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齊軒滿臉肅穆,沉重地說出三個字。
夜千筱不動聲色。
意料之中。
在醫院被抓爲人質時,自私自利,隻想着自己的死活。
雖說世上這類人很多,行爲也可以理解,可卻是夜千筱很不喜歡的一類人。
自己軟弱,自怨自艾,将罪責歸咎他人,沖動魯莽……
很招人嫌。
不過,也隻能是她了。
“我們的意思是,”牧齊軒瞥了眼其他幾位,轉而遲疑地看向夜千筱,問道,“先問問你,你想怎麽處理?”
擡眸,夜千筱問道,“能怎麽處理?”
牧齊軒有些尴尬,低聲道,“軍區醫院那邊……”
見他說的猶豫,夜千筱挑了挑眉,打斷他的話,直白問道,“大事化小?”
想了想,牧齊軒苦着臉點頭,“差不多吧。”
對當事人說這種事,牧齊軒确實挺不自在的。
夜千筱是運氣好,才隻受了點小傷,可,萬一運氣不好呢?
她沒有挺穩,也沒有封帆相助,直接從四五十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了呢?
真若摔下去,她縱使再幸運,也不可能存活。
現在讓她“大事化小”,私下裏解決山佳這件事,豈不是根本就不把夜千筱的性命放在眼裏?
然——
他不得不跟夜千筱商量。
總歸會有一方要做妥協。
山佳的行爲,真若鬧到上面去了,不僅院長會被撤職,其他人也會受到牽連。
代價太大了些。
在夜千筱和醫院之間做出選擇……
選哪方,不言而喻。
如果不能“犧牲”他們,那麽,隻能“犧牲”夜千筱。
夜千筱當然明白。
她之所以“怕麻煩”,倒不僅僅是那些法律的程序,而是肯定會有人從中阻擾,對她進行思想教育、各種勸導,讓她打消這這種想法。
她不想應付那些人。
因爲最終妥協的,肯定會是她。
就連牧齊軒的勸說,她事先也已經猜到了。
這世上,總會有些無能爲力。
人情、道理、道德、理想、原則……
他們總會用這些來逼迫你去選擇他們想要的路。
夜千筱知道自己該選什麽。
沉思片刻,夜千筱挑挑眉,問道,“如果我沒意見,他們會給山佳怎樣的處罰?”
緊抿着唇,牧齊軒蹙眉,道,“辭了她。”
“就這樣?”夜千筱笑了。
“今後也不會有醫院要她。”牧齊軒補充道。
一側,楊栗和祁天一都保持沉默,滿臉的嚴肅,緊蹙眉頭。
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可夜千筱能從他們眼底看出幾分無奈。
對現實的無奈。
她相信,他們對這樣的結果,也是有不滿的。
可是……
他們也沒辦法。
現在的他們,就站在勸說的那邊,希望夜千筱能接受醫院給的回複。
而,站在夜千筱身邊的徐明志,緊緊繃着臉,縱然有萬千憤怒不甘,卻不得不被他遮掩下去。
揪心,痛苦,難受。
甚至于,替夜千筱委屈。
他一直很滿足于現狀。
這樣的生活就很好,有兄弟,在成長,能拯救……
他從不是貪心之人,所隻要以給他一點點,就能夠滿足。
隻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能力原來就隻有這樣,在規矩和壓力面前,他連自己珍惜的人都維護不了。
爲什麽會這樣?
