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沒下雨,天色已晚,小道上也有人來往,偶爾有軍人路過,迎面撞上赫連長葑時,皆會正經的敬個禮。
集合地特地選在空曠場地,前後方都有着相當寬敞的空地。
夜千筱倚靠在樹旁,等着赫連長葑過來。
半響。
走至她面前,停下。
光線昏暗,夜色朦胧。
褪下先前的作訓服,赫連長葑換了身常服。
軍綠色陸軍常服,剪裁整齊,棱角分明,襯得高大挺拔的身姿。
本來就是嚴肅的服裝,沒有作訓服的随意方便,顯得氣質冷峻莊嚴,随着微涼的晚風迎面刮過來,帶着銳利的氣息。
“什麽事?”
微微擡起頭,夜千筱倚着樹幹的動作未變,雙手環胸問着他。
“事情辦完了?”
垂眸看她,赫連長葑淡淡開口,嗓音低醇渾厚。
“嗯。”
點頭。
也不奇怪,讓狄海跟着自己,鐵定是他的注意,問過狄海自己今天的蹤迹,他總能猜到些什麽。
可……
究竟能猜到些什麽?
會奇怪,會納悶,會懷疑,可他能猜到哪種地步?
然,赫連長葑沒揪着這個問題追根究底,反而問道,“什麽時候走?”
“明天。”
這種事,夜千筱也不隐瞞。
停頓了下,眸光微暗,赫連長葑又問,“跟他一起?”
“嗯。”
“上次被路劍撞見,也是他?”
“是。”
聳聳肩,夜千筱應得果斷。
垂下的手,緊緊握起,赫連長葑眉宇間萦繞着愠怒,壓低的聲音裏帶着危險,“怎麽認識的?”
“路上呗。”偏了偏頭,夜千筱眯起雙眼,緩緩道,“一見鍾情。”
“夜、千、筱。”
每個字都咬的清晰,赫連長葑的臉色猛地拉下來。
“你說,”擡眼看他,夜千筱一臉無謂,油鹽不進,“我聽着呢。”
遠處的燈光,隐約落在她臉上,眉目染着冷清,雙眸黝黑深沉,她神色淡淡的,揚着眉,冷淡疏離。
明明近在眼前,可,給人感覺,卻相隔千裏。
這一刻,連赫連長葑都分辨不出,她話裏幾分真、幾分假。
“不說?”
挑眉,夜千筱歪頭問道。
緊繃着臉,赫連長葑低頭看她,逆着光,朦胧的光線在他身後染了層淡淡毛邊,俊朗臉龐隐在暗處,可停在夜千筱身上的視線,壓力徒增。
“那我走了。”
心有些亂,夜千筱微微蹙眉,轉而便站直身子,從他身邊繞過。
但——
未動身,身側,擡起的手按在樹上,突兀的動作,讓她腳步頓住,身體往後微傾,便又靠在樹上。
“夜千筱!”
前方身影靠近,赫連長葑低低地喊了聲,語氣充斥着怒火。
斂斂心神,夜千筱面色鎮定,迎上他炙熱的目光。
“啥事兒?”
說話時,夜千筱微微歪着頭。
被居高臨下的俯視,迎面而來的壓迫感,令她心裏不怎麽平衡。
赫連長葑看着她。
良久。
面對面,他抓住她的手指,力道微緊,聲音頓時柔和下來,“我惹你了?”
冰涼的手指被抓住,感覺到對方手心的溫暖,夜千筱用力往後掙脫,卻被抓得更緊了。
索性,放棄掙紮。
夜千筱稍稍有些不自在。
不管他的動作,還是忽然變得溫柔的聲音。
擰着眉,夜千筱沒好氣道,“沒有。”
“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赫連長葑又問,那溫和的語調裏,還透露着幾分寬容。
“赫連長葑,你注意說話方式!”
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夜千筱狠狠地咬着牙。
對不起?
還不是拐彎抹角的諷刺她和裴霖淵嗎?
“是你想歪了。”
揚眉,赫連長葑神色認真,看起來真沒雜念。
“沒、有。”
别過頭,夜千筱否認。
放下撐着樹幹的手,赫連長葑用手指擡起夜千筱的下巴,唇角揚起抹笑容,蠱惑人心。
貼近她,赫連長葑嗓音低沉,饒有興緻地問,“那你這刺猬樣,是怎麽個意思?”
