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話心煩意亂

晚上,八點。

睡夢剛醒,夜千筱就聽到敲門聲。

叩、叩、叩。

有條不紊。

兩分鍾後。

夜千筱拉開門,換上作訓服,整整齊齊,隻是發絲稍亂,睡眼惺忪,

門外,徐明志站在那裏。

他一米八,比夜千筱高出半個頭左右,身姿颀長地立在那裏,擋着走廊上亮起的燈光。

“什麽事?”

困意還未退散,夜千筱看着他,聲音頗爲慵懶。

“隊長找你。”

揚起唇,徐明志笑嘻嘻的,眉眼染着笑意,更是柔和幾分。

怔了怔,夜千筱皺眉,問,“那事兒?”

“嗯。”

點頭,徐明志明白她的意思。

除了那事兒,還能有什麽?

“他态度怎樣?”

凝眉說着,夜千筱便往外走,擡手想把門關上。

然,前方徐明志伸出手,撐着門,擋住她關門的動作。

腳步頓住,夜千筱皺眉,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得徐明志彎下腰,從旁邊拿起個大袋子,直接遞到她面前來。

“什麽?”

納悶着,夜千筱擡手接過袋子,随手一翻開,就發現裏面都是些特産。

烤鴨,果脯,茯苓夾餅,鴨梨,大桃……

光是一掃,就看到好幾樣。

還真重。

夜千筱囧了囧。

“特産。”徐明志笑了笑,好看得很,聲音柔和,“答應給你的。”

“家裏人寄來的?”

眉頭微抽,夜千筱提着個大袋子,詢問道。

“嗯,他們時不時送點兒東西來,”徐明志點頭,轉而又補充道,“唔,還有柴姨的,讓我給你。”

說話時,他緊盯着夜千筱,手心出着細汗,莫名有些緊張。

怕她拒絕。

掂了掂手裏的東西,夜千筱估摸着有個二十來斤。

“謝了。”

說着,轉身進門,夜千筱将東西放到桌上。

裏面沒有亮燈,但借着走廊燈光,大概還是能看清的。

沒一會兒,夜千筱就再次走了出來。

“對了,”見到她,想起方才的詢問,徐明志道,“這次你放心,隊長找到解決方法,心情已經好了。”

“嗯。”

聳聳肩,淡然應聲。

……

辦公室。

跟着徐明志,剛到門口,夜千筱就感覺到裏面的壓迫。

裏面站着七個人。

路劍、旅長、牧齊軒、楊栗、友軍那邊的陳連長。

都在。

另外兩個很眼熟,估計都是友軍那邊的。

幾個大老爺們,身強體壯,軍裝穿的整齊得體,端端正正的,站在那便是把出鞘的利劍,整個辦公室内,增添了種莫名地壓力。

“來啦?”

早注意到他們,可最先打招呼的,還是一派平靜的牧齊軒。

除去得到消息時的驚訝,牧齊軒一直都保持着鎮定,跟暴躁的祁天一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别。

瞬間,幾道打量的視線,全然掃過來。

壓力頗大。

“報告!夜千筱帶到!”

門口,徐明志站得筆直,端正的朝他們敬禮。

與此同時,夜千筱也立正站好,擡起手,敬禮。

“進來!”

