在這段時間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還算過關,并沒有到吓得兩腿發軟的地步。
遠遠地看着倒下的屍體,劉婉嫣摁住胸口,順着身後的樹慢慢的坐了下去。
她跑的太累了,需要點時間來緩沖。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急需調整。
沒有子彈的手槍被她放到手邊,她深深呼吸着,将匆忙逃跑中還沒丢掉的步槍拿到手中,然後檢查一下彈匣裏的子彈,以免到關鍵時刻需要裝新的子彈。
隻是,她累的筋疲力盡,加上長時間的緊張後,冷不防地放松下來,根本沒有注意到朝她靠近的步伐。
“别、動!”
伴随着抵到太陽穴的槍口,頗爲結巴的外國口音入耳,帶着嚴厲而威脅的語調。
劉婉嫣頓時停下了檢查步槍的動作。
很快的,眼角餘光瞥到抹身影靠近,一個記憶中沒見過的海盜過來,将她的步槍和耳麥全部奪走,虎視眈眈的看着她。
沒有語言的交流,可劉婉嫣依舊能看清,對方的眼神裏充滿着仇恨。
血海深仇。
劉婉嫣的心,猛地震了震。
對的,對于東國這邊來說,這群海盜都是敵人,侵犯東國國土的侵略者,在必要的時候可以誅殺的。可,對于這群海盜來說,他們以此爲生,且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任何死去的,都是曾跟他們同甘共苦的兄弟。
在那一瞬間,劉婉嫣堅定的信念,似是在輕微的動搖。
就連被槍指着的恐懼,都被她壓制在後面。
“起來!”
用槍抵着她的海盜,怒氣沖沖地朝她命令着。
聽得清他蹩腳的國語,劉婉嫣将思緒拉回來,盡量避免跟他們的對峙,然後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站起了身。
剛站直,搶了她耳麥和步槍的海盜,就狠狠抓住她的兩隻手,繞到身後将她的雙手緊緊綁了起來。
那力道之狠,好像将麻繩勒到她皮肉裏一般,疼得劉婉嫣眉頭緊緊皺起。
抿着唇,劉婉嫣知道他們留着自己有用,現在也沒有逃離的方法,便沒有反抗,任由他們處置。
……
追蹤了近十來分鍾,除了一個海盜,其他逃竄的海盜,都被活捉了回來。
在先前埋伏的地點集合。
“人都到齊了嗎?!”見到小組成員陸續回來,彭雅等了會兒,然後朝他們問道。
“劉婉嫣不在。”
開口說話的是剛趕回來的小組老兵,他神情頗爲沉重,顯然也有些擔心。
微微一愣,彭雅朝他走過去,凝眉問道,“怎麽回事?!”
“我們組追蹤兩個人,她估計是追着另一個跑了。”老兵解釋道。
當時情況緊急,劉婉嫣沖在最前面追,似乎是找準了一個目标,後來兩個海盜分散開逃跑,他們最開始的目标放到那個海盜上,便先去将那個海盜制服了。
等他們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劉婉嫣完全沒了蹤影。
“找了嗎?”彭雅皺起眉頭。
“嗯,”将提過來的海盜丢到一邊,老兵看向彭雅,“還沒找到。”
神色染了幾分凝重,彭雅看了老兵的周圍一眼,旋即又問道,“封帆呢?”
“去找她了。”
老兵老實地回答。
将海盜丢在一邊也不是個事兒,所以老兵就率先将人拎回來了,正好還可以請幾個幫手過去。
“隊長……”
“來了!”
“劉婉嫣!”
正在兩人談話間,周圍忽然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兩人互相看了眼,沒等他們徹底意識過來,就聽到身後響起了警告的聲音——
“都站着别動!”
帶着口音的東國話,吐詞不清,可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霎時,所有人的視線,都朝聲源那邊看過去,與此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槍支。
很快的,他們見到三個人,有兩個異國壯漢站在後面,而身着軍裝的劉婉嫣,則是被綁住雙手推到了前方來,對方俨然是有将劉婉嫣當成靶子的架勢。
可,相較于劉婉嫣被抓的緊張,有個疑惑也在腦海裏浮現。
他們先前埋伏時,見到的海盜隻有十個。
在這裏,活捉的加上死去的海盜,已經有了九個,如果一個人抓住劉婉嫣,他們并不覺得意外,但是——
哪來的兩個海盜?!
記憶中,這兩個人根本沒見過!
“你們想怎麽樣?”
知道對方有懂東國語言的,彭雅也不多費時間去找夜千筱做翻譯,而是直截了當的朝對面的兩個海盜問道。
“把他們都放了!”抓住手槍抵在劉婉嫣太陽穴,會說東國語言的海盜惡狠狠地盯着他們,見他們沒有動作,立即擡高聲音道,“快點!”
彭雅緊緊皺眉。
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這邊會有軍人被抓住。
受到威脅的劉婉嫣,目不轉睛地盯着彭雅,她不能說話,但卻能暗示彭雅。
她眼眸左右移動,顯然是在否定。
就算是犧牲,也不能讓他們得逞!
彭雅看明白了,而在場其他人,多少也看明白了,可在場所有人,絲毫沒有放松警惕,更沒有放棄她的意思。
怎麽可能放棄戰友?!
“報告,目标暴露。”
彭雅的耳麥裏,傳來易粒粒冷靜的聲音。
眸光閃爍着,彭雅懸着的心漸漸落下,再擡眼,見到隐藏在劉婉嫣身後的兩個海盜。
擡手佯裝咳嗽,彭雅壓低聲音吩咐道,“兩個人。”
意思是,易粒粒和夜千筱一起行動,如果抓到了機會,就跟那兩個海盜一起行動。
“報告!”猶豫了一下,易粒粒還是直白的說道,“夜千筱不在!”
