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的看着夜千筱,那眉眼之間,凝聚了不少怨氣。
爲什麽……
爲什麽要說?!
馬上就要打掉了,她爲什麽要告訴爸?!
刹那間,渾身力量似乎被抽盡,夜若雨目光呆滞無神,猶如行屍走肉。
而夜千筱哪裏會管她,攔了輛車後,直接将她給拉了上去。
回夜家。
将夜若雨拉回來,給夜長林打電話,也并沒有害她的意思。
當然,也算不上幫她。
她隻是不喜柳家的人。
傷孩子性命之事,她定然不會去做,隻是想讓邱秀嬌于心不安罷了。
而——
她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不擅長跟婦人勾心鬥角,那就從不會勾心鬥角的人入手。
夜長林,還有柳景洲。
于她而言,幾個電話的功夫,就已足夠。
等她到了部隊,便随他們去折騰了。
……
将面無血色的夜若雨送回家,沒有理會她怨恨的神情,夜千筱直接回房拿了自己洗好的常服。
沒等到夜長林回來,她直接趕往機場。
不過,在路上,卻給夜長林打了通電話。
“你不在家?”
一接聽,夜長林就問道。
一回家沒見到人,剛想給她打電話,沒想她的電話就過來了。
“嗯,趕時間。”夜千筱說的極其随意。
“……”
夜長林臉色微黑。
将家裏鬧得個“天翻地覆”,她一聲招呼都沒有,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人了?
深吸一口氣,夜長林抑制住自己,不跟她計較,沉聲問道,“這通電話,你是想說什麽?”
夜千筱的性格,他可是再了解不過。
以前在學校,現在在部隊,除了要錢的時候,哪裏跟他打過電話?
沒有事,絕對不會聯系他。
夜長林總算是看透她了。
“夜若雨。”夜千筱一字一頓。
眉頭微蹙,沉沉歎了口氣,夜長林沉聲道,“她畢竟是你妹妹。”
輕輕一笑,夜千筱忽的問,“你以爲我讓你對付她?”
“不是?”
稍稍詫異,夜長林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夜若雨懷孕的事,是她告訴他的,她不是想讓夜若雨受罰?
“不是,”夜千筱淡聲道,語調微微冷起來,“你幫幫她。”
“……”
夜長林登時一驚。
下意識地,懷疑跟自己通話的,是否是自己女兒。
幫幫她?
夜千筱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記得,自從夜若雨進家門起,夜千筱就處處針對她,任何惡作劇都有做過。夜若雨也不是善茬,加上有紅燦在身後相助,總歸也讓夜千筱讨不了便宜。
身爲一家之主,這些他都知道。
隻是家和萬事興,他一直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可是——
夜千筱忽然就冰釋前嫌了?
不可置信。
甚至于,不可思議。
夜千筱對夜若雨的怨氣,他可以理解,夜若雨對夜千筱的不甘,他也能體會,本想着隻要兩人不要繼續鬧、關系僵硬點兒,也沒有關系。
不曾想,這兩人的關系,卻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
驚訝之下,對夜若雨的惱怒,也消散不少。
緩了好一會兒,夜長林才有些不确定的問道,“你跟她之間,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
夜千筱簡潔的回答。
但,想了想,自己也覺得不對勁,便補充道,“母親去世,婚約被毀,加上懷有身孕,她值得可憐。”
這是臨時想的原因。
事實上,她幫夜若雨說話的原因,并不怎麽單純。
既然邱秀嬌覺得,夜若雨失去了紅燦,就在夜家再無翻身的餘地,她不妨讓那位看看,夜若雨在夜家,還是有地位的。
不全是爲了夜若雨。
“……”
被這一番話,夜長林徹底哽住了。
值得可憐?
就這樣?
夜千筱什麽時候,能這麽通情達理、善解人意了?
