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輛輛摩托車,皆被夜千筱超過,以瘋狂的速度在車流中穿梭,吓得周圍不知多少司機心驚膽戰,就連那些個飙車的都被她吓到了!
艹!
碰到個不要命的!
這裏離市區不遠,不到五分鍾,周圍的建築便忽的聳立起來,道路上的車流愈發的增加。
今個兒周一,正值下班高峰,上班族和學生嘩啦啦的從樓裏湧出,占據着這本就不寬敞的道路,就連幾個追人的和紀鳴,都下意識減緩了速度。
唯有——
夜千筱速度不減!
還沒成年,她就是飙車一族,車技有一定的基礎,加上在非洲的行動,出門就少不了車,久而久之,車技倒是被磨練的爐火純青。
更何況,她本就是不怕死的性子,在這樣擁擠的街道,玩起來更是遊刃有餘。
紀鳴的摩托性能好,是自己經過數次改裝的,可在這種鬧市裏開車,就算他車技再如何超高,也不得不被環境限制。
但,夜千筱沒想超過他。
除了後面的那幾輛摩托車外,漸漸地周邊又多了兩輛面包車,顯然都是沖着紀鳴來的。
一旦他們追上紀鳴,就紀鳴那三腳貓的功夫,後果不堪設想。
瞥見在街道上控制交通的交警,夜千筱想了想,瞥了眼前方的紅綠燈,老實地停了下來,旋即凝眉觀察周圍的地形。
前天下午,她将整座城市的地圖都研究過,每棟建築,每條街道,縱使沒有到過,她也了解的清清楚楚。
不顧紅綠燈的紀鳴,早已揚長而去。
“小妞,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一輛面包車停在她的身邊,後座的車窗緩緩下去,壯漢一臉兇神惡煞的模樣,嘴裏嚼着槟榔,惡狠狠地朝夜千筱威脅道。
夜千筱瞥了他一眼。
“我就是湊個熱鬧。”
聳肩,夜千筱挑眉,嘴角揚起抹笑容。
她輕描淡寫的說完,那位壯漢就緊緊擰起墨黑的濃眉。
湊個熱鬧?
呸!
誰隻因湊個熱鬧,便不顧危險的半路奪車,将他們的人踢飛,至今半死不活的?
“綠燈了。”
在他惱怒之際,夜千筱忽的涼飕飕開口,似是在提醒他。
愣怔擡眼,對上一雙飽含笑意卻冷清至極的眼睛,隐隐的,透露着挑釁和危險。
隻是,不待他細細觀看,面包車便已經揚長而去,還未有動作的夜千筱,轉眼間就在他的視野中越變越小,直至她在視野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然——
不多時,身後便傳來嗡嗡嗡的劇烈聲響,車内的人下意識往後視鏡看去,隻見到一輛摩托從中一閃而過。
“在哪兒?!”
嚼槟榔的那位,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由得張口喊道。
話音未落,面包車便感覺到陣陣晃動,頭頂砰砰的響動,驚得人額角冒汗,轉眼間便見得前方玻璃上有摩托輪胎飛過,衆人心裏猛地一驚,緊接着便見到那輛摩托越過車頭,安然無恙的落到地上。
坐在車上的,自然是夜千筱。
穩穩落地,夜千筱沒有回過頭,卻擡起手,朝他們豎起了中指。
車内一行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艹!”
“哔了狗了!”
“這女的咋不上天呢?!”
“媽的,他們一夥的,追上她!”
……
車内響起罵罵咧咧的聲音,可司機見到意外并沒有踩刹車,而是愣住了,這下話還沒有罵完,就狠狠地撞上了前方的一輛寶馬。
夜千筱的飙車,在車流裏制造了場混亂,她在街道上等了片刻後,見着那幾輛摩托的身影,她狠狠一踩油門,便沖進了一條小道。
沒一會兒,那幾輛摩托車,外加一輛面包車,就快速追了上來。
但,他們剛沖進去,一輛橫着的摩托車早已等候多時。
“啊——”
“*!”
“天呐——”
伴随着砰砰的撞擊聲,幾個急速開着摩托的一時不妨,一個随一個的撞在了橫在中間的摩托車上,随着摩托被撞翻,一個個的人也齊齊的飛了出去,重重倒地。
傷的不輕。
好在最後一人及時穩住,隻是輕微的撞了一下,并沒有大礙。
與此同時,兩輛面包車接連趕到。
“怎麽回事?!”
