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文新是北方人,說話字正腔圓,每個字都咬的清晰,于是所有人都聽得清楚明白。
方芷有事。
夜千筱成爲臨時教官。
夜千筱成爲臨時教官?!
我勒個草,一個學員,潛水成績排列在前,卻也不是特别突出的,竟然被拎過來當臨時教官?!
媽的!
臨時教官诶!
“有人不服?”
說到最後,藍文新哼了一聲,目光淩厲的掃視着所有學員。
明顯的威脅,讓誰也不敢吭聲。
都已經定下了,不服有什麽辦法嗎?!
更何況,夜千筱情況特殊,左手受傷訓練着實不方便,他們也非通情達理,咬咬牙便也接受了。
停頓了會兒,見沒人說話,藍文新神色稍稍和緩,轉而嚴厲道:“現在,圍着泳池轉一圈,每人撿兩根繩子,先用一根繩子把自己的雙腿綁住。”
“是!”
所有人異口同聲。
老實的沿着泳池站一圈,依言将自己的雙腿綁住。
沒一會兒,藍文新又喊道,“兩人一組,把一個人的手綁好。”
衆人面色皆是一僵。
可,教官的命令,他們也隻得無奈動手。
審視着他們,藍文新神情嚴峻,不容他人有絲毫弄虛作假。
兩分鍾後,他看向夜千筱,語調平穩,“你,去把剩下的綁好。”
“嗯。”
夜千筱很快應下。
這種綁住手腳進泳池的訓練,每隔幾天就要折騰一次。
都知道程序。
不過閑着的夜千筱,還是忍不住爲他們汗顔。
在水裏束縛住手腳,就是放棄了逃生,如果沒足夠的體力和技巧,沒幾分鍾就得淹死在裏面。
很大一部分學員,都是因爲受不了這般痛苦訓練,才主動選擇退出的。
夜千筱左手受傷,手指勉強能夠活動,花了點時間才将綁好幾個人的,其他的藍文新看不下去,便自己動手了。
很快的,牧齊軒也拎着名單走過來,開始站在遠處旁觀。
“今天玩點新鮮的,”站在泳池上面,藍文新粗犷的聲音飄得很遠,“先都給我站起來。”
衆人疑惑紛紛。
依言站起身。
手腳皆被捆綁住,起身的動作尤爲艱難,有兩個蹦跶了幾下,險些沒有蹦到後面的泳池裏。
藍文新冷冷盯了他們兩眼,然後收回視線,高聲道,“不管你們用怎樣的方式,先給我在裏面待二十分鍾,撐不住的就說一聲,讓你們的牧教官劃掉你們的名字,直接收拾東西好走人。”
“……”不少人露出哀怨的眼神。
“聽到沒有?!”藍文新猛地擡高聲音。
“聽到了!”
聲音洪亮。
“下水!”藍文新口吻嚴厲。
“是!”
他們用力地吼着。
然——
下水的時候,卻沒有那麽幹脆。
除了十來個人毫不猶豫的下水,其他人都扭扭捏捏的,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陸陸續續的往泳池裏跳。
這着實有一定的心理壓力。
“你……”
藍文新瞥了眼最後幾個人,猶豫着剛想朝夜千筱說話,可先前還站在身側的夜千筱,忽然就消失不見。
不由得愣了愣。
再次搜尋到夜千筱蹤迹時,她已經站到了一個遲疑着不敢下水的人身後,嘴角勾起抹淺笑,一腳就将人給踢了下去。
“撲通!”
“撲通!”
“撲通!”
……
“别踢,我自己跳!”
話音剛落,就聽得“撲通”一聲,最後一個人也迅速的跳到水中。
藍文新:“……”
他們不是戰友嗎?
竟然踢得這麽狠!
藍文新默默無言,心裏開始反思,讓夜千筱當這個教官,是否真的是正确的選擇。
而——
擡眼去看牧齊軒的動靜,卻崩潰的發現,站在遠處的牧齊軒啞然失笑。
那笑容,燦爛的很。
藍文新嘴角微抽,再度無言。
“夜千筱,你夠狠的!”