他是生長在溫室裏的人,從小到大沒受過挫折,在家裏和學校備受喜愛,在部隊生活雖說辛苦,可來自身邊的關心體貼也不少。
所以,他鮮少有怨恨他人的時候。
他能夠發現身邊所有的好。
可現在,他開始意識到,如果他需要保護身邊的人,滿足于現狀是沒有意義的。
他需要野心,需要變得更強,需要足夠的力量。
憤怒和不甘在心底交織,徐明志深深的呼吸着,眼裏映入夜千筱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看不到怨恨、失望、憤怒,她一派坦然無畏,見不到絲毫鋒利的棱角。
徐明志不知道她是怎樣想的。
能夠确定的是,夜千筱沒有他那般情緒,她很容易的接受了眼前這不公的事實。
可,他止不住的心疼。
“我知道了。”
很快,夜千筱給出了答複。
她不會再追究。
最起碼,明面上,她是再不會動手腳的。
牧齊軒看她,冷不防松了口氣。
楊栗和祁天一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解脫之色。
隻要夜千筱松了口,那事情就好辦了。
“我先走了。”
夜千筱淡淡的說着,轉身往女兵宿舍走。
她從徐明志面前走過。
徐明志低眸看她,微微張了張口,可硬是沒有出聲,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無法阻止的他,連在夜千筱面前說幾句話,他都覺得丢臉。
“走吧。”
楊栗沉眸看他。
臉色微僵,徐明志停頓片刻,終于沉重地點頭,“嗯。”
……
105宿舍。
夜千筱剛進門,就得到了三人的圍堵。
喬玉琪和劉婉嫣在宿舍說話,瞥見她的身影,就匆匆忙忙跑過去。
很快,冰珞也跟了上來,站在她們身後。
門被擋住。
夜千筱甚是無奈,朝她們挑眉,“想打架?”
“切。”
喬玉琪不屑的撇撇嘴。
就她這左手殘廢,還需要她們群毆嗎?
劉婉嫣将她推開點兒,擋在夜千筱身前,直截了當地問,“誰害的你?”
冰珞站在後方,沒有說話,可視線卻緊緊停在她身上。
微微側過頭,夜千筱掃了一圈,可剛想回答她們,就注意到走廊上圍聚了不少人。
“……”夜千筱沉默了下,擡手推開劉婉嫣,懶懶地開口道,“睡覺。”
劉婉嫣:“……”
喬玉琪:“……”
冰珞跟着夜千筱進宿舍。
“有什麽好瞅啊?!”
“私房話聽什麽聽?!”
惱怒地瞪着她們,劉婉嫣和喬玉琪異口同聲道。
“砰!”
喬玉琪狠狠甩上門。
走廊衆人:“……”
真他媽一群神經病。
紛紛對視一眼,也沒心思打聽傍晚的事,一行人灰溜溜的往自己宿舍走。
關上門後,喬玉琪守了會兒,見她們全部離開,才放心的往裏面走。
而,這時——
“山佳?!那個騙施陽退出選拔訓練的護士?!”
劉婉嫣驚愕的出聲。
冰珞無言,可神色冷到極緻。
準備上床睡覺的易粒粒和席珂皆是愣了愣,視線冷淡淡的看向夜千筱那邊。
仔細想了想,喬玉琪也算聽明白了。
山佳護士,她隐約知道。
每次吃飯時,都是桌上的焦點人物,看起來善良溫柔,可就喬玉琪都能看得出,那活生生就是朵白蓮花。
虛榮,妒忌,虛僞。
簡直受不了。
“嗯。”
夜千筱點頭,聲音冷冷淡淡的。
“艹!”劉婉嫣氣得磨牙。
她真想揪着那護士的衣領,狠狠揍那賤人幾拳!
媽的,再如何讨厭一個人,你平時針對、散播謠言、明面欺負,那都可以理解。
但是……
在攀岩繩索上動手腳,那不是存心想要害死夜千筱嗎?!
做到這種程度,未免太心狠了些!
人命能是兒戲?
真他媽的賤!
“别沖動。”
夜千筱拉住她的後領,把她怒火正旺的她拉回來。
“都這樣了還不準我沖動一下?!”劉婉嫣難掩胸腔憤怒。
“沒必要。”
夜千筱聳了聳肩。
“艹,就你沉得住氣!要不是封帆,你很有可能會摔死,知不知道?!”劉婉嫣低聲咒罵,深吸一口氣,又暴躁道,“那牧齊軒他們呢,打算怎麽處理?”
收回手,夜千筱轉過身,邊去拿被褥枕頭,邊涼飕飕地開口,“将她開除。”
“開除?”劉婉嫣既錯愕又震驚。
“嗯。”
“就這兒?”緩緩神,劉婉嫣怒到極緻,竟是出奇的平靜下來。
“是。”
夜千筱放下枕頭。
想了想,劉婉嫣又問,“上面施壓?”
