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滾泥潭,射擊,投彈,陡崖攀登。
下午,格鬥,潛水,五公裏武裝泅渡,耐力訓練。
晚上,五公裏越野,各種機械設備和作戰方式的理論學習。
訓練表上,這隻是最基本的科目,詳細科目沒有寫出來,但可以肯定的是,難度絕非先前一周能夠相提并論的。
早餐時,夜千筱趁着間隙,将訓練計劃浏覽了一遍,同時在心裏過濾了一遍。
“要下雨了呢。”
坐在她身邊掰饅頭,劉婉嫣就着水往下吞,可看到外面的天空,就忍不住歎了口氣。
天色陰霾,烏黑黑的雲層壓下來,狂風大作,風雨欲來,連空氣中都帶着濕氣。
“嗯。”
收好訓練計劃,夜千筱喝完手中的粥。
劉婉嫣輕悠悠地歎了口氣,卻不忘将饅頭往嘴裏塞。
“哔——哔——哔——”
“集合!”
“快點!”
不多時,食堂門口就響起了陣陣咆哮聲,楊栗拿着喇叭,氣勢洶洶的朝他們吼着,好像慢一秒都會讓自己淘汰。
“走吧。”
将最後一口饅頭咽下,早已對此習以爲常的劉婉嫣,淡定的站了起來。
夜千筱和冰珞同樣起身。
三人不緊不慢的走到人群中。
喬玉琪狼吞虎咽,喝了口水後才連忙跟上她們。
這段時間,她們四個一直一起行動。
剛出門,就聽得“轟隆隆——”的聲響,豆大雨水傾盆而下,迎面嘩啦啦的沖下來,打在臉上、脖頸上、手背上,帶來陣陣疼痛。
“哔——哔——哔——”
哨聲毫不間歇。
祁天一站在操場中央,猶如雕像一般迎接着雨水的沖擊,一動不動,似是紮根腳下的土地。
陸陸續續的,三百多個學員,在他面前站的整齊筆直,個個的背脊都想鑄了剛般,承受着暴雷和雨水的沖擊,也不見動搖分毫。
“你們的地獄訓練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再問你們一遍,有沒有現在就準備退出的?!”
舉着喇叭,祁天一铿锵有力的朝他們吼着,字字句句的聲音,落在耳裏就如鋼镚在響。
每個人都規規矩矩的站着,狂風暴雨襲來,雨水淋濕了他們的作訓服,水珠從臉頰上彙聚成水流,成股流下。
沒人吭聲。
深吸口氣,祁天一近乎咆哮,“有沒有?!”
“沒有!”
頓時,斬釘截鐵的聲音,從三百多人口中吼出,氣沖雲霄。
“400米障礙,二十次!”
祁天一大聲吼着,額頭上青筋暴露。
話音落卻,一群人解散,往400米障礙的訓練地沖過去。
在海軍,400米障礙,爲400渡海登島,分爲軟橋、螺旋梯、高低橫木、繩網、輪胎攀台、搖擺平台、晃動橫梯、跨網、阻絕牆、模拟沙灘10個項目。
來回二十次。
是體力的極限挑戰。
平時做完,就連尖兵都氣喘籲籲,更不用說現在大雨傾盆的時候。
雨水将所有的項目設施都染濕,他們在軟橋中虛弱摔下,在螺旋梯中打滑,在繩網中體力耗盡,在輪胎攀台中放聲大喊,在阻隔牆中失手摔落……
隻是一個100米障礙,就讓他們體力耗盡,渾身傷痕累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再厲害的尖兵,都有可能馬失前蹄,摔成重傷。
牧齊軒坐在越野車裏,用望遠鏡觀看着他們的情況,然後一個個的劃掉成績不合格的。
而——
今天開始,十三個救護人員随行,對發生意外的學員進行緊急救助。
但他們都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忙碌,從頭到尾都沒有喘氣的餘地,剛剛查看完這個傷員的傷勢,馬上又摔倒兩個,有些人連腿都摔得骨折。