發話的是旅長。

口吻嚴厲,态度嚴肅,可看向夜千筱的眼神,卻不掩那幾分欣賞。

不說“作弊”一事,差不多證實了,就憑夜千筱以一敵數十,實力也值得肯定。

雖說陳連長那邊,一直都很不服,畢竟夜千筱是在誰也不注意、放松警惕時潛進去,将他們全然解決的。

可,他們做事,向來隻看結果,不注重過程和意外因素。

很快,兩人進了門。

徐明志是半個局外人,所以情況還好,可夜千筱就不同了。

一現身,友軍那邊,三雙眼睛就盯在自己身上。

威嚴、不滿、怒意、審視,種種情緒表達,似是将她從頭到尾看得個透徹。

面對這種壓迫感,夜千筱心裏一樂,仍舊是神色淡淡,面無表情,走過來時,将這三位徹底忽視,連眼神都不給一個。

能鬧到旅長那裏,就證明,她進門起,一舉一動将會被懷疑。

在這裏的,或大或小,都是軍官。

是她這種等級,如何也抵抗不住的。

她能做到的,是冷靜應對接下來的質問。

先前,路劍還怕夜千筱示弱,在那幾位存了心來找茬的人面前,會有所膽怯,可如今這一看,發現自己白白擔心了。

根本沒必要。

想到下午,夜千筱如何頂撞自己的,路劍雖說不爽,但對夜千筱也算放心了。

這丫頭,不慫!

旁邊,旅長丢給路劍個眼神,意思是——“事情就歸你管了”。

都是一個旅的,旅長雖說偏心兩栖偵察隊,可明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否則軍心不穩呐!

“夜千筱!”

轉過身,面對夜千筱。

“到!”

铿锵有力。

“你說自己是通過地圖确定地點的?”凝眉,路劍再度确認。

“是!”

“用了多久?”

“嗯?”

夜千筱疑惑。

頓了頓,路劍補充道,“徐明志說,你先前問過他,是不是據點安排好了?”

“哦……”點頭,夜千筱神色淡定,回答道,“有這回事兒。”

當時心裏有底,但想到這茬,就順帶問了徐明志一句,堅定了她的想法。

話音落卻,夜千筱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原本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猛地移開,似乎在審視徐明志,同時路劍的臉色也凝重幾分。

糟糕!

一旦涉及到徐明志……

情況可就不同了。

眸光微斂,夜千筱頓時嚴肅起來,話語有力的否定道,“不過,他沒有回答!另外,我沒問他具體地點。”

“你确定?”

身側,陳連長靠近一步,目光鋒利。

“确定!”

站得筆直,夜千筱毫不猶豫。

“我有權質疑你的話!”

冷着臉,陳連長滿臉煞氣。

“我也有權爲自己辯解!”夜千筱不卑不亢。

氣呼呼的,陳連長狠狠皺眉,“沒人不準你辯解!拿出理由來!”

這次,夜千筱偏過頭,正面看向他。

眼前這位,年齡三十出頭,嚴肅的國字臉,器宇軒昂,此刻濃眉豎立,說話時自帶威嚴。

瞥了眼他的肩膀。

兩杠一星。

職位不低。

舒口氣,夜千筱擡眼,迎上他壓力重重的目光,語調平穩,“理由我已經說過,陳連長,你們做不到,隻能說是你們的能力問題,并不代表我就絕對做不到。”

話語微頓,看着陳連長那張沉下去的國字臉,夜千筱又補充道,“我想,您有空揪着我的問題不放,還不如多花點時間去訓練自己的兵。我不覺得我多厲害,在我們這兒,頂多中上水平,如果您幾十個兵,都鬥不過我一個人,您可得好好反思了。”

“……”

刹那間,陳連長緊抿的唇,倏地就往下垂。

雙手緊握。

怒氣,止不住上湧。

身側,徐明志意識到不對,下意識往前跨一步,擋在夜千筱身前,目光灼灼的看向陳連長。

可在維護的同時,心裏也忍不住爲夜千筱汗顔。

這裏,除了陳連長,跟同他一起的兩人,其餘人,臉上除了刻意控制的嚴肅外,其他情緒也遮掩不住。

操!

幾人,皆是在心裏破口大罵。

他們聚集在一起,本是想弄清夜千筱“作弊”一事的,可不曾想,夜千筱本是爲自己辯解的一番話,卻話鋒一轉,直截了當地諷刺陳連長的帶兵能力!

當真不給臉!

啪啪啪。

一巴掌,打的響亮、悅耳。

好狠!

牧齊軒和楊栗一行人,真心覺得,此刻陳連長能不對夜千筱出手,已經是極有修養的表現了。

“咳咳。”

旅長出聲,打斷辦公室内的憤怒、尴尬。

看向夜千筱,旅長保持着嚴肅,“夜千筱,把你的行動步驟,再說一遍。”

“是!”