微頓,夜千筱偏過頭,輕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旋即收回視線。
“你不委屈?”
上前一步,劉婉嫣不依不饒,臉色陰沉的問道。
“委屈?”輕輕反問,夜千筱站直身子,面對面看着她,“依靠别人,你覺得現實嗎?”
“……”
驚了驚,劉婉嫣震驚地擡眼,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依靠别人,現實嗎?
對……
不現實。
依賴他人,會有太多變故,怎會比依賴自己來的現實?
劉婉嫣怔怔的站在原地,睫毛微微顫抖着,看着燈光下淡然如水的夜千筱。
那一刻,劉婉嫣似乎意識到了,她們跟夜千筱之間最本質的區别。
她,喬玉琪,施陽,甚至于接觸的很多人,他們都由衷的相信這世上的道德、規矩、法律,因爲他們就是依靠着這個生存的。
出了事,下意識想到他人,是否會有人幫助。
可夜千筱不同。
記憶中,她不曾依賴他人,也不對某些事報以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之所以能留下來,受到他人的認可,都是她腳踏實地,是憑借自己的能力和努力,一點點走出來的。
就像現在這情況……
現實不按照程序走,她覺得失望、憤怒、不甘,因爲她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她下意識覺得所有罪犯都會得到嚴懲。
可夜千筱覺得理所當然。
不依賴,不懷希望,認清現實,認清自己。
這樣好嗎?
劉婉嫣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這樣的夜千筱,确實應該冷靜克制。
愣怔間,外面的熄燈哨響起——
宿舍陸續的熄燈。
喬玉琪連忙去關了燈。
冰珞走向自己床鋪。
易粒粒和席珂早已躺到床上,隻是熄燈的刹那,翻轉了個身,真正的閉上了雙眼。
“睡覺。”
淡然的說着,夜千筱同樣爬上床。
劉婉嫣靜靜地站了會兒,心裏思緒萬千,最後慢慢的走向自己的床鋪。
掀開被子,躺進去,閉眼睡覺。
卻,失眠。
……
翌日。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好像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知道了“夜千筱的攀岩繩索被山佳動了手腳”之事。
很多人都難以置信。
山佳是這批醫務人員中最漂亮的,這段時間的訓練中,她的美貌與好脾氣也傳開了,沒跟她深入了解過的,基本對她印象都不算差。
可——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先前所有的印象全部推翻。
她怎麽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一時間,多數人對她議論紛紛,而對她行爲的原因也有諸多猜測。
隻是,牧齊軒處理的很迅速利落,臨時增加訓練力度,硬是累的他們沒力氣議論。
識趣的人,也将這事壓在心裏。
而,增加訓練的直接結果是,左手嚴重受傷的夜千筱,咬着牙都落到了最後一批。
上午,10:30。
夜千筱看着400米障礙郁悶時,被牧齊軒給喊了過去。
“什麽?”
