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站在長椅旁,白大褂穿在身上,笑容幹幹淨淨的。
夜千筱看着有些眼熟。
是這裏的衛生員。
隊伍裏有人在訓練中受傷,都是隊長陪同來醫務室。
這段時間,夜千筱陪人來過醫務室幾次,對裏面的衛生員也有些印象。
自然,作爲隊長的封帆,手下學員最多,來的次數更是不少。
“謝了。”
沒有多想,夜千筱将手機放下,旋即擡手去接她遞過來的本子。
女生在旁邊站了會兒。
歪着頭看了看赫連長葑,過了會兒,又看了看夜千筱的傷口,擰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好在,她也沒站多久,沒兩分鍾就笑嘻嘻的離開。
年輕朝氣,機靈活潑。
處于無聊狀态,夜千筱暗暗地評價着,可很快想到自己同她年紀差不遠,便不由得囧了囧。
“什麽筆記?”
爲她從皮肉裏挑着細石,瞥見她低頭認真地翻看起來,莫名地有些不爽。
微微低着頭,夜千筱沒去看他,淡淡道,“上課的。”
聯想到在懸崖上救她的男人,赫連長葑眯了眯眼,問,“他的?”
“嗯,”頓了頓,夜千筱又覺得不對勁,随後補充道,“幫忙抄的。”
“他幫你抄?”
停下手中動作,赫連長葑擡眸,凝眸盯着夜千筱時,顯然心裏很不痛快。
“對。”
夜千筱翻着手中筆記本。
頓時,眸色一暗,赫連長葑聲音一涼,夾雜着怒氣,“夜千筱,你沒手嗎?”
“……”
夜千筱偏過頭,頗爲無語地掃向他。
微微蹙眉,對上赫連長葑頗爲惱怒的視線,冷不防地愣了愣。
發什麽瘋?
半響,夜千筱想了下,淡聲道,“我懶。”
有捷徑擺在那裏,不去走,那是傻子。
既然封帆能幫她抄,她沒有理由不接受。
然而——
沉思片刻,赫連長葑神色間似是染了層冰霜,話語斬釘截鐵,“以後不準。”
“……”夜千筱嘴角微抽,“這是我的自由。”
涼涼的看她,赫連長葑毫不退讓,“上課偷懶,我可以向你教官彙報。”
“赫連長葑!”夜千筱咬牙。
“說!”
“你不摻和我的事會死嗎?”
夜千筱緊緊抓住筆記本,脾氣再好也得被他折騰沒了。
這家夥簡直有毛病!
“會。”
赫連長葑很快就應下來。
然而,夜千筱剛挑眉,就聽得身側的人低聲溫柔道,“看不到你,我都會死。”
低沉的語調,輕緩的聲音。
心下微動。
夜千筱抿唇。
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罵他?
堵他?
惡心他?
再次拒絕他?
沒用!
他就像牛皮糖一樣,對他再如何心狠、再如何無情,他也能再次纏上來。
怎麽都甩不掉。
夜千筱忽然有些驚恐。
她開始意識到,赫連長葑正嘗試着以另一種身份出現,而他也很成功的讓她從堅定的反抗,到如今的習以爲常。
之後呢?