收回視線,夜千筱瞥向辦公桌前的地圖,直接走了過去。

“分析的時間,大概兩天吧……”面色鎮定的撒謊,夜千筱瞥了眼市内地圖,道,“想要分析出地點,最先要将繁華的地區,還有居民區排除,因爲你們絕對會避免市民卷入其中,接下來……”

夜千筱的聲調平緩,慢條斯理、有條不紊,排除了大範圍,她開始詳細的排除每棟建築物,甚至連它們的構造,都進行簡單的分析。

到最後,她完全是以“販毒分子”的模式,分析自己需要怎樣的建築,才能藏身、遇危機時逃脫。

旁邊,徐明志靜靜聆聽,發現自己的思路,頓時變得開闊起來。

夜千筱站在燈光下,柔和的光線,勾勒出她纖細的背影輪廓,周圍是些軍銜全比她高的軍官,個個闆着臉聽着,可他們的神色,皆在發生不同程度的變化。

這是夜千筱頭一次,将自己的分析思路講得那麽詳細。

她的聲音很平靜,帶着幾分清冷,朗朗的落入他人耳裏,不自覺地,注意力就被她吸引過去。

她猶如教師,在給人講課,每句話都通俗易懂,牽引着他們的思緒,走入她的思想領域,然後去真切的思考這樣做的可能性。

“将這些排除,最後剩下五個目标,打算一一去看的,我運氣不錯,第三個,便是你們的據點。”

說完,夜千筱摸了摸喉嚨,覺得嗓子有些發癢。

講了近十分鍾,她很少有機會,需要說這麽久的話,自然口幹舌燥的。

而,她話音剛落,徐明志不知何時端了杯茶,此刻已經遞到她面前。

揚眉,夜千筱接過茶杯,注意到好幾位古怪的目光,倒也沒有在意,端起來喝了口。

辦公室内,鴉雀無聲。

他們以前都聽過夜千筱的分析,可她并沒有介紹的如此詳細,頂多說了大概方向。

而現在,每個步驟,每次分析,井井有條,毫無破綻可言。

根據她的思維,就連他們,都能清晰地将其排除。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夜千筱對他們的想法了如指掌,徹底地根據他們的思維模式來推測,哪裏是他們不敢動的,哪裏是他們不會動的,哪裏是他們能力的局限。

心思缜密,簡直可怕。

“你以前,是在敷衍我們?”

忽的,陳連長往前走了幾步,目光深沉,冷冷的盯着夜千筱。

“有嗎?”

揚眉,夜千筱唇畔含笑,悠悠反問。

陳連長臉色一狠,猛地擡高聲音,“你當我傻嗎?”

“沒有。”

面向他,夜千筱攤手,神情自若。

陳連長咬牙。

眼見着他要爆發了,牧齊軒連忙走過來,佯裝嚴肅的模樣,“你說實話!”

眼眸微轉,夜千筱視線掃了圈,發現所有視線,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怎麽說,壓力還是有的。

“太費勁,”摸摸鼻子,夜千筱語調正經幾分,“我以爲,說個大概你們就能心領神會的,誰知道……”

“……”

衆人啞言。

說到這份上,他們還能說什麽?!

她可是覺得,你們有這個能力,才說的簡潔的!

暗地裏諷刺——

聽不懂,那是你們的能力問題!