“人呢!”
“媽的,摩托都丢了,人肯定在這附近,趕緊去找!”
……
巷口,頓時響起嘈雜的聲音。
沿着道路向前,夜千筱站在第一個拐角,主要是怕場面太慘烈,有飛濺的物品砸到身上。
聽得撞擊的動靜消停下來,夜千筱揉揉額心,正準備走出去,卻忽的聽到打鬥的聲音。
微微一愣。
蹙眉,走出去,忽的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她難免有些驚訝。
沒有人追上來。
十多個人,此刻正圍着一個人,手上拿着棍棒和砍刀,煞氣騰騰地沖向那人,而,對方就像是在對付毛孩子,一出手必定有人受傷。
腳步頓住,夜千筱微微垂眸,将那抹被圍住的身影看在眼底。
赫連長葑。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赫連長葑打架,以淩珺的身份碰面時,她就已經見識過他的身手。
擒拿格鬥,招招制敵,動作幹脆利落,狠辣迅速,找準他人命門下手,自身卻很難抓到缺陷。
特種兵她接觸過,一般普通的特種兵,也很難練就他這般身手。
聳聳肩,夜千筱看着人群中的赫連長葑,幹脆也放棄了動手的想法,直接側着身靠在牆邊,遠遠地旁觀。
巷口那邊,灑盡夕陽餘晖,赫連長葑的身影,被染上了層溫暖的橙色光芒。
他身着套便裝,黑色毛呢大衣,長款,很薄,裏面露出件黑色長袖,休閑褲,黑色皮鞋,沒有穿上軍裝時的莊嚴、凝重,可仍舊給人一種淩厲和壓迫。
面無表情的臉龐,神色間有幾分閑散,看得出來,他并不将這群人放在心上。
看了表,不到五分鍾,十多個人,全部被他打趴在地,連爬都爬不起來。
待到最後一人倒地,赫連長葑掃了這邊一眼,眸色陰沉,視線從她身上掠過,旋即掃了眼地面的痕迹,跨着修長的腿,直接往這邊而來。
夜千筱神情微僵。
在離開和站定間猶豫了下,最後挑了下眉頭,筆直的站在原地,看着赫連長葑過來。
“怎麽回事?”
停在她面前,赫連長葑頗爲無奈,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道。”
夜千筱攤手。
具體情況,她确實不知道,就是跟着來揍人而已……
赫連長葑臉色一黑。
他剛下機,接到路劍的電話,說是夜千筱今天請假,出去一整天了,他便沒有直接趕去軍區,而是在市裏待了會兒,打夜千筱的電話。
隻是,沒等到人接。
可,不等他想其它法子,就見到夜千筱開車摩托車,在密集的車流中穿梭。
一轉眼,她就進了不遠處的巷子。
自然而然,他随着跟了上來。
順手将那幫人給解決了。
赫連長葑神色凝重,卻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忽然就變得尴尬起來。
頓了頓,夜千筱擡眼,問,“你不是在雲河嗎?”
“順路過來一趟,”話語一頓,赫連長葑垂眸看着她,又簡潔的補充,“看你。”
“……”
嘴角一抽,夜千筱忽的啞了。
“先走。”
赫連長葑眉頭緊鎖,頗爲沉重的說着,便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裏面的小巷裏帶。
原本稍有遲疑,可剛剛擡眼,就見到巷口有身着交警制服的人出現,頓時就沒有話了,腳下的步伐稍快了幾分。
他們那麽闖紅燈,超速,超車,不被盯上才怪呢。
若是以前,夜千筱肯定不會在意,可她現在的軍人身份,可不能被請到局子裏喝茶。
更何況,她昨個兒把路劍氣得不輕……
兩人不急不緩的在小巷内走着,夜千筱将身上的外套脫下,換上赫連長葑遞過來的外套,然後将自己的外套交給了他。
天氣有些冷。
赫連長葑接過她的外套,直接搭在手上,沒有往身上穿,隻穿着一件黑色長袖。
看起來,還是挺帥的。
夜千筱穿着他的外套,明顯大了個碼,顯得很寬松,她沒有系扣子,雙手放到衣兜裏,神色淡定的跟着赫連長葑走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一路,沉默無言。
“冷嗎?”