想到這兒,她的眉頭便緊緊蹙起。
感覺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夜千筱臉色頓時冷卻下來,涼飕飕地開口,“上藥。”
于是,赫連長葑視線收回來。
“忍着點。”
垂眸看着她的手,赫連長葑拿出消毒水,低聲叮囑道。
他清楚傷口雜物時,随便數了數,就見到不下十道傷口。
五根手指,根根鮮血淋漓,皆是石頭的劃傷,傷口或深或淺,或長或短,最嚴重的是左手中指,半塊手指甲從中間裂開,鮮血染紅了整塊指甲,看着觸目驚心。
十指連心。
當然是疼的。
先前赫連長葑小心翼翼的,疼得夜千筱滿頭冷汗,現如今上藥,情況要比先前好點兒,可仍舊疼得不輕。
而,就這點傷,若是打麻藥的話,不說軍人的臉丢盡,就連夜千筱都丢不起這個臉,自然隻能硬撐着。
撐着。
所以,赫連長葑幫她處理傷口,她則将所有心思都放到手中筆記本上。
看。
認真的看。
看不進去,也得看進去。
從清除雜物,到包紮完成,夜千筱硬是沒吭過一聲。
赫連長葑并不是沒有見過能忍的人。
在他們那裏,缺的東西很多,可就是不缺硬漢。
但是,夜千筱是他見過的,第一個,這麽能忍的女人。
“一周内,不準碰水,減少感染,不準用力,免得傷口崩開。”替她包紮完,赫連長葑沉聲吩咐道。
夜千筱擡起左手,看了看被包紮好的五根手指。
很熟練的手法。
在部隊待過的,基本都會點兒緊急救助的方法,以免在危急關頭受傷,對自己或戰友進行簡單的救治。
可惜,隻有少數部分的人,才能真正的進行實踐。
赫連長葑算這“少數”之内。
他們需要面對死亡。
可惜,也正因爲他們面對過死亡……
“我要訓練。”
打量半響,夜千筱偏了偏頭,一派坦然地看他。
“下水戴手套。”
“其它訓練。”
“用右手。”
“……”
夜千筱無言以對。
過了會兒,夜千筱将毛毯掀開,用右手拎着筆記本站起身。
準備離開。
“等等。”
赫連長葑同樣站起身,可盯着她看時卻沉着臉。
想想,夜千筱偏過身。
垂眸看她,赫連長葑微微一頓,一字一頓道,“筆記本。”
煩躁的皺眉,夜千筱懶得跟他争,直接将筆記本丢向他。
筆記本伴随着風聲,迎面飛了過來,赫連長葑斂眸,擡手接住。
翻開筆記本,赫連長葑略略的掃了幾眼,很快就将筆記本合上。
隻是——
毫無還給夜千筱的意思。
微微眯眼,夜千筱凝眉,朝他伸出手,“給我。”
拎着筆記本,赫連長葑看她,不動聲色,“明天來送我。”
“什麽時候?”夜千筱挑眉。
“中午。”
“沒空。”
夜千筱頗爲煩躁。
“你有。”赫連長葑淡淡道。
“……”停頓,夜千筱盯着他,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哪怕絲毫情緒,卻隻見到那抹堅持,想了會兒,夜千筱幹脆的點頭,“行!”
她不跟無賴來硬的。
隻是,說完就往外面走。
赫連長葑擡腿跟上。
寸步不離。
夜千筱被他氣得哭笑不得,隻得随他。
……
炊事班。
晚上請假,以夜千筱的性子,自然不會跑到教室去裝“好學生”。
因爲處理傷勢錯過晚飯,爲了明天的訓練着想,她不得不想法子弄點吃的。
自從老兵來後,夜千筱又身爲隊長,怕被他人抓住把柄,有段時間沒來炊事班走過後門了。
這次不同。
有赫連長葑在。
剛進門,就見到林班長在整理廚具,另外還有幾個在洗碗筷。
見到他們倆,幾個人頓時停下動作,個個眉飛色舞的,開始交頭接耳。
“你怎麽來了?”
林班長停下動作,瞅着赫連長葑問道。
驚訝的很。
他此刻要麽在雲河,要麽早已回去,怎麽都不可能來這兒。
“來看她。”
側過頭,赫連長葑看向夜千筱,直言不諱。
“……”
不知爲何,林班長臉色格外難看。
很快,林班長态度緩和了點兒,冷冷淡淡的問道,“來找吃的?”
“嗯。”
赫連長葑點頭。
“吃啥?”
沒好氣的問着,林班長直接走向食材堆。
來都來了,怎麽着,他也不能不給飯吃。
于是,赫連長葑點了幾個菜,都是符合夜千筱胃口的。
林班長拿了菜,便準備給他們做。
其他人有些怕赫連長葑,就算見到夜千筱挺欣喜的,還是識趣地當透明人,老老實實的去洗碗。
夜千筱本想幫忙切菜的,可在意識到左手的傷後,便心安理得的坐在外面的石凳上,邊用赫連長葑的手機下了個小遊戲玩,邊準備享受他人勞動成果。
赫連長葑則去幫忙。
莫約十分鍾左右——
“夜千筱?”