陳連長一行人,硬是被堵得半句話說不出。

旁邊,徐明志聽得想笑。

也不知夜千筱如何練就的膽子,面對這樣的局面,誰都會想着事先解釋清,不要得罪人。

可,夜千筱每句話,都暗中帶刺,勢必要拉低他人智商,不諷刺幾句,就不甘心似的。

着實毒舌的很。

但從另一方面表明,她确實沒怎麽在意這件事。

畢竟,他們爲她緊張擔憂半天,可她進門就能睡着,一副根本就不放心上的态度。

挺好的。

徐明志看着她,沐浴在柔和燈光下的她,猶如聚集了所有光亮般,異常的耀眼。

“行了,解釋清楚就行了。”

這時,路劍恢複神色,走了出來,然後從桌旁拿了個筆記本,放到地圖上面。

先前,筆記本對着地圖,網頁打開着,誰也沒注意。

而現在,路劍将網頁縮小,屏幕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後,夜千筱才意識到,他一直在跟人視頻通話。

正在視頻通話的,是個身着陸軍作訓服的男人。

一杠三星。

坐在椅子上,姿态很悠閑,手指把玩着支簽字筆,莫約二十四五的模樣,看起來很年輕。

五官俊朗,眉目如畫,眸色冷清,見得所有人看過來時,他眉梢輕輕揚起,帶着幾分悠然自得,見不到怯弱,反倒是多出些許張揚。

挺拽的。

隻是掃了一眼,夜千筱就做了評價。

注意到他臂膀上的臂章,跟以前從赫連長葑身上見到的臂章,一模一樣。

頓時,好感度,便降了幾分。

“小阮,你覺得呢?”

路劍走近,朝他詢問着。

那邊,男人從桌上拿出張地圖來,上面,用紅色的筆,标出了兩個地點。

同夜千筱标記出的相比,少了三個,而且都是錯誤的地點。

相比之下,他圈出的範圍,要小很多。

給他們看了幾秒,很快的,男人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靠近筆記本的地方,拎着個秒表,對準了筆記本攝像頭。

莫約,29分鍾。

他在證明,自己花了不到半個小時時間,就将建築物排除到隻剩兩個。

于是,辦公室這一行人,臉色基本都綠了。

又來個鄙視他們智商的,是吧?!

男人将秒表放下,微微揚起唇角,似有若無的瞥了夜千筱一眼,别有深意。

“她能做到。”

緩緩開口,聲音閑散,帶着慵懶意味。

倏地,路劍等人,悄悄松了口氣。

視頻對面那位,可是赫連長葑手裏的一張王牌,國防畢業,學軍事,碩士學位,研究這些,也算是半個專家。

這件事,由他來判定,最合适不過。

“一個人?”

似乎不太肯定,路劍又問道。

“否則呢?”男人反問,旋即笑了,“我不覺得,她需要别人幫忙。”

“呃,那好。”

對這種直話直說的态度,路劍可不太能适應。

“就這樣,我很忙。”

話音落卻。

隻見他拿住鼠标,輕輕一點,這邊的視頻便消失了。

辦公室内。

氣氛變得很凝重。

對方的态度,實在說不上好,對東海艦隊有歸屬感的,都很不爽别的隊伍有這種瞧不起的人。

但——

現在不是不舒服的時候。

于是,他們開始思考,這裏應該有可能,夜千筱是真的被“冤枉”了。

“就這樣吧!”

陳連長甕聲甕氣地說着,擺了擺手,氣呼呼的走出了門。

與此同時,跟他一起來的兩位,也坐不住了,連忙跟旅長和路劍告辭,快步跟了出去。

“沒事了!”

松了口氣,徐明志走至夜千筱面前,笑着說道。

“嗯。”

點頭,夜千筱應得敷衍。

本來就不會有什麽事。

就算沒有剛才的證明,隻要他們查不到能定她罪的證據,她就不會有任何的事。

隻是,會有流言蜚語罷了。

她相信,這些人已經查過了,沒有知道據點的人,跟她透露過任何信息。

“徐明志!”

突地,路劍沉着氣,冷飕飕的掃向徐明志。

“到!”

頓時,徐明志立正站好,高聲喊道。

冷着臉,路劍哼了哼,嚴肅道,“歸根究底,你的行爲,也在某些方面,幫助了夜千筱。”

呃……

結果嚴格訓練,聽到口令,動作要比大腦反應還快。

所以,停頓了幾秒,徐明志才反應過來。

隊長一定要做做樣子,讓陳隊長出口氣才成!