走至牧齊軒面前,夜千筱淡淡的詢問道。
牧齊軒看着遠處劃名單,過了會兒才收回視線,看着夜千筱道,“你下午潛水訓練再過來。”
“現在?”偏了偏頭,夜千筱輕輕笑了。
“不訓練了。”
眉眼染着幾分柔和笑意,牧齊軒斬釘截鐵的朝她說道。
“那……”夜千筱拖長了聲音,瞄了眼他手中的名單。
收了名單,牧齊軒稍稍嚴肅的看她,轉而朝四周看了幾眼,便悄悄地靠近她,神神秘秘道,“四位隊長是内定的。”
擺明了想說,卻故意弄得這麽緊張。
“謝了。”
夜千筱倏地笑開。
“慢走。”牧齊軒彎了彎眼睛,眼底流轉着溫柔的光彩。
“行。”
夜千筱點頭,轉身離開。
她當然知道,牧齊軒之所以這般寬容,完全是出于對她的愧疚補償。
可,她也知道,這件事本就跟牧齊軒沒關系,他沒有欠她的。
……
操場。
沒了訓練,夜千筱無事可做。
所以,沿着跑道跑步。
這時間,其他人都在别處,偌大的操場,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
赫連長葑走出辦公樓時,一眼就見到操場上勻速奔跑的夜千筱。
海洋色的作訓服,帽檐下飄飛的短發,纖細高挑的身影,沿着最邊緣的跑道緩步跑着,不急不緩的步伐,在空曠寂靜的操場裏,增添了幾分動态的色彩。
于是,赫連長葑停下腳步,站在操場邊緣。
他記得夜千筱還在炊事班的時候,淩晨起來找他加練,那時候夜千筱就是這樣,體力支撐不住也咬牙堅持,跑起步來速度均勻。
誰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撐不住。
或許下一秒,或許有很久。
從未見她有過慌亂的時候。
所以,誰也不知道,她的潛力在哪裏,她的能力在哪裏。
真是被她犟死。
很快——
夜千筱跑了過來,瞥見他的身影,下意識地,步伐稍作停頓,可很快就偏移視線,加快速度從他身邊跑過。
赫連長葑嘴角抽了抽。
擡起眼眸,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赫連長葑微微鎖眉。
本想等她再跑過來,可怎麽也料不到,夜千筱跑了半圈,轉而直接跑出跑道,朝山路的方向跑過去。
“……”
赫連長葑臉色微黑。
“怎麽了,她都不願意見你了?”
路劍走下來,幸災樂禍地站在他旁邊。
側過頭,赫連長葑掃了他一個眼風。
路劍無聲大笑。
半響,赫連長葑眸光微閃,冷聲問道,“事情辦好了?”
“嗯。”
路劍點頭。
自然是山佳的事。
雖說醫院那邊,刻意想壓制住這樁醜聞,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路劍既然想将這件事傳出去,任憑對方怎麽壓制隐瞞,都是沒有用的。
一張嘴,即可。
一傳十,十傳百,不怕傳不開。
山佳既然敢做,就要做好被知曉的準備。
過了會兒,路劍問,“你不去追?”
他指的是山佳。
“不去。”
赫連長葑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呃。
不知爲何,路劍有些毛骨悚然。
赫連長葑轉身邊走。
“那你去哪兒?”
在後面跟了幾步,路劍一臉莫名的問道。
“辦事。”
赫連長葑輕描淡寫。
腳步頓住。
路劍納悶地看着他,見得他的背影漸漸拉遠,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也罷。
任他怎麽處理山佳。
路劍搖搖頭,跟他走相反的方向,準備回家見見老婆。
……
夜千筱在山上溜了圈,再跑回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
直接回宿舍。
然——
還未到宿舍門口,就遠遠見得有個人站在105宿舍門前。
夜千筱多看幾眼,憑借那身護士裝将人認出來。
山佳。
心底抱着疑惑,夜千筱微微揚眉,直接朝105宿舍走過去。
山佳等很久了。
自從打聽到夜千筱的宿舍,她就迫不及待地趕過來。
從上午八點,一直到現在。
緊張、焦慮、急迫。
她在各種情緒中掙紮、煎熬,徘徊在門口,一邊組織着自己的語言,一邊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在夜千筱面前,她絕對不能出糗。
而,二十分鍾前,她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可遠遠瞥見夜千筱的身影,便忍不住的再度慌亂起來。
就連藏在背後的手,都是微微顫抖着的。
“有事?”
走近,夜千筱挑眉,聲音清冷。
“有!”
山佳警戒的點頭,就連語調都是飄忽着的。
“說。”
瞥了眼緊閉的門,夜千筱站在她面前,雙手環胸,神色懶懶。
看不出别的。
山佳擡眼,警惕而小心的觀察着她,想根據她的言行和态度,臨時調整自己的方法。
卻——
完全沒想到,夜千筱神情淡淡的,微微垂眸看着她,面無表情,根本就跟她所預料的截然相反。
知道自己想害死她,夜千筱不應該恨她、憤怒嗎?
這是什麽表情!