随行的救護人員中,也有好些個新人,看到這種場面目瞪口呆,一時半會兒完全适應不了,竟是要比那些學員更要驚慌。
山佳算是有經驗的,見到這般凄慘壯烈的場面,也能夠保持鎮定,一個個的開始進行救治。
在這種訓練中,摔傷的居多,有些因爲打滑摔跤,有些因爲體力耗盡無法攀登而摔跤,那些能翻身爬起來的基本不會有人管,可那些摔傷嚴重,比如扭傷、骨折之類的,都會進行緊急治療。
“怎麽感覺我們比他們還累啊。”
跟在山佳旁邊的,是個新來的小護士,忙忙碌碌的處理完兩個人,就忍不住吐槽。
山佳同樣郁悶,“沒辦法啊,往年還好,沒想到今年剛上重頭戲,就下這麽大的雨。”
“佳姐以前也參加過嗎?”小護士眨着眼睛,滿臉好奇的模樣。
“嗯。”
山佳有些煩躁的點頭。
跟她搭檔的,是個徹頭徹尾的新人,好奇心性,做什麽都想問,從早到晚吵吵嚷嚷的,煩都被她煩死了。
“好厲害……”
小護士驚歎道。
“……”山佳簡直不想理她。
說話間,她們剛走過阻絕牆,就見到一個身影從繩子上落下來,黑影一閃,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施陽!”
劉婉嫣落後他三圈,還在後面一個項目,見到前方倒地的身影,頓時加快了腳步。
與此同時,超過兩圈的宋子辰,在遠處就看到這場景,眸光微微一閃,輕輕抿唇,腳下速度一快,往這邊趕過來。
當劉婉嫣跑到施陽身邊時,山佳和小護士已經圍過來,正扶起他詢問着傷勢。
“哪兒?”
擡手碰上施陽的腿,山佳詢問道。
疼的臉色發白,施陽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右腳。”
聞聲,山佳立即扯開他的褲腿,用手指在腳脖子處按了按,判斷道,“扭傷。”
“很疼嗎?”
蹲下身,劉婉嫣有些慌亂,看着臉色蒼白的施陽,眉宇間不掩擔憂之意。
聽到詢問聲,施陽微微一愣,這才注意到劉婉嫣跑過來,驚訝和欣喜硬生生将那刺骨疼痛壓制下去,咬着牙搖頭,堅定道,“不疼。”
“很疼。”
山佳邊拿出藥水給他處理,邊反駁了施陽的回答。
扭傷怎麽可能不痛?!
劉婉嫣皺起眉頭。
山佳的手法很重,在他腳上狠狠一摁,疼得他立即擰起了眉頭,可很快注意到旁邊的劉婉嫣一臉焦慮時,立即恢複了鎮定,“你杵在這裏做什麽,都落後多少了,趕緊去訓練!”
“你呢?!”劉婉嫣皺着眉。
“我待會兒繼續。”
語調輕松,施陽揚起眉頭,一副随時都可以繼續的模樣。
咬咬唇,劉婉嫣想了想,深吸一口氣,朝旁邊的小護士問道,“他能嗎?”
“呃,”小護士呆了呆,很快就搖頭,“不能,傷會加重的。”
“艹!”
劉婉嫣低低咒罵了聲。
見她滿面愁容,施陽眉頭擰起,聲音大了起來,“你快走,聽到沒有?!”
“誰不想走啊!”
劉婉嫣沒好氣的吼道。
可是你他媽都不能動不了了啊!
若是以前,劉婉嫣肯定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反正也沒有欠他的,等完成任務再來看也是一樣。
可現在不同!
施陽幫過她太多次了,從上次任務開始,若不是他給的一千塊錢,她現在鐵定早已淘汰了。而前一周的訓練中,施陽也幫過她不少,尤其是在格鬥和潛水方面……
她欠他的!
劉婉嫣倔強的不肯動,讓施陽心裏憋了口氣,就連腳腕處的疼痛都忘卻了,直至眼角瞥到個身影,沉寂憤怒的眸子才亮了亮。
“夜千筱!”