走過兩條街,夜千筱感覺有涼風迎面刮來,不由得想到什麽,便朝赫連長葑問了一句。
夜幕降臨,最後一抹餘晖消失,整座城市都被路燈霓虹照亮,氣溫估計降了好幾度,可赫連長葑身上隻穿一件,還挺薄的。
垂眸看向她,赫連長葑淡淡開口,“不冷。”
“真不冷?”
蹙眉,夜千筱稍顯狐疑。
一旁,赫連長葑腳步倏地頓住。
夜千筱正在疑惑,赫連長葑便朝她伸出手,語調稍顯低沉,“手。”
一個字。
微微側頭,夜千筱眯眼,卻将手伸了過去。
剛覆上,就忽的被抓住。
他的手掌很溫暖,穩穩地抓住她,手心有源源不斷的熱量傳遞過來,似乎瞬間就蔓到心裏來。
挺怪的。
赫連長葑低着頭,先前冷靜深沉的眼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些許笑意。
擡眼,猛地對上他的視線,夜千筱忽然意識到什麽,很快就将手給抽了出來。
然,她的手才放回衣兜裏,赫連長葑拿住的衣服裏,就有嗡嗡嗡的聲音響了起來。
右眼皮跳了跳,夜千筱伸手去按了按,心裏卻想到了裴霖淵。
她當着面跑沒了影,那家夥指不定有多生氣呢。
想了想,夜千筱想伸手去拿,可赫連長葑的動作卻先她一步,将她的手機從衣兜裏拿了出來。
對于熟悉的人,夜千筱素來不弄備注。
屏幕上閃現的是一串數字。
裴霖淵的電話号碼。
但,赫連長葑掃了眼,就意識到是誰,幾乎是以夜千筱完全沒料到的速度,他接聽了電話,将手機遞到耳邊。
“有事?”
神情淡漠,赫連長葑語調冷清,卻是一副手機主人的口吻。
夜千筱本想奪回自己手機,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用,心中歎息一聲,視線在周圍掃過,便注意到對面的一家餐館。
呃,有些餓了。
先前在那家店,跟裴霖淵争執一頓後,一口飯沒吃上,就直接走人了。
與此同時,電話那邊,裴霖淵頓了頓,很快就聽出了聲音,咬着牙道,“赫連長葑?”
“是。”
語氣淡然,赫連長葑的視線,一直放到夜千筱身上。
“淩……”剛剛張口,裴霖淵又立即改口,“夜千筱呢?!”
“跟我一起。”
懶懶的回着,赫連長葑揚眉,看到夜千筱回過頭來。
“讓她接電話。”裴霖淵緊緊凝眉,壓抑不住心中怒火。
公布了身份,目的達成,赫連長葑也沒跟他罵架的心思,便将手機交給了夜千筱。
“怎麽?”
将手機遞到耳邊,夜千筱若無其事地問道。
“怎麽跟他一起?”裴霖淵的聲音低沉,充斥着令人膽顫的寒意。
“路上碰到。”
看着對面的餐館,夜千筱毫無心虛之意。
微頓,裴霖淵神情冷冷的,可語調卻緩和幾分,“在哪兒?”
想了想,夜千筱道,“吃完飯,我再聯系你。”
從這裏回去,在沒有性能好的摩托車幫助,打的也要半個小時左右,她沒有那個心思。
“淩珺!”裴霖淵咬牙切齒。
“我餓了。”沒理會他的憤怒,夜千筱直接道,“先挂了。”
說完,也不等對方的回應,夜千筱幹脆的挂斷電話。
以裴霖淵的本事,還有在這裏積累起來的人脈,在短時間内找到她,也不成問題。
不過,足夠她吃一頓飯了。
她可不想跟裴霖淵在餐桌上出手。
将手機一收,夜千筱剛準備往對面馬路走,忽的意識到身邊還站了個人,頓時偏過頭,“我去吃飯。”
“正好,”接過話,赫連長葑一本正經道,“我也沒吃。”
“這邊就有一家,”瞥了眼這條路,夜千筱簡單說完,就直接往對面走,“慢走,不送。”
但,一隻手從後方伸過來,抓住她的衣領。
被迫停下來。
偏過身,夜千筱剛想堵他,就聽到他低聲輕笑,“我沒錢。”
呃。
放到衣兜裏的手動了動,夜千筱果然摸到個錢包,皮質的。
抓住那錢包,夜千筱剛想抽出來給他,他的手卻率先一步按住她,制止她的動作。
夜千筱咬牙。
很快,赫連長葑擡手,攬住她的肩膀,醇厚好聽的聲音裏,夾雜着抹笑意,“我請你。”
“……”
動了動手臂,想甩開他,可赫連長葑那似乎不經意的動作,卻用了十足的力道,雖不至于讓她疼,但她想用勁道甩開他卻是辦不到的。
“行!”