這種時候,關乎到戰友的安危,沒有隐瞞的必要。
“……”
彭雅的臉色頓時僵了僵。
不在?
分開行動
還是——
不在這附近?!
彭雅不知道,并且,易粒粒也來不及解釋。
“把他們給放了,聽到沒有?!”
見他們沒有動作,那個海盜冷不防大聲喊道,焦躁和緊張的情緒,在他的喊話中暴露無遺。
誰都知道,這種挾持人質的事情,拖得越久,對海盜那邊就越是不利。
誰能預料到,是否會有意外發生?
“不要激動,”保持着冷靜,彭雅謹慎地盯着他們,盡量将語調放慢,“放下武器,我們不殺俘虜。你們其他的隊伍,全部被我們剿滅,就算你們現在帶人逃了,隻要你們還在東國境内,将不會有任何逃離的可能。”
彭雅的一番話,說的極其清晰緩慢,也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
隻要你們願意投降,我會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可是,一旦你們動手,你們将不會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這不是她個人的強硬!
而是東國海軍、整個國家的強硬!
既要保住劉婉嫣,也不能放跑他們!
持槍的海盜是聽懂了,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可旁邊那個什麽都不聽不懂的,卻愈發的急切焦躁起來。
神情不變,彭雅開始着重注意力,将視線集中在持槍海盜的身上,她繼續緩慢地開口,“補充一句,我們的狙擊手,随時可以了結你們的性命。”
狙擊手!
持槍的海盜愣住了,表情漸漸地僵硬起來。
頓了頓,持槍的海盜盯着他們,卻悄悄地往旁邊移去,低聲跟另一個海盜交流了幾句。
另一個海盜的情緒,顯然要比他暴躁許多,叽叽咕咕的說了一大串,聲音漸漸擡高,并且語調變得激動起來。
半響。
兩人争執了會兒,似是已經談妥,扯着劉婉嫣往後退了幾步。
“我不相信你們海軍,你們一直都很狡猾,快把他們放了!”
持槍的海盜狠狠地朝他們說着。
與此同時,另一個海盜拿出從劉婉嫣那裏搶來的軍刺,在衆目睽睽之下,毫不猶豫地從後方插進了劉婉嫣的肩膀!
“啊——”
突如其來的疼痛,令劉婉嫣身子往前傾,忍不住失控的叫出了聲。
痛!
緊緊咬住唇角,劉婉嫣用盡渾身的力氣,将後面的喊聲給咽了回去,而從肩膀處席卷而來的疼痛,卻令她疼得汗如雨下。
艹!
那一刻,幾乎所有的軍人,都在心裏問候海盜的祖宗!
尼瑪!給你們逃生的機會,你們不知道珍惜,還偏偏要往槍口上撞,不是存了心要找死嗎?!
刹那間,所有抓住槍支的軍人們,眼神忽的狠了下來,握住槍支的力道一緊,仿佛随時都有可能扣下扳機一般。
而原先息事甯人的心理,在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瞬間,徹底被擊得灰飛煙滅!
其中,原先渾不在意的宋子雲,看清楚那鮮紅的血液時,神情頓時變得危險而冰冷,一抹嗜血的情緒,漸漸從眼眸深處浮現出來。
“不要沖動!”
感覺到他們的憤怒,彭雅聲音微啞,仍舊保持着那份冷靜理智。
既然對方當着面做出這種事,就證明他們有恃無恐,如若這邊貿貿然沖上去,他們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破!
可是——
海盜是否活着,同他們沒有多大關系,但無論如何,他們必須要盡最大的努力,讓劉婉嫣活下來!
但,新的計策還沒有落定,彭雅就見到那個持槍海盜看向她,緩緩的咧開了嘴角。
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猛地從背後襲來。
“我們還有幫手的。”
持槍海盜朝她笑着,用那吐詞不清的外國腔調說着話,再次擊潰了彭雅剛成形的計策。
“咻——咻——咻——”
先前還拿刀捅劉婉嫣的海盜,轉而就将兩個手指放到嘴邊,開始吹着口哨。
這突兀的聲音剛發出來,這邊拿着槍的軍人們,皆是緊張而又防備地看着他們倆,并且分神注意着周圍随時會變動的情況。
召集人馬?
有埋伏?
“咻——咻——咻——”
“咻——咻——咻——”
口哨的聲音不絕于耳,可在等了段時間後,周圍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怎麽回事,裝腔作勢嗎?”
“有什麽趕緊出來啊,尼瑪,緊張死我了。”
處于最後方的兩人,忍不住嘀咕了兩句。
吹得這麽響亮,你丫的都不來個人影,有什麽意思?!啊,有什意思?!
兩人剛說了兩句,這組的組長眼神就橫了過來,吓得他們立即緊閉嘴巴,不敢再吭聲。
“怎麽了?”
吹了十來下,依舊沒等到動靜的海盜,忍不住停止了吹哨動作,然後用本國語言朝持槍海盜問着。
“不知道。”
持槍海盜皺起眉,也不明所以。
在藏人質的周圍,他們是分了一批人去埋伏的,以免那些狡猾的海軍,在跟他們船長談判時,又派出隊伍來搜尋其他的人質。
這算是後招。
沒想到海軍真的這麽狡猾!
原本他們倆就是在外面埋伏的,等待着哨聲後出動的,可意外見到兄弟被海軍打死,這才按捺不住現身,将這個海軍抓起來做人質,好換回被活捉的那批海盜。
現在——
他們都吹哨了,埋伏的那批人,怎麽着都該現身了吧?!
“喲,是在找他們嗎?”
突兀的,調侃的女聲悠悠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