施陽高喊了一聲。
從跨網上躍過來,夜千筱聽到聲音,就已經往這邊走過來。
掃了眼情況,受傷的施陽,蹲在旁邊的劉婉嫣,正在擋雨的小護士,另外——
呃。
老熟人,山佳。
在她打量之際,山佳聽到喊聲,同樣皺眉看過來,視線對上的那刻,一股無名的敵意和恨意從迎面沖來,讓夜千筱微微愣了愣。
很快,山佳收回視線,繼續處理傷勢。
“嘶——”
腳腕劇烈疼痛襲來,施陽疼得額角直冒冷汗。
忽然疼得要命!
冷着臉,夜千筱微微蹙眉。
很顯然山佳看到她後,才故意下的狠手,這小肚雞腸還真是搞笑。
“怎,怎麽了?”劉婉嫣愣怔了下,難掩擔憂的問道。
這邊,施陽喘了口氣,咬牙沖着夜千筱道,“能把她拉走嗎,看着挺煩的。”
“施陽——”
劉婉嫣怒火竄起,擡起手指指向她,恨不能戳到他腦門上去。
煩?!
媽的!
這時候了,嘴還這麽欠抽!
審視了一圈,夜千筱勾唇,彎下腰抓住劉婉嫣的手臂,直接将她給拎起來,“走了,他死不了。”
“可……”劉婉嫣挺爲難的。
夜千筱松開她,看向前面的阻絕牆,閑閑道,“再可下去,你就要被淘汰了。”
她比劉婉嫣快一圈。
女兵本來就落後,劉婉嫣在新兵中算突出的,可那群老兵過來後,就處于中下遊的位置,一直都是咬緊牙關在拼。
現在要是再拖下去,劉婉嫣沒準第一天就得被淘汰。
危機感,緊迫感,她不可能沒有。
“行了!”劉婉嫣頗爲煩躁,偏過頭看向施陽,咬唇道,“你别被淘汰掉了。”
“知道。”
施陽擺手,一副很輕松的模樣。
殊不知,山佳滿腔不爽的下了狠勁,揉藥的時候差點兒被讓施陽罵娘。
疼!
太疼了!
然——
夜千筱和劉婉嫣還沒來得及走人,旁邊就忽然多出抹身影。
是宋子辰。
跟她們一樣,宋子辰也渾身濕漉漉的,身上沾染了不少泥濘,可他身材颀長,渾身帶着獨特氣場,出現在衆人眼前時,也沒覺得他有多狼狽。
“他情況怎麽樣?”
沒有看她們,宋子辰直接走過去,朝小護士問道。
扭過頭,見到一張俊雅的臉龐,小護士愣怔片刻,小臉羞得通紅,聲音如蚊子般,低聲道,“扭傷。”
“多重?”
“看起來像肌肉拉傷……可能有輕微的韌帶損傷,這……”小護士支吾道,“環境有些惡劣,我也判斷不準。”
“他不能訓練了。”山佳低着頭,連看都沒看他們,直接道,“等着明年再參加吧。”
“……”
施陽愣住了。
真的假的?
雖然很疼,可他傷的真有那麽重嗎?!
凝眉,宋子辰聲音微沉,堅持道,“他需要繼續訓練。”
“呵,”山佳譏笑一聲,擡眼看向他,質問道,“你想讓廢掉嗎?”
她眼含譏諷,字字帶着嘲諷,似乎還有爲他們的堅持而頗爲生氣。
這語氣,可真夠沖的。
劉婉嫣心下火大。
“你先走,”推了推她,夜千筱涼聲道,“我馬上來。”
“嗯!”
知道自己能力,劉婉嫣被訓了一通,也不願再耽擱,抓住阻絕牆垂落下來的繩子,就咬着牙爬了上去。
“山佳同志,我懷疑你的專業态度。”
涼飕飕的聲音入耳。
尤爲熟悉。
山佳微微一驚,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隻手就揪住了她的後領,狠狠用力,就把她拖到了一米之外。
一時不妨,被拖得過程格外狼狽,穩住的刹那整個人倒在地上,滾了滿身的黃泥,氣得山佳七竅生煙。
她當護士也快三年了,什麽時候被一個兵這麽對待過?!