“沒事的話,我挂電話了。”等了片刻,也沒等到回應,夜千筱直截了當的說道。
“路上小心。”夜長林提醒道。
“嗯。”
應聲,挂斷電話。
夜長林握着手機,心裏的錯愕,久久難以退散。
夜千筱……
這孩子,是真的懂事了。
挂了電話沒多久,夜千筱接到了柴欣君打過來的電話。
剛回來,其實就接到過柴欣君的電話,說是讓她過去聚聚,但那時要處理夜老爺子的事兒,之後還有葬禮要參加,夜千筱便一直沒有去。
到現在,她就要離開了。
電話裏,柴欣君的語氣頗爲失望,但仍舊喋喋不休的交代她。
比如路上要注意安全,家裏的事别太擔心,在部隊裏好好照顧身體,一日三餐要按時吃……
夜千筱都一一應下了。
畢竟占據着他人的身體,她現在的身份是“女兒”。
冷漠以待,讓他們擔心焦慮,倒不如和氣些,讓他們能安心。
反正——
她在部隊,跟他們相處不久,也不至于厭煩。
跟柴欣君聊了二十來分鍾,還是夜千筱事先打斷她,這才将電話挂了的。
即将到機場時,夜千筱又聯系了裴霖淵。
“有事相求?”
早已摸清夜千筱的行爲做事,剛接聽電話,就朝夜千筱抛出疑問。
“是。”
對此,夜千筱也不客氣。
“代價。”裴霖淵更不客氣。
“你想要什麽?”
眯了眯眼,夜千筱淡淡的問。
“送個東西給我,我在機場等你。”
話語果斷,沒有商量餘地。
他指的,是那邊的機場。
“行。”夜千筱點了點頭。
并不意外,裴霖淵想掌控她的行蹤,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更何況,她的行蹤不隐秘,連來返的機票,都能輕松查到。
“你要我做什麽?”低沉沙啞的聲音,裴霖淵問道。
“找個人,給我帶個信。”
“好。”
裴霖淵爽快道。
倘若夜千筱有空,肯定是自己出馬了,但現在時間緊迫,隻能找裴霖淵幫這個小忙。
柳景洲不可能不出門,想辦法靠近他,再傳個信息,花不了多大精力。
所以夜千筱理所當然的找上了裴霖淵。
如果柳景洲對夜若雨确實有感情,并且有責任感,定然會不顧阻擋跟夜若雨在一起,如果他真的能舍棄自己的骨肉……
她也不想要這種妹夫。
自然,他若真選擇夜若雨,對邱秀嬌來說,定然是不小的打擊。
……
晚上八點。
坐了兩個小時的飛機,夜千筱順利的下機。
順着人群走出來,外面熱鬧非凡,放眼看去大堆的人群,都是過來接機的。
夜千筱一眼便在人群中,見到那個存在感極強的男人。
天氣比較熱,他穿着黑色襯衫和黑色休閑褲,襯衫衣袖的紐扣解開,挽至手肘處,兩手悠閑的放在褲兜裏。
黑色的短發似是長長了些,碎碎的發絲垂落,擋住了些許眉目。
俊朗的臉龐,棱角分明,帥得人神共憤,可對上那雙黝黑陰鸷的眼睛時,卻冷不防的感覺到陣危險襲來,一旦被他盯上,便是不寒而栗。
他站在人群中,可周圍的人群,都不自覺的離他兩米遠。
在一堆人裏,唯他最醒目。
夜千筱朝他走過去。
“寶貝兒,好久不見。”
一見到她,裴霖淵就抓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攬入懷中。
暧昧的話語,低低的聲音,淺淡的笑意。
看似不經意間的動作,看力道卻緊的很。
揚了揚眉,夜千筱也不生氣,微微擡眼看他,字字頓頓道,“熱,離遠點兒。”
眸色有些冷,警告着他。
笑了笑,裴霖淵如她的願,将她松開,旋即朝她伸出手,“送我的。”
“喏。”
擡起手,将個小物件扔進他懷裏。
裴霖淵接住。
垂眸細細一看。
一個手鏈,由八個骷髅拼湊而成,中間有鏈子連接。
溫熱的,帶着她的溫度。
緩緩勾唇,裴霖淵心情甚好。
而,把手鏈交出去的夜千筱,已經朝出口走去。
不多時,裴霖淵走近,拎着手鏈放到她面前,道,“幫我戴上。”
夜千筱腳步微頓,斜眼看他。
“自己沒手?”