“……”
夜千筱嘴角微抽。
這男人,當真搞不懂她的意思?
媽的!
簡而言之,離她遠點兒!
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涼,渾身被他死死盯着,頗具壓力的視線迎面傾瀉,似乎寸寸從皮膚上碾壓而過,在心裏造成一定的壓迫。
尤其是——
夜千筱眼眸微擡,便能見到遠處,三三兩兩的人看着他們倆,指指點點的。
“得,我直說。”
半響,夜千筱歎了口氣,擡起手,揮開他的手指。
微微眯眼,赫連長葑聲音微冷,“不好的話,我不想聽。”
揉着下巴,夜千筱懶得管他,懶懶的開口,“我跟他,真心相愛……”
“夜千筱!”
“砰!”
伴随着陣暴怒的喊聲,帶着殺氣的拳頭帶起冷冽的寒風,狠狠的砸在耳畔的樹幹上。
沉悶的巨響。
夜千筱的話音,戛然而止。
凝眉,她擡起眼眸,将那陰沉的臉龐看在眼底,心裏冷不防地,咯噔了下。
“你故意的?”
一字一頓,赫連長葑聲音壓得很低,卻抑制不住其中怒氣。
撐在樹幹上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手背青筋暴怒,仿佛随時都能爆發般,握住她的手,稍稍用了幾分力,卻疼得夜千筱直皺眉。
“是,我故意的!”
緊皺眉頭,夜千筱冷淡地接了話。
停頓,深吸口氣,她緊緊盯着赫連長葑,視線與他的對視,神色鎮定。
她淡淡開口,“赫連長葑,我們倆不合适。性格,思想,行爲……太多不同。我們倆的環境不同,說白了,咱們真到一起了,三天兩頭吵架,常有的事。”
“說實話,我挺欣賞你的,甚至對你有點感覺。”話語微頓,夜千筱揚眉,忽的笑了,“可是,我對你感情不深,随時可以散了,所以,我想,我們沒有糾纏下去的必要。”
對自己的感情,夜千筱一直很清楚。
她對赫連長葑,确實有些感情。
否則,以她睡覺的規矩,肯定會跟赫連長葑打起來的。
但——
感情是一回事,思想和習慣,又是另一回事兒。
不同的成長環境,鑄造不同的心性,赫連長葑自幼受到良好教育、三觀端正、明辨是非、冷靜自制。
可,她不同。
她随性自由,做事全憑喜好。
就像她明知打架不對,也總會因各種原因跟别人動拳腳。
更何況,她有幾年傭兵生活,用實力和鮮血立足的世界,與赫連長葑光明磊落的世界相比,差得太遠。
而,那丁點感情,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她一直很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看清對象,趁着能控制,倒不如索性斷了,免得有一天真的陷進去,想脫身都爲難。
“所以,就因爲我們倆……嗯,不合适,”看着她認真的表情,赫連長葑語調緩慢,“就因爲這個,你拒絕我?”
“差不多,”迎着他的視線,夜千筱聳肩,“反正我也不夠信任你,感情就更少了……”
“夜千筱!”
猛地一震喊聲,将夜千筱那無所謂的解釋打斷。
夜千筱皺眉。
看着赫連長葑,便沒有再說話。
擡手,放到她的頭發上,赫連長葑皺眉,“廢話可以少點兒。”
“……”
翻了個白眼。
寬大的手掌在她的短發上揉了揉,赫連長葑微微俯下身,聲音溫和地喊道,“筱筱。”
“直話直說。”
這肉麻的稱呼,她不太想聽到。
微微勾起唇角,赫連長葑手掌力道加重幾分,擡高的語調,帶着幹脆的味道。
“我們沒什麽不同。”
他笑着說,深沉幽邃的眼睛裏,盛着淡淡笑意。
“不……”
張口,夜千筱想反駁。
但,赫連長葑的眼神,忽的将她制止了。
很柔和的眼神,染着笑意,幾分認真,幾分寬容,幾分張揚。
莫名其妙。
下一刻,赫連長葑移開手,放到她的肩頭。
“對待一件事物,我們或許會有分歧,可從本質上來講,我們都是一樣的。”低聲說着,赫連長葑低眸,瞧見那明亮的眼睛裏映着的光輝,忽地問,“見過其它國家的地震嗎?”
不明所以,夜千筱皺眉,點頭,“嗯。”
“什麽感覺?”
“沒感覺。”
停頓片刻,赫連長葑轉而問道,“這次呢?”
