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是夜千筱不知道的。
而,回來半個小時,就将夜老爺子氣進醫院的“壯舉”,直接導緻她被全家人忽略的徹底。
跟夜老爺子一起進的醫院,夜長林在醫院忙裏忙外的,把夜千筱晾到一邊。
等他忙活完,夜老爺子搶救過來,夜千筱還在門外等着。
“你啊!”
出門見到她,夜長林手掌握拳,滿腔怒火,可最終是指了指她,沒有采取暴力措施。
深吸一口氣,夜長林命令道,“這兩天别在你爺爺面前晃悠,免得惹他生氣!”
“嗯。”
估計夜老爺子沒事了,夜千筱便點了點頭。
“行了,滾吧!”
見她應聲,夜長林心生煩亂,朝她擺了擺手。
這個家,本來就夠亂了,正忙活着紅燦的葬禮呢,夜千筱好不容易回來,就将老爺子氣成這樣,夜長林心中沒火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沒有好好教訓夜千筱一頓,是完全抽不出那個空餘時間。
而——
他話音剛落,夜千筱就轉身走人。
刹那間,好像一口悶氣郁積在心裏,氣得他隻想把夜千筱拉過來,狠狠地揍一頓。
一點兒都不知錯!
要是搶救慢點兒,老爺子保不準有生命危險。
可,從頭到尾,都沒聽她說過一句抱歉!
夜長林氣得氣息不穩,雙手微微顫抖着。
走廊上,夜千筱将雙手放到褲兜裏,跨着緩慢的步伐,漸漸地消失在樓梯口。
出醫院的路上,夜千筱撞見剛趕過來的夜若雨和夜江桦。
“大姐!”
遠遠地,聽見夜江桦的喊聲。
夜千筱凝眸,擡眼看過去。
瞥見直朝這邊招手的夜江桦,還有緊緊抓住他、不讓他過來的夜若雨。
夜若雨像是沒看到夜千筱般,純粹當她是空氣,強行拉着夜江桦進了醫院大樓,連聲客套的招呼都沒打。
“姐,你幹嘛啊。”
“别靠近她。”
“爲什麽啊?”
“是她把爺爺氣進醫院的。”
身後不遠處,聽到兩人的對話聲,可漸漸地,說話聲和腳步聲,遠到再也聽不清。
夜千筱出了醫院大門,一擡眼,就見到空中殘留的晚霞,僅留的一抹鮮紅,在青藍色的背景照應下,顯眼至極。
看了片刻,夜千筱收回視線。
擡手,正了正軍帽,夜千筱朝大街走去。
……
并沒有急着回夜家。
一來,紅燦的葬禮,她暫時不需要現身。二來,有了下午那番折騰,她回去估計很難吃到東西。
這一整天,她除了在炊事班順了兩個饅頭,之後都在趕路,回到夜家也沒閑着。
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吃過别的。
不過——
她一身軍裝,卻着實惹眼。
在夜市逛了一圈,便惹得不少管關注。
不顧形象,夜千筱站在燒烤攤前,點了大堆的東西。
老闆被她指點江山般的氣勢唬住,被吓得匆匆忙忙點頭。
“不放辣椒。”
最後,夜千筱丢下這麽句話。
“……”
老闆愣了半響,囧之。
你個吃燒烤的,不放辣椒?
現在當兵的,連辣椒都不準吃了嗎?
遇到這樣的客人,老闆内心是崩潰的。
可,既然客人都這麽說了,賬也結了,他隻能按照客人的要求來,就當節省筆辣椒費用。
在等待燒烤上桌的時間裏,夜千筱無聊中把手機開機,沒一會兒就接到了徐明志的電話。
“祖宗,你終于開機了。”
一接通,電話那邊,便傳來徐明志感慨的聲音。
“有事兒?”