居高臨下,視她如草芥。
仿佛在高調的宣布,任憑自己如何耍手段,都傷不着她分毫。
緊張漸漸淡去,一股難言的恨意凝聚在心頭。
山佳深吸口氣,盡量讓自己情緒平穩下來,“昨天你用的繩索,是我動的手腳。”
“我知道。”
慵懶地看她,夜千筱的語調毫無起伏。
斂眸,山佳看她的眼睛閃爍着,聲音卻十足的肯定,“我希望我們能私下解決。”
“我們?”
抓住這兩個字,夜千筱輕輕挑眉。
“……嗯。”
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可山佳還是遲疑地點了點頭。
“不止我們。”
“……”山佳不解的看她。
“你以爲,”往前一步,夜千筱笑了笑,“我放過你,你就能相安無事了?”
皺皺眉,山佳仍有疑惑,可想了想,卻是直白道,“隻要你松口就成。”
她害的是夜千筱。
隻要夜千筱願意私下解決,不将事情鬧大,她需要面臨的壓力也不會太大。
呵。
夜千筱卻忍不住輕笑。
挺搞笑的。
醫院和這邊,早在背後展開協商行動,事情基本已經定下來了。
可這個當事人,卻是一無所知?
歪頭想了想,夜千筱挑挑眉,笑眼看她,可每個字都泛着寒意,“赫連長葑不會放過你。”
聽到“赫連長葑”這個名字,山佳冷不防怔了怔,旋即而來的是緊張和恐慌的情緒。
她喜歡赫連長葑。
對夜千筱的報複,也是因喜歡才生出的嫉恨。
而現在……
赫連長葑不會放過她?
或許。
昨日赫連長葑的擔憂和緊張,她看得清清楚楚,抱着夜千筱離開時,根本就不管其他。
那一刻,好像一切事物都比不上懷中的夜千筱。
定了定神,山佳咽咽口水,兩手握成拳,試探性的朝夜千筱問道,“他會幫你?”
“呵。”
夜千筱低低笑出聲。
“你笑什麽?!”聽得她的笑聲,山佳頓時惱羞成怒,眉頭緊皺地看着她。
“沒什麽,”斂了斂眸光,夜千筱偏過身往宿舍走,淡淡補了句,“你好自爲之。”
“夜千筱!”
狠狠掃視着她,山佳厲聲喊了一句。
夜千筱腳步微頓。
擰着眉,山佳怒聲威脅道,“這件事鬧大了,對你也沒有什麽好處!”
“哦。”
敷衍的應聲。
下一刻——
開鎖,走進去,“砰”地關門。
山佳氣急敗壞,剛想跟她進去理論,卻見得門猛地關上,狠狠撞在她的鼻梁上。
“啊——”
山佳驚呼一聲,下意識擡手捂住鼻子。
鼻子感官僵硬片刻,旋即便是劇烈的疼痛,疼得山佳眼淚汪汪的,面上五官近乎扭曲。
移開手,山佳一眼就見到手中的鮮血。
“夜千筱!”
山佳喊的撕心裂肺。
門内。
夜千筱揉了揉耳朵,閑閑地在裏邊轉了圈,然後在山佳的尖叫聲中,安然的躺倒床上,準備睡上半個小時。
……
12:20。
夜千筱睜開眼。
起身,疊被子,出門。
門外早無山佳的蹤迹。
關好門,夜千筱往前走了兩步,就見到走廊上的幾滴血。
估計是山佳留下的。
夜千筱沒有在意。
撞傷鼻梁而已,又不是撞上腦袋。
12:00是午餐時間,這時間,已有人陸續走出食堂。
夜千筱沒有去食堂,而是繞了個圈,走向基地大門。
她的筆記本還在赫連長葑那兒。
不管怎樣,也得要回來。
而——
赫連長葑早已等候多時。
隔得很遠,夜千筱就見到那抹筆直的軍綠色。
道路兩邊的樹木發芽,翠綠翠綠的,身着海軍制服的軍人在門的兩邊站崗。
陽光微弱,灑落在地上,拉出淺淺的影子。
赫連長葑站在那裏,沒有帶行李,唯有手裏拿着個筆記本。
夜千筱速度平緩的走過去。
在他面前一步遠處,夜千筱止住步伐。
“等很久了?”微微擡頭,夜千筱蹙眉,問道。
“嗯。”
夜千筱嘴角一抽。
還真不會客氣。
“慢走,不送。”
懶洋洋說着,夜千筱朝他伸出手。
赫連長葑嘴角勾笑,“說點别的。”
“一路順風。”
淡淡掃了他一眼,夜千筱冷着臉說道。
“好聽的。”
“注意安全。”
“……”
赫連長葑終于無言,将手中的筆記本交給她。
結果筆記本,夜千筱轉身想走。
“等等。”
赫連長葑叫住她。
“?”