“……”
沒有回答。
皺眉,夜千筱擡眼,看向不遠處層疊的帳篷。
在那裏,聚集着很多人,這場地震的受難者和拯救者。
離得最近的,是個男人,抱着嗷嗷待哺的嬰兒,滿臉滄桑與無奈,或許他的老婆死在了這場地震中。
遠一點兒,有一群剛回來的軍人,他們擡着個擔架,躺在上面的是位獲救者,或許那人被困地下已有幾日,可他熬過來了。
在遠處,是走出帳篷的人,有着不同的身份,受難者、醫生、軍人,他們在做自己的事,有的神色凝重,有的開懷大笑。
在這個集合地,她待了二十多個小時。
這段時間,見了很多人,看了很多瑣碎事。
有過憤怒,有過慶幸,有過無奈。
現在看過去,她變得很平靜,因爲她能看到的,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其中并非都是好人,可鮮活的生命,總比一些毫無生氣的屍體,更讓人來的喜歡。
恍惚了下,夜千筱收回目光。
很快,赫連長葑又問,“學校那邊,過去的志願者,是你的意思?”
“唔。”
夜千筱含糊的應了句。
放到她肩上的手掌,微微用力,赫連長葑道,“所以,在這個國家,你無法坐視不理。”
想了想,夜千筱忽然覺得,自己知道赫連長葑想說什麽了。
确實。
本質上,他們是一樣的。
“我很正常,有血有肉,能做到的事,我會去做。”夜千筱道,“如果這是其他國家,有人在我面前摔倒,我也會扶起來。”
偏過頭,夜千筱猶豫片刻,繼續道,“我不喜歡部隊的秩序化,但你們在救援的時候,我還是會覺得,你們的存在,是這個國家的幸運。但這并不代表,我們倆就合得來,因爲跟我一樣想法的人,很多,我也不見得跟他們都合得來。”
沉眸看她,赫連長葑語氣肯定,“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夜千筱詫異的笑了。
“你不喜歡軍人。”
“所以?”
“不喜歡,可以去嘗試。”抓住她手指的力道松了松,赫連長葑語調輕緩,“你很理性,所以,你跟我會有分歧,會辯解,争執,但不會吵架。”
呃。
夜千筱驚訝地看着他。
說了那麽久,真虧他還能将話題繞回來。
他所有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證明他們倆不會“三天兩頭吵架”?
赫連長葑,你真讓人刮目相看。
“在這件事上,恭喜你,你說服我了。”掙脫開他的手,夜千筱漫不經心的活動着手指,轉而看向遠處,“不過,你已經沒有時間,在說服我其他的了。”
眸光微閃,赫連長葑道,“沒事,我們有時間。”
“再見。”
懶洋洋擡眼,夜千筱顧左右而言他。
像這樣的談話,她可不想跟他來第二次。
就跟打了一架似的。
折騰。
“路上小心。”
沒有停留,最後交代一聲,赫連長葑便轉身離開。
遠處,是好些個穿着常服的軍官,此刻正在陸續往面包車裏鑽。
赫連長葑自然是其中一員。
在這種時候,換上常服,他不可能什麽事都不做。
聳聳肩,方才處于弱勢的談話在腦海中轉悠一圈,夜千筱嘴角扯出個極淡的笑意,雙手放到衣兜裏,轉身就往帳篷方向而去。
該睡了。
……
翌日。
剛到六點。
換上自己的衣服,夜千筱收拾好東西,從帳篷裏走出來。
安露的衣服,她已經讓人洗好了,估計早上就會送回去。
習慣輕松簡便的衣服,對于束手束腳的毛衣,她可沒有什麽興趣。
更何況,回去後,她還有的折騰。
天剛蒙蒙亮,或許爲了節能,外面燈光全滅。
而,帳篷不遠處,停了一輛跑車,是熟悉的黑色賓利,與周圍的景色,格格不入。
昏暗的視野,隐約可見抹挺拔身影站在車門邊,站在陰影中,隻能看清黑色的輪廓。
不過,夜千筱很快便辨認出來。
裴霖淵。
顯然,他已等候多時。
“上車。”
“早餐呢?”