耳邊傳來冷漠的疑問聲,夜千筱的手微微一頓,屏幕上立即跳出“GAMEOVER”的字樣。
懶懶揚眉,夜千筱偏頭看去,就見得賀茜那張嚴肅憤怒的黑臉。
“有事兒?”
語調微揚,夜千筱淡聲問道。
看着眼前的賀茜,皺着眉頭、陰沉着臉、滿臉的惱怒和不喜,難免讓夜千筱想起,劉婉嫣每次來炊事班,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跟前這位。
事實上,她也挺不想見到的。
煩。
賀茜同樣看着她,同樣的,心裏也格外的煩躁。
半個小時前,山佳跑過來找她哭訴,說夜千筱如何針對她的,甚至都不準她治療傷患,就連教官都處處護着她。
所以——
她沖動之下,在夜千筱訓練時的繩索上做了手腳,讓夜千筱受了點小傷。
賀茜從頭到尾将夜千筱掃了一遍,隻見到她左手手指上纏繞着繃帶,心裏對山佳的話語更是深信不疑。
手指能傷多重?
頂多割破了點兒皮。
沒見過這麽嬌氣的,将手指包的嚴嚴實實的,肯定又想找借口偷懶了。
賀茜心中怒火上湧,沒好氣地看着她,譏笑地開口,“你們訓練,能玩手機了?”
“我請假。”夜千筱淡淡的回回道。
“就這麽點小傷,你也請假?!”
“……”
夜千筱懶得理她。
如此蠻不講理,不用想,定是受了山佳的挑撥。
呵……
急成這樣,真不适合做壞事。
“夜千筱!”
看她轉過身,賀茜氣得跺腳,走了幾步移到她正面來。
“……”
夜千筱沒回話。
開始新一輪的遊戲對抗。
被如此無視,算是徹底将賀茜惹火了,她狠狠地咬牙,拳頭緊緊握了握,轉而直接朝夜千筱的手機伸過去。
玩!
讓你玩!
揚眉,夜千筱唇角勾笑,輕松避開她的動作。
跟席珂練了這麽久的格鬥,就算賀茜有點兒身手,在夜千筱面前隻有被戲弄的份。
撲了個空,賀茜的手僵在半空中,擡眼瞥見夜千筱那抹淡笑,簡直能氣的冒火。
然——
她未動手,夜千筱已放下手機,擡手揪住她的衣領,生生往自己這邊提了提。
在力道的牽扯下,賀茜明顯感覺自己身體不受控制,整個人往前猛地一撲,隻覺得跟夜千筱撞上時,才猛地停下來。
她被拉的彎下腰,俯身低看着夜千筱。
夜千筱微微仰頭。
兩人面對面,互相對視着。
愣了會兒,賀茜深深提了口氣,怒聲開口,“你想……”
“她告訴你了?”
唇畔笑意更深,夜千筱輕輕揚眉,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說什麽。”
蹙眉,賀茜稍顯慌亂,卻裝得不明所以。
夜千筱神色冷清,一字一頓,“她想弄死我的事。”
“她怎麽……”張張口,賀茜立即反應過來,冷聲道,“我不知道你說誰。”
“呵。”
夜千筱低低笑了一聲。
意識到自己難堪的姿勢,賀茜惡狠狠地瞪向她,厲聲道,“你放開我!”