雙手環胸,夜千筱冷淡的回着。
“有。”裴霖淵眉宇添了幾分溫柔,笃定道,“但這是你送的。”
“就十塊錢,不謝。”
淡淡的說着,夜千筱繞過他,不打算如他的意。
但——
論身手,她還比不過裴霖淵。
所以,三番兩次的被擋住。
對此番幼稚的行爲,夜千筱忍無可忍,一把将那“地攤項鏈”給扯過來,将手中轉常服的帶子塞到他的懷裏,再抓住他的手腕,扯到面前,動作迅速的将其給戴好。
“行了,”戴好後,夜千筱揚眉,擺了擺手,“再見。”
這時候,已經到了機場外,夜千筱準備拎着袋子去攔車。
可,才走兩步,就被裴霖淵給扯住手腕。
“我送你回去。”
垂眸看着她,裴霖淵眼底含笑,身上染了層淡淡的燈光,非一般的柔和。
“閑?”
冷淡地說着,夜千筱掙脫開他的手。
“閑。”裴霖淵點頭。
“那行,”夜千筱聳肩,“走吧。”
“……”
如此理直氣壯,倒是讓裴霖淵無言以對。
作爲個土豪,裴霖淵除了最愛的吉普車,其他的車,鮮少用半年的,這次便換了輛最新款的勞斯萊斯。
反正看中身份的地方,吃得很開。
不過,夜千筱知道,裴霖淵并不喜歡這裏。
前面一段時間,他一直在這裏聯系各方勢力,與他們進行合作,但兩個月前,他就不負責這裏了。
還是在他待慣了的非洲做事。
在那裏,他會更自在些。
說實話,如果夜千筱不是在部隊,肯定也無法适應這個國家的規矩和制度。
回去的路上,夜千筱睡了一覺。
倒是沒怎麽跟裴霖淵說話。
十點半左右,裴霖淵将車開到基地門口,卻沒有急着将沉睡的夜千筱喊醒。
很少看到警惕性不足的她。
睡容安靜,微微閉上眼,背脊微微彎曲,整個人徹底的放松,身上蓋着件毛毯,将她大半的身子遮掩住。
車内燈光柔和,灑落在她臉上,襯得那張精緻的小臉,愈發的白淨小巧。
美得令人窒息。
她的睡姿,一直都很規矩,不像有些人,睡着後什麽姿勢都有,她甚至可以做到一動不動。
可——
做到這種程度,便證明她時刻保持着警惕。
裴霖淵毫不懷疑,稍稍一碰她,她就會清醒的睜開眼睛。
沒幾分鍾。
突兀的,夜千筱猛地睜眼,眼底一片清明。
“到了?”