夜千筱偏過身,挑起抹疑惑的目光。
唇畔笑意加深,赫連長葑笑問,“不看看?”
“……”
似是明白了什麽。
捏住手中筆記本,夜千筱低了低頭,仔細地打量一眼,這才意識到筆記本有點不同。
似乎,比先前新了點兒。
愈發疑惑,夜千筱不再多想,直接打開筆記本。
映入眼簾的,是一行行跟記憶中不相同的字體。
完全不同。
更鋒利,更沉穩,更剛硬。
讓人眼前一亮。
驚訝過後,夜千筱皺皺眉,疑惑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問,“你抄了一遍?”
沉眸看她,赫連長葑叮囑道,“以後自己抄。”
“……”
夜千筱心下微驚。
意思是,承認是他抄的。
封帆的筆記她知道。
精煉簡潔。
可是,上過那麽久的課,他的字數再少,累及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
重新抄一遍,最起碼也有兩三個小時。
心裏有些愠怒,夜千筱想罵他無聊,可怎麽也說不出口。
許是不忍,亦或是,其他。
半響,夜千筱輕聲問道,“他的呢?”
“丢了。”
赫連長葑答得言簡意赅。
“再見。”
心思莫名煩躁,夜千筱沒想再同他再說,直截了當的說完。
走人。
步伐匆匆。
赫連長葑站在原地,并沒有再留住她。
夜千筱……
他總得給她些時間。
這種事情,自然急不來。
反正在軍營,他也不擔心裴霖淵趁虛而入。
……
軍區醫院。
在賀茜那裏吐槽一陣,山佳将鼻血止住,腳步沉重的走回去。
可在醫院外面,她就感覺到異樣,一雙雙眼睛悄無聲息的盯在她身上,如針如刺,狠狠地紮在她身上。
莫名覺得心虛。
許是意識到什麽,山佳低下頭,加快腳步走進醫院大門。
然而,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遇到的人越多,得到的關注也越多,幾乎每個醫生護士撞見她,都會用異樣的目光多打量她幾眼。
鄙視,不屑,厭惡,譏諷,嘲笑,幸災樂禍……
種種目光,情緒交錯。
都讓她無地自容。
山佳難堪的發現,或許整個醫院,都知道她昨天下午做過了什麽……
怎麽可能?!
這種醜聞,院長都不管管嗎?!
山佳深深的呼吸着。
從門外到二樓洗手間,僅僅幾分鍾的路程,卻成了她有史以來最煎熬的一段路。
異樣的目光,低聲的交談,隐約的譏諷字眼,都讓她渾身都想被燒起來般,憤怒和羞愧在心底交織掙紮,令她難受得連呼吸都極其困難。
握着手機,山佳眼底淚光閃爍,猶豫着是否給賀茜打通電話。
然——
還未摁下撥通,就聽到外面響起細碎的交談聲。
“诶,你知道嗎?”
“什麽?”
“那個山佳,呃,就是自稱是全院最漂亮的那個……”最先說話的那位,語氣裏滿是不屑的意味。
“哦,那個自戀的女人……她怎麽了?”
“噗,你知道嗎,她最近不是在兩栖蛙人部隊那兒嗎,據說啊,她昨個兒下午不知抽了哪門子風,将一個選拔學員的攀岩繩索動了手腳,險些沒把人摔死!”