走過去,夜千筱詢問着,聲音帶着幾分慵懶。
看着夜千筱理所當然的模樣,裴霖淵挑了下眉,便轉身從駕駛位拿了份早餐,朝夜千筱丢過去。
“謝了。”
接過,夜千筱清醒半分,轉身又繞過車頭,走向副駕駛。
開門,關門。
動作利落。
很快的,車子便發動,順着偏僻的道路,亮起燈光,疾馳而去。
車窗打開,清晨的涼風迎面刮開,夜千筱剛拿出的熱乎乎的包子,轉眼就冷了大半。
咬了口,夜千筱也不在意,視線投向道路旁的景色,神色間流露出淡淡的情緒,可很快的,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雲河市,再見了。
……
雖說事先給了通知,可夜千筱不打聲招呼便離開,還是讓狄海抑郁了半天。
快登機時,夜千筱接到他的電話。
嘈雜的機場。
“什麽事?”
接通電話,夜千筱按照習慣,直入主題。
本想閑扯幾句的狄海,在聽到她直接的話語後,撇了撇嘴,直說道,“教學樓的救援工作,已經完成了。”
“嗯,然後?”
頓了頓,狄海的聲音有些悲涼,“十三個,沒有幸存者。”
握住手機的力道一緊,夜千筱眉頭一皺,旋即又舒展開,“知道了。”
聽到電話那邊平靜的聲音,狄海沒來由的有些失落。
他也能猜到,那些志願者的出現,都是夜千筱的意思,雖不知她從哪兒弄來的,可他确實很感動,對夜千筱也有所改觀。
現在……
她的鎮定,讓他有些不舒服。
他很年輕,性情不穩,對于某件事的看法,喜歡直截了當的表明,而非這種捉摸不透的。
那些孩子的死活,夜千筱在意嗎?
他不知道。
所以,有些不舒服。
一直以來,他對夜千筱的行爲很欣賞,可細細想來,還是覺得,她有些不近人情。
停頓幾秒,夜千筱開口道,“沒事的話,我先挂了。”
“哦……”
話音未落,電話已經被挂斷。
狄海看着手機屏幕上的“結束通話”,心裏不知爲何有些煩亂,重重地歎了口氣。
……
午時。
機場外,金鏈子開着車在等候。
夜千筱和裴霖淵上了車。
“去哪兒?”
看着窗外陸續而過的景色,裴霖淵回過頭,朝夜千筱問道。
“東西呢?”
揉了揉額心,夜千筱有些疲憊。
聽到詢問,在前方開車的金鏈子,很快就翻出了槍和軍刀,遞了過來。
夜千筱接過。
兩天沒摸過這些了。
槍,刀,冰涼的溫度,順着手掌的皮膚傳遞開,神奇的給人一種安全感。
把玩會兒,夜千筱才重視裴霖淵的問題。
“去哪兒……”
擡起手指,抵着光滑的下巴,夜千筱微微眯眼。
今天便是第二次任務截止的時間了。
她沒想去完成任務。
之所以給他們三天時間,是因爲,這次的任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
拿到“有用的消息”。
一句話,做起來可不容易。
發現目标,潛伏,套話,成功逃脫。
如果做的不夠到位,或是找錯了目标,随時都可能發生意外。
離天黑隻剩幾個小時,夜千筱不可能發現信息,然後在不驚擾他人的前提下,拿到有用的信息。
這個任務,她早已決定舍棄。
所以……
揚唇,收好槍和刀,夜千筱身體往後倒,倚靠在後方的椅背上。
“給我份地圖,這座城市,最好是立體的。”
她這樣說着,語調裏充滿神秘和趣味。
外出這幾天,比在部隊更要累一些。
是時候,回去了。
……
晚上,十一點。
北海艦隊。
夜色已深,辦公樓對面的操場上,仍舊能聽到的清晰的跑步聲。
周末,訓練偏少,但在操場跑步的,從來不會少。
一排排的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呈現出道道黑色輪廓,步伐沉穩、速度均勻的在跑道上移動着。
跑完五千米。
徐明志熱身完畢,剛想加速,就瞥見遠處走來抹熟悉的身影。
“明志!”
是楊栗的聲音。
腳步微頓,朝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徐明志脫離了人群,小步朝楊栗那邊跑去。
“找我?”
跑至楊栗身前,徐明志緩緩停住腳步,擦掉額角的汗水。
“嗯。”
看着他,楊栗端着一如既往嚴肅的臉,點頭。
“啥事兒啊?”
“夜千筱的。”
“呃,”聽到這名字,徐明志頓時來了精神,詫異道,“她,又怎麽了?”