“安分點,”微微向前傾,夜千筱揚唇,靠近她的耳畔,聲音冰冷,“否則,我随時可以弄死你。”
“……”
賀茜愣住。
輕飄飄的話語,帶着股冷意襲來,令賀茜毛骨悚然。
下一刻,夜千筱便松開她。
賀茜搖晃了一下,才穩穩站立。
心神未定,賀茜快速的掃了眼夜千筱,赫然發現她已經低下頭,繼續玩着自己的手機。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般。
無言的恐懼在心底蔓延,賀茜下意識地擡手摸向胸口。
跳得極快。
心有餘悸。
悄悄地後退幾步,賀茜瞥了眼廚房後門,轉而疾步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她早已忘了來廚房要做什麽。
夜千筱繼續玩着遊戲。
一隻手并不靈活,玩起來總是OVER,夜千筱手指累的酸痛,最後浮現在眼前的仍舊是“GAMEOVER”的字樣。
微微歎息。
退出遊戲,夜千筱手指在各種軟件上滑動着。
不得不承認,赫連長葑确實是個很枯燥的人,手機上沒有任何遊戲軟件,也沒有什麽社交軟件,滑到最後唯一見到的就是——微信。
手指一動,不小心點了進去。
愣了愣,夜千筱腦海中閃過“*”“偷窺”等詞,甚至還有那麽丁點尴尬,可很快就被她遮掩下去。
屏幕跳到微信界面,夜千筱寥寥地掃了一眼,剛想摁下退出,視線卻定在最上方一閃而過的好友申請上面。
山佳?
難掩好奇,夜千筱點到通訊錄。
旋即愣了下。
4位聯系人。
赫連逸凡,赫連卉凝,何詩霓,劉婉嫣。
一個兒子,一個妹妹,一個母親,一個……呃,認識的。
赫連長葑啊赫連長葑……
你真是超乎想象的枯燥。
可是,她的呢?
沒來由想到這個,夜千筱微微蹙眉,她明明記得,自己加了赫連長葑的微信的。
疑惑着,夜千筱點了【新的好友】,旋即便見到好友申請。
就兩個。
一個是喬玉琪,另一個,則是山佳。
山佳……
她是怎麽弄到赫連長葑微信的?
皺眉思考了會兒,仍舊沒有想出結果來。
半響,夜千筱将其加入黑名單。
退出。
夜千筱神色淡定的繼續玩遊戲。
很快——
廚房飯菜做好,由赫連長葑端到石桌上來。
就連飯都是盛好的。
夜千筱隻需坐着等待。
放下手機,夜千筱看着滿桌熱氣騰騰的飯菜,不由得愣了愣,一時間忘了動筷子。
“要喂嗎?”
在她旁邊坐下,赫連長葑看着她,不由得問了一句。
回過神來,夜千筱瞥了他一眼,旋即拿起了筷子,回道,“不用。”
她是右撇子。
傷的是左手,吃飯不成問題。
望了她一會兒,赫連長葑崩繃了整個晚上的臉,終于緩和下來。
動筷吃飯。
兩人吃飯動作很快。
不多時,便齊齊放下筷子。
林班長整理好廚房,交代他們将碗筷放回去後,就喊着其他炊事員離開。
倒是放心得很。
不過,在夜千筱看來,這已經算好的了。
她有廚房後門的鑰匙。
林班長塞給她的。
他沒說原因,但夜千筱猜想,是讓她和劉婉嫣随時可以回來。
這事不符合規矩,不過她們動用的食材,林班長肯定會背地裏将她們補齊。
不知不覺間,她和劉婉嫣,已經受了林班長太多的照顧。
臨走前,夜千筱特地将廚房後門關好。
……
兩人離開時,已經過十點。
夜千筱去教室,準備接下來的五公裏越野跑。
這次,赫連長葑沒跟着她。
直接去了辦公樓,找到路劍的辦公室。
敲門,不待回應,就直接推門而入。
路劍坐在椅子上,拿着本《狙擊手訓練手冊》琢磨,聽到動靜連頭都不偏一下,直接粗聲開口,“誰呀,把門關上。”
話音未落,赫連長葑已經關上了門。
“你很閑?”
走過去,赫連長葑直接将書給扯過來。
“哎,我說你——”
路劍皺起眉頭,順着書本離開的方向去看,便瞥見站在椅子後面的赫連長葑。
知道是赫連長葑來了。
但,在看清赫連長葑冷峻的表情時,頓時收斂起來。
來者不善。
路劍聯想到夜千筱的事,心裏就更是無奈了。
“說吧,”路劍歎氣,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直接道,“你想做什麽。”
“情況查清楚了?”