坐得端端正正的,夜千筱漫不經心的問着,擡眼看向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
“能沒事嗎,你都把老爺子氣到醫院去了。”長長歎了口氣,徐明志語重心長,“你媽讓我勸勸你,明天帶點兒東西,好好去認個錯。”
“我沒錯。”
夜千筱語調平穩。
她發表自己的意見,隻是老爺子沒辦法接受,自己情緒激動了才住院的。
她可以妥協,爲了很多事妥協,但老爺子住院,并不能成爲她妥協的原因。
“對,你沒錯。我不知道你說了什麽,可我信你,不會故意去氣老爺子,但是……”
語調微微一頓,徐明志語氣變得平和起來,“但是啊,我們是做子孫的,自己怎麽想,那是一回事兒,但在老一輩面前,得順着他們的意思說話。我們不能時常回去,不能照顧他們,或許他們生病住院,我們都難以回去一趟。我們能做的,就隻能哄哄他們了。”
“……”
微微垂着眸,夜千筱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
她從沒把自己當做夜家的子孫。
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看得很清楚,可她沒有用過心。
本來接觸就少,加上腦海裏存在的記憶,都是些不愉快的,她也沒有想過,努力去扮演好這個角色。
徐明志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
他們是真的将自己當做先前那個夜千筱來看待的。
她忽然覺得有些累。
她的家庭,不,淩珺的家庭,很特殊。
沒有兄弟姐妹,家裏所有的焦點都在她身上,但他們的相處方式就跟朋友似的,從來沒有人仗着自己是“長輩”,而命令她去做些什麽。
父母會教她,如何去尊重人,但沒有人教她,如何去尊重長輩。
而,自那件事後……
她結交的,都是同等輩分的朋友。
換句話說,她也沒有所謂的長輩了。
所以,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順着長輩,哄着他們。
不可否認,徐明志也是沒有錯的。
正如他所說,他們這些當兵的,一年到頭都難以回家,有的甚至好些年都沒回去過,他們在家時隻能順着長輩,讓他們安心,哄他們開心。
這是作爲兒女,作爲子孫,最基本的孝道。
“沒生氣吧?”
良久,都沒聽到她回話,徐明志忍不住小心的問道。
靠在椅背上,夜千筱閉了閉眼,再猛地睜開,淡然道,“沒有。”
“呼,”徐明志連忙松了口氣,“就是想勸勸你,在老爺子面前,說說謊、哄哄他,事情可能就不相同了。”
“我知道。”
沒有遲疑,夜千筱很快接話。
“那你……”
話語遲疑着,徐明志很明顯在暗示着什麽。
“我明天找老爺子談談。”
“……”無語了一下,徐明志無奈糾正道,“那是你爺爺。”
“行,爺爺。”
夜千筱順着他的話說着。
不過,夜千筱沒告訴他,夜長林已經禁止自己接觸老爺子了,離開前能不能再碰上面,她自己都沒有什麽把握。
“好啦,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
聽到夜千筱那邊嘈雜的吆喝聲,徐明志也能猜到她在什麽地方,不由得說了兩句。
“知道。”
簡單的說完,夜千筱便挂斷了電話。
一個電話的功夫,燒烤店老闆已經将燒烤送了上來。
“您吃着!”
朝她咧嘴笑着,老闆順手将一罐孜然放到她桌上,道,“沒味道可以加。”
“謝謝。”
夜千筱态度還算客氣。
她也知道,放辣椒燒烤會更好吃,不過她現在心情不好,而過辣的食物,會更加影響她的心情。
倒不如口味怪點兒。
好在,老闆的手藝不錯,就算沒有辣味,烤肉被烤的很香。
吃到一半,好不容易空下來的老闆,在店裏轉了一圈,然後坐到了夜千筱桌邊的位置。
“海軍呐?”