無奈,隻得煩躁點頭。
眼看着綠燈時間不多了,夜千筱也懶得跟他繼續扯,擡腳就往對面走。
但……
攬住她肩膀的力道徒增,她再一次被拉住。
“又怎麽了?!”
偏頭看過來,夜千筱眼風都帶着陣陣冷氣,猶如冷風刮過。
然而,赫連長葑的注意力卻不在她的惱火,他緊緊蹙眉,左手擡起,食指輕輕點着夜千筱的下巴。
他的手很暖,就連指尖都帶着暖意,忽然碰上自己冰冷的皮膚,令夜千筱着實有些不自在。
“怎麽弄的?”
低啞深沉的聲音,不掩飾其中嚴肅與正視,赫連長葑眸色猛地沉下來。
“呃。”
夜千筱一愣。
很快,赫連長葑手指力道重了些,她便感覺到稍稍疼痛感。
頓時眉頭一抽。
裴霖淵捏的!
還紅着?
那混蛋還真不會手下留情……
夜千筱在心裏罵了幾句,可神色間卻不動聲色,她将赫連長葑的手指推開,淡淡道,“沒事,不小心磕到了。”
路邊光線有些暗,但夜千筱的皮膚偏白,仔細看去,還是能見到下巴處那抹紅印。
看得挺紮眼的。
神情微變,赫連長葑也未追究,“回去弄點藥。”
“知道。”
敷衍的點頭。
很快,夜千筱看向對面的餐館。
見到她的視線,赫連長葑啞然失笑,估摸着她真的餓了,便也不再找事,同她一起等到下個綠燈,便沿着人行道走了過去。
……
餐館。
正值吃飯時間,裏面人滿爲患,但夜千筱和赫連長葑運氣正好,碰到一對小情侶剛走,便理所當然的占據了那一桌。
剛落座,服務員就拿着菜單走來,笑意盈盈。
夜千筱點了三個菜,一葷一素一湯,然後就将菜單扔給了赫連長葑。
确實是扔的。
沒有遞,沒有放,一邊喝着茶,一邊擡了下眼,便動作随意地将菜單扔出去。
笑盈盈的服務員,忽的見到這場面,臉色頓時僵了僵。
可,坐在對面的赫連長葑,連眉頭都未眨一下,就在空中接到了菜單。
服務員懸着的心,在端在的懸浮後,又猛地落地。
呃……
看看女顧客,垂眸喝着茶,神色淡淡的,再看男顧客,平靜地浏覽着菜單,看得出并未将方才那事放在心上。
想了想,服務員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大驚小怪了。
小插曲過後,赫連長葑點了兩個菜,服務員懷着異樣的心情,将菜單拿到廚房。
不多時,幾樣菜便被送上桌。
外帶熱氣騰騰的白米飯。
夜千筱剛拿起筷子,兜裏的手機就再次嗡嗡嗡的響起來。
微頓,皺了皺眉,夜千筱還是放下筷子。
先是将錢包拿出來,推到赫連長葑面前,然後才拿出手機,瞥了眼“紀鳴”的名字後,夜千筱便拉了接聽。
“什麽事?”
左手拿手機,将其遞到耳邊,右手又重新拿起筷子,也不忘記夾菜吃飯。
“我安全了,問問你情況。”電話那邊傳來紀鳴欠抽的聲音。
能這麽說,就證明,在飛速逃跑的時候,紀鳴也發現了夜千筱的存在。
“在醫院躺着。”
漫不經心的回着,夜千筱夾了片土豆在碗裏。
“啥?”那邊詫異。
“你惹什麽事了?”