直起身子,夜千筱眯着眼打量着外面,轉而蹙眉問道。
“嗯。”
視線定在她身上,裴霖淵輕輕應聲。
“再見。”
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夜千筱笑了笑,将毛毯扯下來,抓住裝衣服的袋子、拉開車門走出去。
“嗯。”
淡淡的聲音,伴随着車門關上的聲響,響起。
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裴霖淵看着她的身影,潇灑放松的走近大門口。
這是他第三次,在這個地方,目送夜千筱離開。
眼底的溫度,漸漸涼下來。
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縮緊,手背青筋突現。
部隊,部隊……
呵。
這鬼地方,真是把她改變的徹底。
每一次接觸,他都會明顯覺得,夜千筱變得不相同了。
不着痕迹、潛移默化的改變。
以前的淩珺,随心所欲,做任何想做的,哪怕天塌下來了,她都可以站在最高處等着。
天不怕地不怕。
重要的是,她心狠。
對人,對事,都狠。
關乎利益的事,她從不心軟。
他開始覺得,眼前這樣的夜千筱,是真的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
或許——
她以前背負了太多的東西。
又或許——
她随遇而安,天生能适應周邊環境,自然的改變自己。
但,不管原因如何,越發遙遠的她,令他很不爽。
……
趕在十一點熄燈前,夜千筱回到了宿舍。
再過兩天,她們需要去參加爲期25周的海訓,到時候有苦頭吃的,所以現在晚上不需要加練。
307宿舍的燈光亮着。
推門而入,卻隻見到宿舍内的兩個人。
冰珞正在看書,席珂正在吹頭發。
不見易粒粒的身影。
兩人都忙着,聽到開門聲,皆是朝門口看過來,瞥見夜千筱的身影時,也隻是看了幾眼,并沒有多大的反應。
冰珞不是擅長言語之人,席珂平時極少會跟她說話,兩人有這樣的反應,夜千筱并不意外。
進了門,夜千筱将袋子丢在書桌上,然後拿了換洗的衣服,直接去洗澡。
等出來後,意外發現宿舍内,多出了兩個人。
渾身髒兮兮的易粒粒,還有,面帶微笑詢問着情況的彭雅、彭隊長。
一見到她出來,彭雅停止談話,淺淺笑着看向夜千筱,“回來了?”
“嗯。”
點點頭,夜千筱走過去。
笑着打量她,彭隊長剛想說話,卻被後方傳來的冷冷的聲音打斷——
“給。”
随着幹脆的話語,一條白色的毛巾淩空抛來,從彭雅的耳側滑過,徑直落入夜千筱的手中。
側過身,彭雅朝後方看去,便見得拿着本書、坐在椅子上的冰珞。
微微一愣。
片刻後,才想起她的名字來。
冰珞?
在這批新兵中,很突出的一個女兵。
可以說,跟這間宿舍的其他三個女兵相比,她完全不遜色。
樣樣技能突出,從不偏科,也不鬧事,是極其優秀的新兵。
彭雅擰起眉,不由得納悶。
爲什麽這麽優秀的一個女兵,她平時的關注卻很少呢?就連隔壁宿舍的劉婉嫣,她的視線停留都會比較多。
或許——
是那身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氣質?
彭雅想着,不由得留意了幾分。
自然而然的用接過來的毛巾擦着頭發,夜千筱等了會兒,都沒有聽到彭雅說話,便揚了揚眉,直接問道,“隊長有事嗎?”
“嗯,”回過神來,彭雅恢複鎮定,直視着夜千筱,問道,“就問問你,你家長同意了嗎?”
“同意了。”
夜千筱淡然的回道。
難免想到夜老爺子在醫院打的電話,旅長和彭雅避開她所有的缺陷,尤爲誇張的贊揚,神色不由得柔和了幾分。
彭雅下意識松了口氣。
“那就好,”嘴角揚起笑容,彭雅笑道,“既然這樣,你的狙擊手訓練,明天就開始,怎麽樣?”
“好。”
夜千筱很自然地點頭。
離開三天,訓練全部恢複,她相信,狙擊手訓練已經開始了。
易粒粒那髒兮兮的模樣,估計就是在訓練中弄出來的。
“嗯,做好心理準備。”彭雅給她提了個醒。
“行。”夜千筱爽快道,可擦頭發的動作漸漸停下,她微微垂眸,問,“我們的狙擊教官,是你嗎?”
“你怎麽知道?”