“媽的,夜千筱你别落我手上!”
“夜千筱你注意點兒啊,改天你還得回來繼續訓練的!”
“把人得罪光了,我看你到時候怎麽辦!”
泳池裏,幾個狠狠挨了一腳的,拼命地爬上來,仰着腦袋朝夜千筱吼着,一個個的是在惱怒得很。
媽的!
簡直可恨啊!
當了個臨時教官,就不顧戰友情誼了?!
而,罪魁禍首夜千筱,則安然的站在泳池邊,笑意淡然地看着他們,視線掃過,盯得他們毛骨悚然。
于是,悻悻地轉移視線,拼命地讓自己浮起來。
夜千筱笑了笑,站在上面看着他們訓練,将他們所有的動作都看在眼底。
“夜千筱!”
沒多久,藍文新就招呼夜千筱過去。
聳聳肩,夜千筱走過去。
“去儲藏室,把氧氣裝備拿過來,”說完,藍文新微頓,又道,“哦,還有蛙鏡。”
“嗯。”
夜千筱點頭。
轉過身,步伐平穩的走向儲藏室。
身爲隊長,也沒少幹苦力活,有什麽裝備用具,基本都是他們隊長動手的。
現在其他三個隊長在訓練,隻能夜千筱這個臨時教官來辦事。
算是節約時間。
不過——
夜千筱左手使不得力,僅僅一隻手用力,所以走了好幾趟。
等她将所有道具擺好的時候,二十分鍾已經快過去了。
“哔——”
瞥了眼計時器,藍文新狠狠地吹了聲哨子。
泳池内,累得筋疲力盡的一行人,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
媽的。
終于完了!
然而,世事不盡人意。
藍文新根本沒有讓他們休息的意思。
“連續下潛上浮,五分鍾以上。”藍文新繼續道,“五分鍾爲合格成績。”
意思是,沒有五分鍾,撐不住的就走人,過了五分鍾,任憑你繼續還是休息,都沒有關系。
隻是會有成績高低而已。
“啊,這樣真的會死人的诶。”
“能不能休息兩分鍾啊?”
“藍教官,我們真的沒力氣了。”
“能不能寬容一下?”
……
在泳池内的人,基本都成了苦瓜臉,忍不住擡高聲音藍文新抱怨着。
藍文新眉頭都未皺一下。
“哔——”
“哔——”
“哔——”
連續吹了三聲。
聲音刺耳響亮,足夠讓所有人噤聲。
“下潛!”
藍文新嚴厲地吼着。
話音落卻,其他人不敢再拖延,深吸一口氣便往下潛去。
在沒有手腳的情況下,下潛上浮是極其困難的,比先前待在水裏飄浮更要困難。
而——
夜千筱凝眉,視線從那些氧氣裝備上掃過,冷不防微微的蹙起眉頭。
沒猜錯的話,接下來訓練會更難。
聳聳肩,夜千筱往後退了幾步,就在一旁幹看着。
藍文新也不管她,拿着喇叭在整個泳池旁晃悠,見到動作慢點兒的、想要偷懶的,就大聲的咆哮,震得人耳朵生疼生疼。
嘹亮的聲音,能夠鼓舞士氣,部隊當過班長、排長、連長,甚至教官,基本都是會吼的。
多多少少都練出了一副好嗓子。
夜千筱在旁觀時,換了種眼光去看那些在訓練的學員。
以前身爲學員,同樣的身份,她想的是如何将成績提升,偶爾會去觀察他人,但是以挑戰和超越的心情。
身份不同,眼觀不同。
夜千筱開始留意那些成績好的,他們往往能最快的适應環境,且根據自己的體能進行一定調整。
至于那些成績稍弱的,最先定然是走過很多死胡同,撲通撲通好一會兒,才知道怎麽活動,花費一定的時間才能慢慢适應,自然也就跟優秀的拉開一定距離。
她當過領導者。
可,她所領導的,都是些本身就有能力的,她用各種辦法讓他們歸順于自己,并不需要自己去引導他們、培養他們。
眼下這種感覺挺新奇。
夜千筱不由得想到赫連長葑。
他将别人的兵,一個個培養成自己的,削成他自己所想的模樣。
那麽——
赫連長葑,你訓練人的時候,會是怎樣衡量的?