尴尬!丢臉!惱火!
氣死她了!
一旁,小護士和施陽目瞪口呆,對做出此番行爲的夜千筱,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
宋子辰眉頭微動,低頭看向小護士,低聲道,“你來治療,麻煩快些。”
以前接觸過夜千筱,自然清楚她不會做無用功,能夠把那個護士拎出去,就證明那個護士說的話有些問題。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别人來。
“哦……好!”
小護士後知後覺,本想着義氣一把去幫山佳的,可被宋子辰的眼神看着,頓時就繳械投降,毫不猶豫的點頭。
“夜千筱!”
這時,山佳咬牙切齒的喊了聲,翻身就想爬上來。
但——
夜千筱微微前傾,抓住她衣領的手往下一拉,她還未起身就被力道拖得往下,狠狠的坐在髒兮兮的地上。
“……”
山佳就要崩潰了。
媽的!
一次又一次,旁邊來往那麽多人,怎能不讓她顔面丢盡?!
山佳氣得想哭。
“夜千筱,你在做什麽?!”
一道嚴厲的聲音傳來,闆着臉的黑面閻王楊栗現身,手裏拎着喇叭,渾身濕透卻不缺乏威嚴。
“見到熟人,打聲招呼。”
揚眉,夜千筱松開她,站直了身子。
見到楊栗,山佳就像見到救星,連站起身都忘了,偏過頭就想朝楊栗告狀,“楊……”
“夜千筱,你跑完了?!”
中途打斷留山佳的話,楊栗殺氣騰騰的掃向夜千筱。
“楊……”
“沒有!”
斬釘截鐵的回應,夜千筱再度打算山佳。
“想退出?!”楊栗臉色黑了幾分。
“不想!”夜千筱又一次斬釘截鐵。
狠狠皺眉,楊栗怒罵道,“那還不快滾!”
“是!”
吼完,夜千筱立即往阻絕牆跑去。
兩人一個問一個回,中間硬是沒給山佳“告狀”的機會。
眼看着夜千筱安然無恙的離開,山佳氣急敗壞,垂落的手指狠狠一抓,手心頓時一灘黃泥,意識到後一驚,轉而沒好氣地将黃泥丢了出去!
“楊栗!”
從地上站起來,渾身狼狽樣的山佳面向楊栗,怒氣沖沖地喊了一句。
楊栗擡眼,淡淡看了她一眼,直接道,“辛苦了。”
“……”
山佳啞了。
辛苦?
不問她發生什麽,一句辛苦就把她打發了?!
這都是什麽事嘛!
山佳氣得直喘氣,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一張臉近乎扭曲。
緊接着,也不等山佳怒火沖天的繼續說話,楊栗便轉過身,沒有心思聽她廢話連篇。
他是看到夜千筱做了什麽,才會趕過來制止的。
雖說是制止,但也沒想懲罰夜千筱。
倒不是偏私,就是覺得沒必要。
拖一下怎麽了?