沒繼續這話題,夜千筱轉而問道。
“這……”紀鳴爲難。
“不說?”
語調一涼,夜千筱微微眯起眼。
“咳,也沒什麽,”紀鳴的聲音很幹脆,直白道,“我的新女友,是他們頭兒的前女友而已。”
“呵,”夜千筱揚唇冷笑,“你确定是前女友?”
紀鳴的語氣頓時弱了幾分,“是啊,就是沒來得及說分手……”
“……”
夜千筱甚是無語。
人生難得見到幾個奇葩,愛好泡妞的夜千筱沒少見,可像這種拼了命也要泡妞的,泡完别人女友後還如此理直氣壯的……
啧還真沒見過。
這家夥,也是個人才。
想罷,也不繼續跟他糾纏,夜千筱道,“我救你一命,兩清了。”
“行!”
一口應下。
事實上,紀鳴早忘了銀行卡的事,本來一心惦記着泡上夜千筱的,但自從裴霖淵出現後,他就另尋新歡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個世界,大把的美人兒等着他呢。
好在,他良心未泯,想了想,便問道,“诶,你真在醫院?”
“在吃飯。”
夜千筱随口回道。
“……”紀鳴沉默了。
半響。
沒挂電話,夜千筱忽地問,“還在這裏待嗎?”
“過幾天就走了,聽說西邊的妞兒不錯,如果你回心轉意的話,小爺可以帶你潇灑帶你飛一圈……”
“……”
沒等他扯完,夜千筱就挂了電話。
放下手機,手已經伸到菜盤裏去夾菜,可一不留神就跟另一雙筷子碰的正着。
一愣,夜千筱納悶擡眼,就見到手中的筷子已經伸到對面的盤子去了,正好碰到一雙同樣款式的筷子,而筷子的主人停下動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夜千筱是個很能沉得住氣的人。
所以,她微微垂下眸,若無其事的将筷子收回,夾了就近的一塊藕,便放回自己碗裏。
可接着,另一雙筷子緊随而至,夾着先前她碰到的那塊藕片,放到了她碗裏。
視野内映入拿筷子的手。
手掌有些粗糙,起了繭,看得出長年累月的拿槍摸刀,但手型很漂亮,根根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也沒有因風吹雨打而骨節變形,尤其是拿筷子時,五根手指全展現出來,好看得很。
藕片一放,筷子便收了回去。
再擡眼,看向對面的男人,渾身正氣,俊美的臉龐,輪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如墨雙眸深沉不見底,隐約間透露出幾分笑意。
“謝了。”
收回視線,夜千筱低眸看向面前飯碗。
夾菜,吃飯。
然而,落到她身上的視線,卻沒有移動分毫。
赫連長葑看着她,神情染了幾分慵懶。
他不餓。
上午有些事要去京城,本是直接趕去雲河的,卻特地繞路來了這邊,耽誤幾個小時隻爲看她一眼。
忙得連飯都忘了吃,可坐到餐桌前,卻感覺不到餓。
很奇怪的感覺,仿佛隻要看到她,就已經飽了。
他知道自己對這個女人動了心,對這個頑固倔強卻冷靜理性的女人。
在昨晚打電話之前,從未有過這麽強烈的、想要見到她的*。
可在挂斷電話後,忽然就想見見她。
就算是她見到他,仍舊是一臉的拒絕、冷淡、無謂,神色裏除了偶爾的欣賞,就再也見不到其它,他還是一樣的想看看她。
所以,他來了。
“你什麽時候走?”
咬着藕片,夜千筱懶懶地開口,有些漫不經心。
“八點。”
看她,動作未變,赫連長葑低聲回道。
“今晚?”
夜千筱有些詫異。
擡起手腕,上面的軍用手表顯示着時間。
7:20。
離八點,還有四十分鍾。
揚起眉眼,赫連長葑輕笑,“舍不得?”
沒有理會他的話,夜千筱直接問,“什麽時候來的?”
“四點。”
淡淡地回答,着實讓夜千筱錯愕的擡起眼。
下午四點,晚上八點,總共四個小時。
他來這裏做什麽?
而且,還穿着便裝。
看起來也不像是幹正事的。
“那你來這兒,什麽事?”