赫連長葑在椅子上坐下。
談起這個,路劍就尴尬了,擰着眉想了想,沉重道,“是,查清楚了。”
“說。”
赫連長葑靠着椅背,冷清的看着他。
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輕咳一聲,路劍道,“繩子綁在一棵樹後面,明顯是被割裂的,初步判定是石頭,不過樹下找不到一顆石頭。”
“人爲?”
“嗯。”路劍點頭,遲疑道,“不過暫時沒确定是誰,牧齊軒推出了兩個嫌疑人,徐明志和楊栗正在想辦法呢。”
“其中有個護士?”赫連長葑緊鎖眉頭。
“你懷疑……”路劍錯愕地看他。
“嗯。”
赫連長葑不假思索地應聲。
“成,我信你。”
路劍很快就點頭,甚至于松了口氣。
他先前之所以尴尬,是因爲有個嫌疑人是正被選拔的學員。
萬一是她呢?
傳出去,名聲可不好。
就連旅長都暗地裏施壓了,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畢竟沒有人員傷亡。
可那位護士就不相同了。
連衛生員都不是,直接從軍區醫院調過來的,可以說跟他沒有關系,現在對方想害死自己這邊的選拔學員……
想要息事甯人,還真沒那麽容易。
說話間——
手機鈴聲響起。
路劍拿了手機,直接接通。
神色凝重地應了幾句,沒多久,路劍便挂斷了電話。
“查清楚了。”
放下電話,路劍長長歎了口氣。
赫連長葑揚眉。
“就是山佳,”路劍面色陰沉,解釋道,“她身邊有個護士,親眼看見她将一塊石頭收起來,剛開始她還嘴硬,人證一出就坦白交代了。”
頓了頓,他又道,“他們攀岩的繩索都是自主選擇的,大部分人都喜歡用相同的,夜千筱也是。山佳在那裏守了一段時間,估計知道這件事。”
“嗯。”
赫連長葑冷冷淡淡的應了一聲。
片刻後,赫連長葑直白的問道,“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沉眸想了會兒,路劍回答道,“這要看夜千筱的意思。”
夜千筱才是當事人。
想如何解決,必須得征求她的同意。
“她蓄意殺人。”
“呃……”微頓,路劍狐疑地看他,“你的意思是,讓她坐牢?”
“沒有。”
赫連長葑淡淡開口。
今天下午,他已經試探過夜千筱的意思,看她情況估計不會上訴,更不用說鬧到軍事法庭上去。
一直都知道,夜千筱很怕麻煩。
且不說能判山佳多久,就憑夜千筱現在正參加選拔訓練,也不能夠因爲那種事而煩心。
但——
人,他不可能放過。
“成,”路劍點了點頭,直接開口問道,“你說吧,你想怎麽做?”
“把事情鬧大點兒。”赫連長葑懶懶擡眸,音調冷冷的,“接下來的事,我來處理。”
路劍瞳孔一縮,警告道,“你是個軍人!”
看他認真的表情,赫連長葑無語地解釋,“我不做違法犯罪的事。”
“那就成!”
路劍一顆心終于放回原位。
隻要不做違法犯罪的事,什麽都好說。
他們有身份,他們有榮譽,他們有規矩。
身爲軍人,他們有太多的束縛。
可,赫連長葑現在能坐到他面前,平靜地跟他商量,不得不讓路劍佩服他的定力。
如果說下午險些墜崖而死的不是夜千筱,而是他家老婆,那他肯定做不到赫連長葑這般。
指不定直接去旅長哪裏鬧了。
老婆是什麽?
那就是個寶啊!是塊心頭肉啊!
他都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誰他媽還想背地裏動手腳害死她?!
一個手指頭都不行!
如果是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山佳,鐵打鐵的十年牢獄之災,他傾家蕩産都要把人送進去。
不過……
赫連長葑也不是善茬。
光是把事情傳出去,山佳的名聲就徹底地毀了。
軍區醫院,她自然待不下去。
不知道赫連長葑的後招,會黑心到何種程度。
反正路劍并不覺得會比牢獄之災好。
“我記得你不射擊水平很一般。”
随手翻開那本書,赫連長葑低眸掃了幾眼,聲音冷淡道。
“……”路劍臉色一黑,哼了一聲,“送夜千筱的。”
“嗯?”