“剛剛齊軒告訴我,”頓了頓,楊栗闆着臉,繼續道,“今天,一整天,夜千筱都沒有出現。”
“哈?”
驚訝地蹙眉,徐明志疑惑,“今天不是第二次檢驗的時候嗎?”
“嗯。”
“一直沒出現?”
“大概。”楊栗點頭。
“怎麽回事啊,”忍不住的焦急,徐明志想了想,立即問道,“現在幾點了?”
“剛過十一點。”
“還,還好……”
壓抑着緊張的心情,徐明志的眉頭皺得老高。
離結束,還有一個小時。
可,又止不住的擔憂。
不知何時,在他印象中,夜千筱已經成了個意外集合體。
無論讓她做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事。
剛進市裏,她就渾身名牌;在遊樂場,神出鬼沒;半夜跑到酒吧,卻大鬧一場;現在……
媽的!
不會真的出意外了吧?
看着徐明志緊張的模樣,楊栗仔細反思了下。
将夜千筱的事告訴徐明志,是因爲他本身就在關注,現在看來,以後遇到這類事,可以不要急着告訴他。
免得惹出什麽亂子。
“你想做什麽?”
扯住欲走的徐明志,楊栗沉着臉問道。
“給齊軒打電話啊。”
蹙眉,楊栗道,“急什麽,夜千筱現身了,他會通知我們的。”
本是幫路劍問情況,才說到夜千筱的事,但末了也說好了,如果夜千筱出現了,牧齊軒會給他通知。
愣了愣,徐明志走到他身邊,問,“帶手機了嗎?”
“帶了!”
“靜音?”
“沒有!”
“震動?”
“外音,你夠了嗎?!”
楊栗煩躁的說着,一巴掌将他給推開。
叽叽歪歪的!
毛病!
很快,徐明志便笑着靠近,“我這不是怕嘛……”
冷哼一聲,楊栗繞開他,轉身往宿舍樓走去。
毫無疑問的,徐明志立即跟上。
……
另一邊。
監控房間,光線昏暗。
牧齊軒抱着個筆記本,手指在上面飛速的運動着。
調出每個新兵的資料,根據他們的表現進行評價、打分、篩選。
标記成紅色的,都是已經決定篩選的,标記成藍色的,都是根據接下來表現待定的,而白色标記的,則是絕對會留下來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空氣中蔓延着緊張的氣息,牧齊軒的标記和總結,也到了結尾。
屏幕上,就剩下最後一個名字——
夜千筱。
歎了口氣,牧齊軒瞥了眼顯示器上的時間。
11:56。
還差四分鍾。
房間内,隻有三個人。
他,站在窗前的陳雨甯,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的祁天一。
沒人說話。
按鍵盤的聲音消失,就隻剩下祁天一的腳步聲。
“什麽時間了?”
不耐煩的走過來,祁天一沉着張臉,沒好氣的嚷嚷着。
“唔,”瞄了眼時間,牧齊軒無奈道,“57,還有三分鍾。”
“艹!”
咬着牙,低聲咒罵着。
可,那雙眼睛,卻不自覺地瞥向各種監視器。
房間内的氣氛,漸漸地又凝重了幾分。
倚靠在窗前的陳雨甯,似乎也坐不住了,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一個個的浏覽着監視器。
從今天淩晨起,其他的新兵就陸陸續續趕到了。
宋子辰是第一個。
當時,祁天一還感慨着,總算沒有被夜千筱搶先。
可——
事情,出乎意料。
一直到下午,他們都沒見到夜千筱的身影,不知是誰提了下她,便讓人在意了幾分。
下午10:36分,除了夜千筱之外,其他的新兵全部抵達。
成績或許不算優秀,但總算是完成了任務。
偏偏……
還剩個夜千筱!
想起夜千筱酒吧鬧事的行爲,他們不僅開始擔心夜千筱的考核,更擔心她現在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真他媽煩躁!
11:59。
陳雨甯緊皺眉頭,走向前,涼涼的開口,“這次任務都沒參與,接下來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吧。”
一整天的等待,她沒提起過夜千筱,也沒對他進行過任何評價。
這個兵,現在是她的,結果都由她來決定。
但,這個兵,以前是他們倆的,決定她的去留,還是經過他們倆的同意爲好。
“急什麽,這不是還有一分鍾嘛!”
正在氣頭上,焦急地要命,陳雨甯一句話,直接被祁天一堵回去。
“……”
陳雨甯啞言。
一分鍾,過沒過,還有什麽區别嗎?!