怔了怔,彭雅頗爲驚訝道。
“喏。”
夜千筱看向她的鞋子。
彭雅下意識低下頭,循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開始還沒發現異常,可很快的,便見到軍靴沾着的黃泥。
而——
在她的身側,走過了一串的黃泥腳印。
是去洗澡的易粒粒留下的。
彭雅啞然失笑。
如果易粒粒參加狙擊訓練,她們倆鞋底殘留着同樣的泥土,自然證明她們去過同樣的地方。
加上她們倆是一起回來的。
不過——
擡起頭,彭雅看着夜千筱,微微搖頭,“這理由,不夠充分吧?”
“還有直覺。”
夜千筱聳肩,繼續擦着發絲。
有證據,有直覺,她便開始判斷。
反正也并非什麽大事,就算猜錯了,她也不會受到懲罰,說一說又不犯罪,随便了。
“噗,你挺有趣的。”臉上笑容更深,彭雅走近幾步,攤手道,“不過,我這裏還有一個任務交給你。”
“嗯?”
“還記得上次鬥地主的事兒嗎,已經有很多人跟我反饋過了,夜千筱同志,憑借自己的長處來嘲弄他人,可是會遭人恨的。”
“這個?”
“我知道你當時的目的是什麽,但,此一時彼一時,如果你要成爲狙擊手,那必須跟隊友協調合作,人際關系必須處理好。”
“哦。”
夜千筱敷衍的點頭。
偏見她這模樣,彭雅心底歎息,但神情卻嚴峻起來,擡高聲音喊道,“夜千筱同志!”
“到!”
下意識地,夜千筱立正站好。
“這是命令,短時間内,請盡快跟其他隊友搞好關系。”彭雅一字一句地說着。
“收到!”
神情慵懶,可夜千筱仍舊應聲。
“……”
彭雅莫名的看着她。
每句話都應了,表現也讓人滿意,可是——
爲什麽,她總是能感覺到,夜千筱的漫不經意?
奇了怪了。
“行了,就這樣吧,明天見。”
想罷,彭雅如此說着,準備離開。
“隊長再見!”
微微勾唇,夜千筱朗聲道。
霎時,彭雅腳步微頓,疑惑的擡眼掃向夜千筱,卻見到她一本正經的表情。
哦……
彭雅終于反應過來!
感情夜千筱也在耍着她玩呢?!
刹那間,彭雅定在原地,隻覺得哭笑不得。
處處應着,這家夥心裏,指不定沒當回事呢!
然,也沒等她多話,熄燈鈴聲便準時響起。
“隊長。”
笑眼看她,夜千筱擡手指了指上面,暗示性的朝彭雅發了逐客令。
“得了,我走。”
無奈的歎氣,彭雅總算離開。
她前腳剛走,夜千筱後腳便給冰珞使了個眼色,冰珞立即反應過來,起身便将燈給關了。
順帶關上門。
席珂已經上了床,将這一幕幕都看在眼底,隻覺得頗爲無聊。
至于?
微微蹙眉,席珂也不多想,躺下準備睡覺。
夜千筱将頭發擦的半幹,便倚靠在冰珞的書架一側,詢問着冰珞這三天的情況。
冰珞的總結很簡單。
一、訓練開始了,訓練量翻倍,在她看來,還可以适應。
二、兩天後,她們開始海訓,跟男兵一起。夜千筱、易粒粒,還有陳雨甯開始狙擊訓練,不需要參加。
三、施陽跟劉婉嫣表白了,劉婉嫣正在躲着他。
“表白?”
夜千筱抓住最後的重點。
“嗯。”冰珞事不關己的應聲。
“什麽時候的事?”挑了挑眉,夜千筱頗爲好奇。
“昨晚。”
“怎麽個場面?”
“他跑了五十圈,可能頭腦發熱。”冰珞簡短道。
夜千筱揚眉,明白她說的“他”,是施陽。
在她看來,施陽的表白,是頭腦發熱?
不見得。
施陽有點兒沖動,但壓抑了這麽久,都沒有跟劉婉嫣正式表白,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跑五十圈,估計是不能喝酒壯一壯慫人膽,隻得跑步熱身了吧。
什麽契機?