不知不覺,夜千筱卻是勾了勾唇。
……
五分鍾後。
兩個沒扛下來,大部分都在合格後選擇休息,隻有近十個人選擇繼續訓練。
“千筱。”
劉婉嫣一上岸,就直接迎面倒在她身上。
瞥了眼她手腳捆綁的模樣,夜千筱嘴角微抽,隻得伸出一隻手将她的肩膀給扶助。
“撐得住嗎?”輕輕揚眉,夜千筱問道。
劉婉嫣面色發白,滿腔感慨無處發洩,白了她一眼之後便草率地點頭,“還行。”
說完,渾身軟掉似的,直接往地上倒。
夜千筱扶着她躺倒地上。
“夜千筱,拉我一把。”
在泳池内折騰半天,怎麽也爬不上來的喬玉琪,忍不住仰了仰頭,朝夜千筱喊了一句。
聞聲,夜千筱挑眉,順着看過去。
瞥見在水裏浮上浮下的喬玉琪,夜千筱扶額,隻得走過去,擡了一隻手将她給拎了上來。
一上岸,喬玉琪就如同劉婉嫣一般,嘩地跌倒在地。
擡了擡眼,喬玉琪瞥向夜千筱,有氣無力地道,“謝謝啊。”
夜千筱聳肩。
莫約過了四五分鍾,藍文新吹了聲哨子,讓泳池内其他人也上岸。
“所有人,解開繩子,休息五分鍾。”藍文新铿锵有力的聲音,順着喇叭在室内飄蕩着,讓所有學員都松了口氣。
終于不要再綁這煩人的繩子了!
在這批學員中,有不少能人異士。
有好些個,在幾次的捆綁訓練中,早已學會如何自己解開活結,兩隻手腕稍稍動了動,就能輕而易舉的解開。
夜千筱算是其中之一。
所以,連帶的,劉婉嫣等人也學會技巧,藍文新話音剛落,劉婉嫣、喬玉琪、冰珞就将繩索給解開了。
“……”
藍文新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沒有吭聲。
解開繩索,劉婉嫣動了動手腕,然後爬到夜千筱身邊,偏頭好奇問道,“要不要透露一下接下來的訓練?”
“不知道。”夜千筱淡聲道。
“你不是臨時教官嗎?”劉婉嫣舒展着身體,直接仰倒在地上。
“嗯。”
夜千筱應聲。
“……”
斜了眼坐着的夜千筱,劉婉嫣也不再問,虛弱地擡眼看天花闆。
不一會兒,夜千筱偏過頭,聲音微低,“還能堅持?”