似是不經意的問着,夜千筱給自己夾了塊白菜。
視線落到她的身上,赫連長葑目測距離,他們倆之間,相隔不過一米。
而,昨晚在電話裏聽到她的聲音時,他們倆相隔千裏。
她還是一樣的淡漠,連多餘的眼神都不給,仿佛就像對待普通相識的人一般,就連先前的那抹欣賞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說,對自己有點感覺,隻是感情不深,随時都可以散了。
赫連長葑似乎能夠感覺到這點感情的差距。
她越來越刻意,似乎很想遠離自己。
可是……
都有感覺了,他又怎麽能放棄她?
唇角勾起抹微妙的弧度,赫連長葑盯着她,聲音醇厚好聽,“說了,來看你。”
倏地,拿筷子的動作一頓。
夜千筱皺眉,掃向他時似乎略帶狐疑,可在看清楚他神情中的認真時,那抹狐疑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信他。
有什麽理由不信他?
隻是……
因爲這種原因,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事實上,以前的她,也經常做類似的事。
想起某個地方的小吃,都會漂洋過海的過去,在攤子旁吃飽後,丢下錢又潇灑的回去。
挺神經質的。
可,她想不到,赫連長葑會做這種事。
要命的是,還是爲了她。
心裏莫名地多了點火氣,可又被她強行給壓了下去,夜千筱沒少見别人爲了自己費盡苦心的事,各種各樣的,她總是能夠處理的很好,心裏也從未有過其它的感覺。
偏偏,現在的對象,是赫連長葑。
所以,她有點不自在。
思緒有點亂。
“你多大?”夜千筱忽地問。
“……”
赫連長葑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夜千筱給打斷,“二十七八?”
于是,猜到她有後話,赫連長葑抿唇看她,幹脆不說話。
“算了……”想想,夜千筱又搖頭,頗爲不耐煩地掃向他,“你眼瞎了嗎,纏着我很好玩?”
嚴肅的想了想,赫連長葑認真地回答,“不好玩。”
“……”
夜千筱啞言。
不好玩,是,本來就不好玩,可你他媽找别人去啊!
半響,赫連長葑笑眼看她,又緩緩補充道,“可我喜歡。”
“說正經的,”夜千筱咬牙,“能不纏嗎?”
“追你,是我的自由。”
赫連長葑慢條斯理的說着。
眼風如刀,夜千筱瞪向他,手裏筷子幾乎被捏碎,“赫連長官,可你在幹擾我的自由!”
手肘放在桌上,赫連長葑身子前傾,看着她很是不爽的臉色,一字一頓,“夜千筱同志,我有權限制你的自由。”
“……”
“啪!”
筷子折成兩根。
夜千筱陰沉着臉,難掩心中惱火。
“我可以投訴你嗎?”夜千筱的語調徹底涼了。
“要我幫你交投訴書嗎?”
“不必了!”
深吸一口氣,夜千筱垂下眸,将斷掉的兩根筷子丢到旁邊。
但是,她沒準備去拿新筷子,一雙已經掰開的筷子,就已經遞到了她面前。
還真貼心。
擡手,将筷子從他手心抽出來。
難得見到她氣的想揍他的模樣,赫連長葑揚了揚唇角,心情不僅沒有被她的拒絕變壞,反而變得更好起來。
一頓飯,吃的很沉悶。
……
赫連長葑八點的飛機,時間不早,能夠陪夜千筱吃完飯,還是因爲這裏離機場近。
不隻是注意他這點,還是在部隊鍛煉出來的,夜千筱吃飯的速度很快。
吃完飯,出門。
“你的。”
将毛呢大衣脫下,夜千筱将其丢給赫連長葑。
與此同時,她也從赫連長葑手裏,将自己衣服扯了過來。
兩手抓住衣服兩邊,夜千筱往後撐開,雙手依次伸到袖口中,衣擺在空中飄揚,很快就環住了夜千筱的身形。
理了理衣領,夜千筱沒有拉拉鏈,露出裏面的白色長袖。
黑白搭配,身材高挑,帥氣得很。
“再見。”
沒有停留,夜千筱朝赫連長葑擺手,轉身離開。
但——
手臂被抓住。
“還有什麽事?”