連事都算不上,他根本沒想插手。
當然,從心裏來講,他對夜千筱這種幼稚的行爲深表不屑。
可山佳卻氣得半死。
……
訓練還在繼續。
夜千筱耽擱了些時間,但成績卻沒有太多落後,劉婉嫣也堅持到最後,勉強合格。
施陽受傷,但本身就超過了平均水平幾圈,傷勢進行簡單處理後,最後咬牙堅持,算是跟劉婉嫣同一批過關的。
而,僅僅這一次400米障礙,就有三個人因傷退出,還有兩個自願選擇退出。
以前能堅持下來,是因爲天氣很好,加上沒有時間限制,可現在同樣的訓練,卻有着嚴厲的規則,有些人能熬過這關,卻不知道自己能否繼續熬下去,便理所當然的選擇放棄。
最先淘汰的,都是些處于末尾位置的。
可是,離開的解脫了,這些還留在這裏的,仍舊要接受高難度的訓練。
這一天,讓他們如處地獄。
他們在泥潭裏打滾,水車嘩嘩的往下面沖水,強大的沖擊力讓人寸步難行,一個個的往前面爬,隻要稍微慢一點兒,就錯過了合格的成績。
他們的陡崖攀登,在近乎光滑的懸崖上,在雨水的洗禮下,隻有一根繩子的協助,連雙手套都沒有,他們需要在規定的時間來回十次,爬完之後每個人的手掌都被磨掉了層厚厚的皮,鮮血淋漓。
他們在冰冷的雨水中,男兵赤着胳膊,女兵穿着背心,紮着馬步生生熬過兩個小時,一旦堅持不住便隻能淘汰出局。
他們進行水中耐力訓練,手和腳被捆綁住扔進泳池裏,必須把頭露出水面換氣再下水來回20次,在水裏浮五分鍾。在水下做前空翻、後空翻,甚至在泳池底部取回一個面具。
……
高強度的訓練。
雖說有了一周的适應期,可突如其來的強度訓練,就連一些老兵都堅持不住。
這時候,拼的不再是能力,而是毅力。
堅持,堅持,再堅持。
一旦信念一垮,繃緊的弦一松,選擇放棄則是他們唯一的道路。
僅僅第一天,就有十一個選擇放棄,三個受重傷離開。
吃完飯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始相信,牧齊軒所說的“在半個月之内,将人數減少一半”的目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完成。
……
晚上。
六點半到十點半,上理論課。
白天被虐的體無完膚的一群學員,總算能趁着這個時候能夠休息一下。
他們沒有時間去換衣服,拿着紙和筆來做筆記的時候,衣服和頭發上的水一滴滴的落下來,将筆記本給浸濕,可做筆記的動作仍舊沒有停過。
恨不能将每句話都記錄下來。
上課的是牧齊軒,他将每節課的課程都整合成一個PPT,講課的時候每句話都很精簡,都是重點要點,從頭到尾一句閑話都不講,一個個的手指寫到抽筋。
上課時,偌大的教室内,隻能聽到牧齊軒平穩講課的聲音,還有簽字筆劃過紙面的聲音。
忙着聽課做筆記的學員們,完全無暇做其他事。
當然——
也有例外。
比如,封帆。
比如,席珂。
比如,夜千筱。
封帆就坐在夜千筱後面,全程聽課漫不經心,手中的筆隻是偶爾動一動,記錄幾個重點數據。
席珂坐在夜千筱的右前方,單手撐着下巴,一隻手拿着筆放到紙上,可從未見她的手指動過,估計眯着眼在瞌睡。
至于夜千筱……
累了一天,疲憊的很,剛剛坐下,就趴了下來,光明正大的趴着睡覺。
劉婉嫣奮筆疾書時,忍不住她汗顔。
每次上理論課,夜千筱都是這樣,趁着累了一天極其疲憊,二話不說就開始補覺,要命的是她明明不聽課,考試成績也排列在前幾。
真他媽哔了狗了。
劉婉嫣心裏嘀咕着,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學神,那些靠努力考成績的學霸跟她相比,不知道相差多少個檔次。
“夜千筱!”
在最後半個小時裏,牧齊軒終于看不下去了。
從頭睡到尾,他可以不管事,可這些課都算進成績裏的,到時候階段考核不過,夜千筱就得滾蛋走人。
“到!”
倏地睜開眼,夜千筱直接站起身,聲音清脆的喊道。
烏泱泱的學員中,她站得筆直,站在燈光之下,極其顯眼,濕潤的發絲已幹,頗爲散亂的垂落下來,而那雙明亮黝黑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醒銳利,尋不見半點睡意。
“……”牧齊軒愣了愣,轉而輕咳一聲,恢複了嚴肅的面孔,道,“把我剛剛說的講一遍。”
呃……
本以爲他會問問題,不曾想直接來這麽一招,夜千筱微微一愣,可旋即便笑道,“從哪兒說起?”