隻是,他們對夜千筱沒法子,這口氣,隻能靠徐明志來出了。

“是我的錯!”

當下,徐明志擡高聲音,語氣堅定有力。

“操場,五十圈!”

“是!”

應了聲,徐明志立即右轉,小步跑出了門。

目标:操場。

從頭到尾,沉默着看完的楊栗,看到這情況,眉峰微微聳動,遲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辦公室,就隻剩路劍、夜千筱、牧齊軒、旅長,四個人。

一下,便空了很多。

半響。

“報告!”

幹脆利落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是夜千筱。

她轉過身,面對着旅長,神情淡淡的。

她的一聲“報告”,令人有些猝不及防,就連旅長都被她驚了驚,隻是習慣嚴肅的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來。

“什麽事?”

旅長的态度緩和很多。

面對優秀的兵,沒有人會不喜歡,态度自然而然也會好。

“我想請假,”頓了頓,夜千筱補充,“明天。”

呃。

旁邊,路劍臉色變了又變。

這丫頭,好大的膽!

下午他沒同意,這下,她就直接找上旅長了。

這級别跨的可真夠多的!

與此同時,另一邊,牧齊軒也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心裏不自覺地開始反思起來。

按理來說,夜千筱應該跟他請假的,現在……

他有表現出,唔,不給夜千筱請假的意思嗎?

“原因。”

微微一愣,旅長很嚴肅的吐出兩個字。

讓他批假,也不是沒有過,但,絕對沒碰上過個新兵蛋子來找他的。

可……

還是那句話,好兵嘛,給點兒特殊待遇,也是應該的!

“私事。”

這次,夜千筱斟酌了下,并沒說的那麽直接。

她答應過裴霖淵,給他一天時間,加上這次,他幫了自己個大忙,倒不如趁着這次有空,把時間給抽出來。

“不能說?”凝眉,旅長問道。

“不能說!”聲音斬釘截鐵。

“準了!”

“謝謝旅長!”

揚眉,夜千筱眼底劃過抹笑意。

這下,路劍真的要扼腕了。

爲了這丫頭,他折騰了整整一天,心裏正憋着口氣呢,剛想在“請假”這茬上讨回來,結果夜千筱輕輕松松解決。

好嘛!

這種事情都縱容她,那她丫的在東海艦隊再待下去,還不得無法無天啊?!

請假被批準。

夜千筱離開。

……

沒回宿舍。

下了樓,夜千筱往前走了段路,就見到空曠的操場。

在稀疏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徐明志的身影。

記憶中,徐明志人緣很好。

無論小學、初中、高中,甚至大學,他一直都是焦點存在,懂得人際關系,從不讨人嫌,性格活躍,脾氣好,體貼人,知冷暖。

以前,他就算再不喜夜千筱的糾纏,也極少有向夜千筱發火的時候。

幹幹淨淨的,就是個讨人喜的大男孩。

眼下——

他罰跑,周圍也有不少人跟着,都是他的隊友,嘻嘻哈哈的,在他身邊說着話。

視野昏暗,但他跑得近了,仍能看清他的模樣。

颀長清俊的身影,作訓服濕了肩膀,帥氣的臉龐很是淡定,看不出丁點的浮躁焦慮,好似這樣遷怒的懲罰,對他來說,提不起絲毫的反抗。

時間和閱曆的堆積,漸漸将他給磨練出來。

重生過後,從最初見面起,一直到現在,夜千筱明顯看出他的變化。

或者,可以稱之爲,成長。

心性更穩,信念更強,意志堅定。

夜千筱何嘗不知道,他是爲了護住自己,才心甘情願接受懲罰,跑完這五十圈的。

兩萬米。

“嘿!”

跑過來時,徐明志見到她,眼角眉梢頓時揚起,皆是染着淡淡的笑意,甚至擡手朝她擺了擺。

夜千筱回之以淺笑。

“喲!”

“這還罰跑呢!”

“你小子,還真閑的!”