神情淡淡的,夜千筱将手臂掙脫出來。
瞧得她的别扭樣,赫連長葑低聲笑道,“我要走了。”
“我沒瞎。”
雙手環胸,夜千筱微微斜眼,掃了他一眼。
赫連長葑的身材很高。
夜千筱近一米七,在女生中算是偏高的,總之在南方的地帶走着,她總能發現比自己還要矮小的男人。
可,站在赫連長葑身邊,她的身高優勢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那近乎比她高一個頭的身高,隻是筆直的立在身旁,都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你沒瞎,我瞎了。”
赫連長葑平靜地接過話。
“……”
涼涼的看着他,夜千筱簡直被他氣笑了。
“夜千筱同志。”
低沉的喊着,聲音裏帶着與先前不同的正經與嚴肅。
微微凝眉,夜千筱雙手放了下來,垂在兩側。
不是立正的姿勢,卻少了幾分閑散和慵懶。
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赫連長葑緩緩開口,字句沉着,“我慎重的向你發出邀請。”
“嗯?”
夜千筱疑惑。
“有興趣進我們部隊嗎?”
他沉聲問話,語氣緩慢卻沉着有力,聲音不大,可每個字都像是砸在人心底。
他在這裏向她發出邀請。
道路,車水馬龍。行人,形形色色。
周圍盡是喧鬧繁華,可在他開口的刹那,一瞬間似乎隔離開兩方世界。
這是他的第一次的正式邀請。
在她最浮躁的時候。
她知道他的部隊,一批從全國精英部隊裏選拔出來的精英,一群從事于這個國家隐蔽工作需要面對死亡的人,一支令人聞風喪膽望塵莫及的精銳部隊。
可,那也是讓她的恨意紮根的地方。
當時的她在想,赫連長葑如果知道她的過去,不知會不會提出這種邀請。
這是一個在她看來不現實的設想。
于是,一閃而過,并未放在心上。
所以,那時的她,也并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是抱着這種身份猜測而來的。
那時候的赫連長葑,提出邀請,卻真心想否定她的身份猜測。
他們各懷心思。
幾乎沒想多久,夜千筱揚起抹笑容,聲音卻堅定有力,“不,我拒絕。”
她拒絕。
根本不用去想。
那個部隊,不會是她踏足的地方,也不會是她能融入的地方。
她也知道,就算她真的去了,赫連長葑也不會看在她的份上,一定将她留下來。
所以,這樣的邀請,隻不過是張門票,能不能留下,需要靠她的本事。
可惜,她根本不需要。
“你有時間考慮。”
并不意外她的回答,赫連長葑神情鎮定。
事實上,他也向徐明志發出同樣的邀請,而那個時候,徐明志也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他。
去或不去,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但是,他有發出邀請的權利。
“我……”不需要考慮。
夜千筱張口,卻沒有将話說出來,她微微凝神,淡淡開口,“再見。”
“再見。”
重複着同樣的話語,赫連長葑看着她。
夜千筱轉身離開。
這一次,赫連長葑沒有拉住她。
隻是,直到夜千筱消失在這條街的盡頭,他才緩緩轉身,走入這嘈雜的人群中。
……
分别後。
夜千筱給裴霖淵打了個電話。
二十分鍾後,夜千筱看到他的黑色Aventador,沿着道路停在她的身側,帥的一塌糊塗。
站在旁邊,夜千筱沒動。
很快,車門打開,身着深褐色風衣的裴霖淵,便從裏面走出來。
一直到夜千筱面前。
滿臉陰沉,目光陰鸷,氣場駭人,壓迫感極強,他猶如地獄來的魔鬼,渾身的邪惡和危險。
“生氣了?”
心情正不爽,夜千筱看着壓抑着怒火裴霖淵,頓時就樂呵了。
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莫名地,裴霖淵被她氣樂了,他勾起抹邪笑,直接擡手摟住她的腰,将她往懷裏帶,語調暧昧,“寶貝兒,想死爺了。”
手抵在他胸口,跟他保持一定距離。
夜千筱揚眉,“爺,你抽了多少煙?”
裴爺不嗜煙,也沒煙瘾,但偶爾會來上幾根,一般是高檔雪茄居多。
但……
像眼下這樣,滿身的煙味,倒是很少見的。
“你也要?”