“唔。”
含糊地哼了哼,劉婉嫣擡起手臂,擋住自己雙眼。
看着她,夜千筱眸光閃了閃,語調難得溫和,“比你更好的,也走了。”
“我知道。”
劉婉嫣低低地應聲。
她知道。
她當然知道。
自己最初,就落在後面那批,是咬着牙才撐到現在的。
喬玉琪不算突出,但能保證每樣成績合格,夜千筱先前體能比她還差,可近日來卻突飛猛進,遠遠超出她跟喬玉琪,能夠跟冰珞比肩。
就她……
比她差的,都淘汰的差不多了,比她好的,也陸續的被淘汰了。
她在進步,勉強能跟得上進度,可卻不如他人進步大。
現在,她的成績,估計是墊底的。
不至于立馬淘汰,可隻要她一松懈,就絕對會第一批被淘汰。
夜千筱的意思是讓她放棄。
她并不覺得失望,不因爲夜千筱的不信任而失望,因爲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會走。
夜千筱隻是想讓她少受點兒苦罷了。
“我不想走。”深深呼吸,劉婉嫣從地上坐起來,睜開眼睛盯着夜千筱。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眼眸漆黑一片,卻帶着難以料想的執着。
“爲了什麽?”夜千筱眼眸微動,面色認真。
“爲了自己,”偏了下頭,劉婉嫣仔細想了想,随後道,“我真的是爲了自己。以前肯定有爲他的意思,現在不爲了,真的不爲了。”
停頓一下,劉婉嫣擡眼,語氣輕松許多,“隻是,我來當兵,不是想當炊事員的。我好不容易走出炊事班,唔,那裏雖然不錯,生活待遇也好,可我不想再回去了。千筱,我不适合那個地方。”
她跟其他人不同。
事實上,她是沒有後路的。
她剛出新兵連,就被分配到炊事班,按理來說,會在炊事班當整整兩年的兵。
可是,因爲夜千筱,她的生活道路有可岔路口。
她現在能夠參加選拔訓練,經曆的心酸痛苦,要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甚至于,比夜千筱所承受的更要多。
所以,她不能退,一步都不可以。
于她而言,隻有咬牙堅持,否則後面則是萬丈深淵。
“嗯。”
末了,夜千筱輕輕點頭。
她很少強迫他人改變想法,所有的路都應該是自己選的,任何被逼迫的道路,一旦不成功,便會心生怨恨。
夜千筱尊重劉婉嫣。
就像,她當時尊重李嘉的離開。
盯了她幾秒,劉婉嫣倏地笑開來,一掃先前沉重而憂郁的氣氛。
……
五分鍾休息後,藍文新讓他們戴上氧氣裝備,再度綁上手腳丢到泳池裏。
這一次,夜千筱也跟他們相同待遇。
不過,也不需要她來踢,其他人就紛紛往泳池裏跳。
“水中倒立,五分鍾。”藍文新再次宣布訓練方法。
“……”
這下,所有人再度愣住了。
在水裏做倒立?
乖乖。
他們還綁着手腳呢!
一行人欲哭無淚,心裏痛罵想出這法子的混蛋教官。
夠狠的!
“夜千筱!”藍文新忽地喊道。
“到!”
夜千筱站的筆直,有如竹竿。
瞥向她,藍文新朗聲道,“下去做示範!”
“是!”
夜千筱斬釘截鐵的應聲。
作爲臨時教官,說不知道訓練,是不可能的。
他們在水裏做下潛上浮時,藍文新将這幾天的訓練計劃給過她,她趁着休息的間隙,也全部浏覽了一遍。
上面将倒立的标準姿勢都畫了出來。
作爲教官,做适當的示範,也是常有的。
整理好氧氣裝備,在衆目睽睽之下,夜千筱筆直的跳入水池中。
被捆住手腳,可她的動作仍舊順暢。
泳池專門用來訓練的,水位很深,莫約有兩米左右。
躍入其中,頓時将人淹沒。
而——
很快,如遊魚般在水中滑動的夜千筱,在水中調整了下姿勢後,便翻轉了個身出現在他們眼中。
水,很清。
水中那抹纖細的身影,他們也看得清楚。
筆直。
倒立後,巋然不動。
完全不像初次進行類似動作。
那一刻,在泳池中浮着的那些人,面面相觑,眼底那丁點的不服,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既然夜千筱能做到這種标準,那麽,讓她來當臨時教官,又能如何?
“她練過?”