莫名其妙!
成!
她等!
定在旁邊,陳雨甯雙手環胸,看向門口的監視着。
不就是等嗎,她奉陪!
一分鍾。
時間似乎過得特别快,“12:00”的字樣,在顯示器上,忽然便跳了出來。
時間到。
再無商量餘地。
盯着那個數字時間,牧齊軒重重倒在身後的椅背上,俊俏的眉眼,毫不掩飾其中失望。
雖說,他對每個新兵,都一視同仁,從不添加個人情緒。
但,能夠給予各種驚喜的夜千筱,他一直都給予了一定的希望。
想不到……
“該死的!這個夜千筱,又在搞什麽鬼!”
身旁,伴随着一句咒罵,拳頭狠狠地落下,在桌面上驚起劇烈的響聲。
祁天一神色暴怒,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黑水來。
靜靜站在一邊,陳雨甯看着仍舊無人現身的顯示器,眼眸微微動了動,旋即,又化作一派平靜。
現如今,結局已定,她也不急着說話。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空氣中的緊張化作虛無,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嚴肅。
三個人,心思各異。
“叮叮叮——”
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牧齊軒的手機。
擺放在筆記本旁邊,手機屏幕突地亮起,是一連串的電話号碼。
座機。
雖未備注,但牧齊軒記得。
凝眉,牧齊軒未做遲疑,接通電話,将手機遞到耳邊。
“你好,什麽事?”
“誰?”
“夜千筱?”
“你确定,就她一個人?”
“……”
“靠!”
倏地,牧齊軒臉色變了又變,從椅子上站起身。
聽到“夜千筱”這名字,祁天一和陳雨甯的注意力,就全部被吸引了過來。
如今看到他的動作,着實被驚了驚。
素來鎮定的牧齊軒,素來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很少會見到他有這樣沖動的反應。
納悶得盯着他,祁天一暗自嘀咕,不會夜千筱又在哪裏惹事了吧?
然而,牧齊軒立即恢複了鎮定神色。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們商量了再做決定。”
“嗯,她人呢?”
“好,那先這樣。”
“麻煩你們了。”
說完,牧齊軒挂斷了電話。
“什麽情況?”
眼見着他挂電話,祁天一馬上走過來,連忙問道。
神色間,滿是擔憂。
同時,陳雨甯也走至他面前,眼神帶着疑惑。
“呃,”停頓一下,牧齊軒有些無奈,“夜千筱,估計,惹大事了。”
眉頭一抽,祁天一按捺着滔天怒火,“媽的,她打底又做什麽了?!”
“她……”
牧齊軒欲言又止。
“說!”
狠狠地咬着字,祁天一直逼到他跟前。
早已冷靜下來的牧齊軒,瞧得他這副模樣,難免有些汗顔。
“你先冷靜一下,夜千筱合格了。”
擡手,将祁天一推開一步,牧齊軒慢慢的解釋道。
然而,他的解釋,并不管用。
再度狠拍了下桌子,祁天一在原地轉悠,指着牧齊軒便吼,“你逗我嗎,夜千筱都沒出現,怎麽就合格了?!”
“因爲,”攤手,牧齊軒滿臉郁悶,解釋,“她已經把‘賊窩’一鍋端了。”
“……”
祁天一頓時僵在那裏。
與此同時,陳雨甯也愣了愣,半響沒反應過來。
“啥?”
半響,祁天一從牙縫裏擠出個字。
斟酌下語言,牧齊軒理清着思緒,慢條斯理的解釋道,“剛剛,‘賊窩’那邊的帶隊來的電話,說是夜千筱在五分鍾前,把他們全部秒殺了,‘毒品’也被她搶了。”
“這這……”嘴巴動了動,祁天一面露驚愕,“誰把地點洩露出去的?!”
“沒有誰。”牧齊軒道,“估計是她自己猜到的。”
張了張口,祁天一瞪大眼睛,最終罵出一句髒話,“他奶奶的!”
感情他剛剛急的半死,真擔心夜千筱就這麽被淘汰了,她竟然直接去捅人家‘賊窩’了?!
媽的!
這家夥!
罵罵咧咧,祁天一實在無法掩飾心中震撼。
這,太不現實!