……

随着他的,一幫人都出聲調侃。

然,徐明志隻是朝夜千筱笑笑,猶如一陣清風刮過,很快又跑沒了影。

夜千筱在旁等着。

看着他,一圈又一圈,步伐沉穩,速度均勻,每次跑過時,都朝她擺擺手,然後又潇灑的跑開。

帥氣飛揚。

倚在附近的樹上,夜千筱等着他跑完。

最後一圈時,夜千筱看到很多人聚集在終點,起哄似的嚷嚷着“加油”,直到徐明志跑完後,幾瓶水直接砸到他身上,要麽灌,要麽淋,熱鬧之中,一句“辛苦了”,說的有些不經意,卻又如此的認真。

折騰一番,徐明志渾身濕漉漉的,拿了瓶水,走到了夜千筱面前。

擡手,一瓶水扔了過來。

夜千筱接住。

水蓋已被擰開,夜千筱揭開蓋子,喝了口水。

冰涼。

在這春天,真有些涼。

“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走近,徐明志嬉皮笑臉,帥氣的臉上揚着笑容,猶如五月春風般,莫名地溫暖。

他的睫毛很長,染着水滴,很快又濺到眸底,給黑眸染了層水色亮光,尤爲耀眼。

“早點回去洗澡。”

懶懶的說着,夜千筱走向宿舍樓,轉而又停下,朝他晃了晃礦泉水,“謝了。”

“诶——”

一臉爲難,徐明志喊住她。

腳步頓了頓,夜千筱側過身,“改天請你吃飯?”

“得!”

徐明志滿意了。

笑了笑,夜千筱搖頭,直接離開。

……

回到105宿舍時,大概十二點。

進門,開燈,開衣櫃拿衣服,夜千筱洗了個澡後,時間已到零點了。

下午睡過,現在也不困,但明天要早起,想了想,她也就關了燈上床。

順便拿了剛充滿電的手機。

上次電量耗光後,她便一直沒充電,一是不方便,二是沒忘那邊想,回來後才想起充電。

七八個小時,電量早已充滿。

開機。

昨晚分析出地點後,她便同裴霖淵分開了,之後在同人解釋,也沒有空隙跟他聯系。

這麽晚,不知睡沒睡。

微微眯起眼,夜千筱等待開機。

鎖屏界面出現,夜千筱剛剛拉開,就見到條信息蹦出來。

是裴霖淵的。

【回電話。】

光是這三個字,夜千筱都能見到,他在打下這三個字時,那一臉不爽的表情。

沒法子。

這位爺,最讨厭的,就是打電話了。

揚唇一笑,夜千筱退出信息界面,然後點進了電話。

然——

剛找到裴霖淵的電話号碼,新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是一連串眼熟的數字。

她對數字很敏感,最初一段時間,能夠看一遍便記下,可記憶的時間卻不長遠。

想了想,倒也接了。

“誰?”

将手機遞到耳邊,夜千筱淡淡的問。

半響,那邊傳來低沉暗啞的聲音,“我。”

聞聲,夜千筱眉頭一揚。

是赫連長葑。

停頓片刻,夜千筱背靠着牆,狐疑地問,“有事?”

“沒事不能找?”握住手機的力道一緊,赫連長葑的臉色頓時黑了。

“我沒空。”

冷冷淡淡的回答,完全不留情面。

頓了頓,赫連長葑聲音微緩,平靜道,“你那邊的事,路劍跟我說了。”

“哦。”

簡單應聲。

眯起眼眸,聯想到那個臂章,夜千筱神情便冷下來。

“夜千筱。”

喊她的聲音,稍稍嚴肅幾分。

“什麽?”