夜千筱若有所思。
不多時,夜千筱繼續問,“還有别的嗎?”
想了片刻,冰珞微微擡頭,道,“封帆來找過你。”
“嗯?”疑惑的擡眼,夜千筱問,“什麽事?”
“沒說。”
“哦。”
夜千筱用手指抵着下巴。
不等她多想,便聽到易粒粒洗完澡開門的聲音,她微微偏頭,朝陽台瞥了眼,便道,“先睡覺。”
就連易粒粒,都累成這樣,她必須保持充沛的體力才行。
“嗯。”
點頭,冰珞放下書,從椅子上站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的爬上床。
不發一言,閉眼,睡覺。
……
翌日。
5:30。
起床哨響起。
宿舍樓内的人,穿好衣服呼啦啦的跑出來。
都是合格的職業軍人,所有人動作迅速利落,沒兩分鍾便在樓前的操場上集合。
彭雅早已等候多時。
再沒有平時見面的和氣。
站在隊伍前方的,是跟記憶力截然不同的女兵,嚴肅、刻闆,面色冷漠,看着竟是要比陳雨甯當教官時,更要危險幾分。
“夜千筱!”
“到!”
“易粒粒!”
“到!”
“陳雨甯!”
“到!”
“出列!”
彭雅高聲喊道。
很快,三個人走到隊伍最前方。
冷然地看了她們一眼,彭雅又看向那一排排的隊伍。
“蔡詩詩!”
“到!”
“方芷!”
“到!”
“出列!”
随着彭雅的聲音,蔡詩詩和方芷皆是站了出來。
看向兩人,彭雅發布命令,“你們兩個,領着她們訓練。”
“是!”
“是!”
兩人跨立,面色嚴肅的吼着。
“去吧。”
彭雅吩咐着,将兩個哨子遞過去。
蔡詩詩和方芷對視了一眼,将哨子接過來,然後領命開始訓練其他人。
“全體都有,立正,稍息!……向右轉,走轉彎,目标,操場,三十圈!”
随着蔡詩詩的口令聲,整齊的腳步聲響起,飄來耳邊的聲音,卻漸行漸遠。
夜千筱用眼角餘光瞥去,還能見到劉婉嫣那戀戀不舍的眼神。
囧之。
“夜千筱!”
猛地,便聽得彭雅喊道。
“到!”
下意識地,夜千筱上前一步。
“前面三天你沒來,所以,對于你們的晨練,我再重複一遍。”踱步,來到她面前,彭雅嚴肅的看着她,道,“越野十公裏。泥地匍匐訓練,你們在新兵選拔訓練時做過,長度一公裏,來回三次。”
微頓,彭雅擡高聲音,“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
挺直着身子,夜千筱斬釘截鐵的回答。
但——
一想到那泥地匍匐訓練,就不由得頭疼。
在新兵選拔訓練時,她們确實有類似的訓練,在臭泥潭裏屏氣一分鍾,然後在裏面爬行。
可,那是偶爾一次。
如果她剛剛沒聽錯的話,這樣的訓練,她們以後每天都會有。
“行,跑吧。”
沒有多餘的廢話,彭雅直接道。
“是!”
三人集體應聲。
轉身,沿路開始越野。
彭雅并不急着走,等到三人漸漸跑沒了影後,她才去宿舍樓下拿了小電驢來。
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她本來是給自己安排自行車的,但因爲她現在情況特殊,所以部隊特地給她弄了輛小電驢過來。
除了上坡需要推着,其他情況,基本不費體力。
跟了五公裏,彭雅漸漸發現體能差距。
根據前三天的觀察,易粒粒和陳雨甯的體能,相差不遠,真要是比個高低的話,陳雨甯略高一點。
而,現在的夜千筱……
才過了一半路程,就遠遠落在後面。
彭雅看在眼底,着實有些擔心。
對于夜千筱的體能,她先前就有所了解,但夜千筱能在短短半年内,提升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很了不起了。
沒有一定的毅力,是沒辦法堅持下來的。
可跟作爲老兵的易粒粒和陳雨甯相比,夜千筱的體能就……
唉。
若非夜千筱的經曆特殊、槍法高超、品行可以,彭雅也不會考慮讓她成爲狙擊手。
因爲,相對于狙擊手來說,夜千筱的體能,還遠遠不夠。
就連陳雨甯和易粒粒,還有繼續訓練才行。
“還有多遠?”