老闆笑眯眯的朝她問道。
男老闆,四十歲左右,臉上稍顯蒼老,可有張圓潤的臉,看起來寬厚老實。
“嗯。”
拿了根新的烤串,夜千筱懶懶地應聲。
“當兵幾年了?”似是很感興趣,老闆上下打量着夜千筱。
雖說沒啥軍銜,可畢竟是個女兵,而且長得還那麽漂亮,難免惹得他人注意,剛剛轉了轉,可有不少熟悉的客人想打聽這女兵的情況呢。
“一年。”
見他手藝不錯,夜千筱也樂意跟他說幾句。
“真好。”感慨的出聲,老闆又盯了她一會兒,忽的問道,“文藝兵?”
“很像嗎?”
停下動作,夜千筱微微揚眉。
“長得像!”老闆笃定道。
這身材,這長相,不當文藝兵,去當那些要訓練吃苦的,絕對可惜了!
“算是吧。”
夜千筱敷衍的點了點頭。
他們這群人,不适合說出自己的服役部隊。
“還真是啊?”老闆有些驚訝,旋即四處張望了下,又朝她問道,“你們在部隊,辛苦不?”
“還行。”夜千筱道。
“還行啊……”微微拖長聲音,老闆視線落到夜千筱的手上,“你那隻左手,怎麽回事啊,文藝兵還傷成這樣?”
“嗯?”
夜千筱下意識低下頭,瞥向自己的左手。
都是上次在懸崖上留下的。
很多傷疤,集中在四根手指上,先前慘不忍睹的傷痕,現在都隻剩下疤痕了。
一道道的,雖說不明顯,但仔細看起來,還是能發現的。
“不小心傷的。”
回過神來,夜千筱輕描淡寫的回他。
“不小心,能傷成這樣?”老闆顯然狐疑。
“嗯。”
夜千筱淡定地點頭。
“老闆——”
“老闆在哪兒——”
老闆正欲繼續說話,便聽得有顧客的喊聲,頓時無奈,隻得從座位上站起來。
但,剛走一步,步伐又頓了,他朝夜千筱笑笑,“今個兒,給你優惠。”
“不免費嗎?”揚眉,夜千筱得寸進尺。
“當兵的,還吃霸王餐啊?”老闆頗爲驚訝,卻也沒有生氣。
“當兵的,沒錢。”
夜千筱聳聳肩。
猶豫了一下,老闆凝眉想想,最後幹脆的點頭,“好!就當報答你們了。”
說完,也沒看夜千筱反應,忙着去做燒烤了。
而——
夜千筱卻怔了怔。
她點的東西并不少,上百肯定是有的,僅憑她一個身份,老闆就給免單了?
自是沒想到,本是玩笑話,卻被當了真。
半個小時後,夜千筱在盤子下壓了幾張紅票子,便悄無聲息的離開。
……
十一點。
夜千筱回到夜家。
那個時候,夜長林已經回了家,正在打聽跟人商量葬禮的進行。
見到夜千筱,他的臉色猛地拉下來,可終究有外人在場,也不好責罵夜千筱。
“吃飯了嗎?”
半響,他盯着走過的夜千筱,冷邦邦的問了一句。
“吃了。”
步伐微頓,夜千筱說完,直接往樓梯上走。
看着她,夜長林冷哼一聲,便沒有再理會她。
客人自是識趣的當做沒看到。
夜千筱的房間已經打掃好了,一切都跟上次記憶中的一樣,不過這次不需要她來開落地窗。
晚風從窗戶徐徐而入,在這夏初的夜晚,帶着涼爽的氣息。
夜家有很多規矩,除了一些基本的禮儀外,基本都是夜長林定下的。
比如,除非萬不得已的情況,夏天不準整天開空調。
他不喜現代的生活方式,且相信那些東西會在不知不覺間,傷害到他們的身體。
比如夜間開空調,不注意就有可能着涼,甚至還有可能會有後遺症。
所以,像這種晚上,整棟别墅的空調,基本是沒有開的。
不過在這裏,這個季節穿着長袖都可以度日,夜千筱也坦然的接受了。
在陽台轉了一圈,夜千筱将口袋裏的東西都拿出來,丢在床上,然後從衣櫃裏找出自己的睡袍,進浴室洗澡。
等她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在響的手機。
走近一看,瞥見“赫連長葑”的名字。
眉頭微擰,夜千筱擦了擦頭發上的水,然後在床上坐了下來,抄起手機接電話。
“什麽事?”