“啧啧,那種女人……”
“現在知道她的心多黑了吧?長得跟個白蓮花似的,實際上心比誰都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人。”
“那她會不會被起訴啥的,黑心到這種程度,活着簡直禍害人。”
“誰知道呢,如果對方真的要告她……呵呵,那可有得玩了,估計得坐幾年牢呢。”
“活該,自作自受吧。”
“當然……”
漸漸的,交談聲遠去。
山佳緊緊握住手機,淚眼模糊的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最終縮在洗手間内,崩潰地大哭出聲。
“啊嗚嗚……”
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
……
夜千筱去食堂的時候,炊事員們已經在收拾碗筷了。
見到她,林班長陰着臉,卻回到廚房,重新給她弄了兩個菜。
夜千筱難得的道了聲謝。
林班長沒應聲。
吃過飯,夜千筱将筆記本放回宿舍,再到操場跑了兩圈,便小跑着去了潛水場地。
“這麽早?”
正在準備道具的藍文新看她,疑惑地打着招呼。
“嗯。”
夜千筱點了點頭。
“左手受傷了?”
視線從她身上掠過,藍文新的目光似有若無的停留在她的左手上。
“嗯。”
夜千筱大大方方的點頭。
這事,怕是整個基地都傳遍了,藍文新不可能不清楚,估計是象征性的問她一句。
想了想,藍文新道,“你今天别下水了。”
“……”
夜千筱疑惑的挑起眉。
這還有優惠?
很快的,藍文新又補充道,“正好方芷去參加個比賽,這幾天趕不回來,你暫時頂替她的位置。”
夜千筱詫異。
不讓她參與訓練,就已經是開恩了,現在……
讓她一個學員,做臨時教官?
認真看着她,藍文新想了想,解釋道,“你有這個能力。”
“……哦。”
夜千筱毫不謙虛的應下了。
藍文新看了她幾眼,臉色微微有些怪異,但很快的,就從地上拿起了繩索。
看着他将一堆繩索沿着遊泳池往旁邊丢,夜千筱幹站在旁邊,轉而問道:“要幫忙嗎?”
“不用。”
沒看她一眼,藍文新直截了當的拒絕。
夜千筱站在原地,沉眸思考着。
讓她當臨時教官,歸根結底,還是跟昨天的事有關吧。
安撫?
倒也不像。
或許有很多因素。
夜千筱想了想,也沒有去追根究底。
末了,聳了聳肩,在旁邊脫了鞋襪,準備等待其他學員的到來。
不多時——
武裝泅渡五公裏後,一行人在楊栗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走到遊泳池來。
隔着段距離,劉婉嫣和喬玉琪看到她,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就差揮手示意了。
“哔——”
楊栗用力吹着哨子,開始集合這一百多人。
快速地,這一行人進行整齊排列。
訓練有素。
然而,在這整隊的過程中,陸陸續續的,不少目光開始落到夜千筱身上。
站在不遠處,夜千筱仍舊一動不動,手裏拎着個哨子,看着他們整理隊伍。
于是,看她的視線越來越多。
皆是疑惑納悶的。
楊栗似乎事先知道,将隊伍整理好後,淡淡的瞥了夜千筱一眼,就直接離開。
很快,藍文新拎着哨子走來,在隊伍最前方停下。
“夜千筱!”
瞥向夜千筱,藍文新面色嚴肅的喊了聲。
“到!”
夜千筱走過去。
在諸多疑惑的目光中,藍文新開始介紹,“你們的方教官有事,這幾天,就讓夜千筱來當幾天的臨時教官……”
------題外話------
【1】
群名:【王牌狙擊】驗證群
群号:494870037
再次公布群。
親們快來加嗷嗷,争取年前過百好喵。
咳咳。
軟萌猥瑣的瓶紙任憑調戲哈。
【2】
另外,瓶紙的管理員最近都很忙,想找個新的管理……有木有妹紙願意的?
進V群後私戳瓶子就可以了。
捂臉。
繼續啊~抹淚。
【3】
今天又少了點兒,/(ㄒoㄒ)/~,明天繼續奮鬥,嘤嘤嘤。
欠六千,妹紙們先記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