“不可能,”保持沉默的陳雨甯,沉思過後站出來,神色嚴峻道,“在沒有人透露信息的前提下,這座城市這麽大,不說三天,就算給她三個月,她也不可能找到地點。更何況,她那把槍裏沒子彈,以她一個人,對付二三十個,真的沒有幫手?”
确實,她對夜千筱不太了解。
可,她有着正常的思維。
就算她們隊長,想要跳過第二第三環節,直接沖向目的地,也會是無頭蒼蠅。
而且,守在那裏的軍人,雖說不是精英,但他們個個身強體壯,讓夜千筱一個人來……
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這件事,我們會再進行确定的。”顯然,牧齊軒也同樣抱有疑問。
“那夜千筱呢?”
祁天一問道。
既然這件事如此詭異,那也隻能找夜千筱問過後,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決了。
“有人送她過來,”牧齊軒解釋着,微頓,随後道,“還有,那邊在問情況,除了夜千筱,其他人都沒有考核,他們要不要繼續守着‘賊窩’。”
“守着。”
沒有遲疑,陳雨甯說的斬釘截鐵。
“也對,”祁天一點頭,“夜千筱就算個特例,其他人,該考核的,還得考核。”
話到此,房間再度陷入沉默。
他們還沒緩過來。
雖然知道夜千筱做事沒有章法,可她現在做的,比起她錯過第二關考核,都更要讓人意外。
乖乖,别人還沒開跑呢,她就已經站在終點了?
擱在這兒,他們三人合作,都不一定能辦到!
夜千筱這舉動,他們一時半會兒,還真心無法接受。
“話說……”
沉默半響,陳雨甯忽的張口。
聞聲,兩人看向她。
頓了頓,陳雨甯面露遲疑,問道,“她一直這樣?”
“這個,”牧齊軒想了想,沖她笑道,“還真差不多。”
“訓練呢?”
“訓練……還好吧,隻要不惹到她,她脾氣還算可以。”
“……”
陳雨甯開始琢磨,夜千筱是否真的脾氣可以。
對于這批新兵,她事先有看過資料、做過些了解,可資料上的記錄,總歸無法評價真實評價一個人,所以她特地跟牧齊軒和祁天一問過情況。
而,有關夜千筱的事迹,她事先就聽說過,來當教官之前,她就對夜千筱就有些偏見。
不可否認,種種傳言都證明,夜千筱很有實力。
或許不是新兵中最強的,但絕對是能夠備受關注的。
問題是,在部隊,一個兵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實力。
夜千筱很多地方,都不滿足她對一個真正軍人的要求,這也是她爲何見面就針對夜千筱的原因。
……
花了十來分鍾,三人總算是徹底冷靜下來。
通知了“賊窩”那邊,行動繼續後,牧齊軒又打電話通知了路劍。
新兵訓練,不歸路劍來管,可夜千筱這番行爲,他和祁天一這等新教官,還真的沒辦法處理。
路劍沒睡。
因爲赫連長葑事先交代過他,他一直擔心夜千筱若錯過這次考核,該怎麽做才讓人看出他不“偏心”。
等到牧齊軒電話時,他還難得的緊張了一把。
然而——
當他聽完牧齊軒的報告時,他差點兒沒有把手機給摔咯!
“怎麽回事!你們的信息是不是事先透露出去了?!還有兩天時間才到的環節,你們怎麽能讓她直接跳過去?!媽的,先把合作的‘友軍’安撫好了,他們幾十個人被我們一個待考核的選拔搞死了,這還不得氣死去!還有,她人呢,讓她快點兒給我滾回來!”
怒氣沖沖的吼完,路劍沒好氣的挂斷電話。
想了想,還是不甘心,直接把手機丢到沙發上。
媽的!
就夜千筱今晚這行爲,不得給他惹多少事啊?!
比她錯過考核更讓人火大!
這次,跟他們合作的是友軍,雖說暗地裏有較勁,可打得畢竟是“共同進步”的名号。
結果夜千筱倒好,一個人直接端了他們一窩,當真是一點情面都不給,狠狠地扇了他們一耳光!
扇的痛快了,對方估計也氣炸了。
這事,還指不定得怎麽解決呢!
操!
一個兵太優秀了,也真特麽招人煩啊!
煩!
煩死了!
想罷,路劍在辦公室裏轉悠了幾圈,最後沉着臉走到沙發旁,撿起了剛剛被丢的手機。
撥通号碼。
剛聽到那邊冷淡的“喂”了一聲,路劍立即換了種殷勤語氣,“陳隊……”