清涼的聲音,獨有的聲線,聽起來很舒服。
同樣,夜千筱看起來很鎮定,似乎根本就沒有一星半點的慌亂,像是将他所有的講課都聽到耳裏,信心十足。
連劉婉嫣偷偷往她這邊移的筆記本,都沒有瞥上一眼。
忍不住輕笑,牧齊軒欣賞她的鎮定,也不再難爲她,直接說道,“世界十大狙擊槍排行。”
“狙擊槍……”低低笑了聲,夜千筱聳肩,便道,“公認的排行,排名第一的,狙擊之王,米國巴雷特M82A1狙擊步槍,使用12。7×99mmNATO口徑子彈,無依托,以射程遠精度高、威力大等優良性能,幾乎在12。7毫米狙擊步槍中占統治地位,排名第二的是米國麥克米蘭Tac—50狙擊步槍,也是射程最遠的狙擊步槍,同樣使用12。7×99mmNATO口徑子彈……”
夜千筱答得清晰,不僅說出名字,而且将它們的口徑和特點說的清楚,詳細的讓其它學員又上了一課。
新兵自然沒有了解過,頂多是靠興趣愛好看過,但他們都沒有碰過狙擊槍,更不用說記住他們的名字了。
而,那些老兵,都是各種軍種選出來的,除非狙擊手,其他的兵種對此也不是有多了解。
自然,完全沒有想到,從頭到尾都沒有聽過課的夜千筱,竟然能将十大狙擊步槍說的如此詳細。
尼瑪,這還是人嗎?!
聽到她說完最後一把狙擊步槍,劉婉嫣嘴角微微一抽,将手中的筆記本給拿了回來。
她就知道夜千筱是個變态,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超乎預料。
也不知道她那腦瓜子裏裝着什麽,很多常識性的東西都不清楚,而這種沒人會去研究的事情,她倒是滾瓜爛熟的。
刺激死人了。
台上,牧齊軒雖有驚訝,可臉上卻毫無變化。
或許,他潛意識的在相信夜千筱的能力。
畢竟是那批新兵中,最特殊的一個,直到先前,她的那種特殊,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掩蓋。
“坐下吧。”
朝她點頭,牧齊軒道。
安然無恙的坐回去,夜千筱擡手揉着額心,可卻感覺到股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從後面而來,正中她的後腦勺。
後面坐着誰?
這麽想着,夜千筱偏過看過去,一眼就對上雙張揚卻沉寂的眸子,幾分打量,幾分趣味,可對視時卻感覺到股極強的壓迫,夜千筱愣怔了下才回過神。
封帆。
看清他的臉龐,夜千筱心下疑惑,旋即便移開視線,可準備坐正的時候,卻不經意間掃了眼他的筆記本。
寫了不到一百個字。
但是,他很會抓重點,簡單的幾個字,就總結了一個内容。
夜千筱目光頓住了。
“诶。”
沒有偏移,夜千筱喊他。
“什麽?”
“筆記,借我一份。”
“不借。”
毫不猶豫的回答,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
夜千筱:“……”
劉婉嫣:“……”
注意到這邊情況的劉婉嫣,差點兒沒有氣得一口血水吐出來。
啥意思?
她辛苦做的筆記,夜千筱看都不看一眼,結果一回頭就看上别的筆記了?
這是性别歧視呢,還是顔值歧視啊?!
劉婉嫣很不爽,可牧齊軒的講課再次開始,忙着做筆記的她,已經沒有空餘時間惱怒。
“這樣,”夜千筱挑眉,瞥了眼面向講台的席珂,旋即又暗示性地看向他,“合作?”