悄無聲息地移到劉婉嫣身邊,喬玉琪壓低了聲音問道。
“估計,”劉婉嫣糾結了下,遲疑道,“沒有。”
對夜千筱的過去,劉婉嫣不算是了解。
但她記得,每次潛水訓練,如何何種高難度的任務,夜千筱都能夠輕松勝任。
其他人顧着自己訓練,也沒有怎麽關注夜千筱,當然不知道。
那時候劉婉嫣就問過她,是不是以前經過類似的訓練,可夜千筱回答的是——沒有。
她說,融會貫通,自己領悟。
“真的?”喬玉琪擰着眉,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嗯。”
劉婉嫣的語氣肯定起來。
“……”
喬玉琪錯愕的收回視線,再瞥向留于水中做倒立的夜千筱,嘴裏不知嘟囔了句什麽。
驚歎佩服後,一種想要超越她的情緒,也是在所難免的。
當夜千筱做足五分鍾,從水面浮上來時,剛透口氣就感覺到他人充滿敵意和挑戰的視線。
頓時一陣納悶。
泳池上面。
牧齊軒走到藍文新身邊。
“怎麽樣?”笑眼看他,牧齊軒問道。
視線盯在夜千筱身上,藍文新認真地點頭,“很好。”
“就很好?”牧齊軒笑意更深。
“非常好。”
藍文新毫不吝啬的誇獎。
以前就知道夜千筱不錯,對潛水訓練遊刃有餘,但頂多覺得她跟其他優秀的一般,并沒有多麽突出的地方。
是牧齊軒說服他,讓夜千筱當臨時教官。
并且告訴他,如若不信任的話,可是試探試探。
所以才有讓她進行演示的這幕。
不曾想——
夜千筱的示範,近乎完美。
他也總算能理解,爲什麽夜千筱這麽個從炊事班出來的,能夠得到内定的名額。
内定,就是說,無論她這三個月的訓練如何,隻要她不太差,就注定會被留下來。
潛水,格鬥,射擊。
據說都是她擅長的。
這三樣都能練好了,體能什麽的,給她足夠的時間,還怕拉不上來嗎?
得到藍文新的認可,牧齊軒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泳池裏的夜千筱,眼底笑意流轉着。
夜千筱……
所有的認可,都是你應得的。
“繼續吧。”
笑了笑,牧齊軒拍了拍手中名單,朝藍文新說道。
“嗯。”
藍文新點了點頭。
五分鍾水中倒立。
在将他們折磨的半死不活後,藍文新又讓夜千筱将所有蛙鏡都扔到水裏,讓他們用牙齒咬取水底的蛙鏡。
根據人數,少丢了四個。
最後沒完成的四個,沒有任何說情的理由,直接淘汰走人。
之後,再進行一個小時的踩水練習後,潛水訓練就告一段落。
可——
緊随而來的,是格鬥訓練。
夜千筱隻有左手受傷,并不代表她不能參加格鬥。
不過,徐明志說到底還是關照她的,特地将她跟席珂的隊伍拆開,直接換了冰珞跟她練習。
“他人不錯。”
冰珞換過來時,冷邦邦的跟夜千筱說了這麽一句。
夜千筱想了想,還是贊同的點頭。
隻是,不小心發了張好人卡。
……
下午5:00。
軍區醫院。
痛哭過後,山佳紅腫着眼睛,被喊到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狠狠地痛批了她一頓。
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好話。
山佳被劈頭蓋臉的數落着,在院長辦公室哭了老半天。
最後院長都煩了,一句“辭退”将她給打發掉。
哭哭啼啼的,真煩!
山佳既委屈又慶幸,見院長的臉黑的徹底,也沒敢繼續停留。
出了門,給賀茜打了個電話後,就灰頭土臉的去醫院收拾了點東西,準備離開。
傍晚時分。
賀茜請了假,來給她送行。
“怎麽會被辭了?”
在醫院門口見到她,賀茜粗眉擰起,沒好氣地詢問道。
“因爲,”山佳抽噎了下,眼淚又流了出來,“就因爲夜千筱那件事,院長覺得影響不好,就讓我離開了。”
“夜千筱!”
賀茜臉色一變,咬牙切齒的喊出這個名字。
媽的,隻要碰上夜千筱,準沒什麽好事。
跟她說了句話,賀茜又問道,“那你準備去哪兒?”