跑了近七公裏,陳雨甯忽的朝一直在旁的易粒粒問道。
想了想,易粒粒道,“七公裏左右吧。”
“沖刺?”陳雨甯挑眉,帽檐下,神情興緻勃勃的。
“行啊!”
輕笑着,易粒粒爽快的點頭。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腳下步伐突地加快。
于是——
沒兩分鍾,原本隻落後幾百米的夜千筱,差不多就已經看不見人影。
半途中,陳雨甯抽空回頭看了眼,沒有見到夜千筱的身影,嘴角勾勒出抹淡笑。
與此同時——
眼見得前方兩抹身影消失,彭雅将小電驢開到了夜千筱身邊。
“你不加速?”
偏頭看着夜千筱,彭雅頗爲好奇的問着。
“不加。”
夜千筱直視前方,連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
忙着跑步,沒空看她。
前面幾個月,她的體能突飛猛進,在女兵中也名列前茅,但她沒有想到,易粒粒卻保存了實力,在新兵訓練中沒有完全展露出來。
把她甩的遠遠的。
能當教官的陳雨甯,自然也不是個一般角色。
但,夜千筱卻突地察覺到,她離那些厲害角色,差的可不是一兩個檔次。
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瞧見她不驕不躁的神情,彭雅想了會兒,神情緩和些許,“落了這麽遠,沒關系嗎?”
保持着勻速,夜千筱跑了幾步後,才偏頭去看她,笑問,“落得這麽遠,會被淘汰嗎?”
“不會。”
彭雅搖頭。
就她們三個人參與選拔,或許能力有高低,但她相信,到最後她們都會合格。
畢竟,真正的狙擊手,也有優劣之分。
她不可能奢望她們三人一樣優秀。
“哦。”
淡淡應聲,夜千筱實在懶得說話。
就她現在的速度,已經超出了平時好些了,能保持勻速,花費的力氣可不小。
得到這冷淡的回答,彭雅愣了愣,但沒幾秒,就明白了夜千筱的意思。
有自知之明,不急功近利,按照自己的步調,不被他人所影響。
這心理素質之強大……
就連彭雅,都爲之震驚。
……
整整慢了十分鍾,夜千筱才跑回目的地。
那個時候,陳雨甯和易粒粒,都已經歇息好了。
彭雅看了看時間,沒有給她任何喘氣時間,就直接将她們領到了泥地。
遠遠的,就能聞到陣陣惡臭味。
真正來到那邊時,夜千筱看清全面,任憑她再如何有心理準備,臉色都變了變。
還——
真夠狠的!
正如彭雅所說,一公裏的泥地。
裏面都是泥漿,光是肉眼可見的,便有不少動物内髒的痕迹,隔了幾米,一股刺鼻的腐爛味迎面撲來,其中還夾雜着爛泥的臭味。
種種令人難受的交織在一起。
臭到了新高度。
相比來說,新兵選拔訓練時,那令人作嘔的泥潭,不過是小意思。
沒法比。
不僅夜千筱,就連易粒粒和陳雨甯,這兩個承受過這種“煎熬”滋味的,見此臉色都不自覺陰沉下來。
那滋味,真*。
值得她們回味一整天。
“來吧。”彭雅站在泥地旁,拍了拍手,催促道,“别耽誤時間。”
三人停頓了幾秒,似是在做心理準備。
“撲”。
“通”。
夜千筱第一個跳了下去。
快速往前爬。
緊随着,便是不服輸的陳雨甯。
易粒粒無奈地看了她們一眼,搖了搖頭,非常糾結的跟上。
至于彭雅,則是在一旁看着。
神情裏略帶欣賞。
她的隊伍,都是些精英中的精英,可她以前做過測試,在逼迫下能這個泥地的,都沒幾個。
她們甯願翻倍訓練。
三天前,陳雨甯和易粒粒見到時,也躊躇了半響,最後是閉着眼、磨磨蹭蹭下去的。
可,夜千筱一聲不吭,直接進了泥地。
等着她們來了兩個輪回,彭雅終于聽到了車子行駛的聲音。
“彭隊長!”