老兵剛來的那天晚上,夜千筱撞見兩個人的對話。
席珂現身了,但那個男的沒有現身。
她記憶并非多好,不過封帆的聲音她聽過,也有點記憶,自然就回憶起來了。
這兩位,郎有情妾有意的。
平時格鬥訓練時,也托了席珂的福,後腦勺沒少被威脅。
她被摔,就隻能被摔,可她一摔席珂,就得承受背後涼飕飕的眼風,訓練時壓力也夠大的。
提出這要求,一來,夜千筱是真的看上他的筆記了,二來,她也不介意順便解決身後的威脅。
畢竟,無論是席珂還是封帆,都不是善茬。
封帆微微垂眸,直視着她的眼睛,半響,開口道,“成交。”
與此同時,簽字筆放下。
眼睛微眯,夜千筱笑了,擺手道,“得,那你多抄一份。”
“……”
封帆冷冷的斜了她一眼。
然而,夜千筱已經偏過身,繼續潇灑的睡自己的覺。
……
十點半,準時下課。
由祁天一帶領,在操場集合,然後開始晚上的五公裏武裝越野。
劉婉嫣心懷愧疚,落在最後方,陪着腳腕扭傷的施陽一起跑,喬玉琪受不了這場面,将她甩的遠遠的。
睡了三個小時,徹底睡飽了的夜千筱,體力完全恢複,跑起來比體能素質排在前的冰珞不相上下。
“你跟他,交易了什麽?”
一左一右的跑着,冰珞氣息平穩,冷不防抛出這麽個問題。
一批學員中,體能差距挺大的,兩人跑在中間偏前,周圍的人也沒幾個,壓低聲音交流更是誰也聽不見。
“封帆?”挑眉,夜千筱問道。
“嗯。”
冰珞點頭。
她坐在劉婉嫣旁邊,夜千筱被喊起來回答問題時,她就有所關注,後來多看了幾眼,正好瞥見她跟封帆說“合作”。
夜千筱也不意外。
“沒什麽。”微微偏頭,夜千筱勾唇,“看他筆記不錯,找他要一份而已。”
沒有将席珂的事說出來。
斂眸,冰珞猜到她并沒有說全,想想也沒有逼問的心思,但半響,卻冷冷的來了一句,“我筆記也不錯。”
“……”
夜千筱怔了怔。
很快,唇角忍不住勾起,笑問,“你幫我抄一份?”
“……”微愣,冰珞的神色又冷了幾分,拒絕道,“沒空。”
夜千筱唇畔笑意更甚。
五公裏跑完。
漸漸适應這種強度訓練,夜千筱除了覺得疲憊外,倒也沒有其他的反應,更不用說積極情緒與負面情緒。
在這裏,有的人開始抱怨,有的人開始拼搏,夜千筱跟冰珞一樣,思想與靈魂置身事外,根本就不管事兒。
解散完後,夜千筱跟冰珞并肩往宿舍樓走,步伐放得很慢,就跟閑庭散步似的。
遠遠地,看到劉婉嫣和施陽的身影。
在他們後面,柴桃一臉興奮的在跟宋子辰說着什麽,宋子辰則是頗爲心不在焉,偶爾看向前方的劉婉嫣,神情稍顯僵硬。
打量了遍,夜千筱收回視線,偏頭看向冰珞,問道,“你覺得他們,有可能嗎?”
“誰跟誰?”
疑惑的皺眉,冰珞問她。
夜千筱聳肩,“婉嫣,施陽。”
一直以來,她不插手劉婉嫣的感情,但她也不支持劉婉嫣跟宋子辰在一起。
倒是施陽,有些小聰明,不堅定一些沒必要的規則,卻會一心一意對劉婉嫣好。
長相不錯,身材不錯,能力也不錯,雖不如宋子辰那般突出,卻也配得上劉婉嫣。
“他們……”冰珞想了想,旋即搖頭,“不知道。”
這方面的事,除了上次對喬玉琪的“直言”,便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
除了劉婉嫣,其他人她都不了解,她想評價也沒有法子。
看她了一眼,夜千筱笑笑,倒也沒再繼續說話。
事實上,她也沒有想法。
可能嗎?