“先回家吧,”山佳擦着眼淚,委屈道,“到時候再找工作。”
面上委屈可憐,可山佳心裏卻僥幸,自己能快些離開這個地方。
沒有别的,隻是她在這個地方,再也尋不到容身之所。
她覺得屈辱。
她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種屈辱。
每個人都在嘲笑她、鄙視她、辱罵她,好像她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以前的那點友善和讨好,再也尋不到了。
那些人異樣的視線,足夠她銘記一輩子。
她怨,她恨。
她不願在這裏多待一秒。
“天都快黑了,你就這麽回去……”賀茜緊緊地皺起眉。
“沒事的,天黑之前,我能走到鎮上,到時候找間旅館住了,明天再回去。”
“那也成,”賀茜思索着,旋即點了點頭,“你到旅館就給我打電話。”
“好。”山佳扯出個笑容,卻有些難看。
賀茜心情有些低落,想想,便道,“我送送你。”
“嗯。”
山佳點頭。
在醫院待了兩年,她也就賀茜一個朋友。
原先跟賀茜交好的時候,隻把她當做綠葉,畢竟賀茜樣貌滄桑,跟她站在一起,更襯得她長相漂亮。
可——
兩年,她在醫院認識那麽多人,自認爲有好些個知心朋友,卻沒有想到,這件事一出來,她們就視她爲洪水猛獸,甚至連話都不敢跟她說。
甚至,她們還在背地裏揭露自己的*。
心如刀割。
隻有賀茜對自己好。
或許賀茜脾氣不好,但她身爲朋友,能夠相信自己,回避外面那些傳言,一心一意的護着她。
山佳想,在這個地方,她最應該記得的,大抵就是賀茜了。
“記得打電話啊。”
臨别時,賀茜朝她擺擺手,臉上透露着幾分牽挂和擔心。
山佳重重點頭,再轉過身時,淚水抑制不住的落下。
……
草原。
狂風肆意,一望無際。
寬敞的道路中,黑色的Aventador駛過,速度極快,猶如流星般閃過。
裴霖淵開着車,放到副駕駛上的手機嗡嗡嗡的響着,他淡淡的瞥了一眼,響了會兒後才接通,挂上藍牙耳機。
“Sliver,對象離開軍區了。”
耳機裏,傳來低沉警惕的聲音。
“哦。”
眸光微轉,裴霖淵懶懶擡眼,黑眸裏有道危險狠厲的光線掠過。
夜千筱在部隊的消息,他一直都有關注着。
他動作不能太大,對部隊的機密信息也沒興趣,但弄到一個人的消息,絕對沒有問題。
更何況,夜千筱攀岩繩索被動手腳一事,動靜鬧得很大,他想不知道,都很困難。
“您想怎麽處理?”
很快,耳機那邊傳來詢問聲。
眸色深沉,裴霖淵輕輕勾唇,話語極其随意,“斷她兩根手指。”
“是!”
那邊應得幹幹脆脆。
裴霖淵取下耳機,丢在副駕駛位置上。
……
海軍基地。
6:30。
夜千筱拎着筆記本,準時抵達上課的教室。
從後門剛進,就見到坐在前排的劉婉嫣轉過身來,朝她擺了擺手。
腳步微頓,夜千筱的視線在教室内環顧一圈。
一眼看到坐在窗邊的封帆。
朝劉婉嫣搖搖頭,夜千筱直接朝封帆的方向走去。
劉婉嫣莫名地蹙起眉。
她又搞什麽鬼?
“上課了。”
疑惑間,身側的冰珞涼涼地提醒她。
“哦……”
不再繼續看,劉婉嫣收回目光。
另一邊——
夜千筱在封帆身邊空位置坐下。
一直以來,封帆身邊都會空着座位,因爲沒人敢跟他坐。
老兵都怕他,更何況新兵?
一坐下,夜千筱就得到封帆的冷眼。
旋即,他的視線微微偏移,落到夜千筱的筆記本上。
封帆敏銳力很強。
夜千筱的筆記本,多次經過他的手,他自然記得任何細節。
認得出,夜千筱換了個新的筆記本。
“昨晚,故意的?”