遠遠,聽到有人在喊。
彭雅循聲看去,便見到輛從小路開過來的水車。
有個士兵在副駕駛位置上朝她招手。
笑了笑,彭雅同樣揮手示意。
沒兩分鍾,那輛水車就在泥地旁停下來。
“放狠招了?”
開車的男兵從車窗伸出頭,詢問的同時,還難掩面上露出的幾分同情。
“是啊。”
點頭,彭雅走過去。
就這麽會兒功夫,那招手的士兵已經将水管拿過來,熱情的遞給彭雅。
“麻煩你們了。”接過那根水管,彭雅道謝。
“不用不用,能幫助你們就行。”士兵忙道。
頓了頓,士兵又探出頭,眨着眼,好奇的問道,“彭隊長,怎麽沒看到你的兵啊?”
“小帥哥,敢打我的兵的主意,記得做好心理準備。”彭雅拍拍他的肩膀。
士兵直接的肩膀陣陣酸痛,頓時反應過來,急的匆忙後退兩步,龇牙咧嘴地笑道,“這個這個,借我倆膽也不敢啊。”
哪敢啊!
士兵心裏腹诽着,你的兵一個個比漢子還兇悍,他要真領了個回去,估計連架都打不赢。
他才不受這個罪呢。
“喏,”将水管換了隻手,彭雅指了指不遠處的泥地,道,“那邊呢。”
“什麽呀,那麽臭……”
下意識捂住鼻子,士兵往那邊走了幾步,可這嘀咕聲,在看清楚情況時,瞬間止住了。
卧槽!
士兵頓時傻了眼。
泥地。
很長的泥地。
令人難以忍受的臭味,遮掩不住的鑽進鼻孔,刺激着嗅覺感官。
他看到那泥地裏,有很多東西。
腸子、胃、爛肉……
都是些腐爛的東西。
更要命的是——
他看到三抹人影,在那恐怖的泥地裏匍匐前行!
“彭,彭隊長……”偏頭去看彭雅,士兵臉色都要扭曲了。
“怕了?”彭雅笑問。
“怕,倒是沒有,”忙不疊地走過去,士兵匆匆忙忙道,“可你容我說句實話,這泥地太惡心了,你爲什麽讓她們在這裏面,呃,訓練?還是懲罰?”
“訓練。”彭雅糾正道。
“嗯,爲什麽這樣訓練?”士兵不明所以。
“爲什麽……”抿了抿唇,彭雅的視線掠過他,看向遠處匍匐前行的幾人,聲音悠長,“因爲她們是蛙人。”
“啊!”
士兵驚呼一聲。
顯然,不在蛙人部隊,他并不懂這些。
蛙人,是這樣訓練的?
待在北海艦隊,他是後勤人員,偶爾會見到蛙人的訓練,但那些項目都是很正常的。
完全沒想過,竟然會有這種項目。
這些如花似玉、水靈靈的姑娘們,都承受過這樣變态的摧殘嗎?!
士兵不太懂。
可,莫名地,心底一股敬意,卻油然而生。
“别傻愣着了,快點兒來幫忙!”司機跳下水車,走過去拍他的肩膀。
“你們……”看了看那水管,又看了看泥地,士兵恍然大悟,忍不住驚呼,“喔喔喔——卧槽,彭隊長,你們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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