直截了當進入主題,夜千筱式的幹脆利落。
赫連長葑早已習慣,也不問别的,直接道,“在家嗎?”
“在。”
“跟你爺爺,怎麽回事兒?”
微微一頓,夜千筱繼續用毛巾擦着頭發,過了會兒後,才垂着眸低聲問道,“從哪兒打聽到的?”
“我媽說的。”赫連長葑直言不諱。
“哦。”
夜千筱恍然點頭。
據說夜家跟赫連家,老一輩是有些交情的,當初夜老爺子和赫連老爺子,還曾經是友軍,在一起打過仗。
夜老爺子住院了,赫連家有人知道這事,也不算奇怪。
想了想,夜千筱也不隐瞞,坦白道,“我們意見不合。”
“什麽意見?”
“當兵的。”稍作停頓,夜千筱也不等他繼續問,繼續道,“他希望我有犧牲的精神。”
“……”那邊沉默下去,半響,赫連長葑壓抑着笑意,問她,“就這個?”
“嗯。”
夜千筱冷淡的應聲。
“你怎麽回答的?”赫連長葑饒有興緻的問道。
蹙眉,夜千筱猶豫了下,聲音忽的冷了幾個分貝,“不會犧牲。”
“……”
那邊又沉默了下去。
片刻後,夜千筱突地開口,“不行?”
“爲什麽不行?”赫連長葑反問,“誰都有家,有值得留戀的,我們雖然是當兵的,可連想活下去的權利都沒有了?”
“你這麽想?”
夜千筱驚訝的挑了挑眉。
“怎麽想不重要。”赫連長葑的聲音低了幾分,頗爲沉重,“嘴上可以說的冠冕堂皇,舍生忘死。可怎麽說,怎麽想,都不是評價一個軍人的标準。重要的,是你真到了生死關頭,該怎麽做。”
“……”
夜千筱凝眉,覺得他說的話,着實有道理。
“再者,國家花重金培養你們,不是讓你們去送死的。”赫連長葑的語調很緩,可卻有着十足的說服力。
國家培養他們,是爲了讓他們保護國家、守護人民,他們是國家震懾他國的武器,也是無堅不摧的力量。
他們舍不得犧牲任何一條命。
而——
夜老爺子擔心的問題,在赫連長葑看來,是完全不存在的。
夜千筱或許沒有爲國爲民的心,可他了解的夜千筱,是怎麽也不會當逃兵的。
在生死之前,不會退縮的兵,要比那些做過千萬遍承諾的,可要珍貴得多。
想了想,夜千筱忽的問,“你就這麽教你的兵?”
“不,”赫連長葑否決,話語堅定有力,“你不是我的兵。”
“也是。”夜千筱低低應聲。
“想過來嗎?”随口一問,再次抛出誘餌。
“不必了。”
夜千筱一口否定。
“呵。”
輕笑一聲,這結果也在赫連長葑意料之中。
兩人又聊了會兒。
赫連長葑三言兩語,就給夜千筱支了一招,好解決掉夜老爺子的問題。
而,等挂斷電話,夜千筱才發現,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到十二點了。
當下,沒有再煩心,将手機關機充電,再關了電燈,就上床準備睡覺。
一夜安眠。
------題外話------
那啥,說個事兒。
最近瓶子好久沒被虐了,有點兒欠抽……
對于這篇文,你們有什麽意見要提的不?
比如情節緩慢,比如想看什麽情節。
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爲瓶子給筱筱換了新地點,不再是訓練了,新的内容怕你們覺得無聊,總而言之,有點兒迷茫的樣子……
還有筱筱沒參加過真正的任務,瓶子還得弄幾張草稿紙,弄兩任務來耍耍,你們想看筱筱在哪兒耍威風,吼吼。
PS:不許跟我提要多多更新,小心我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