懶懶地看他,夜千筱眼角微擡,不動聲色的問道。
“……”
封帆收回目光,并沒有說話。
“算了,”夜千筱聳肩,閑閑道,“以後的筆記,我自己來抄。”
揚眉,封帆有些意外地側過頭。
轉性了?
封帆不大相信。
然,下一刻——
他看見夜千筱翻開筆記本,動作很快,似是刻意掩蓋前面的筆記般,很快就翻到了空白頁。
隻是,眼尖的封帆,仍舊看到了字迹。
跟他的完全不同。
可确實是他的筆記。
“他抄的?”
猜到這個結果,封帆不由得擰起眉。
偏過頭,夜千筱挑眉看他。
她沒說話。
但封帆幾乎能确定下來。
于是,收回視線。
牧齊軒開始講課。
想了想,夜千筱目光落在筆記本上,片刻後,擡手筆記從頭開始翻看。
拿回來後,她從未翻開過。
現在略略掃過,忽然發現,赫連長葑對筆記進行了小改動。
更詳細的數據,更精準的表達。
夜千筱難免驚訝。
他們到底是做什麽的,連這些坦克飛機的數據都記得清楚?
眉頭抽了抽,夜千筱草草的過了遍筆記,然後翻到空白的頁面。
“诶,你的筆記被丢了。”
“嗯。”
封帆淡淡應聲,倒是沒什麽反應。
丢了就丢了,他完全不希望夜千筱保存好。
看着就煩。
夜千筱輕笑一聲,搖搖頭,剛想拿起筆來聽課,眼角餘光卻瞥見坐在後方不遠的一個人。
席珂。
視線對上,對方正看着她們。
然,不到一秒,她就冷淡的收回視線。
想了想,夜千筱朝封帆靠近些,可一偏過頭就見到一臉的嫌棄。
“……”
夜千筱嘴角微抽。
可很快的,夜千筱又坐近了些,手中的簽字筆在指尖旋轉着,呼呼而過,在空中掀起陣陣涼風。
炫目的很。
封帆眉頭皺起。
夜千筱悠然自得。
整整四個小時,夜千筱有意無意地惹毛封帆,險些沒有被他直接踢飛。
但,兩人的筆記,都做得工工整整的。
下課的刹那,封帆的臉色黑成鍋底。
夜千筱被劉婉嫣拉了過去。
“你跟封帆,到底怎麽回事?”抓住她的肩膀,劉婉嫣滿面狐疑。
她完全不懂夜千筱的心思。
就算夜千筱和封帆惺惺相惜、志同道合,有着共同話題,但夜千筱跟封帆未免太親密了點兒,上課時差點兒沒靠在一起了。
軍容軍紀啊!
劉婉嫣恨不得對她耳提面命!
愁死個人!
“沒事。”夜千筱将她的手移下來。
“赫連隊長不是剛走嗎?!”
“能不惦記他嗎?”夜千筱蹙眉。
“……”
劉婉嫣咬牙。
不惦記赫連隊長,惦記封帆啊?
沒看見席珂都快吃人了!
夜千筱拍拍她的肩,擺擺手,準備去操場上集合。
喬玉琪和冰珞很快跟上。
劉婉嫣陣陣頭疼。
關注這邊很久的施陽跑過來,湊到劉婉嫣身邊,笑嘻嘻的,“婉嫣,該集合了。”
“诶,”劉婉嫣挑眉,用胳膊碰了碰他,“問你個事兒。”
“啥?”施陽一臉疑惑。
想想,劉婉嫣問道,“你跟封帆一個宿舍吧?”
“嗯……”
施陽開始打量她,多出幾分警惕。
“千筱經常去找他……”劉婉嫣遲疑地問。
“對,”施陽倏地松了口氣,輕快的解釋道,“他們倆關系不錯。”
“能發展嗎?”劉婉嫣隻覺得頭更疼了。
“這個,”施陽聳聳肩,“我也不太清楚。”
他整天就顧着觀察宋子辰了,怎麽可能去關注夜千筱和封帆?