猶豫着,赫連長葑低聲說道,“現在,你在部隊。”

“所以?”夜千筱蹙眉。

“做事時,不要太随心。”

緩緩的語調,甚至夾雜着無奈。

昨晚的事,路劍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了。

按照夜千筱當時的處境,他并不反對她的做法。

可,現在的她,鋒芒畢露,如若随性而爲,終究一天,怕是會把持不住。

這裏是部隊,上面的人再欣賞優秀的兵,也總歸有個度。

“做不到。”

回話時,語調稍冷。

夜千筱心情有些不爽。

并非見不得他人說自己,而是打心裏不喜歡這種勸告。

因爲,她絕對不會聽。

部隊的生活,正在逐漸改變她,這是她自己在嘗試的調整。

正如裴霖淵惦記的,有批軍人,在她心裏劃了刀血痕,從此,東國所有的軍人,都成了她心裏的一道疤。

她可以嘗試着,去接受身邊那批軍人,去發現他們的真誠、信仰、執着、血性,将那股恨意漸漸掩埋。

但,她絕不可能接受東國部隊。

最起碼,現在的她,還沒寬容到那種地步。

“做不到?”赫連長葑輕聲問。

“是。”

斬釘截鐵的應聲。

電話那邊。

漆黑的夜幕下,赫連長葑站在淩家大宅前。

沒拿手電筒,但适應了黑暗的眼睛,卻能看清大緻輪廓。

倒塌的房屋,破敗的圍牆,支離破碎的場景,就如同他身邊其他所有房屋一樣。

有很多人記得這個先前富麗堂皇的宅子。

同樣,也有很多人記得,這家人姓淩,六年前,這家一個叫淩珺的女兒,曾經在這條街橫行霸道、卻從不欺負弱小。

談及她,不知多少飽受苦難災民,說着說着,就忽然笑出了聲。

赫連長葑記得。

三年前,他跟一行人外出任務,遇到一個潇灑肆意的傭兵頭領。

很巧的是,那個人,也姓淩,名珺。

而現在……

壓抑着心中躁動情緒,赫連長葑沒有怒氣,淡聲道,“很晚了,你早些睡。”

“嗯。”

夜千筱很快應聲。

擡眼,看向黑暗無際的天空,赫連長葑輕輕揚唇,聲音出奇的溫柔,“晚安。”

另一邊。

夜千筱握住手機,聽着那溫和的聲音,不知爲何,心頭一軟。

“晚安。”

凝眉,低聲回着,她挂了電話。

睜着眼,盯着手機,屏幕仍舊亮着,映入眼簾的是裴霖淵的電話号碼,沒多久,屏幕一閃,忽的便暗了下去。

說不出爲何,接了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她的心情就好不起來。

赫連長葑。

想起他,便莫名煩躁。

無法接受赫連長葑,确實有很多理由,可,理由之所以存在,就證明它有可能解決。

但,過去與記憶,是如何也抹不去的。

煩!

關了手機,将其丢到地上,夜千筱撩開被子,整個人往下面一倒,揪住被子的手往上一擡,被子将整個人全然蓋住。

翻了個身,被子便将她裹住。

半響,夜千筱把腦袋從被子裏擠出來,枕着部隊并不舒适的枕頭,明亮漆黑的眼睛閉了閉,卻如何也睡不着。

側身躺着,她睜着眼,看着對面的床鋪。

那是劉婉嫣的床鋪。

被褥疊的整齊,頭一次躺下時,看到那裏空蕩蕩的。

思緒煩亂。

突地,想起劉婉嫣那缺根筋的女人,好端端的,偏偏揪着腦子有病的宋子辰不放。

上次說過分手後,現在不知怎樣了。

眼眸微轉,移到地闆的手機上,夜千筱想了想,還是沒伸手去撿。

反正,後天便能見到了。

半個小時後——

“該死!”

狠狠咒罵了聲,夜千筱将被子掀開,撐在床鋪上起身。

兩分鍾後,穿上作訓服的她,已經拉開了門。

避開操場的人影,夜千筱直接沿着小路,往基地外層疊的山峰跑去。

夜色甯靜,晚風微涼。

黑夜中,一抹暗色身影,漸漸消失在崎岖山路中。

------題外話------

^_^,看到現在,有木有人發現,瓶紙一直有避免筱筱的心理活動。

摸下巴,這一章,送上隻心動卻煩躁的筱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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