赫連長葑擡眼看他。
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很快,路劍繼續道,“徐明志透露,她想當狙擊手。”
神色微涼,赫連長葑淡淡評價道,“你的狙擊手,配不上她。”
“……”又被噎住,路劍沒好氣地哼了哼,反駁道,“怎麽着,我的狙擊手也不差,怎麽就配不上了?!”
赫連長葑斜了他一眼。
路劍怒火攻心,硬是啞口無言。
可,心裏卻诽得沸反盈天。
媽的!
怎麽可能跟赫連長葑比?!
赫連長葑手裏的兵,都是别個家的心頭肉,從一個個的精英中選拔出來的。
要命的是,對于很多心頭肉,他還不屑一顧。
看不上!
自己的兵雖然不差,可他的兵底子就好,從各個軍種中找瞎了眼睛挑出來的,這實力嘛……
咳,肯定差了那麽一點兒。
但也差不到那裏去好嗎?!
掂了掂手中的狙擊教材,赫連長葑冷淡道,“一本書,不夠補償她。”
“那你想做什麽?”路劍狠狠地咬牙。
“把她給我。”
直視着他,赫連長葑吐詞清晰,不容置否。
擡眼,路劍笑了,“喲,她還沒通過呢,你就想搶人了?”
“她早被你們内定了。”赫連長葑慢條斯理。
“你對她真有信心!”路劍滿不在乎的哼哼。
“她有這個實力。”
“你别忘了,除了射擊,其他各項科目,都有比她強的……”
赫連長葑笃定道,“可她會成爲狙擊手。”
“……”
路劍再一次沒了聲。
沒錯。
任何一個部隊,都不會放棄一個潛在的狙擊手。
那可是狙擊手啊!
戰場上的幽靈,收割生命的獵手。
悄無聲息的蟄伏,幽靈般的神出鬼沒,十字切割線下的世界,百分之一秒内的瞄準……
一個優秀的狙擊手,任何部隊都會争着搶着要。
他們也不能例外。
思忖良久,路劍遲疑着開口,“選拔結束後,夜千筱可是歸女兵對長管。”
冷冷清清的瞥了他一眼,赫連長葑毫不負責地道,“你解決。”
“哎——”
閑閑地收回視線,赫連長葑打斷他的話語,直截了當地問道,“有筆記本嗎?”
“有,”漫不經心的點頭,路劍又道,“夜千筱的事,我真不能做主……”
“他們這種。”
赫連長葑拿出夜千筱的筆記本。
被打斷兩次,路劍格外煩躁,“桌上。”
說完,還沒等他繼續扯回話題,赫連長葑便倏地站起了身。
“你到底……”
再次張口,路劍始終沒說出來。
赫連長葑來到辦公桌前,從一疊筆記本中拿出一本,然後又抽出一支簽字筆,直接在辦公椅上坐下。
“诶,你到底想做什麽?”
路劍納了悶了,從椅子上站起身,一臉莫名其妙的走向赫連長葑。
“抄筆記。”
低着頭,赫連長葑有些漫不經意。
打開夜千筱的筆記本,然後将筆蓋取下來。
“你?”路劍錯愕。
“嗯。”
“幫夜千筱?”
“嗯。”
“……”
路劍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長長的歎了口氣。
赫連長葑啊赫連長葑,有你變成妻奴的那一天!
……
105宿舍。
跑完步去洗澡,劉婉嫣擔心夜千筱左手的傷勢,直接扣下了她的衣服,把她趕回了宿舍。
一進門,冰珞就拿着毛巾走過來。
“做什麽?”