不過,怎麽想,都覺得夜千筱和封帆不可能啊。
磁場不對。
封帆雖說給夜千筱抄筆記,可每次抄筆記的時候,隔老遠都能感覺到他渾身的陰冷。
“先去集合吧。”
劉婉嫣歎了口氣。
她也沒有強行摻和夜千筱情感問題的意思。
隻是,她對赫連長葑更加信任,而她總能感覺到,夜千筱和封帆在一起時,席珂的眼神會更冷些。
希望這種直覺,純粹是她想多了。
……
深夜。
一輛吉普車駛入深山老林。
周圍是懸崖峭壁,遠光燈照到的遠方,則是空蕩蕩的暗空。
車子行駛速度并不慢,可是很穩,在道路中央不偏不倚,轉過每個危險的彎道。
沒多久,便是平穩的道路。
有些颠簸。
車内,電話鈴聲響起。
赫連長葑眉頭微微一動,速度不減,瞥了眼備注,見到【楚】這個字樣後,便拿了手機接通。
“長葑。”電話那邊傳來嚴肅的聲音。
“說。”
“也沒别的,就是……”那邊依舊很平穩,故意停頓了一下,才道,“山佳出事了。”
“怎麽?”赫連長葑語調冷淡。
“她的兩根手指沒了。”聲音似乎頗爲無奈。
“誰辦的?”
“不清楚,山佳被警察找到後,我才得知的。”
“……”
赫連長葑沒有說話。
斷掉兩根手指?
典型邪派的作風。
找上山佳,自然因爲夜千筱的事,能做出這種事的,除了裴霖淵,他再想不到第二個人。
等了會兒沒動靜,電話那邊又道,“山佳現在被送到醫院,兩根手指頭沒找到,據說是被帶走了。警方正在着手調查,不過對方的手法幹淨利落,估計這種事情沒少幹,到底哪頭的人,怕是查不出來。”
“嗯。”
赫連長葑蹙着眉,淡淡的應了聲。
“另外……”
“說。”
“山佳做的事,已經傳到她家裏了,身邊的朋友也透露了幾個,還要繼續嗎?”
“不必。”
赫連長葑眉宇籠着寒意。
隻要是醜聞,就肯定有人傳播。
山佳的聲譽算是毀了。
她最在乎的名聲,算是被她親手踐踏掉的。
而現在,她兩根手指斷掉,留下一生的殘缺,也算是吃夠教訓了。
“你心腸真好,”那邊優哉遊哉的,饒有興緻道,“要我,幹脆毀了她一生。”
敢動自己的女人,那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不做違法犯罪的事情,可卻有很多方法,逼得對方自己走上絕路。
他相信,赫連長葑也有很多辦法。
可惜,赫連長葑是個軍人。
那家夥,有自己的道德底線。
人民?
呵。
那種歹毒的女人,竟然也是人民。
赫連長葑背負着守護的職責。
沒有接他的話,赫連長葑直接挂斷電話。
夜色寂靜。
赫連長葑開着車,凝眉看向前方,可卻不由得陷入深思中。
他在排除夜千筱。
以夜千筱的性格,是不可能主動跟人說的,加上她手機上繳,也沒有機會說。
所以,不可能是夜千筱讓裴霖淵做的。
這麽想着,赫連長葑的眉頭,漸漸地舒緩下來。
至于那個裴霖淵……
必須讓他離夜千筱遠點兒!
……
海軍基地。
跑完五公裏越野。
夜千筱已經能夠适應了。
隻是看到氣喘籲籲的劉婉嫣,眉宇間的凝重便更重了幾分。
接下來的訓練,隻會增加,不會有再減少的可能。
如果劉婉嫣仍舊保持這個成績,随時都有可能被淘汰。
“哔——哔——哔——”
集合哨很快響起。
夜千筱扶着劉婉嫣去集合。
集合向來很簡單,幾句話之後便會解散。
但——
這次,時間比較長。
很快的,便聽得牧齊軒沉着有力地開口,“明天開始,進行七天野外生存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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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更啦,鼓掌,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