擡手,勾起她的下巴,裴霖淵笑得張揚。
“不必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打開他的手,夜千筱又将他放在腰間的手推開,夜千筱一個轉身,拉開Aventador後座的門。
“坐前面。”
沒等她坐進去,裴霖淵忽的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吸二手煙。”夜千筱凝眉看他。
“我開車。”裴霖淵一字一頓。
“不飙車?”夜千筱反問道。
“不飙車。”
肯定的回答。
“行,”爽快的應聲,夜千筱繞了個圈,在副駕駛位置坐下,話語閑閑地,“麻煩,海陸基地。”
“……”
裴霖淵拉下臉。
這女人,還蹬鼻子上臉了!
“九點沒到。”
坐到駕駛位置,裴霖淵重重地關了門,不爽道。
“到那裏,就過九點了。”
倚靠在椅背上,夜千筱懶洋洋地開口。
她累了。
昨晚熬夜訓練,到快天亮時才睡了兩個來小時,加上白天還有耗費體力的活動。
先前不覺得,剛才在那裏等的二十分鍾,疲憊感齊齊湧上來,令她有些着實有些疲困。
“九點前,聽我的。”
坐到位置上,裴霖淵發動車,可臉色卻沉得可以。
“在我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我有權違反口頭協議。”
閉着眼,夜千筱端正的坐着,語氣雖然帶有疲憊,但也有着十足的強硬。
“砰!”
身側,一個拳頭狠狠砸在座位上。
車座連帶着震了震。
夜千筱睜開眼,微微側過頭來。
車内沒有亮燈,外面有微弱的光線灑進來,夜千筱還是能看清裴霖淵陰沉的臉色,還有那雙眼睛裏隐藏的戾氣和暴躁。
“淩珺,你想氣死我嗎?!”
靠過來,緊緊抓住她的肩膀,裴霖淵憤怒的低吼着。
夜千筱看着他。
他下手,素來沒輕沒重的。
肩膀被捏的生疼。
“沒有,”夜千筱又看向前方,黝黑的眼睛裏躍入明亮的光線,她聲音淡淡的,有些沙啞,“我沒想讓你死。”
我沒想讓你死。
清清楚楚的一句話,又清清楚楚的落到耳裏。
抓住她肩膀的力道一松。
裴霖淵盯着她,唇線緊繃着,神色中的怒火漸漸淡去。
他這時候才注意到,夜千筱的下巴處,仍舊泛着抹紅色。
是他捏的。
“開車吧。”
夜千筱偏向車窗那邊。
“珺兒。”
放在她肩上的手垂落下去,裴霖淵的聲音緩和平靜許多。
“什麽?”
“護身符帶了嗎?”
想了想,夜千筱道,“放宿舍了。”
“帶着。”語氣很強硬,不隻是叮囑還是強迫。
“嗯,不訓練的時候。”
夜千筱附和着說道。
她大概能猜到,爲什麽裴霖淵會送護身符。
如他所願,并沒什麽不好。
隻是,部隊規矩嚴格,尤其是訓練時,不允許帶任何多餘的物品。
聽到她的話,裴霖淵雖有不爽,可最終還是沒有反駁。
夜千筱閉上眼,在平穩行駛的車上,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
……
半路,在快到基地時,夜千筱特地指揮裴霖淵,去附近的一條路上買了堆燒烤。
不多,卻也不少。
有三四人的份了。
從鎮上到基地的路不遠,夜千筱提着的燒烤也夠熱乎。
“走了。”
夜千筱告别,動作利落的走下門。
車上,裴霖淵看着她的背影,緩步走向基地的大門。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回過頭。
這個女人,一直以來都是說走就走,無論誰在她身後望着,都不會回頭。
半響。
裴霖淵開車,在守在門口那幾個士兵警惕關注下,揚長而去。
另一邊。
夜千筱剛進門,就給徐明志打了個電話。
九點半,這時間,如果沒有加練的話,他估計剛訓練完。
徐明志接了。
兩人約在炊事班見面。
既然是請客吃飯,炊事班還能提供場地,自然最好不過。
可——
很不巧的是,夜千筱剛到炊事班後院,随意往廚房那邊瞥了眼,就在裏面見到個頗爲熟悉的聲音。
路劍。
呃。
夜千筱猶豫了一下,第一時間将手裏的夜宵藏起來。
很快的,她就聽到陣不爽的聲音,“夜千筱,你在這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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