夜千筱眯了眯眼,一臉莫名的看着她。
“擦頭發。”走至她面前,冰珞停下腳步。
“我自己來。”
嘴角微抽,夜千筱伸手去拿毛巾。
冰珞直接避開。
将一張椅子拖出來,冰珞站在椅子後面,冷邦邦的朝夜千筱道,“坐。”
夜千筱:“……”
兩秒後,冰珞眸光更冷。
于是,夜千筱隻得走過去,老實地坐到椅子上。
冰珞擡手,将白毛巾蓋在她頭上,開始給她擦拭那滴着水珠的發絲。
出奇的,冰珞平時做事有闆有眼,什麽都規規矩矩的,可給她擦頭發的時候,力道卻很輕很緩,沒有夜千筱所想的那般狠勁。
雖說有些别扭,但心還是漸漸放下來。
“喲,你們倆真把她當殘疾看了?”喬玉琪剛進門,就見到冰珞幫夜千筱擦頭發的畫面,頓時調笑道,“剛見婉嫣幫她洗衣服,轉眼還有人幫她擦頭發。”
很顯然,她的調笑對兩人來說,都沒有什麽吸引力。
冰珞涼飕飕的看她一眼。
夜千筱連看都沒看。
喬玉琪自讨沒趣,但也算習慣了,聳了聳肩,去衣櫃拿自己的衣架,準備去晾衣服。
然——
剛拿了衣架到門口,喬玉琪的步伐就頓住了,兩眼瞪直。
徐明志來到門外。
身杆筆直,身形挺拔,帥氣俊朗。
看着喬玉琪,他腳步停下,面色嚴肅,直接問,“夜千筱在嗎?”
“在!”
愣神,喬玉琪反應過來,立即應得铿锵有力。
就連隔壁宿舍的都聽到了。
點點頭,徐明志道,“讓她出來一下。”
“好!”
毫不猶豫的應聲。
喬玉琪很快跑進去,可不等她說話,夜千筱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朝門口走過來。
冰珞收了手中毛巾。
直到夜千筱跟着徐明志離開,喬玉琪才忽然意識到,徐明志來找夜千筱,很有可能是今天傍晚的事情。
她們宿舍,除了席珂,都不在那一批。
席珂不肯透露半句,她們是從其他人那裏才打聽到的。
據說當時情況很驚險,據說夜千筱傷的很厲害,據說有個男人将夜千筱抱走了,據說這次意外事件有可能是人爲的……
種種傳言。
直到晚上越野跑時,她們才真正的見到夜千筱。
隻是,對于她們的種種疑問,夜千筱三兩句話就打發了。
問她傷勢——“沒事。”
問她是否意外——“不知道。”
問她赫連長葑是否來了——“嗯。”
再問别的,隻字不提,比那些旁觀者還嘴硬。
現在徐明志來找她,最有可能的就是這件事了……
偏頭想了想,喬玉琪緊緊握住衣架,朝收拾東西的冰珞問道,“诶,你覺得,今天夜千筱的繩索斷了,真的是人爲的嗎?”
“嗯。”
冰珞點頭,毫不猶豫。
“……”這下倒是輪到喬玉琪納悶了,她眨了眨眼,遲疑地問,“這麽肯定?”
将毛巾放到衣架上,冰珞偏了偏身,看向她,冷淡道,“想弄死她的很多。”
“也是哦……”
喬玉琪想了想,竟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就夜千筱那欠抽的性子,想弄死她的真心不在少數。
隻是——
真的敢動手的,又能有幾個?
……
小操場上。
夜千筱跟着徐明志走過去時,才發現牧齊軒、祁天一,還有陳雨甯都在。
而,周圍早有不少好奇的人,在操場上尴尬的徘徊着,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了幾眼。
結果沒确定,這個晚上,他們對此猜測紛紛,基本沒有停歇的時候。
真若是人爲呢?
萬一這種人渣、敗類在他們之中呢?
誰都擔心自己的人生安全。
夜千筱走過去,停在他們面前。
很快,便聽得牧齊軒沉聲開口,“是山佳。”
------題外話------
【1】
咳咳。又沒萬更。
欠你們五千了,捂臉。真的會補哒。
【2】
另外,有讀者寫了個番外,也是筱筱和裴爺前世的,瓶子置個頂,妹子們感興趣就來看看哈。現在520小說添了個新功能,泥萌也可以發表下意見,順便給偶家努力的阿舞同學點個贊呗。
捂臉。
抱抱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