不知道。
事情沒發展到最後,誰也預料不到結果。
沒經曆過的事,那便是難以猜想的未知。
夜千筱不是個會思考未來的,或者說,她最能感受活在當下,素來随性而爲,很少會給自己的人生指定計劃。
就像當裴霖淵問她,兩年後是否會離開時,連她自己都沒有肯定回答。
因爲她從未想過,自己的未來在什麽地方。
或許過幾天,或許明天,或許下一秒,她就不想待下去了呢?
誰知道?
……
105宿舍。
夜千筱和冰珞洗完澡回來。
劉婉嫣在翻箱倒櫃。
“千筱,你有治療扭傷的膏藥嗎?”
瞥見夜千筱過來,劉婉嫣拿着瓶瓶罐罐搗騰,順帶朝她問了聲。
“有。”
夜千筱應聲。
上次赫連長葑托莫泉群帶的藥物裏,什麽都不缺,各式各樣的,塗的抹的吃的貼的,内服的外用的,應有盡有,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把藥店搬過來了。
“給施陽?”
拉開櫃門,夜千筱拉開袋子找膏藥。
“……”劉婉嫣停頓了一下,終究點了點頭“嗯。”
山佳後來沒管事,就小護士拎了個藥箱,也沒帶什麽藥,加上施陽也急着走,什麽都沒拿就繼續訓練了。
剛剛在路上,劉婉嫣問了下情況,回來後還是想着給施陽弄點藥爲好。
畢竟朋友一場。
“給。”
找到膏藥,夜千筱直接丢給她。
“哎——”
擡手接住膏藥,劉婉嫣想了想,又腆着臉湊了上去。
夜千筱拿了幾個衣架,剛想去晾衣服,就見到劉婉嫣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挑眉,“說話。”
輕咳一聲,劉婉嫣連忙搶過她的衣架,笑道,“衣服我幫你晾。”
微怔,夜千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瞥向她手中的膏藥,最後無語道,“我幫你送藥?”
施陽跟宋子辰一個宿舍,如果劉婉嫣跑去施陽宿舍,很有可能碰上宋子辰。
劉婉嫣現在那麽膈應宋子辰,自然是不想同他碰上的。
所以……
理所當然,她找到了夜千筱身上。
“聰明。”
劉婉嫣忙不疊地點頭。
想想,夜千筱搖頭,朝她伸出手,“拿來。”
“謝了。”
連忙将膏藥扔給她,劉婉嫣雙手合十,做出一副謝天謝地的模樣。
“……”
夜千筱哭笑不得。
“晾完衣服去洗澡。”走之前,夜千筱順便交代了一句。
“是是是。”
劉婉嫣幹脆利落的點頭。
……
來到男兵宿舍樓,夜千筱在走廊上攔了個人,問清楚施陽的宿舍,就大搖大擺的上了樓。
這裏的監管,向來很寬松。
男兵到女兵宿舍,女兵去男兵宿舍,隻要你有合适的理由,都可以進去。
不過——
夜千筱來的顯然不是時候。
站在207宿舍門口,夜千筱看着裏面穿着褲衩的男兵大叫着爬上床,整個兒就像被強搶的“民女”一般,驚慌失措的,難免有些汗顔。
等了半響,裏面終于安靜下來。
“夜隊長,啥事啊?”
裏面有人伸出腦袋,一臉尴尬的朝夜千筱問道。
“找施陽。”
夜千筱晃了晃手裏的膏藥。
很快,裏面就有人恍然,立即答道,“哦,他去洗澡了,要不我們幫你給他。”
“成。”
夜千筱也糾纏。
沒多久,一個衣冠整齊的男兵,快速的走了出來,從夜千筱手裏“奪”過膏藥後,就風似的跑沒了影。
聳了聳肩,夜千筱辦完事,準備走人。
而——
未轉身,就聽到後面飄來個冷冷的聲音,“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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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催文哈,瓶子算是個任性的,感覺好就多寫點兒,感覺差就少寫點兒,有時候卡到要命,看到你們在嫌棄,壓力也挺大的。
另外,下個月過年,瓶子估計會保持萬更。
就醬紫。
麽麽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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